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关中经略 第二十七节 防守反击
第一章 关中经略 第二十七节 防守反击
正当共尉权衡不定的时候,吕释之派人来报,匈奴人大举进攻北地、上郡。共尉闻讯,立刻找来项悍,十分抱歉的说,本当与兄长一会,奈何匈奴人不安份,又来袭扰,请你回去告诉兄长,等我把匈奴人打退了,一定与兄长好好的谈一谈。
看着报急文书,项悍也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先回去了。共尉随即调兵遣将,吕释之负责肤施一带,桓齮移兵北向,负责北地一带,陇西郡由章邯负责,与此同时,共尉派灌婴率虎豹骑、田锦江率陷阵营会合骠骑将军傅宽,经由直道驰援各地,东柱国韩信率本部人马向北移防,协助吕释之驻守上郡,细柳将军吕臣进驻函谷关。
北疆一时烽烟四起。
臧衍站在高高的暸望台上,看着远远滚滚的烟尘暗自心惊,他听从共尉的安排,带着随行的亲卫从西面的陇西郡一直走到东面的上郡,见了冀侯章邯、西柱国桓齮、骠骑将军傅宽,最后赶到了北柱国吕释之这里,因为有共尉的手诏,这些西楚重将对他都十分客气,不仅带他参观了沿线的防线,还向他详细讲解了西楚的战法,特别是上一次大破白羊王的战事,更是浓墨重彩,随行的军学院师生整理的青山峡战记是臧衍最近读得最多的一本书,这是限量发行本,除了军中的高级将领之外,只有军学院的师生能够看到,而臧衍能够得到一本,自然又是沾了姻亲的光。
尽管臧衍亲身经历过与匈奴的战事,又听了不少西楚与匈奴人作战的经过,但是看到天边的滚滚烟尘时,他还是吃惊不小,长城沿线的其他地方不说,就说他现在面对的这个地方,恐怕匈奴人就不下十万。
主力,绝对是主力。五万匈奴人就曾经把燕代搞得焦头烂额,臧衍不知道吕释之将如何对付这十万匈奴人,要知道肤施的西楚军北部军团不过三万人而已,更要命的是,这三万人还驻守在各地,肤施只有吕释之亲自统率的一万人:七千步卒,三千骑兵。
臧衍偷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吕释之。吕释之很舒服的伏在女墙上,手里举着一个长长的铜管对着远处在看,嘴角挂着得意的微笑,似乎一点也不为即将到来的匈奴人着急一般。
“好啊,头曼这个老东西还真看得起我,居然亲自出动了,大大小小的部落还真是多。”吕释之咂着嘴,仿佛看到了一顿大餐,忍不住的要流口水。
“吕柱国,敌我兵力悬殊,柱国将如何应付?”臧衍紧张得声音都有些干涩了。
吕释之直起身,将手中的铜管递给臧衍,轻描淡写的说:“不用担心。”
臧衍狐疑的看了看吕释之,接过铜管,将眼睛凑了上去,一看之下,顿时大吃一惊,筒中看到的居然是清晰的匈奴战旗,战旗下匈奴人战马奔腾,杀气冲天。
“这?”臧衍惊异的看着手里的铜管,投向吕释之的目光中全是疑问,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吕释之说看到了头曼的影子,而他却只看到烟尘,原来这么一个铜管居然能看到更远的地方。
“将军在咸阳的时候,没有看到那本书吗?”吕释之有些意外的看着臧衍。
“什么书?”臧衍茫然。
吕释之向身后的一个亲卫招了招手,那个亲卫立刻从身上背的藤箱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递到吕释之的手里,吕释之转手就交给了臧衍,臧衍接过来一看,恍然大悟:“原来是将作少府陈逍遥的大作啊,拜读过,拜读过。”
吕释之微微一笑,看样子臧衍就算读过,恐怕也没真正理解其中的妙用。他抚着铜管,爱惜的说道:“这就是依据这个原理制作的望远镜,我们称之为千里眼。”
臧衍的眼珠盯着吕释之手中的千里眼再也挪不开了。
“不用着急。”吕释之拍拍臧衍的肩膀:“大王既然让你来我这里看看,自然是要真心帮你的,到时候免不了要送你一两只。”
“那可太好了。”臧衍大喜,和匈奴人作战,最头疼的就是匈奴人行踪不定,来去如飞,如果有了这个千里眼,可就方便多了,至少在匈奴人来袭之前,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布阵准备。
“传令各关隘,禁止出战,弓弩手准备,先给他丫的一个下马威再说。”吕释之摆摆手,轻松自在的下达了命令。城墙上的士卒一听,立刻行动起来,躲在女墙后面,试弓的试弓,上弦的上弦,井然有序,既看不到慌乱,也没有人叫喊,只有负责各段城墙的军官按着长剑,举着小旗,在城墙上来回巡视,看到哪个士兵动作有不对的,就上前指点一下。臧衍看了,暗自佩服,这些西楚兵真是训练有素,看到这么多的敌人来袭居然一点也不慌不乱,要换成燕兵,恐怕早就吵成一团了。
臧衍很快看出了一个问题,那些临阵指挥的军官虽然表情严肃,但是在纠正那些动作有误的士兵时,他们的态度却并不凶暴,最多严厉的说两声,根本没有动手打人的情况,以臧衍的经历,这个时候恐怕不上鞭子是镇不住那些士兵的,怎么西楚的军官都这么温和?
“我军中禁止虐待士卒,违者斩。”吕释之看出了臧衍的诧异,瞟了一眼城墙上的士卒,淡淡的说道:“这是大王下的命令,没人敢违抗。”
“哦。”臧衍尴尬的笑了笑:“假如有人犯了军纪怎么办?”
“犯了军纪,自有军中的军正依法处理。”吕释之一边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匈奴人,一边说道:“不过他们都很自觉,要知道现在能到边军来,可是不容易的事情。”他忽然转过头,看着臧衍,咧着嘴笑了:“你可知道,咸阳现在请战的关中子弟有多少?”
“不知道。”臧衍摇了摇头,很不解,既然关中子弟请战,那为什么不立刻征兵,再征个几万兵,也不至于吕释之手下只有一万人守肤施啊。
“大王当初答应关中父老的,三年之内不征兵。”吕释之回过头,双手撑着女墙,淡定的笑道:“今年才是第二年,关中子弟要入伍,至少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有可能。”
臧衍不解。共尉这么守信吗?他可知道,这次匈奴人入袭,就是共尉背信弃义,收了匈奴人五千头牛,两万头羊,结果又向匈奴人开了个天价,不仅要求匈奴人放回乌氏族人,还要他们向西楚出售战马、牛羊,来换取关中的粮食、铁器、食盐和丝织品。头曼恼羞成怒,这才集结了大小部落向西楚全面进攻的。可是这样不讲信用的人,为什么对关中百姓这么守信,难道他还是担心关中人心不稳?应该不会啊,一路看来,关中的百姓对穿上西楚王可以说是尊崇有加,而且又是关中子弟主动要求入伍,为什么共尉还坚持当初的诺言?
“这就是内外的区别。”吕释之很耐心的向臧衍解释道:“关中百姓,是内,要守信,匈奴人,是外,没必要守信。”
臧衍琢磨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深层含义,他转过脸看着吕释之,正迎上吕释之那高深莫测的笑容,他僵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要做共尉的自已人,千万不要做他的敌人,这种又狡诈又有实力的家伙,是很难对付的。
“柱国,匈奴人立阵了。”
“知道了。”吕释之摆摆手,直起腰杆,看着远处的匈奴人,眯起了眼睛。
匈奴人立阵完毕,长长的阵势排开,一眼看不到头,人喊马嘶的情景看在臧衍的眼里,不由得一阵阵心惊,他全神贯注,看着吕释之如何对付匈奴人。哪知道吕释之好象睡着了一般,竟然倚着女墙闭上了眼睛。
一匹快马,从匈奴人的阵中飞奔而出,奔到城下一百步处,停住了马,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叫些什么,不大一会儿,一个士卒飞奔了过来,在吕释之面前行了个礼:“柱国,匈奴人叫阵。”
“他说什么屁话呢?”吕释之不屑的说。
“他说我们背信弃义,所以来讨个公道,要我们向他们的单于陪礼道歉,补偿他们的损失,他们也许可以考虑退兵。”
那个士卒的话还没说完,吕释之就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一眼臧衍:“匈奴人在你们燕地也这么多屁事吗?”
臧衍摇了摇头,苦笑道:“匈奴人根本不跟我们谈判,打了就跑。”
“这还差不多,打仗就打仗,说那么多屁话。”吕释之一摆手:“传令狙击手,给老子干掉他,赏万钱。”
那个士卒应声走了,不多时,暸望台上的鼓手用鼓声将吕释之的命令传了出去,鼓声未落,城墙上正对着那个匈奴人的三台巨弩一齐轰鸣,三只短矛一般大小的长箭厉啸而出,那个匈奴人大惊,圈马想走,可是实在太迟了,眨眼之间,那三只箭就不分先后的射到,那个匈奴人虽然飞身避开了第一只箭,手中的刀全力下劈,磕开了第二只箭,却被第三只箭射个正着,连人带马扎了个透心凉,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当场气绝。
西楚军立刻大声吼叫起来,笑骂声一片。
“小样儿,敢到老子面前来得瑟,射死你丫的再说。”吕释之骂骂咧咧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屑。
臧衍有些不解,吕释之是西楚柱国,也是读过书的人,平时说话也是温文尔雅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一打到仗嘴里就不干不净的?再听城墙上那些士卒,嘴里骂得就更难听了,什么话粗俗骂什么。臧衍也不是什么雅人,也打了不少仗,可是听着那些话,还是觉得太粗鲁了。
可是他不好意思说,只好把目光转向了战场。
匈奴人大怒,号角声此起起伏,发动了潮水般的进攻,他们扛着简陋的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向城墙冲来,城墙上的西楚军有条不紊,利用强弓硬弩向匈奴人猛烈射击,强弓近射,硬弩远射,对那些冲进二十步以内的敌人则用手弩对付,远中近井然有序,密集而又有条理。安置在高处的守城弩由那些箭术高明的射手操纵,专挑那些衣着光鲜,看起来大小是个官的匈奴人下手,守城弩弓力强,都使用绞盘上弦,弓力强而射速慢,对付那些军官倒正是合适,往往一箭呼啸而出,便有一个匈奴军官倒地毙命,纵使躲在盾牌后面也无济于事。
而城墙上架设的弩砲,则把那些躲在木盾后面的弓箭手当成了主要目标,匈奴人的弓力小,要想射上城墙,只能靠近城墙,这样的距离本来正是强弓硬弩的有效攻击范围,但是匈奴人用大木盾掩护,能够有效的减少伤亡,不能说匈奴人想得没不周到,可是他们忘了,西楚军除了强弓硬弩,还有弩砲。
弩砲发射的不是箭枝,而是石球,圆滚滚的石球;石球击打在匈奴人的木盾上,如同击穿一层竹纸一般的轻松,将后面的匈奴人暴露在西楚军的强弓硬弩面前,而西楚军的弓弩手似乎和弩砲很有默契,每个石球后面,都跟着一阵箭雨,让匈奴人逃跑都来不及。
这不是打仗,是屠杀。西楚军以城墙为掩护,肆无忌惮的屠杀着攻城的匈奴人。
半个时辰,匈奴人就在城前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连城墙都没摸着,就狼狈的退了回去。
臧衍松了一口气,吕释之的轻松是有道理的,以目前的态势,匈奴人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没办法破城。
“柱国,看来这次又要立功了,臧衍先在这里祝贺柱国。”臧衍笑嘻嘻的拱了拱手。
“嘿嘿,这算什么。”吕释之摆了摆手,心有不甘的说道:“这次不是仅仅打败他们那么简单,这次要重创他们,打得他们不敢再到大河之南来捣乱,还要直取九原,尽复蒙恬时的疆域。”
“这……”臧衍有些不明白了,吕释之是不是太狂了,这点人马守城还行,要是出击,那可就差得太远了,守城有城墙可恃,可以用守城弩、弩砲这样大杀伤力的武器,而匈奴人又不善攻城,吕释之能打赢是有道理的,可是要是出击,你这一万人马,还只有三千骑兵,够人家塞牙缝吗?
“你不用担心,我这一万人那当然不够。”吕释之笑了:“不过,东柱国韩信正在赶来支援,大王也许会亲自来,也就是三五日的时间。”
“哦。”臧衍这才点了点头。
事情远比吕释之说的要快,骠骑营第二天晚上就到了,他们沿着直道飞道前进,只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就赶到了肤施,但是吕释之没有让他们立刻出战,而是把他们安排在肤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反攻。他还是让那七千多步卒守着城墙,不紧不慢的和匈奴人耗。
匈奴人恼羞成怒,接连几天猛攻,可是任凭他们想尽了办法,损失了近两万人,也没能攻上城墙,最好的一次不过有十几个人冲了城墙而已,面对等着不耐烦的重甲步卒,这十几个人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巨大的斩马剑斩成了肉泥。
匈奴人气馁了,他们决定不再攻城,转移到别的地方掳掠。就在这时,东柱国韩信带着三万大军赶到,紧跟着,共尉带着陷阵营和虎豹骑赶到。
韩信、吕释之和臧衍出城相迎。
“仗打得如何?”共尉从马背上跳下,大步走了过来,笑容满面的问道。
“不好,被匈奴人逼在城里打,有些憋屈。”吕释之皱着眉头说。臧衍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他要是能打出这样痛快的仗,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吕释之居然还不满足。
“不痛快是吧?”共尉笑了,摆摆手:“明天起,你和韩信出头出击,我来替你守城。”
吕释之乐了:“谢大王。”
韩信也眉开眼笑,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出手的机会了。看大王的意思,这次绝不是把匈奴人打退这么简单。“臣遵大王令。”
“好,我们先去看看战场,然后再商讨一下后面的战况。”共尉第一个上了城,吕释之和韩信连忙一左一右的跟上。臧衍不敢怠慢,也跟着上了城墙。
共尉在暸望台上一站,雄视八方。城墙上的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身影,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来,向他行礼致意。
“将士们辛苦!”共尉举起右手,斜指前方,大声喊道。
“不辛苦!”将士们兴奋的齐声高喝,“大王万岁!”
“大王万岁!”城内的将士跟着一起喊叫了起来,内外相合,地动山摇。如雷的吼声让人心襟摇荡,热血沸腾。城外的匈奴人听到了西楚军的吼声,出营观看,见城墙上的西楚军士气如虹,知道西楚王共尉亲自带兵支援,已方更没有破城的可能,反而有被西楚军反击的危险,士气一落千丈。
头曼见形势不妙,不敢怠慢,当夜就拔营而去。
共尉闻讯,立刻下令吕释之和韩信各带步骑,出城追击。
与此同时,在北地郡、陇西久攻不下的匈奴人也开始撤退,章邯、桓齮立刻出城尾随追击,从东线到西线,一共十万人马,向撤退的匈奴人展开了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