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全身令人不敢樱其锋的气场,只有在看见乐不染的时候略微收敛了些,可再仔细看见她苍白的小脸,那点柔软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不嫁任何人。」他吐出六个字,像铁锚,震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他太过出类拔萃的长相令人瞩目,虽然在场的只有年轻的丫头,连程氏也是目不转睛,悄悄红了腮。
当初他和元婴来避雨,抵不过乐启开热忱的挽留便留宿了一夜,却没想到一整晚的敲门声竟没断过,借故送茶点、宵夜,百般借口就是要进他们房间的女子络绎不绝,更令人厌恶的是,那乐启开竟也送了两个美婢说是要侍候他们,他不胜其扰,拂袖而去。
一个府邸的姑娘教养如何,从这点小事就能看出来,这个表面看似富贵的家,在连彼岸眼中,并不是那么正派的人家。
乐不染瞠大眼,琢磨着是不要捏一下自己的大腿,这男人不是回京去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连彼岸迳自来到乐不染面前,举起手里垂下的花束。「我来了。」
眼前的少女皮肤白皙,彷佛一块温润的羊脂玉,眉如远山,目似桃花,笑起来时弯弯如新月一般,眼波若含着水雾烟波,娴静优雅的宛如三月春暖。
乐不染看见举到她面前的捧花,还是碗口大的芍药,有粉有白有金有红,缀着淡紫的勿忘草,仍是用粉色缎带系上蝴蝶结。
乐不染啼笑皆非,这男人不能换点别的花?随便什么都好。
「不喜欢?」他问。
「下次可以换点别的,不必那么大一束,一朵也行。」她要是不说,他可能会一直一样的送下去,幸好他们不可能天天见面,否则她的屋子不早花满为患了才怪。
他想了下。「好,但你还是喜欢是吧?」
她颔首。「你怎么来了?」
「皇上让我出来办差,」其实是他自己请旨出来,「顺路就来到这了。」
顺路?候在门处和日暖大眼瞪小眼的康泰几乎要翻白眼了,淞州府水患告急,主子奉圣命为南巡巡抚,一北一南,哪里顺了?
虽然说委由地方官吏负责的粮食和赈银都已经发下去,但是说真的,能到灾民手里不知还能剩下多少,皇上便责成连彼岸去主持赈灾事宜,便是怕当地的官僚层层剥削下来,真正的灾民一无所得,顺便将所遇、所见的贪官污吏抓出来,以儆效尤。
乐不染脑筋一转便知道这男人所谓的顺路,是已经去过雁子胡同那边,知道她回了乐府,这又过来的吧?一屋子的人看见乐不染和这男人居然看似热络,他那人畜退散的庞大气场一来到乐不染面前,居然褪得一干二净,众人心里都诧异不已。
要是任他们这么旁若无人的聊下去,他们算什么?摆设吗?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乐老太太轻咳了声,极力掩盖心里的吃惊,心里七上八下的乱转了数十个念头,「少君和我家染姐儿竟是熟识?」
她是知道连彼岸身分的,当日来避雨借宿,她便鼓动大儿子去套话,连彼岸是个嘴巴严实如珠蚌的人,十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可元婴就是个唠叨货,只要投他所好,打开话匣子,什么忌讳都不存在。
大东立朝,家族经过百年还依旧兴盛的,只有陇西李氏,太原王氏,琅琊胡氏和清河崔氏了。
然而,相较这四家,还有个连家历经四朝而不倒,名望地位乃至底蕴,犹在他们之上,连家最出名的有二,一是一门三帝师,另一是治国之士辈出。
第一代大东开朝帝王便师从连家高祖,深受帝王赏识与重用,连彼岸的祖父连东天更是先帝还在潜邸时的太子太傅兼文华殿大学士,又兼吏兵二部尚书,而现任的连家家主,眼下刚过不惑年纪,却已经官居户部尚书,可惜的是家族后辈只有嫡子连彼岸最为突出,十岁以神童之姿中秀才,十二岁高中解元,就在满京城以为他有可能摘下三元及第殊荣,成为科举史上少数的绝无仅有时,他却放弃了殿试,不再往仕途上更进一步。
新帝登基后,身为太子伴读的他被视为太渊帝的左臂右膀,虽然只挂名一个从三品散阶中议大夫的闲职,但是却能不经召唤面见圣上,朝臣议事他也能旁听左右,圣眷隆重。
若非他推辞不受,品阶绝非如此而已。
乐家想巴结他都来不及了,家里要是随便一个姑娘能攀上这棵大树,那荣华富贵指日可待,谁知道他油盐不进,不告而别也就算了,还留下百两纹银当作宿资,摆明了只把乐府当成客栈,不想与之有任何干系。
这回为什么不请自来?
连彼岸全然不理会乐老太太的弦外之音,说话仍旧简洁,「她,我的。」
乐老太太还在思考他这句话,程氏却忍不住了。「她嫁不嫁可不是少君您说了算的。」
一个上有祖父母,下有爹娘的,甚至还有她这大伯母在的人,哪轮得到别人置喙。
她心里也有一肚子盘算,这位连少君出身不凡,哪里能让乐不染这小贱人占了便宜,只有她的女儿才配得上这样顶尖的人家。
「我的。」连彼岸才不管她说什么,仍是这两个字。
「男未婚,女未嫁,她怎么就成了你的,除非——」程氏拉长了声音,表情是暧昧不明的若有所指。「你们在外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情了?」
程氏笑得掩嘴,这与人私通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连彼岸一翻掌心,便要朝着程氏搨去,然而他的胳臂却叫乐不染按住,他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温度和安抚,本来掴向程氏的掌风改了方向,一下拍在桌子上。
客厅的桌子是红木雕实花的,被他一掌拍下,变成了齎粉,剩下的一半桌面砰然倒地,桌面的东西也碎了一地。
每个人都变了脸色,只有乐不染动也不动,始终按着连彼岸。
程氏脸色变了好几变,顿时成了鹌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