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海归一 第十一节 力挽狂澜
第二章 四海归一 第十一节 力挽狂澜
陈安见项庄领着东楚军骑兵退出了大营,只剩下项羽领着一千步卒迎了上来,不禁长出一口气,暗自为陈余这种不合常规的布局方法正好克制了项羽的夜袭而庆幸。现在他有五千准备妥当的步卒,虽然没有和骑兵一样装备西楚的精甲和长剑、长戟,但是东楚军同样也没有装备,他们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而他有着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他知道项羽善战,巨鹿城下曾经大破王离,可是他不相信一个人的武勇可以让一千人能够胜过五千人。
更何况,燕军的一万铁骑已经做好的接应的准备,同样,那两千出头的东楚骑兵也不会是燕军的对手。
“弓弩手退后,戟手上前!”陈安见东楚军身穿重铠,普通的箭枝对他们起不了作用,干脆把弓弩手向后撤,让戟手上前堵截。戟手拥上前去,顿时在项羽面前竖起了一丛刺墙,七八枝长戟向项羽刺了过来。
项羽夷然不惧,大步上前,左手巨剑横扫,将刺到眼前的长戟拨开,右手轻描淡写的一挥,锋利的巨剑就将正对着他的一个代军盾手连人带盾劈成两半。旁边的一个盾手目瞪口呆的看着同伴犹自未倒的半片身躯,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都不知道。不过他很快就不需要知道了,项羽的右手顺势抬起,巨剑从他的脖子处轻轻划过,如同割一片朽木般割下了他的首级。
举手投足之间,项羽连杀五人,而左手长剑挂住的几柄长戟在各自的主人大力拖曳下却纹丝不动。他凭单臂之力,就稳稳当当的控制住了几个敌人的步伐,等他轻松自如的杀掉了右边的敌人,左手长剑才忽然变了一个方向,手臂外展,用力一拉,长剑割断了戟援,正在用力拔戟的代卒忽然失力,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整齐的队伍顿时露出一个空隙。
项羽身随心动,一步就楔入了那个空隙之间,进入了长戟的攻击死角,手中长剑左右横劈竖砍,将乱了阵势的代卒杀得东倒西歪。剑戟横行的战场上,他却是闲庭信步,所到之处,绝无一合之将。
丁固带着亲卫营紧紧的跟在项羽的身后,迅速的将缺口扩大,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向陈安靠近。
陈安大惊失色,他知道项羽善战,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善战,成群的士卒扑上去,却如同扑火的飞蛾,转眼之间就丧在他那一双巨剑之下,他们不仅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反而让他不用多作移动,就完成了大量屠杀的目的。一个个代军步卒在他的眼里,真是连草芥都不如,不是一个一个,而是一丛一丛的被割倒。不过盏茶的功夫,他一个人就斩杀了上百人,浑身上下被血染得通红。但是从他那轻松写意的神情可以看得出来,这些血里面,恐怕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陈安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个片刻之间就斩杀了上百人的杀神恐怕连汗都没有流一滴。
与项羽相比,他身后那些号呼酣战,以一当十的亲卫营精锐黯然失色。
转眼之间,代军步卒就倒下了上千人。
陈安害怕了,他再也不敢相信自己这五千人能挡得住项羽这一千人,他甚至怀疑,这五千人能不能挡得住项羽一个人,只要有一定的时间,他相信项羽一个人就能轻松击杀这五千人。他一面指挥着将士们上前围堵项羽,一面悄悄的向后退,招呼亲卫牵来了他的战马。
项羽看到了后撤的陈安,他轻蔑的一笑,巨剑横扫,将眼前最后两个步卒斩杀,飞起一脚,踢在一柄长戟上,长戟猛的一颤,如离弦之箭,飞越二十步的距离,直奔陈安而去。刚刚翻身上马的陈安忽然觉得背心一痛,意识顿时模糊起来,他屏住呼吸,低下头,看了看胸口露出的半截戟尖,猛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站在二十步外冷笑的项羽,长出一口气,翻身落马。
“陈安已死——”项羽举臂高呼,说话之间,他甩出了右手的巨剑。巨剑在空中打着旋,发出嗡嗡的声音,向陈安的战旗飞去。掌旗兵正在惊讶于陈安的意外死亡,虽然看到了飞来的巨剑,却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连人带旗被巨剑拦腰斩为两断,轰然倒地。
项羽雄浑的吼声如炸雷一般在斗志已经失去的代军步卒头顶隆隆滚过,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粉碎了代军的反抗。剩下的代军步卒扔下武器,四散奔逃。他们哭喊着,翻过垒墙,奔进临近的齐军大营、燕军大营,同时也将恐惧带到了他们的心中。
项羽带着亲卫营紧追不舍,象赶着羊群的狼一样,趁势杀入了被代军步卒冲乱了阵势的燕军垒中。两口巨剑上下翻飞,当者披靡,人马俱碎。燕军虽然竭力抵抗,可是在项羽强横无匹的攻击面前,他们的抵抗显得软弱无力。
东楚军高声呼喝,气势惊人,逢人杀人,逢墙撞墙,杀开一条血路,直接从代军步卒的营垒里杀入了燕军的壁垒。他们挥动手中的武器,奋力砍杀着疲于应付的燕军,连日的行军,前面的苦战,对他们来说似乎无足轻重,他们战意盎然,杀气冲天,在项羽、丁固的带领下推锋而进,无可抵挡。
“咚咚咚……”激烈的战鼓声再起,项庄带着高速奔驰的骑兵从右侧撞入了燕军阵中。飞驰的战马将燕军撞得东倒西歪,他们虽然有坚固的精甲,虽然有锋利的长戟,可是这些都不能弥补速度的差距——趁着山坡冲下来的东楚军骑兵将速度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而燕军却因为被东楚步卒缠住,不能加速,丧失了骑兵的优势,彻底陷于被动。
与此同时,攻击齐军大营得手的桓楚也从另一面开始对燕军开始攻击。
燕军大乱,略微支撑了一会,随即崩溃!
当太阳爬上谷城山头的时候,盟军大营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一万代军全军覆没,一万燕军骑兵战死三千多,被俘两千余,逃了四千多人,建制消失。而四万齐军战死八千多人,受伤五千多,其余的都向项羽投降。东楚军八千子弟兵战死两千多人,受伤一千余。
战果辉煌。
项羽在齐军大营里用了早餐,随即命令东楚军换装,五千代军骑兵、五千燕军骑兵留下的装备,全成了项羽的战利品,至于其他的营帐、军辎,更是不计其数。项羽也不耽搁,吃完早饭后,立刻押着俘虏和战利品回到了薛郡。在无盐,他遇到了赶来接应的项伯等人。战前强烈反对的项伯看着长长的俘虏队伍和堆积如山的缴获,羞愧得无言以对,再也不敢平视项羽。
“立即攻击济北郡!”
项伯等人一句话也不说,立即执行项羽的命令。
东楚军士气如虹,势如破竹的杀入了济北郡,所到之处,攻无不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济北郡就重新落入项羽的手中。正在泰山纳凉的田荣等人闻讯大惊,火速奔回临淄。精锐尽失的陈余和臧衍没敢在临淄多呆,他们嘱咐田荣全力守住临淄,然后分别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分手之前,陈余郑重的对田荣说,我们现在没有实力了,不足以和项羽硬抗,但是也不能轻易的投降他。临淄城城坚池深,储备又足,项羽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短时间内攻下他。你咬咬牙,支撑一下,最多三个月,我们肯定能卷土重来。陈余走之前还特意告诫田荣,你要是现在投降了,以项羽对你的恨意,你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在济北郡长驱直入的同时,桓楚带领大军攻克即墨,从东面向临淄进军。七月中,桓楚和项羽在临淄城下会师,整个齐国只剩下了一个临淄城还在苦苦支撑。
远赴咸阳购买军械的使臣也来到了临淄城下,将共尉要用一万人的装备换南郡的要求转告给项羽。项羽听了使者的话,抖开共尉的亲笔信,笑容满面的看了一遍,然后轻轻的一抖,微笑着对桓楚说道:“我那兄弟真是会做生意,一看买军械的人多了,立马涨价。”
桓楚也笑了:“西楚王确实会做生意。不过,现在他的大买家被我们围在城里了,没有其他人会买他的军械了,估计又要降价了。”
新近升为将军的项庄一想到共尉就不爽。那次在鸿门,他不仅没杀成共尉,还被共尉派虞子期搞了他一个灰头灰脸,特别是对于范增的死,项庄耿耿于怀,他总觉得,范增就是被共尉给气死的。现在听到桓楚和项羽调侃共尉,他十分快意,也凑趣道:“燕代的装备被我们抢来了,他们又得砸锅卖铁,把家底都得掏空了去西楚买军械,应该说,我们帮了西楚好大的忙,他应该给我们便宜一点才是。”
“哈哈哈……”桓楚大笑,手指着项庄道:“子严,他敢把军械卖给我们吗?我们没有他的军械,照样把燕代的精锐打得全军覆没,如果有了那些军械,那岂不是要把西楚也打得全军覆没?就凭西楚王那点胆子,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谁都快的人,敢把杀人的利器卖给我们?”桓楚笑了笑,又收起了笑容,换了一脸的杀气,阴森森的说道:“不过,如果他识时务的话,是应该便宜一些卖给我们,让我们高兴高兴,要不然,等收拾完了燕代齐赵,下一个就临到他了。”
“那可就麻烦了。卖吧,等于对自己下刀,不卖吧,最后又会死得很难看,这实在不是个容易的选择。”项庄得意洋洋的连连点头附和桓楚的意见。
项伯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欲言又止。
“季父,你想说什么?”一直在看着大家脸色的项羽问道。
“这个……”项伯犹豫了一下,似乎觉得现在说有些不妥。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项羽端起酒杯,有些不悦的说道。项伯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项羽,舔了舔嘴唇,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胆怯的扫了一眼意气风发的桓楚、项庄等人:“南郡曹咎的告急文书已经到了一个月了,诸位可有什么好的办法?”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桓楚和项庄一听,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项羽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翻了翻,沉声说道:“我马上就亲自去解围。”
“大王……”桓楚站了起来,刚要说话,项羽摆摆手,示意他坐下:“你不用多说,南郡不能丢。他想把南郡买回去,我不会卖给他,他要想把南郡强夺去,我也不能让他如愿。”
“大王。”桓楚摇摇头,拱了拱手,郑重的说道:“臣也知道南郡是我大楚的故都所在,谁有南郡,谁就占据主动,这一点,臣虽然愚笨,也略知一二。但是俗话说,事急从权,行大事者不拘小礼,自从南阳郡让给西楚之后,南郡已经成了飞地,要想驰援南郡,要么要经过南阳郡,要么要经过衡山王的地界,这都不是长久之计。另一方面,我军夺得燕代军的装备以来,战力大增,不得不说,西楚的人虽然胆子小,但是武器却着实不错。先前一万骑兵的装备人价值三十亿钱,现在他又涨了价,六十亿,这可是我东楚近两年的赋税收入啊。南郡一郡,需要多少人才能赚回来?”
项羽眯着眼睛,转动着手里的琉璃杯,看着桓楚不说话,似乎正在掂量桓楚的建议。
桓楚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项伯和项庄,意思是说你们快点帮我说两句,南郡那块地方守不住,不如先换点装备再说,等平了山东,到时候再夺回来就是了。项庄会意,咳嗽了一声,也接上去说道:“大王,臣以为桓将军所言有理。如果要救南郡,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攻打临淄,如果不打临淄,等燕代喘过气来,必然会再次引兵来援,到时候岂不是要多好些事情?现在放弃南郡一郡,换了一万人的装备,我们拿下临淄的机会就会更大。虽然暂时丢了南郡,但是我们彻底平定了齐地,这也足够补偿南郡的损失了。更何况拿下齐地之后,我们还可以进军燕赵。拿下了燕赵,我们就全取了山东之地,又何必在乎一个南郡呢?”
“再说了,他说一万人装备时的情况和现在又大不一样,我们现在胜劵在握,完全可以用南郡的一时暂借,换他更多的装备,加上我们从燕代手中夺来的,再买一些,如果能凑足五万人装备,天下又有谁能挡大王的兵锋?什么时候想要夺回南郡,还不是全在大王?”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项羽慢慢的说道。
桓楚和项庄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点点头:“正是。请大王准允。”
“嘿嘿嘿……”项羽轻声笑了,他轻轻的将琉璃杯放在案上,双手撑着几案,看着桓楚等人,摇了摇头:“你们都想得太简单了,没有看出他这笔交易背后的计谋。不错,用一万人的装备换南郡,如果纯从赋税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是够大方的。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他那么会算计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么亏本的买卖?”
桓楚等人本想说是他笨,可是想想,好象共尉一点也不笨,相反倒是相当精明,看来这其中还有自己没有想到的问题。他稽首说道:“请大王指点。”
“第一,这笔生意不能这么算。”项羽竖起一根手指,很平静的说道:“西楚以农为本,以商致富,他的财富,本来就不全从赋税上来。虽然说田赋、口赋还是西楚的主要财富来源,但是商业赋税逐年增长,已经成为西楚的一个主要致富途径。从武关道出关,取道南郡,沿江而下,取道长沙,直至番禺,这就是西楚的一条主要商道。你们知道曹咎这两年为什么那么阔吗?”
桓楚心中一动。曹咎是项羽手下的亲信之一,他被任命为南郡太守,每年要回一次彭城述职。其他的变化不大,但是明显的一点是,曹咎现在很在钱,他胯下骑的是匈奴名驹,腰间佩的是西楚利剑,穿戴也很华丽,从头到脚一副发了财的模样,根本不是他的俸禄所能供得起的,难道他和西楚有勾结?可是听大王这个意思,又好象不是这回事。那么,就是南郡从西楚商人头上抽税发了财,曹咎从中私自扣留了一部分?西楚商人这么富吗?
“这才两年,商人带来的财富已经是如此之多,那么再过几年,这又将是多少财富?”项羽看着桓楚等人脸上的表情,微微一笑:“我估计,最多五年,他就能把这一万人的装备给赚回去。这是第一个不能答应他的理由。”
项羽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一旦南郡落入他的手中,南阳、关中、江南,那就真的联成了一片。南郡是大江中部的咽喉,谁控制了南郡,谁就控制了大江下游。南郡在我们手中,衡山、九江、会稽都是安全的,可是南郡如果给了他,那这几个郡很快就不会为我所有了。”
桓楚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最后是第三个理由,郢都是我大楚的旧都,我不能把这个名份让给他。至于临淄,燕代已经被我们打得元气大伤,他就算想卷土重来,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实力。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肯定在向韩信求援。他们上次就因为自己的贪念拒绝了西楚的要求,这次西楚会轻易的答应他们?同样,以陈余和臧荼的性格,他们又没有走到绝路上去,又怎么可能轻易的答应西楚?这之间有足够的时间让我们攻克临淄。”
“那南郡怎么办?”
“南郡?”项羽冷笑一声,一仰脖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亲自去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