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李斯的惶恐和疑惑
第九十二章 李斯的惶恐和疑惑
翌日！
项梁的一封加急文书自睢阳发往寿春！项梁在信报中请楚怀王熊心封张良为行军司马，留军听用！
张良从这一天开始就正式留在了项梁大营中，虽然寿春还没有正式的文书到达，但是在项梁军中，张良和范增已经俨然是项梁的左膀右臂！
至于，那日张良对项梁问了什么，说了什么。却除却当事的项梁、项伯、范增几人外，再无外人知晓！但是从房中不断传出的大笑就可知，项梁的回答显然让张良很是满意！
……
大秦二世元年六月二十七日！
咸阳城，大秦左丞相李斯府邸！
今天整个丞相府无论是仆人也好还是门客也好，行走间无不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动作大一点惊扰到什么！往日喧闹的丞相府陡然变得死寂一片！
似乎连鸡狗的嘴巴都被包裹了起来！
这是丞相府中一间幽静隐蔽的静室！
如今，小小的静室中坐着数个人影！而室中端坐上首的赫然正是如今权倾朝野的大秦左丞相李斯！李斯下首左右两边分列两人！
左首上位正是廷尉姚贾，姚贾旁边却是刚刚被放出来不久的奉常胡毋敬！正对着姚贾的却是到太仆马兴，小小的静室中几盏铜灯不时噼啪作响，愈发显得静室内气氛的沉寂！
如今大秦的三公九卿几大重臣，因为胡亥不断的调整，早已经不足十二人之数！
原本三公中的太尉就一直空置，冯劫的御史大夫之位如今已经被原本身为典客的顿弱占了，原本身为少府的章邯也身兼郎中令一职！
除去右丞相冯去疾、治粟内史郑国、宗正赢腾、身兼卫尉和中尉两职的杨瑞和，大秦朝堂中的三公九卿，如今这小小的静室中就已经几乎占了一半！
如今的大秦，除了皇帝胡亥，想必也唯有李斯有此能耐了！
静室中四人没有如同先前一般席地而坐，而是尽皆坐上了四足着地有靠背、有扶手的椅子！
胡亥在咸阳宫正殿正式面世的桌椅摆设，如今已经正式开始流传于大秦朝堂之中，所有朝臣在用过一次之后，马上就弃用了以往席地而坐的蒲团！
由此引发的后果就是，如今尚坊打造桌椅的工匠显然有些不足了，而咸阳周围的高大树木每天都有众多的树木被砍伐！
往日参天的古木因为自己而被大量的砍伐，胡亥心中很是无奈！最后胡亥不得不下令，砍一棵就必须栽十棵，而且要留名保证要栽种的树木存活！
虽然对皇帝的命令有些不解，但是众大臣还是忠实的履行了皇帝命令！毕竟栽种一棵小树也仅仅是举手之劳而已，哪怕是十棵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更何况哪个朝臣家中没有数十上百的奴仆？
李斯微眯着眼睛用手摩挲着打磨光洁的椅子扶手，半响！
“陛下归来之后奇思妙想不绝，我等座下名为椅子之物确是甚好！”
苍老带着浓浓感叹的声音打破了静室中的平静！
静室中原本被李斯庞大气场笼罩的姚贾三人，自李斯开口无不感觉身上陡然一轻！情不自禁的尽皆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是丞相李斯相召！但是来到静室之后，李斯一直都是先前那副模样！丞相不开口，被突然相召赶来的姚贾等人不知道原因，自然不敢乱说话！
毕竟，任谁都看的出来，往日运筹帷幄的丞相大人似乎情绪不是很好！
此刻听到李斯突然的感叹，姚贾三人无不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感，默默不语，心中却在思考着丞相大人的话到底有何深意！
“几位大人以为老夫会不会如吕老丞相般否？”
良久李斯幽幽的声音自静室内再次响起！
“哐啷！”
李斯话音刚落，胡毋敬手中的青铜酒樽重重的掉在了铜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寂静的静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这一声闷响也惊醒了因为李斯一席话而陷入呆滞的姚贾和马兴两人！姚贾嗔怪的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收拾袍服上酒渍的胡毋敬一眼，对着李斯躬身一礼道：“丞相大人，可是因为那流言之中话语才做如此之想？丞相大人多虑矣！如今六国遗族四处祸起，丞相大人乃我大秦国之柱石，以今日陛下之眼光，定然深知我大秦舍丞相再无一人能定鼎朝纲，担此重任！”
马兴和胡毋敬两人听到姚贾的话慌忙连声应和！
“国之柱石？定鼎朝纲？哈哈，老夫比之吕不韦是时又如何？”李斯陡然一笑道！
胡亥如何上位之事，虽然姚贾、马兴、胡毋敬等人尽皆乃是李斯的左膀右臂，但是李斯却没有将这件事透露过分毫，委实是这事太过重大！
所以直到如今，姚贾等人也根本不知道，原本始皇帝属意的皇位继承人根本不是如今的皇帝陛下，而是扶苏！
当然，事到如今，就算姚贾三人心中有所怀疑，李斯也肯定不会将实情说出，不说胡亥已经警告过，就为了他自己，也不会透露分毫！
但是愈是如此，李斯心中的不安愈是强烈！
原本自胡亥东巡归来之后一系列作为已经让李斯心中有了沉重的危机感，紧接着发生了皇帝将政事尽皆托付于他手以及册封李嫉为后的事情，算是打消了李斯心中的疑虑！
而，突然出现的流言，顿时再次勾起了李斯心中的不安！
上计府的成立、皇帝同右丞相冯去疾的勾勾搭搭、抚恤之策、王离册封为国公等等，几乎后面所有的种种关乎这个老大帝国的大事上，在小皇帝真正的宣布之前，此刻李斯想想之后赫然发现，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如今大秦政事统领者，竟然都是丝毫不知情！
紧接着，小皇帝借着流言一事，将龙卫和黑冰台两个原本只能隐藏在暗处的秘密组织彻底的给摆到了台面之上，侦查、刺探、捕人、行刑等等，无所不包！
仅仅七天，李斯提拔起来的数名低级却位置至关紧要的官吏就被龙卫和黑冰台以各种借口越过廷尉府直接捕杀，行动快速到李斯接到消失时看到的就是这些官吏的人头！
因为龙卫和黑冰台的强势现身，原本做为自己左膀右臂、帮助自己掌控官吏、打压对头的廷尉府，职能一下就被削去大半！
原本负责刑杀、断案的廷尉府官吏以及吏员，如今只要看到腰悬黑龙腰牌以及黑色大剑腰牌的龙卫和黑冰台兵卒，无不转身就走，丝毫不敢停留！
概因，廷尉府麾下的各级吏员已经在龙卫以及黑冰台手中吃了数次苦头！而身为廷尉府老大的姚贾数次去找龙卫和黑冰台的大佬赢一都没有讨到好！
赢一根本不同姚贾讲任何道理，硬梆梆的一句“陛下有旨”就将姚贾给顶了回来！
告到皇帝面前，皇帝也仅仅是表面上喝斥赢一两句，但是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惩罚！任谁都看的出来，赢一敢如此作为，龙卫和黑冰台敢光明正大的同廷尉府对着干，如果仅仅靠如今皇帝面前的红人赢一来支撑的话，那么赢一的分量显然还少了许多！
如果说没有小皇帝授意，打死李斯李斯都不信！
如今财权不在丞相府，兵权从没在过丞相府，廷尉府还被皇帝如此削弱，就剩下个吏权还有右丞相冯去疾那个老匹夫在旁边作梗，还有那个软硬不吃老不死的顿弱在那看着！
先前死的差不多如今仅剩老弱妇孺的老秦人也在这个时候陡然地位骤升，抚恤一策小皇帝没有看府库也没有征询自己的意见，就直接诏告天下，那得耗费多少府库钱粮？
紧接着，赢氏一族的宗室子弟也能从政、也能入伍了！等等一切的一切，似乎小皇帝一直在一步步的将自己排除在外！
现在经过流言一事，李斯静下来好好想想，陡然发现似乎自己除了得到一个理政的虚名以及女儿被册封为皇后之外，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小皇帝撸去了太多东西！
小皇帝一直在不断的削弱自己的一切！削弱跟自己有关的一切！
赵高死了，自己如今是唯一一个看到始皇帝最后遗诏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如今小皇帝最大秘密的人！那么会不会真的如同那流言一样，紧接着就该是自己死了？
作为吕不韦曾经的门客，随后被吕不韦被推荐入朝为官的李斯很清楚当初真正权倾朝野似乎还跟太后有一腿的吕不韦是怎么死的！
李斯很清楚自己同吕不韦的差距！
最重要的是二十余年前那场无声无息的发生在咸阳最后却被掩盖起来的血腥屠杀，至今还在他眼前回荡！
帝王，哪一个帝王是易于之辈？哪一个帝王不是无情之人？
始皇帝连自己的生母都能幽静在冷宫之中十余年不管不问，连将自己一手推上王位的生父都能逼死，连无数赢氏宗族的老弱妇孺都能杀死，那么小皇帝册封一个皇后再废掉一个皇后，再杀掉自己这个看似是帝国柱石之臣的丞相似乎也不为过！
但是，皇帝是为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