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第四节 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下午大概快五点的时候,我们在山上玩得差不多了,正要起身回去的时候,楼兰雪突然指着对面的山上,问道:“呓,那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正要回答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老奶奶笑着看了看我们,说道:“那是白云寺,里面的菩萨很灵的。”
我一听到这个,顿时头顶三根浓重的黑线飘了下来,在神仙面前说菩萨灵,怎么现在的信徒都这么没有忠诚度?
“真奇怪,我怎么只听过老君洞,没有听说过白云寺的?”
“因为这里是省里的重点文化保护项目,所以知名度大一些。白云寺是个小庙,没有那么多保护,其实那里的菩萨是很灵的。”老奶奶说着,还煞有介事地说道,“这不是谁白云寺的庙里的菩萨就比老君洞的神仙法力大,只是去白云寺的许愿的人比较少,所以菩萨比较忙得过来。”
我听完,差一点当场笑出来,这是什么理论啊,我真怀疑你老人家是不是白云寺的宣传员啊。
然而,这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篇歪理的话,却说得楼兰雪连连点头。点完头,还对我说道:“礼多人不怪,菩萨应该也是,反正咱们也没什么事,就顺便也把白云寺的菩萨给拜了吧?”
这一下,我笑不出来了,“姐姐,你是认真的吗?”
“是啊,你看,它就在山对面,很近的,我们只要下到半山腰,然后坐摩托车到那边,再爬不到二十分钟,应该就到了。快一点的话,到了那里,说不定天都没黑呢。”楼兰雪站在山上,指手画脚地讲解完之后,转过脸,期待地看着我。
“可不可以不去?”我无比诚恳地问道。
楼兰雪笑嘻嘻地摇头。
“那还有什么好讨论的,出发吧。”
按照楼兰雪所说的那样,先下到半山腰,然后坐上摩托车,来到白云寺所在的山的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差不多六点钟,天色已经有些灰暗了。我再回头看看楼兰雪,丝毫不见有怯意的样子,我于是只能陪着她走上山去。
在老君洞的路上总是可以看到有许多摩托车飞来飞去,想要赚那些走累了的游客的钱。但是这里却是一辆摩托车都没有,因为和老君洞不同的是,从山脚上走到白云寺只有一条非常之粗糙的石块小径,称之为崎岖难行一点也不为过。看来,白云寺果然是不属于不被党和政府重视的一群啊,连修条好路的钱都没有。
我们两人歪歪扭扭地爬到半山腰,看到一块挂着白云寺的古拙的匾额的小庙出现在我们眼前。这个时候大概在六点四五十分,西天边已经是残阳似血,马上就要进入黑夜了。
原本,我是希望快点烧完香,然后赶紧下山回家去睡觉的。但是当我站在寺门口,心中却不再那么浮躁——白云寺的周围很静,门口有一个少年僧人在扫地,不经不觉间,流露出一丝古意,让人在无形中整个人的心情都静寂了下来。
我转首看了看楼兰雪,脸色有些殷红的她,此时整个人的呼吸也轻了下来,双眼望着这座小小的白云寺,脸上呈现出一种安宁祥和之感。看来,她和我一样,被这座小庙在无形中散发出来的静谧的气氛给打动了。跟眼前的白云寺比起来,老君洞道观不过是西京市旅游部门的一个创收基地而已。
我们两人在门口略站了片刻之后,便一起向着寺内走去。然后我们刚走了几步,就见到那小僧,缓步走到我们面前,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天色已晚,若要烧香拜佛,请明天再来。”
我指着寺门说道:“明明寺门没关,为什么不能进去?”
“因为今天下午风太大,吹得寺门外太多叶子,师父命我出来扫地,所以寺门才会开着。平常六点寺门就关了。”小和尚解释道。
我听到这里,转头看了看楼兰雪,只见她难过地嘟着嘴巴,拽了拽我的衣袖。我知道她肯定是心有不甘的,于是不得转过头来,再跟这小和尚交涉起来,“既然寺门本来六点该关,但是偏偏我们来的时候寺门却没关。这就说明我们两人与佛有缘,小和尚,你就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吧。我们绝不会多事,烧完香就走了。”
小和尚听到我们这么说,抬起头,正迟疑间,就听到一声低沉的佛号,“阿弥陀佛,佛渡有缘人。空见,让两位施主进来吧。”
我们听到这声音,再抬头顺着声音望去,便看到寺庙的院落里站着一个灰衣老僧,白眉,白发,白须,身材笔挺,精神矍铄,浑身上下都像极了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的神僧模样。只可惜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让我关于古代的幻想在刹那间粉碎。
小和尚听到他师父这么说,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施主请进。”
然后,就低下头继续扫起他的地来。
我和楼兰雪面面相觑着走了进去,走到老僧旁边,然后跟着老僧走进佛堂。进入佛堂之后,便看到庙宇中供奉的是胖乎乎的弥勒佛。坦白说,我从小对神佛之类的,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漫天神佛给我的印象要么是阴森恐怖,面目狰狞,要么就是一脸严肃,很是装逼,再要不然,就是福禄寿那种媚俗到掉渣的样子。漫天神佛里,我唯一有好感的,只有两个,一个是亲切可人的土地公公,另一个就是眼前这位弥勒佛了。而佛像旁边那副对联,更是深对我心——“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
正是因为对弥勒佛印象很好,所以我这次不待楼兰雪提醒,就和她一起跪在跪垫上。虽然说不上内心有多么虔诚,但是最起码我这时候心里没有碎碎念一些有的没的,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待我们磕好头,就看到老和尚拿了一些香来递给我们。
我们两人一起对老和尚道了声谢,接过香,走到佛像前,借用烛火点燃香火,再郑重作了几个揖,把香插入沙土之中。一切完毕之后,我们就看到佛龛前放着一个功德箱。楼兰雪二话不说,把身上的一千多块钱全部投了进去。我身上现金差不多三四千块,我要是也全部丢进去的话,今晚我们两个人就爬回家好了。因此,我只随便抓了一把,估摸千来块的样子,塞进了功德箱。对于如今的我来说,千位数已经不痛不痒了,就当是应个景吧。
投完功德,我正要转身离去,就看到楼兰雪竟然又再次跪在跪垫上,对着弥勒佛跪拜了起来,我本以为她只需要拜三下就完了。谁知道她一拜再拜,拜到七八下之后,竟然跪在跪垫上耸动着肩头,轻声啜泣起来。
我不明所以,正想走上去扶她,问个究竟的时候,我身旁那老和尚却伸出一只手将我拦住,一只手放到唇边低唱佛号,“阿弥陀佛。”
我看了看老和尚,再看了看跪在跪垫上,一边轻声啜泣,一边继续跪拜着的楼兰雪。我所站的位置,并不是完全的背后,而是楼兰雪的侧边,所以我可以斜斜看到的她的正面——我看到她两只手紧紧地合在一起,顶在下颚处,脸上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流,身子不断地轻轻摇摆着,面对着微笑着的弥勒佛,一拜再拜,每拜都必然头顶触地,虔诚无比。
“女施主心中必然有一件很想得到,但是却又认为自己无法得到的东西。”老和尚说着,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再次低声唱起佛号,“阿弥陀佛,痴念,痴念……”
老和尚的话,我完全明白,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明白。
应该说,楼兰雪对我的心意,我一直是知道的。但是我是直到此时此刻,看到在弥勒佛前,颤抖着哭泣的楼兰雪,我才真真正正明白。
我在心里想:“我之前,为什么要一直逃避,躲闪,装傻?难道真的是因为我楚天齐是正人君子,特别伟大吗?不是,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自以为与众不同的虚荣感而已。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种无耻的虚伪——什么样的人都可以爱,什么人都可以被爱;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被爱;什么情形下,都可以去爱,什么时候都可以被爱。爱是单纯的东西,为它烦恼的人都是因为自身的智障!总之,就爱而言,存在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爱就是爱,跟得失,跟胜负没有关系。
爱只是个念头,爱的那一刻便是幸福,便是莲花绽开,便是宁静祥和。爱是世上最单纯的东西,是没有条件,没有前提,没有限制,也没有目标的,每当我想多一点的时候,便是我污浊的时候。”
当我的心里想到这里的这一刻,我的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杂念,只有一片平静——因为当我看到楼兰雪在佛像前泪流满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用任何借口和理由去逃避,我必须去爱她,用我的全部的身心去爱她——不是要去占有她,不是要去得到她,也不是要去征服她,只是用最真挚的心,去爱她。
“谢谢。”当我终于想通了这一点之后,我对着老和尚深深鞠了一躬,说道。
老和尚没有答我,只是继续双手合十,闭着双眼,仿佛雕塑一般。而我也默默地站在老和尚旁边,静静地看着哭泣着跪拜的楼兰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楼兰雪终于拜了多少次,终于楼兰雪的所有体力耗尽了。也不知道是哭泣,还算跪拜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终于在某个时候,她身子软软地趴在跪垫上,无法再动弹了。
这时候,我便走上前去,缓缓将她抱了起来。而老和尚也跟着我走了进来,说道:“现在天已经晚了,这个钟点这里找车不是很方便。我们这里还有两件禅房,里面简陋了些,如果两位施主不嫌弃的话,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我略想了想,便对老和尚鞠了一躬,说道:“谢谢。”
不多时,我跟着老和尚来到佛堂后面的禅房。这两间禅房都很小,大概每间只有七八平米的样子。房间里面只有四样东西,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椅子,还有一盏台灯,其他什么都没有。不过,我却并不是觉得简陋,反而觉得很舒服。
将已经累得全身脱力的楼兰雪放在床上之后,我便打开昏暗的台灯,搬过凳子守在楼兰雪旁边。再过了一会,就有一个和尚端了些饭菜过来,“佛门子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两位的,请两位随便用点斋饭吧。”
和尚离开之后,我并没有打扰楼兰雪,而是继续守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她自己醒过来,揉着眼睛说肚子饿。我于是让她靠在墙壁上,端过斋饭给她吃。
当看到我要给她喂饭的时候,楼兰雪张大眼睛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安之泰然地享受起这待遇来。一边吃,一边看着我呵呵地笑,吃到一半的时候,还说:“慢一点,慢一点,不然不好消化。”
我虽然按照楼兰雪所吩咐地,尽量把喂饭的速度给放慢,但是再慢也终有吃饭的时候。等到喂她吃饭,我就自己赶快扒了几口,把饭给吃饭了。然后,我就让她继续躺着休息,自己端着饭碗找厨房去。人家免费给你住宿,还给你饭吃,你总不能还要等人家上门给你收碗,还真当自己是少爷啊。
等我把碗筷,托盘还好,再回到我们那间禅房的路上,刚好路过了另外一间禅房,结果我看到里面的那个人并不是和尚,因为她不是光头。我于是好奇地停下来,靠在门边,借着房内昏暗的台灯往里看去,结果,让我惊讶的人,这个人我居然认识。我于是心中一阵纳闷——她怎么也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