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红眼病(完)
第20章 红眼病(完)
阿尔冯斯用双臂撑起了身体——姑且就管那具盔甲叫身体吧。因为他的双腿被我摧毁了,所以站不起来,只能爬行。他在地板上爬出了一小段距离,捡起掉在旁边的头盔,将其安装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接着,它开始环顾四周。
“我……这是在……”
盔甲内部发出了声音。
像是孩童的嗓音,尖锐而纤细,分不清是男孩还是女孩,而且还带着少许的回音,就好像真的有一个孩子蹲在盔甲里面在说话一样。
“盔、盔甲说话了……”青叶难以置信地说。
闻言,阿尔冯斯望向她,而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我对她说:“他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
“他就是?”她吃了一惊,“可是……”
我明白她的顾虑,任谁看到一具会自己行动的盔甲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阿尔冯斯沉默了片刻,接着把掉落在四周的腿部盔甲碎片收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断腿前面;然后,他啪地一下双手合十,将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双腿断口处。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响起,无数道蓝白色的细小闪电从他的双手绽放出来,照亮了周围一小圈。
在电光中,腿部盔甲碎片自动附着在了他的双腿断口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拼凑成了原本完整的模样;不过两三秒钟,他的双腿就重新恢复原状,就好像从来都没有被摧毁过一样。
这就是他的力量吗?
祭司提到过,他有着将物质分解重组的力量,只是因为被控制了精神的缘故,所以才无法使用出来;而看眼下这情况,很显然,他是真的脱离了祭司的精神控制。先前我还在警惕,万一祭司即使死去了,其命令却依旧有效,那么我就不得不再次与他战斗。
现在看来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了,他能够使用这种力量,就是他脱离了控制的明证。
他站了起来,再次望向我们这边。
“你好,阿尔冯斯。”我主动开口,“我是宁海。”
“初次见面,我是凉风青叶。”青叶小心翼翼地打招呼。
“你们好。”阿尔冯斯礼貌地说,“我是阿尔冯斯·艾尔利克。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记得我是在袭击邪教徒据点的途中……然后……”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周围,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祭司的尸体。
“他死了?”他吃惊地说。
通过他的发言,我能推测到,他应该不记得自己被控制精神的期间发生的事情,记忆直到自己袭击邪教徒据点为止。
“你应该记得他吧?”我说,“他有着控制对手精神的力量。你袭击邪教徒据点的时候,他正好在场,并且控制了你的精神。你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
阿尔冯斯低下头,喃喃自语,像是在回忆什么;但是因为他的脸也是盔甲,所以没有表情变化,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此之前,我只在幸存者口中听过他的传闻,他应该是一个有着强烈正义感的好人才对。
他又看了一眼祭司的尸体,问:“他是被谁杀死的?”
“我。”我说。
阿尔冯斯看向我,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我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
“联系?”阿尔冯斯纳闷地问。
“手机里面不是有联系人功能吗?只要用那个就可以联系到我们了。”我解释着,“我还给你打过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手机是什么?”阿尔冯斯问了一句出乎我意料的问题。
不会吧,就连手机都不知道……现在都已经是什么时代了,不知道手机的人也就只有原始部落才找得到吧?
不,等一下。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已知的事情是,黑幕有着将我们从一个世界转移到另一个世界的本领。现在我们所处的世界虽然看似与我原本所在的世界雷同,但是仔细调查过的话就会发现,这根本就是两个世界。既然黑幕拥有让人穿梭时空的本领,那么也不见得必须从我所在的世界选择受害者,完全可以从不同的世界选择不同的人,将其集中到某一个世界展开所谓的生存剧本。
进一步地推理,之前我一直以为我和青叶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可是说不定,我和青叶也是来自于不同的世界?
如果说阿尔冯斯来自于一个没有手机的世界,那么他不知道手机也完全是情有可原的事情,不足为奇。
“阿尔冯斯,你的祖国是什么地方?”我试探地问。
“亚美斯特利斯。”阿尔冯斯毫不犹豫地回答。
果然,是我没有听过的国家。
“那么,你对这些国家有没有印象……”我报出了几个地球现代大国的名号。
阿尔冯斯迟疑了下,说:“不,我没有印象。”
我看了一眼青叶的神色,她对我报出的大国名号没有露出异色,反而对阿尔冯斯不知道这些国家而感到惊讶。莫非我和青叶真的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亦或是两个雷同的世界?
“我明白了。”我拿出了手机,“手机指的就是这个。”
阿尔冯斯看着我手中的手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突然打开了自己的肚子——确切地说是肚子部分的盔甲,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和他的盔甲同颜色的手机。
“是这个吗?”他问。
“就是这个。”我说,“我们就是使用这个来通讯的,具体用法是……”
我简单地教给了他使用手机的办法。
在这个过程中,我了解到……这个家伙其实就连黑幕给的短信指令都没有看过,之所以会去袭击邪教徒据点,当然也不是因为黑幕的指令,只是因为他从路上拯救的幸存者口中听说了据点的存在,又在之后前往据点的时候目击到了邪教徒清理据点附近的幸存者们的一幕,于是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总而言之,用法大致上就是这些了。”我收起了手机。
因为手机里面的功能很少,所以我教得也轻松。
“多谢指教。”阿尔冯斯感谢地说。
“说起来,为什么你没有身体?”我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阿尔冯斯沉默了一下。
“不想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我说。
“不,也不是必须保密的事情。”阿尔冯斯看着自己的双手,“过去,哥哥和我触犯了禁忌,企图使用人体炼成,复活妈妈;但是失败了,哥哥和我被收取了代价。哥哥失去了右手和左腿,而我则失去了全身。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哥哥把我的灵魂固定在了盔甲上面,所以我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如此,祭司的确有提到过阿尔冯斯是人类的灵魂被固定在盔甲上面的产物。
“死去的人是可以复活的吗?”青叶好奇地问。
“不,不可以!”阿尔冯斯斩钉截铁地说,“死去的人不能复活,这是铁则。”
看来过去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十分严重的心理阴影。
其实我反而对把灵魂固定在盔甲上面的技术更感兴趣,就如祭司所说,只要有这种技术在,人类就可以无视肉体的寿命;但是现在就请教也未免太过不识时务,我们还要先摧毁仪式核心才行。
不摧毁仪式核心,不结束仪式,这里的人随时都会变成病人。
我隐隐约约地感到,只要结束仪式,达成拯救河狸市的结果,我们就可以“通关”了。如果不是青叶曾经提示我要以游戏视角看待处境,我也想不到这一节。
请教灵魂固定技术的事情,只能等下一次了。
不,我又在想些什么——下一次?这种麻烦事最好别再发生下一次了。
我走到了离地两米高的光球前面,想象念力变成一把锋利的无形长刀的样子。
接着,我对光球挥出了念力之刃。
下一刻,光球就好像装满水的气球被戳破了一样,骤然爆散开来,变成了数不清的细小光点四散纷飞,就如同一只只受惊逃跑的萤火虫一样。很快,就连这些光点也在空气中自然消失了。
仪式核心,摧毁完毕。
“这是什么?”阿尔冯斯好奇地问。
“仪式的核心,大概。”我说,“现在,河狸市应该已经被解放了。”
我看向落地窗的外面。
外面的光景没有因为我摧毁仪式核心而发生变化,但是如果现在再试图离开河狸市,就不会再出现前路断绝的情况了吧?
也许病人们也都恢复原状了。
这时,口袋里面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我拿出手机,发现是黑幕发来的新短信。打开一看,内容如下:
“生存剧本即将结束,倒计时十分钟。”
我又试着操作了一下,发现本来空无一物的手机桌面出现了十分钟的倒计时画面。
“这样一来,我们就都能回去了吧?”青叶迟疑地问。
我们是因为被选入了生存剧本而被卷入这个世界的,现在生存剧本即将结束,那么按理来说我们也该离开这个世界了。这是十分简单的推理。
我收起了手机。
“啊!”青叶突然大喊一声。
“怎么了?”我问。
“雪绪,还有三轮先生……他们还被我们绑在床上啊!”青叶连忙说,“既然仪式结束了,那么病人们也都会变回原样吧?可他们被我们绑着,没法自己松绑……”
经她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被我们绑起来的两人。
十分钟之后,我们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在我们离开之后,又有谁会帮他们松绑?
“我去吧。”我说,“虽然时间已经不多了,但是只要我全速奔跑的话……可能还来得及。”
……
在倒计时没剩下多少的时候,我回到了别墅。
途中,我发现一路上的病人们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像是睡着了一样。这种异常无疑是因仪式结束而出现的。当他们重新苏醒的时候,应该就是感染红眼病之前的样子了吧。
我先是跑到三楼,切开了三轮先生的绳子;然后赶回两楼,来到了雪绪的卧室。
雪绪平静地昏迷着。
我作出了挥动手刀的动作,绑住她的绳子顿时都被切割开来。
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青叶打来电话了。
我接通了电话。
“青叶吗?”我说,“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
“太好了……”青叶松了一口气。
我转过身,放松地坐到了雪绪的床沿上。
“接下来估计就会回到原本的世界了吧。”我说。
“嗯。”青叶好像很高兴。
“我们也要分别了。”我说。
“啊……”青叶也想起了这一件事,“不过,回去之后,只要再联络就好了吧?”
“如果我们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的话。”我补充了一下前提。
“我们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吗?”青叶疑惑地问。
“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
“唔……”
“……”
“对了!宁海,把你的电子邮箱告诉我吧?”
“日本能连接中国的网站吗?”
“诶?不能吗?”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边是不能连接到国外的网站的,但是只要翻墙的话……”
“我到时候试一试。”
“说不定在你的世界也会有一个宁海,但那不是我;然后……我和那个宁海的邮箱或许也刚好一样,你的邮件会发送到他那边。”
“不会……吧?”
“既然这个世界有你也有我,那么其他的世界也……阿尔冯斯所在的世界搞不好也有宁海和凉风青叶……”
“假如我们两个来自于不同的世界,而我的世界有宁海,那么宁海的世界也会有我吗?”
“也许。”
“……”
“……”
“我们先交换电子邮箱吧,我的是……”青叶报出了自己的电子邮箱。
“我记住了。我这边是125……”
我只来得及说出三个数字,就突然感到一身眩晕。
视野中的世界一阵摇晃,一切都开始褪色。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紫色的……所有的颜色都褪色成了黑白双色。很快地,就连物体的轮廓都开始模糊,光线迅速变暗。风声、鸟鸣声、心跳声,仿佛都正在离我而去……
我的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
“宁海,你在发什么呆?”
突然,我的世界被一道声音重新激活,就如同遥控器点亮了漆黑的电视机屏幕。
我僵硬地看向身边。
“宁海?”那人皱起眉头。
我沉默地移开目光,看向周围。
炎热的中午,喧闹的班级,坐在后排的我,逐渐淡化的噩梦……
年迈的班主任拿着一叠试卷走入教室:
“午休提前结束,开始数学测验。”
顿时哀鸿遍野。
……
红眼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