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日本之患
第247章 日本之患
葫芦岛,北中国最大的港口。夜幕下,军港内星火点点。占据整个半岛的海军基地内一如既往的戒备森严,但今夜气氛显得比以往更加紧张,在警备舰队的基地内,每隔三分钟就可以看到一队巡逻的武装宪兵。尤其是在海军造船厂附近,林立的岗哨,武装的宪兵更是彰显出紧张的气氛。甚至就连军港外,也有数艘炮艇来回巡航,显然是在防范什么,远离港口几海里外的海区,同样有十余艘驱逐舰戒备。
与外间戒备森严相比,此时在海军造船厂内的04号封闭式船坞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只不过不见璀璨的电弧光,同样听不到机器的轰鸣声,曾经堆放大量的料件而显得杂乱的船坞两侧,此时却被临时搭建的观礼台所替代。此时,台上台下都挤满了人,除了众多警备舰队以及海军部官员外,还有船厂的技术人员以及中、美、俄数千名工人。此时所有人都喜不自胜,他们为能制造出威武漂亮的主力舰而骄傲。
今天是“定远号”袖珍战列舰下水的日子,这艘四艘袖珍战列舰的首舰经过长时间讨论后,由司马亲自命名为“定远号”。两年前,当国人知道西北边防公署为北海警备舰队购买了两艘战列舰,国人就开始在报纸上为他们征求舰名,经过一个月征选,出人意料的是大多国人固执的选择了“定远”、“镇远”,可能是这两艘军舰给了国人难以忘怀的记忆,他代表曾经的辉煌和刻骨铭心的耻辱。
可惜事与愿违,西北边防公署公布的舰名却是“康济”、“威远”,国内舆论和民众对西北罔顾民意愤愤不平,通电斥责声不绝于耳,一些人从这两艘特殊的舰名中品味到了什么,“康济”、“威远”,经过北洋水师时代的海军军官和水兵对于这两个舰名并不陌生,这是北洋水师训练舰的名称,而用“定远”、“镇远”给中国人自己制造的袖珍战列舰一号舰与二号舰命名。即便甲午惨败已经过去二十五年,国人却从来忘记复仇,用定远、镇远向日本海军复仇,这也是司马的本意。
“今日为四艘袖珍战列舰之第一艘‘定远号’号行下水典礼,余来此参与盛典实为荣幸。因深知自此厂开办以来工程进展极速,足与欧美并驾齐驱,今果能造我海军所需之主力舰,实为吾人可最欣慰者。诸公皆知‘定远’于我海军之意,其曾为我军之骄傲亦为我海军辱,自不必多言,仅以两言相赠:勿忘甲午、雪甲午耻……”主席台上的海军部长程壁光看着舰坞内漂亮的袖珍战列舰,激动不已,他是中国自古以来所造之最大战舰,不逊于欧美,望着舰艏上黄铜铸成的“定远”二字,程壁光双眼模糊,声音哽咽。
勿忘甲午、雪甲午耻,这一誓言二十五年来承载多少中国海军的希望,甲午之后无海军,随着这艘主力舰的下水,中国海军终于再一次起锚了。
典礼接下来无非是感谢和谦逊之套话,不过众人心知肚明,这艘战舰对中国以及海军意味着什么。人们望着这艘战舰,眼中是难以掩饰的骄傲和迷恋。按照欧美同行的标准这艘主力舰早在八个月前,就可以下水,但是为了保密“定远号”袖珍战列舰大部分是在船台内完工,而非船体下水后于安装码头上进行武备安装及上层建筑施工,如此保密的代价是严重浪费船台效率。
船坞内的电影机忠实的记录下共和八年6月11日葫芦岛海军造船厂内的一切,这是中国所造第一艘主力舰,这艘主力舰的服役意味着中国海军已经拥有了这个时代世界上最强大海军军舰“无畏舰”,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他只是缩水的战列巡洋舰。
设计师居恩满面喜色,开启了满满一大瓶香槟酒向船头喷洒,也溅了自己一身酒沫,伴着铿锵的撞击声和飞溅的香槟酒泡沫,系留在船体上的缆绳被技师吴起恩用特制板斧砍断,只听“砰”的一声,舰艏上悬挂的彩球爆开,船艏顿时被从球内飘洒出的彩色纸花所笼罩。伴随雄壮的“我们要出征樱之国”的军乐声,披红带彩“定远号”顺着滑道徐徐滑出舰台。
为了让整个下水仪式更具观赏性,船厂技师在船坞各个起重机支柱上布置了装满彩色纸带的空筒,当战舰滑过起重机时,依次用压缩空气将彩色纸带喷出,此时,船坞内的一齐响起了技工和海军官兵如雷鸣般的欢呼声。勿忘甲午、雪甲午耻。此时船坞内众人陷入痴狂,吼声响彻云霄,持续良久。观礼台上,数名侍者用托盘托着盛满血红葡萄酒的玻璃杯,众人纷纷端起酒杯,酒杯内红艳的葡萄酒预示着:倭奴之血,他们深信有一天会渴饮倭奴血。
因司马要在京城处理南方各省事务未能前来,作为司马代表于两天前来到葫芦岛的陈婉云持酒走向坞前,对着已经入水的“定远号”轻声祷告,“此为我共和中国所造第一艘新式战舰也,愿以此制敌,无敌不摧,雪甲午之耻!”
“长官,国务院急电。”就在众人为“定远”下水如痴如醉时,一名身着雪白海军礼服的海军军官走上观礼台,从文件包中取出一份急电递给沈鸿烈。打开电报一看,沈鸿神色突变,然后把电报递给身边的海军部长程壁光。
“程部长,国务院急电!”程壁光接过电报后脸色同样大变。
“沈司令,立即通知警备舰队,进入战备,立即安排飞机,我现在返回京城。推迟‘定远号’试航,我们损失不起!”说话时程壁光朝刚刚下海的定远号望了一眼,难道真的那么快吗?
京城陆军部地下作战室内,电话铃声、电报滴答声、参谋军官下达命令询问情况时嘈杂的话语声,使作战室内显得喧嚣和忙乱。
蔡锷背着手站在沙盘前沉默不语,对周围的喧嚣视而不见,蔡上将削弱的身体站得挺直。任何人都知道这位新任陆军部长此时肩负的责任,总理已经按照惯例将军队指挥权授予蔡锷,总理只关心结果,胜利的结果。
奉天叛军不足为惧,唯一担心的是那位东边近邻……日本人。在偌大的沙盘上,他不断扫视辽宁朝鲜滨海地区上插的一面面膏药旗,一面膏药旗代表一支日军部队,辽东到朝鲜再到滨海阿穆尔日军分布就像只张开利爪的野兽,随时准备吞噬整个东北。进攻奉天的是勤王军,但背后却全是日军的影子,关东州朝鲜滨海阿穆尔日军部队均向交接地区逼近。
日军会不会直接介入,蔡锷必须确定这一点,如果一旦日军直接介入,那么战争的性质和规模即会发生改变,如果日军全面介入的话,他们的主攻方向会是什么地方?日本国内有多少力量投入东北战场。如果摸不清日军真实企图,蔡锷就不能确定针对性方案,尽管参谋部在第一时间拿出作战计划,准备在辽东和日本军主力的大打一场,争取歼灭日军主力,进而收复关东州甚至朝鲜,但这一计划的前提是日军全面介入,日本到底会不会这么做呢?
“日本人不会与我们直接冲突,他们还没准备好!”王公亮分析道。
“那他们为什么耗费巨资支持满人叛乱?日本人小气惯了,如果没有好处,绝不会掏腰包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对于王公亮的推测蔡锷亦有同感。现在日本根本无力发动战争,无论是日本经济或者国内环境,但是日本人的性格注定他们绝不可能在勤王军身上平白浪费大量资金。
“内战!日本人希望我国爆发大规模内战!他们想借国会通过‘废督裁军案’而引发各省对抗中央的状况进一步挑起内战。勤王军叛乱只是开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在南方有所动作才对。”王公亮走到墙上挂的地图旁,用手指在长江中下游地区划了一个大圈。
内战!这就是日本人想要的,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入侵中国,而是为了在中国挑起内战。
“革命后,阻止中国实现真正统一系日本对华外交核心,如果可能的话让中国陷入内战,无疑是最佳选择。松坡,中国无论再虚弱始终都是大国,即便是大多数日本人看不起中国,但任何头脑清楚的日本人都知道,中国才是日本真正的敌人,也唯有中国才是日本之患。”蔡锷回忆起自己在日本治病时一位日本政界知己和自己之间的谈话。
旗人谋逆,奉天陷落!奉天督军张作霖及奉军多名将领、国务院驻奉特派专员张庐山殉国!
6月12清晨,广播里的号外震惊全国,满清作孽竟然叛乱了。一直以来为可能爆发的南北内战而忧心忡忡的人们,将奉天满清余孽叛乱和沿江拒绝废督裁军的各省联系在一起之后,不禁对时局更加担忧,奉天沿江两股势力同时发动对抗中央,届时大规模内战恐怕无可避免!
南京督军府。
“阁下,现在勤王军在奉天举事,国防军自顾不暇,无力南顾。如阁下趁此良机起兵反司,则天下可定。错过如此良机,一旦司马平定奉天勤王军,下一个目标必然是阁下。现在整中国只有您仍未接受‘废督裁军’,阁下应该利用机会联络长江各省共同行动,共举反司马之旗,未来共和中国必定以阁下为总统。日本帝国对于朋友的支持从来都是不遗余力,泊于下关码头船只上是足以装备三个师的军械,足以说明帝国的诚意。当然如果阁下未来扩军仍需军械,帝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阁下。”
帝国驻南京总领事小松井川毕恭毕敬地说道。此行任务就是劝说冯国璋起兵,一旦冯国璋举起反司马大旗,中国必定陷入内战无法自拔,届时中国对日本国之威胁将不复存在。
“三个师的装备!”听到有三个师装备就在下关码头,冯国璋眼前一亮,拇指轻抚杯沿。
“是的,阁下,足可以武装三个师7万人的装备,均为帝国最先进的武器,只要阁下通电反司,船上武器即可交付阁下武装部队。”小松井川兴奋地说道。
眼前这位副总统在听到三个师装备时眼中流露出的光亮让小松井川相信自己目的即将达成,支那人身上唯一的优点就是“唯利是从”。
“肉没吃到嘴里,不安那!老爷子,可没在这上面吃你们的亏,老爷子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就让你们的空心汤圆给烫死了。”冯国璋低垂脑袋说道,拇指依然抚着桌上茶杯的杯沿。熟悉冯国璋的人大都知道,他考虑事情的时候总会做这个小动作,这是多少年来形成的习惯。
“阁下,这……”被冯国璋的话刺到的小松井川颇为窘迫。
“心那!”冯国璋微抬起那双略显疲意的双眼,看着面前的小松,再一次重复着先前话语:“老爷子当初签订二十一条的教训摆在那,肉没吃到嘴里,嘴上绝不能乱说话。”
“阁下……如果现把武器交付阁下呢?不知道阁下是否放心?”仔细观察着冯国璋,小松犹豫了几妙后问道。当初帝国用空洞的承诺换取了袁世凯同意签订二十一条,现在冯国璋警惕倒也不足为怪。
“再议吧!”冯国璋揣起茶杯,喝了口茶。过了近一分钟,冯国璋看到小松依然毕恭毕敬的端坐在那。
“小松领事,你来中国多少年了?怎么到现在连规矩都不懂?”
小松不禁一愣。
“端茶送客的礼节在中国就是八岁的孩童也知道!”
小松离开后,一直站在侧厅的李纯进来,对正喝茶的大帅说道:“大帅,咱们真要答应小鬼子吗?东洋鬼子可没安什么好心。”
“秀山,东洋鬼子是没安好心,可司马也不地道啊!”冯国璋悠闲地喝着茶自顾自地说道,同时瞥了眼慷慨激昂的李纯。
“噗”的一声,李纯跪拜在地,双手撑地:“大帅,总理废督军或许不够地道,可……可咱也不能一失足成千苦恨啊!秀山无能,知道大帅如些打算是为了弟兄们着想,但……秀山拼着督军不做,就是回家种田,也不能连累大帅一世英明毁于一旦,还望大帅三思!”
“秀山啊!”冯国璋摇头叹息,扶起跪在地上的李纯,冯国璋没想到连自己最信任的人竟然……。
自甲午战争后,中国出现以日为师的潮流,但是共和四年,日本向中国提出“二十一条”,暴露了日本独霸中国的野心,使国人不得不重新审视日本。
“二十一条”的阴影在中国人心目中始终无法抹去,无论是中国知识界,还是政府中的政派政要,基本上对日本持防范和警惕态度。签定“二十一条”的袁世凯集团内部更是如此,他们从老头子身上看到血的教训。
至于冯国璋本人同样如此,当初正是冯国璋联合十九省将军发出通电:要求政府拒绝日本的无理要求,为保卫国家主权,我军不惜一战。后来他又有意让报纸透露出涉及二十一条的部分内容,顿时在全国形成反日浪潮,各大城市纷纷成立反日爱国组织,商号店家宣布抵制日货,使反日风潮遍及海内。可以说当年因二十一条而起的反日情绪,正是由冯国璋一手策划,这样的人可能与日本人合作吗?
“还请大帅三思!”李纯倔强的长跪不起,力谏大帅不要与日本人同流合污,李纯可不想遗臭万年。
“秀山啊!秀山啊!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秀山你跟着我有二十多年了,和日本人合作,我还怕自己进不了祖坟。当初老爷子一意孤行,弄得身败名裂,而今我怎能重蹈覆辙。”冯国璋用力扶起跪拜在地的李纯。
李纯这才算放下心来,就怕大帅一时鬼迷心窍,像当年的老爷子一般,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次坐回椅子上的冯国璋拍拍脑袋感叹,这些年小日本没少从中国捞取好处,原本自己还准备和小松周旋周旋来着,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秀山啊!三个师的武器,可惜了!”
“大帅!”一听大帅仍念叨三个师的武器,李纯心中一跳,“若是大帅觉得可惜,秀山这就派人到下关把那船武器没收了,反正奉天肯定是东洋鬼子弄出来的事端,咱……”
“糊涂!现在小日本正愁找不到借口介入奉天,你这是送上门的借口。嗯……不过这船军火如果不给咱们,日本人要么给他省督军,要么给奉天的辫子军,派人给我把船炸了,要到公海再炸!”
冯国璋训斥了李纯一句,随后又道:“秀山,入夏了,南京是有名的火炉,我住不惯。通知火车站准备列车,我今天返京,有人谋咱共和国的逆,我这个副总统虽说无权,但也不能老在外省呆着。”
“是!大帅!”李纯恭敬的服从。
“嗯!等我回京以后,你们就发通电吧!督军……是时候裁了,弄个省长当当,倒也省心。”冯国璋临了交待道。
自空降兵飞夺蚌埠后,冯国璋就一直犹豫着是打是和?打,也许这边一开打,西北军的空降兵就能空降到南京,甚至他们的舰队会顺流直上。但若是和,就意味着大家都要放下手中最后的家底——军队。
发生在南宁的军变使西南联盟土崩瓦解,西南之危一去,沿江各省孤立无援,一旦打起来,冯国璋毫无胜算。现在奉天事件和日本人插手,让冯国璋下定最后的决心,和!历史总是如此,总是会出人意料的产生拐点。历史也有他的多面性,老北方军阀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是他们有共同的特点就是:反日爱国。
“号外!号外!冯总统专列今日启程返京。”
“号外!冯副总统于下关码头发表讲话,共和中国,不容颠覆,满清余孽谋逆,中央当从速派军平定,各省应团结一致共平叛乱以卫共和!”
临近中午,京城街头响彻报童的呼喊声,这恐怕是自奉天逆变以来,人们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冯国璋返京意味着长江中下游沿江势力的向中央妥协,同样意味着人们最担心的奉天沿江两股势力合流随之烟消云散。
至于奉天叛乱在人们眼中微不足道,只消中央大军一到,鞑乱即可告平,实不足为惧。而且早在奉天旗鞑叛乱的第一时间,国会就通过紧急决议,要求国务院即刻派兵平定叛乱,甚至国会还批准了临时戒严令,以防止类似事件上演。
“……满洲为满洲人之满洲。共和初时,革命党人士亦曾呼吁1800万满人独立建国,民国亦未包括满蒙之地。初时太后为免天下苍生生灵涂炭,与革命党签署《优待条件》,满蒙之地仍并入中国之境。然今《优待条件》被废,满人生活无着,朕更遭受共和政府之欺凌,为满蒙千万民众之福祉,根据满蒙居民之意愿,朕返祖宗龙兴之地。从即日起宣布满蒙地区同共和中国中央政府脱离关系,根据满蒙居民的自由选择与呼吁,满蒙地区从此完全独立,成立完全独立自主之政府,朕就任满洲帝国之皇帝,满洲帝国愿与共和中国展开和谈,以保两国及亿兆民众之安康……”
当天下午属名满洲帝国宣统皇帝溥仪的通电一经发出,举世哗然。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无耻到这种地步的。国内各团体、社会贤达在第一时间发出通电,要求中央立即平定奉天叛乱,抓捕共和之罪徒溥仪回京受审。甚至一些社会团体要求重理清朝之罪,追究其历史罪责,怒火在人们心中聚集。在国会中,一些国会议员尝试通过“法律”途径彻底解决历史留问题,在这个民族主义盛行的时代,很多事情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