第19章 红眼病(十九)
第19章 红眼病(十九)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施法能力,但是你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收拾掉他。”祭司审视着我,“看样子……你之所以可以打倒栗山,不是因为他对你放水了啊。”
“放水?”我问。
栗山就是指过去被我打倒的壮汉,使用肉体强化法术的邪教徒。
“在我的手下们里面,有部分人认为栗山的法术太简单,所以不会很强;但是我知道,那是小瞧他了。有些时候,朴素也是一种强大。”祭司说,“然而栗山也不是没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过于心软。在知道我要在这河狸市举行仪式的时候,他就一直劝说我,要让我放弃;而在仪式举行之后,他也一直沉溺于所谓的负罪感……真是无聊。既然这么不愿意,那么打从一开始就拒绝服从命令不就好了?如果是那家伙的话,搞不好还会对入侵据点的人透露情报,甚至还会希望有人阻止他、杀死他。简直愚蠢到令我看不下去。”
他说的话,似乎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释壮汉会故意对我透露情报的行为。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仪式核心地点的所在的,但是既然能够如此精确地狙击其他据点,即使知道这处核心也不奇怪。”祭司继续说,“所以我就事先遣散了这里的教众,等待你过来。毕竟以你这种级别的人为对手,就算人数再多,也只会造成无谓的流血。”
无谓的流血,这句话居然从他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我的心里话似乎被他看穿了。
“就算是我也会珍惜手下的性命。毕竟如果在这里死太多手下,我的面子也不会好看。”祭司面不改色地说,“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我拒绝。”我不假思索地说。
“为什么?”祭司皱起眉头,“你不想要更多的力量吗?”
“想要,但是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去争取。”我说。
“迂腐。”祭司冷笑,“反正你肯定是觉得,我们是邪教,我们是邪恶的,所以才会对加入我们这件事情如此抵触吧?我在河狸市布置仪式之前,也曾经调查过这里的人。如果这里有正在活跃的超凡者,我不会不知道。之所以没有调查到你,肯定是因为你隐藏了自己,不让自己的身份曝光,是不是?”
我沉默。
这个世界的宁海是普通人还是超能力者,其实我也不知道。从概率上来说,自然是普通人的可能性比较高;但是考虑到他也是宁海,那么我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他也是超能力者的可能性。假如他也是,那么同样作为宁海,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种不希望曝光自己的作风。
我不希望曝光自己,就是因为害怕生活被打乱,不愿意面对那些不知好坏的目光。
“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做。”祭司说,“拥有力量的人挥舞力量,有什么不好?你应该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看看你周围的那些人吧,都是一群弱者,没有力量的凡人;相比较,他们何德何能与你平起平坐?如果害怕被政府势力觊觎,那也不用担心。你可以加入我们,我们会成为你的后盾,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力量。就算是法律,也无法阻止你。”
“我说过了,我拒绝。”我说。
“你还在逞强。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已经十分动摇了吧?”祭司用低沉的嗓音说,“你还记得你身边的凉风青叶吗?你一直都在保护她,让她免于危险,但是她有向你提供过实质性的贡献吗?你之所以会保护她,难道不是因为你希望得到她的身体吗?别去顾虑什么道德、规矩、法律……它们只是用来约束凡人的,你要用超凡者的目光去看待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一切。”
他的话触动了我的内心。
并不是说……我真的因为这一番话而被打动了。我只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面对着一丝不挂的雪绪,心中也曾经浮现出过邪恶的念头。我想要侵犯雪绪,想要侵犯青叶,想要让她们臣服在我的力量之下,沦为任我为所欲为的奴隶。这种不可饶恕的念头,无论我怎么否定,都无法忘记它曾经出现过的事实。
我想要这么做。
然而——我没有这么做。
因为那种做法,那种作风,那种沉醉于力量中的假想的自己,正是为我所厌恶的。
我不想因一时的快感而成为那种小人。
“抛弃世俗的目光,加入我们吧。”祭司诱惑地说,“我们会帮你抓住凉风青叶,保证一根头发都不会掉落。她会成为你的奴隶,而你则可以对她作出任何你曾经想做却被良心制止的事情。给她全身上下都烙下你的印记也好、把她洗脑成只会对你发情的母狗也罢,只要是你想的,都可以做。这就是你身为强者的特权,是弱肉强食的法则赋予你的天然权利。你不需要为此感到……”
“闭嘴。”我说。
祭司愣住了。
“你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我问。
祭司冷冷地看着我,说:“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点都不心动?”
“不,我心动了。”我说,“我就对你承认又如何?我是曾经对青叶产生过这些龌龊念头没错,但是我已经阻止过自己了,并且今后也不会再为类似的诱惑而动摇。”
“你就是这么想的?”祭司对我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阻止过自己?不会再动摇?太天真了。只要你依旧拥有欲望,你的动摇就不会真正地消失。你还是太顾虑世俗的目光了。面对真实的自己吧,你的欲望是什么?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你心灵深处的声音又是怎么对你说的?顺从它吧,这才是正途。你可别告诉我,你对凉风青叶的欲望已经完全消失了。”
“不,没有,它没有消失。”我说,“但是,那又如何?我对青叶的欲望是真实的,可难道我因这欲望而滋生的羞耻就是虚假的吗?假如我要顺从欲望,为了占有青叶而付诸行动,那也只会光明正大地对青叶展开追求,做一个不会连自己都为自己感到羞耻的人。”
“那都是虚假的!”祭司提高声音,“那不是你先天的想法,你是被教育成这样的!这种羞耻也不过是被后天植入的情绪而已!”
“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它都是我的想法。这一点不会有错。”我说,“反正我在吃饭的时候也从来不讲究饭菜是否纯天然,又何必纠结这种琐碎的细节?”
说到这里,我开始走向祭司。
祭司语气冰冷地说:“很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与我为敌了。我会让你后悔的……不,你连滋生后悔这种情绪的机会都不会有。你的未来将会是沦为我的奴隶,渡过悲惨的一生。”
后方,阿尔冯斯正在地面上匍匐挣扎,仿佛为了祭司的话提供了证明。
祭司扬起手臂,指向我。
我顿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自己被某种事物锁定了。
同时,直觉也在提醒我,他要施展法术了。
“站住。”祭司面无表情地说。
我当然不是那种对手说站住就老老实实站住的人,我继续走向祭司。
祭司怔了一下,又指着我,加重语气,说:“站住!”
“你在说什么?”我问,“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别人说站住就站住的人吧?”
祭司露出了难掩的慌张神色。
我观察着他。
等等,难道……
难道说,他刚才已经在对我使用精神控制了?
他没有成功控制住我?
“站住!!!”祭司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
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与他只有一米的距离。
“看来你到此为止了。”我注视着他,“还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吗?”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祭司咬牙切齿地说,“你的精神力怎么可能强大到这种程度!”
精神力?
我隐隐地猜测到了什么。
我是使用念力的超能力者,而念力这个词汇一直以来都与意念和精神挂钩。念力、精神力……这两者之间似乎存在着必然的关系。
他说我的精神力强大,是因为我会念力的缘故吗?
我对所谓的精神力的知识并不了解,只能根据词汇的关联性作出浅薄的推测。
“遗言就是这些了吗?”我问。
“等、等等……”祭司不知所措地说,“稍等一下,我还不能死在这……”
我挥出了一记手刀,切断了他的颈动脉。
鲜血向着旁边夸张地喷射出去,洒了一地。
祭司神色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看了一眼沾满血污的手掌,随即向后倒下了。
战斗,结束。
……
我走到一边,坐在了地板上。
这下可算是轻松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我看向不远处的光球。
从来到这办公楼顶层的时候,这一颗足球大小的光球就一直飘在离地两米高的半空中。不用说,想必它就是所谓的仪式核心了。
只要破坏它,就能结束仪式,拯救河狸市。
我休息了一小会儿,就站了起来,走到了它的前面。
说是要破坏它……究竟要怎么破坏?说实话,我不太想用手触碰这种不知底细的玩意,直接用念力破坏可以吗?
就在我正打算破坏的时候。
砰!
身后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动静。
我刚放松下来的心弦又重新紧绷了起来,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青叶摔倒了我的身后。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发现青叶的身边不知为何还掉了一个铁丝网;然后,我抬头一看,发现上方的通风管道少了一个铁丝网,网口的位置正好就在摔倒在地的青叶的正上方。
她不会是从通风管道里面掉下来的吧?
不,从现状来看,一定就是这样没错。可她为什么会在通风管道里面……
正当我思考的时候,青叶一边揉着屁股一边站了起来。
“好疼……”
“青叶。”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是。”青叶不好意思地看向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
“呃,因为有邪教徒在追我。”青叶尴尬地说,“好不容易逃到这个地方,体力完全消耗光了,只好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所以,你就躲到了通风管道里面?”我问。
“嗯……中途还被邪教徒发现了,差点被抓出来。”青叶说,“不过那时我的体力已经恢复了少许,所以就跑到了高层,然后又躲进了通风管道……之后好不容易摆脱了邪教徒,却发现自己找不到管道的出口,就只好四处乱爬……不知不觉就爬到了这个地方,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对峙……”
“是这样啊。”
青叶这样一解释,我就想通了事情的缘由。
遭到邪教徒追击的青叶从别墅里逃出,逃到了这座办公楼里面,利用通风管道摆脱了追兵,最后来到了这里……
不对,稍等一下?
“青叶。”我说,“你说……你看见了我和祭司对峙,是吧?”
“是的。”青叶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这里的?”
青叶眼神飘忽。
我默默地看着她。
沉默了好久,青叶只好放弃僵持,说:“大约是从……‘你还记得你身边的凉风青叶吗?’这里开始的?”
“……”
也就是说,我之后说的“我对青叶的欲望是真实的”和“那也只会光明正大地对青叶展开追求”这附近的话也被青叶听见了?
怎么办,超尴尬啊……
如果知道青叶在这里,我根本就不会说出这番话。
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青叶了。
青叶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脸色发红地沉默着。
这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两分钟。
乓。
突然,旁边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我和青叶同时闻声望去。
从祭司死去开始,阿尔冯斯就一直纹丝不动,像是真正的死物一般;但是就在这时,他开始有所动作,用双臂撑起了自己的身体。
顺带一提,被我踢开的头盔直到现在还掉在一边。
“哇!”青叶吓得不轻,“盔甲……没有人穿着的盔甲自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