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场烟花谁人醉
第124章 一场烟花谁人醉
有那么一瞬间，谢水楠以为自己听错了。
人在潜意识里会将任何一个刚听到的名字和自己刚才听到的事情或者名词关联起来，季先明在咖啡屋里跟谢水楠说了一个叫方洛男孩的事迹，于是乎，这一刻，她以为自己刚才听到方洛这个名字太多了，于是产生了错觉。
她将半开的车窗全部打开，看着方洛，又问了一遍：“你叫什么？”
“我叫方洛。”
方洛奇怪地看着车里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身上流露出来的知性女性魅力让他感到一丝无处寻觅的压迫感。
“方洛？”谢水楠转头，“先明，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个男孩是不是也叫方洛？”
季先明看着方洛，点点头。
“哦。”
非常简单，且毫无感情成分的回答让站在一旁原本有些紧张的谢缙顿时不满，虽然她隐藏得很深，但是谢水楠却捕捉到了。
“小缙，上车，我们回家。”
谢缙杵在原地，看着车里一脸平静的母亲，思索了半天，还是卸下书包，轻声跟方洛说了一句，然后弯腰进了车子。
“你家在哪里，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作为一个上市公司的掌舵者，谢水楠说出的话无形之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就算是礼节性的问题，同样如此。
方洛看着摇下车窗看着自己的谢缙，笑着对谢水楠摇头，回道：“不用了，谢谢阿姨，我家就在前方，我坐公车回去。”
谢水楠闻言表情微微变化。
“那好吧，谢谢你今天送小缙回家。”
说完，车窗摇起，墨黑色的车玻璃倒影出蓝天白云，还有方洛一张始终带着不变笑容的脸庞，伴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那张脸慢慢从前进的玻璃上消失。
黑色车子吞吐着尾气，融入正午下班时节的车流中去，眨眼就不见踪影。
方洛站在十字路口，回想着谢水楠刚才的感激话，心里泛起奇妙的反应，她这是在变相地跟自己摊牌吗？
阿姨，你不在的时候，你家我都光顾了，你还没感谢呢。
下午上课的时候谢缙跟方洛说了对不起，称她母亲就那脾气，希望方洛不要往心里去，方洛本就没有置气，如果连这样都能来气，那自己的气量也太寒碜了。
听着谢缙难得软软的声线，方洛忍不住在她耳边轻轻喊了几声‘大熊猫，我喜欢你’这样略微露骨的话，惹得谢缙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元旦晚会的获奖名单在南楼的走廊通道里登了出来，方洛和谢缙的合唱毫无疑问地荣获一等奖，二等奖是苏珊儿领舞的舞蹈节目。
名单一登出来，二中又热闹了一番，谁也没想到，高一年级两个重点班如此厉害了得，将一二等奖从高年级手里抢走，后生可谓。
仅仅几天的时间，《The Saltwater Room》迅速成为了二中全校学生相互传颂和哼唱最广的一首歌，许多人去音像店淘歌都没有找到，但是元旦晚会那娓娓道来的清新音律依然让许多人心里感觉痒痒的，似乎听了一遍觉得还没过瘾。在音像市场寻找无果后，一些女生开始跑到六班果断地问方洛要磁带，2000年流行用磁带机播放磁带，被问了无数遍后，方洛无奈之下只好跟叶沧澜寻求帮忙，几个人在音乐教室里录制了原声，然后拷贝了几份，借给每天前来借的不懈人士。
某一天下午，放学后方洛留在教室里复习物理，学校广播里响起熟悉的音乐和熟悉的声音，没错，那是自己的声音，还有那首晚会上的淡淡小情歌。猫头鹰城市这首被自己提前了好多年炮制的歌曲在二中寂静的校园里轻轻地回荡着，他走到门口，抬头看着这个城市上空湛蓝的天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触动。
苏珊儿去了校广播电台，方洛知道，但这却是他第一次听到苏大小姐的声音透过广播，以一种极其柔和的方式冲击着自己的耳膜。
“时光的衣角就像雨后的彩虹，总是短暂如浮光掠影地让我们难以触摸，当我们在不知疲倦地、不停地追逐那些我们曾认为很美好的光景时，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发现，其实它在追逐中，早就已经离我们很远了，而那个东西有一个名字，叫做青春，有这样一首歌可以让我们在不经意中触觉到这个敏感的东西，那就是朴树的《那些花儿》。”
空灵纯粹到极致的吉他声低缓地响起，朴树的声音从安放在老师办公室顶楼的喇叭里朝着四面八方传播，低吟，却无法阻挡。
方洛逆着霞光，看向那个方向，发现苏珊儿站在校广播室的窗户边上，朝自己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伸手冲苏大小姐打了一个招呼，然后看见，瞬间，苏珊儿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方洛都非常喜欢朴树，重生之后，他在音像店里买了一张朴树在99年发行的《我去两千年》正版专辑，放在房间的阳台上，每当看着专辑上干净极致的大男孩朴树，方洛发现，生活其实非常质朴。
我去2010。
方洛返回教室，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这一行字，夹在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里，放进书包，走出教室。
……
……
2001年，方洛即将迎来重生之后的第一次期末考试。
一月份，天气忽然由冷转热，西邻大街上前阵时间还是羽绒衣裹着毛衣，可是转眼到了中旬，许多人开始脱去毛衣，穿上一件衬衫，然后仅仅套上单薄的外套，即可对付这说变就变的天气。
气温的转热让许多服装店都有些应接不暇，刚摆上冬季的厚衣服一下子便失去了活力，而过了季的夏装秋装都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只有石秀和李果的两家服装店因为都有一部分的存货，因此格外火爆，忙得石秀都没有时间回家做饭，这让方洛有一些郁闷，如今好歹也是老板，却什么事情都要亲身躬为。
石秀笑他不懂，称这叫忙中有乐，方洛听了之后便不再抱怨。
北西银通岩土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了一个多月，接下了一座勘察费用达一百多万的立交桥项目后，公司从最初的举步维艰，渐渐开始步上正轨。那一段时间，苏明春经常到家里来和方大勇聊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方洛有时候在书房里看书的时候，偶尔能听到苏明春想让方大勇去公司帮忙，但是每一次方大勇都委婉地拒绝。
李玉琳在邕城多次打电话过来，让方洛做好到七中就读的准备，无法生育的李玉琳对于方洛格外的关心，把他看成一个儿子般。而方洛板上定钉的转学事情是方大勇拒绝苏明春的主要原因。
一月中旬，半月刊的《时尚旅游》登出了2001年第二期的杂志，新年新气象，杂志专门开辟了一个叫做【花山时光】的版块，刊登了一篇由方作撰文，许维维拍摄的名为《藏在古城里的美好时光》的文章，有间客栈也一下子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说来也奇妙，自从上次方洛的文章第一次在《时尚旅游》刊登出来后，二中附近报刊亭这本杂志卖得特别畅销，经常供不应求，走在二中校园里，经常看到三三两两的学生手里捧着《时尚杂志》坐在草皮上，或者在走廊上看。
二中组织的花山行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月，自上次的五班和六班后，所有到花山的二中学生都是入住有间客栈，因此当杂志上刊登出关于有间客栈的文章，立刻得到了广大二中学生的共鸣，一些人更是跑到教室里跟方洛讨论。
很多人都不知道有间客栈其实就是方洛和方明搞起来的东西，但是就算是知道，方洛也不会矫揉造作地故装谦虚，因为有间客栈本身的质量和服务水平摆在那里，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东西，方洛为自己宣传，问心无愧。
带着门店营业执照复印件、租赁合同复印件、广告牌效果图、申请报告、产权证复印件和门店方位图，方明跑了工商局和城管局后，在十三个工作日内，拿到了广告牌设置的最终审批权，联系好的制作单位，在《时尚旅游》2001年第二期杂志发行前一天，在花山的大门口，一块经过方洛亲手设计的广告牌出现在每一个离开或是进入花山的人眼里，清晰醒目，和花山古城远近相映，十分合景。
有了《时尚旅游》和广告牌双重连环宣传，有间客栈第一次营业期间达到了客放爆满的状态，而且绝大多数入住有间客栈的客人对有间客栈的反响极好，特别在方洛为有间客栈专门提供的回馈面板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有了回馈面板，一些好的提议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方明那里，一些改进措施经他和方洛研究后，立刻着手改善实施起来。
期末考试的前一周，方明发短信告诉方洛，有间客栈在广告牌登出后，单周的营业额达到了将近四万块钱。
从松脂的生意之后，方明便逐渐形成了自我认知和思考的能力，特别是在长达几个月的报纸信息轰炸后，他在有间客栈推出了一些福利措施和新奇服务项目均得到了客人的好评，就连方洛都不得不佩服他的主观创造性，这四万块钱的营业额名副其实。
随着有间客栈的火爆，与之相呼应的花山风雨餐馆也水涨船高，总之随着花山古城越来越出名，带动起来的旅游热也在将一个人们期盼已久的东西呼之欲出，那就是古风。试想一下，如果你的面前是浓重古意的古城，坐在韵味十足的饭馆里，方桌木椅，耳畔似犹能听到琵琶声，桌子上是古香古色的花山本地菜，窗外小桥流水人家，这是不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事实上，当初方洛建议方大磊投身餐饮业的时候，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效果，因为越来越稀有的东西，才能引起人们的喜好和共鸣。
考试前，方洛回了一趟花山，随着脑海里不停涌现出来的好主意，他不想让它们在自己还没有忘记之前荒废掉，其实花山风雨餐馆也是方洛的一个梦想，从小便有武侠梦，对江南情有独钟的他特别希望在花山这座古城里，建起一片净土，让喧嚣的现代社会里忙碌到心神憔悴的人们能找到一处温暖的地方，怀着一颗平静的心，享受生活。
方大磊对方洛脑海里的东西震住了，他原本以为方洛只不过是书看多了，才会懂得一些东西，但是随着从他嘴里越来越新鲜，也越来越棒的经营模式，让方大磊对自己这个侄子重新有了一番认识。
在花山的两天时间里，除了跟方大磊对餐馆的改进提出建议后，方洛和跟方明对有间客栈的未来规划做了一番深入地探讨。现在的有间客栈正处在最火爆的时段，但是不能在这期间闹出不和谐的事情出来，除了进一步提高服务质量外，还要提高有间客栈这个品牌的力量。
品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很强大的存在。而方洛有意让有间客栈这个品牌能想阿迪耐克一样响当当。
两天时间很短暂，每一次登车，方子琪总是站在车窗下，问方洛，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花山，而每次方洛总是回答，很快的。
但是随着新年的到来，当方洛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冲着自己摆手作别的小丫头，他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无言地难受，邕城距离花山四百多公里，这一去邕城，想回来的时候，应该很难了吧。
邻近期末考试，二中的校园里开始失去往日的嬉闹，渐渐陷入一种几乎死寂的状态中去，显然，大家都在拼命地复习中。
高一第一个学期末，方洛将整个高中三年的课程完完全全系统地复习了一遍，拿历年高考的真题来在规定的考试时间里答，分数让他很高兴，虽然距离清华北大浙大这一类顶尖的学校还很遥远，但是超出重点线六十分的成绩还是让他很满意。
考试前几天，苏珊儿几次找方洛出来在走廊上谈话，但是到了走廊，苏大小姐却总是左顾而言其他，似乎不高兴，却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方洛以为是自己全家要离开西邻的缘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但是考试的那几天，苏明春却天天晚上到方洛的家里，和方大勇在客厅里，一谈就是大半个晚上，甚至方洛有时候起来上厕所，看到两人还在客厅里谈着，而那时已经是半夜两点钟了。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到方洛的考试，换句话说，如今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事情能影响到方洛的考试发挥，发挥失常这样狗血的事情显然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年级交叉交换考场考试，方洛有幸再次和许维维在同一个考场，不过却不同桌，方洛没觉得可惜，相反，倒是许维维一幅惋惜的模样。
“我数学比较差，如果有你指点一下，没准我就是年级第一了。”
虽然知道这是许维维的玩笑话，但是方洛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态，想想前世高三的自己，整天总是活在焦虑之中，每逢摸底考试，经常失眠，而许维维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或许，这就叫自信的魅力。
“年级第一不好，被人追赶的滋味太难受。”
“那你现在算不算韬光养晦，准备高考的时候一鸣惊人，来一个年级第十左右的成绩一跃而上的光辉伟绩，将第一的宝座拿下？”
方洛看着靠在桌子的许维维，头发将她如水的肌肤掩藏得很好，天气转热，并不厚实的衣服根本遮掩不了的完美身材无一展现在方洛的眼前。
“这叫做后发制人，也叫超常发挥。”
许维维难掩笑意，说：“方洛，你才多大啊，就这么喜欢吹牛，以后那不把公猪吹上树都难，你得过第一吗？你怎么知道第一名的感觉不好受。”
方洛笑而不语。
考试结束，偌大的二中校园立刻摆脱了压抑了太久的沉寂氛围，十分热闹，足球场，篮球场，乒乓球桌，都挤满了人。
苏珊儿在教师办公楼的四楼为全校师生主持这个学期最后一次的广播，声线很轻盈，仿佛能扯动一个人柔软的心，方洛和谢缙从香樟树越来越盎然的校园小道走出校门口。
“放假我要回邕城，不在西邻呆了，今晚我想去狮山公园看烟花。”
方洛停住脚步：“可是今晚没有烟花放啊。”
谢缙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笑着说：“真笨，难道烟花都是别人的，不能自己创造吗，再说了，别人的烟花，热闹是他们的，我想要属于我们的热闹。”
“好，那我们今晚上见。”
天转热了，但是夜晚还是来得快，当夕阳最后一丝光线在远处的山脉熄灭后，小城亮起了许许多多的灯火。
谢缙提前买了一把烟花，却发现方洛几乎是连背带拽，买了一大堆的烟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想更热闹一点。”
谢缙怔了怔，有些感动地将方洛手里的烟花拿过来，让他显得不是那么的狼狈，也不知道那么多的烟花，他是怎么从公车行下来的。
公园里很安静，树下的路灯并不明亮。
草坪上没有人，不是周末，晚上公园里那些吃晚饭出来散步的老人还十分稀少，而且他们从来不到草坪这一边来。
将烟花堆了满地，谢缙想了想，问：“这样会不会伤到草坪？”
方洛一怔，这个问题他确实没想过，他还真不知道这往天上飞的烟花会不会伤到草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两人傻乎乎地从草坪上将烟花搬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好了。”擦了汗，谢缙将一张纸巾递给方洛。
方洛给她火机。
谁料谢缙摇摇头，说：“我不敢。”
不敢？
方洛看着路灯下谢缙一张真诚的脸，心里一动，走上前，抓住谢缙的右手，将火机塞到她手里，说：“没事，用另一只手将耳朵蒙上。”
谢缙看着方洛，一会儿，点点头，左手蒙住耳朵，随着方洛蹲了下来。
点燃火机，方洛抓着谢缙的右手，伸向了烟花的导火索。
滋！！
火花亮起，两人站起身，方洛拉着谢缙往后走了几步。
随着一声巨响，火花喷发，漆黑的夜空突然炸开一朵亮丽的烟花，由中心向四处开放，点亮了夜空。
准备点第二个的时候，谢缙的右手刚要点燃烟火，方洛忽然松手，在谢缙的耳边大声地喊了一声“嘭”，吓得她花容失色，跳了起来，作势要扑进方洛的怀里，可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是方洛的恶作剧，立刻伸出小手捶他。
“可恶，方洛，你欺负我。”
“我哪有。”
“就有。”
“额，算有吧，那怎么办。”
谢缙将打火机递给方洛，指着满地的烟花，撅着嘴说：“喏，这些烟花，都交给你了，负责全部点完。”
方洛拿着手机，看着满地的烟花，再看一脸笑意的谢缙，只好点头。
刚要点燃烟花，谢缙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冲到方洛的身边，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大声地喊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方洛着实吓了一跳。
看着方洛的样子，谢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怀笑了出来。
“点吧，我不会吓你了。”谢缙招手说道。
“鬼才信你。”方洛细声嘀咕了一句，蹲下身子，三秒钟回头看一下谢缙有没有动作，方洛谨慎的动作让谢缙笑得快不行。
方洛眼疾手快，迅速点了一个烟花。
点燃了一个，那么谢缙就别想吓自己了。冲天的烟花中，方洛点燃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呼啸而上的烟花刺破了夜晚的黑暗，点燃了公园，爆破的亮光甚至比路灯映射出来的光线还要明亮，一声声爆炸声像潮水一般涌入耳膜。
站在火光四溢的烟花阵里，方洛透过烟花，看到那一头掩着耳朵的谢缙被光亮映照得如同五彩霞光之下的仙子。
而在这一头，谢缙捂着耳朵，看着火光跳跃中的一脸笑意的方洛，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叫做幸福的情绪，无法抑制地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