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川中义 第六十四章 大宋版意大利面
第四卷 川中义 第六十四章 大宋版意大利面
身为兀良哈台长子兼大理世子的阿术忽然向宋军投降,对宋、蒙和熊耳叛军三方的士气影响之巨大可想而知。以至于消息传开后,熊耳叛军盘踞的成都城中立即哀嚎一片,包括无比敌视宋军的汪良臣叔侄都开始动摇,熊耳甚至在会议上直接惨叫,“难道宋蛮子和贾老贼真的不可战胜?只有向他们投降才是唯一活路?”
“孽障!孽障!气死孤了——!”熊耳叛军尚且哀嚎,更何况当事人兀良哈台?听到斥候打探而来的消息,本就有伤在身的兀良哈台大骂三声,双腿一蹬竟然生生气晕过去,待到吓得魂飞魄散的蒙古军文武赶紧扑上去掐人中揉胸口,好不容易将兀良哈台救醒后,兀良哈台立即挣扎着站起来咆哮,“快,擂鼓点兵,孤要亲提全军去和宋蛮子决战!孤要亲手杀掉贾似道老贼,也要亲手宰了那个孽障!”
“大王,请息怒。”王鹗进谏道:“眼下虽是将宋蛮子各个击破的最后机会,但我军连遭重创,士气低落又兵力不足,仓促发动与宋蛮子的决战,只怕于战不利。微臣认为,我军应该首先说服熊耳叛军与我军联手攻宋,这样才有取胜机会。”
“你,马上去成都!”兀良哈台指着王鹗,铁青着脸吼道:“孤在这边率军出征,你去告诉熊耳那个臭王八,孤最后再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这一次出全力帮助孤攻打宋蛮子,那么什么事都好商量。如果他又想搞首鼠两端保存实力,那么孤就要找他们老帐新帐一起算!——娘的,上次他让贾老贼先来找孤决战,孤就已经想他宰了!”
“微臣遵旨。”王鹗胆战心惊的答应,匆匆出厅而去,留下兀良哈台则在议事厅中点将发兵。出得厅后,王鹗叫来十余名心腹亲兵,骑上快马一路狂奔向成都城。到得成都城下,城上已是旌旗密布,严阵以待,显然熊耳叛军已经提防宋军乘胜来攻成都。王鹗在城下叫城道:“快快禀报熊耳将军,就是大理王丞相有事求见。”
“王丞相请稍等,末将这就去禀报。”城门官高声回答,也是匆匆下城而去。片刻后,那城门官奔回东门城楼,在城门上大声叫道:“王丞相,真是不巧,熊将军和熊夫人担心宋蛮子绕道大雪山偷袭成都,已经到碉门堡去巡查防务去了,估计要到明天才会回来,请王丞相改日再来。”
“宋蛮子翻过大雪山偷袭碉门堡?宋蛮子疯了,主力就在距离成都只有几十里外的金堂,还要绕上千里路爬雪山去打碉门堡?”王鹗的鼻子差点没气歪了,指着那城门官吼道:“回去告诉熊耳,少在本官面前来这套!马上开门让我见他,我有大事要和他商量!”
“王丞相,熊将军真不在城里。”那城门官回头看了一下,哭丧着脸答道。王鹗气急反笑,明知熊耳躲着不见自己,却又无可奈何,不过王鹗很快又灵机一动,又叫道:“那好,既然熊将军去碉门了更好,等他回来你告诉他——我们大理军队已经准备撤军返回大理,宋蛮子如果来打成都,请恕我们不能救援了。”
说罢,王鹗掉转马头就走,但还没走得三步,熊耳那狗熊一般粗沙的声音就在城头上响起,“王丞相,请留步,末将刚刚从碉门回来。来人啊,快打开城门!”王鹗冷冷一笑,再回过头来时,本应该去了雅州碉门的熊耳夫妻果然已经出笑容满面的出现在了城墙上,旁边还有汪良臣叔侄和梅应春等人,全都是满面笑容,向王鹗不断点头哈腰。
城门打开,熊耳夫妻亲自迎出城来,一见到王鹗就满脸谄媚的下拜行礼,熊耳还亲热的招呼道:“王丞相,快请城里坐,老熊我已经在城里准备了酒宴,咱们进去边喝边谈。”王鹗冷笑拒绝,又开门见山的说道:“酒宴就免了,进城也不必了,估计贵军的斥候探马已经禀报熊将军了吧?我们大王正在集结军队,准备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发动的宋蛮子贾似道老贼的全面决战。”
“刚听说,刚刚从碉门回来才听说。”熊耳笑容满面的回答——那脸不红心不跳的模样,仿佛他真是刚从碉门回来一般。王鹗也懒得理他,很直接的说道:“既然听说了就好,我们大王让我问你,这次你是打算倾尽全力与宋蛮子决战?还是打算象上次那样,在外围接应,看到情况不对就跑?”
“王丞相,上次我是突然犯了急病,没办法领兵才被迫撤退。”熊耳的厚脸终于红了,喃喃的找借口推托。王鹗追问一句,“那这一次呢?熊将军的病可好了吧?”熊耳无言可对,王鹗又冷笑道:“熊将军,熊夫人,实话告诉你们吧,高达的军队距离灵泉已经只有一天路程,如果刘元兴不做阻拦的话,宋蛮子高达最迟明天清晨就能兵临灵泉城下!也就是说,已经是我们将宋蛮子两大主力各个击破的最后机会!”
“如果你们肯全力攻打宋蛮子的金堂大营,那么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全胜机会。如果你们不肯,那么对不起,我们大王就撤军返回大理,凭借大渡河天险阻拦宋蛮子。”说到这,王鹗环视一眼已经面如土色的熊耳叛军头目,冷冷说道:“至于你们,就要留在这出名易攻难守的成都城里,单独承受宋蛮子和刘元兴的全力报复。”王鹗又补充一句,“不要痴心妄想指望贾似道老贼会接受你们投降——贾似道老贼比狐狸还奸滑,比豺狼还歹毒,为了安抚控制剑阁咽喉的田雄和夹谷龙古带,贾似道老贼会毫不客气的拿你们的脑袋去给他们当夜壶。”
王鹗的话半真半假,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直说得熊耳叛军的几个头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是惧怕又是动心。沉默片刻后,汪良臣第一个大叫道:“王丞相此言有理,我们不能再犹豫不决了,错过了这个最后机会,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灭门之灾!”汪惟正也点头叫道:“熊将军,不要再犹豫了,是死是活,就看今天了。”
“夫人……”熊耳也有些动心,小心翼翼的转向唐笑询问。而唐笑妩媚动人的脸蛋上冰冷无情,只是一双眼珠乱转,显然也在紧张盘算。王鹗知道唐笑对熊耳的影响力,便向唐笑冷笑说道:“熊夫人,如果本相没有记错的话——刘黑马好象是你亲手杀的吧?贾老贼如果要向刘黑马余党示好,那怕你再美貌动人,再聪明机智,只怕也难以逃脱贾似道老贼的毒手!”
唐笑玲珑浮凸的身躯颤抖一下,转向熊耳喝道:“还楞着干什么?赶快去集结兵马,北上金堂,帮助兀良哈台大王干掉贾似道老贼!”熊耳大声答应,与汪良臣叔侄匆匆进城召集军队。而王鹗心头大石落地之余,赶紧派人去面见兀良哈台禀报此事,自己则留下来监督熊耳叛军出兵——王鹗也是怕了这帮比猪还蠢的盟友,如果不亲自监视着,只怕这群猪还没到战场又改变了主意……
……
南宋咸淳三年十月十七日正午,经过王鹗劝说威胁,一直在战场上摇摆不定的熊耳叛军终于下定决心,从成都出兵两万协助兀良哈台军与宋军决战;而在此之前,兀良哈台已经亲自率军两万五千北上,目标直指宋军金堂大营!号称天府之国的成都平原上,又一场血战即将展开。
留下汪良臣和唐笑守成都后,熊耳亲自与汪惟正和梅应春率军离开成都,王鹗随军监视,大军出城稍微排列队型,随即浩浩荡荡向北开拔。谁曾想刚走得十余里路,前方便是尘土飞扬,一支步骑混杂的宋军迎面杀来。王鹗匆匆举起宋军援助的望远镜观察,发现远来这支宋军兵力并不甚多,步兵仅有五千余人,骑兵也只有两千余人——可领兵大将却有点吓人,分别是宋军两大杀神张世杰和杨晨焕。而熊耳看清楚宋军旗帜之后,马上吓得脸色苍白,惊叫道:“张世杰?差点杀掉兀良哈台大王的张世杰!杨晨焕?那个孤身杀入忽必烈大营、刺伤忽必烈又全身而退的杨晨焕!”
“小心了,这两个蛮子率领的军队肯定是蛮子精锐。”王鹗咬紧了牙,心知必将有一场恶战,熊耳叛军难以迅速打跨这支宋军精锐。这时候,对面宋军已经摆下阵势,一名宋军使者手打白旗冲来,远远就大叫道:“熊耳,出来答话。”熊耳下意识的想要出阵答话,王鹗却一把拉住他,喝道:“干什么?又想撤军?”
“王丞相误会了,我只是想按惯例去和敌军使者答话,听听他们说什么。”熊耳满脸堆笑的答道。王鹗冷笑道:“以你的性格,怕是宋蛮子的使者用不了三言两语,就又把你弄回成都城吧?”说罢,王鹗用手一指那宋军使者,向汪惟正喝道:“汪将军,让你的人射死那个蛮子!”
“放箭!放箭!”汪惟正既无比仇恨宋军,又深知熊耳瞻前顾后的性格,为了将熊耳彻底逼到宋军对立面,汪惟正果断下令嫡系军队放箭杀使。一通乱箭射出,那手打白旗的宋军使者猝不及防下连中数箭,连人带马倒地,当场毙命。对面的宋军队伍见熊耳叛军公然射杀使者,无不勃然大怒,骂声如雷。张世杰跃马出阵,举刀怒吼道:“弟兄们,狗鞑子杀我使者,我们要怎么办?”
“报仇——!”以少数民族士兵为主的张世杰军士兵举起刀枪,如雷怒吼。杨晨焕那边更是暴躁,直接把刀一挥,吼道:“弟兄们,跟我上!”
“大宋!杀啊!”罕见的场景出现了,兵力只有敌人三分之一的宋军队伍高喊着口号,竟然主动向熊耳叛军发动冲锋,步骑分开,步兵象一把尖刀一样直插熊耳叛军战阵,骑兵则绕一个弧形,去打熊耳叛军的右翼。熊耳叛军做梦也没想到兵少的敌人会主动冲锋,惊讶之下竟然出现了许多慌乱。而王鹗和汪惟正赶紧大喊,“站好,站好,弓箭手准备!”
大概是下定决心要和熊耳叛军决一死战吧,张世杰和杨晨焕率领的军队都没有携带射程超远却不便近战的神臂弓,直冲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内,宋蒙两军才一起放箭,两波箭雨几乎同时从南北两侧升起,无数箭镞在天空划出无数道抛物线,呼啸着落到敌方头上,只在眨眼之间,宋蒙两军都有无数士兵倒下。而采取攻势的宋军冲锋不休,即便带伤也脚步不停。也是直到此刻,熊耳叛军才发现,对面来的宋军步兵之中,竟然是西南少数民族占多数——这些渔猎民族的士兵的勇悍,可绝对不在游牧民族之下。
“杀鞑子!”几波箭雨过后,张世杰第一个杀到蒙古军阵前,钢刀挥劈间,一个蒙古士兵的头颅冲天飞起。后面的宋军步兵紧紧跟上,手握短刀圆盾直冲敌群,狂吼着见人就砍,其中又以罗氏鬼国的两个头人阿毡和阿里吼得最为大声,“杀鞑子!杀一个鞑子,赏盐巴一斗!”少数民族士兵纷纷怒吼,不畏生死的操着那些涂满见血封吼的毒刀乱砍乱削,顷刻间就和蒙古军中军前队搅在了一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种面对面呼吸相闻的近身血战中,什么韬略诡计都失去了效果,比的就是谁更勇猛,谁的刀子更快,也让少数民族宋军士兵的勇悍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些恨透了蒙古侵略者的少数民族士兵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敌众多寡,只要看到穿着蒙古军服的人,他们二话不说就是快刀乱砍,那怕被敌人的砍伤刺伤,也要悍不畏死的将刀子砍到敌人脸上身上,和敌人比拼谁先倒下,谁的血先流光!尤其是那些扎着环耳双辫的蒙古族士兵和高鼻深目的色目士兵,更是这些少数民族宋兵的重点光照对象,基本上每一个被砍倒的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都无法逃脱被乱刀分尸的下场。
血淋淋的人头和残肢断臂满地乱滚,倒下的伤兵被人脚和马蹄踩得鬼哭狼嚎,继而被生生踩踏而死,鲜血几乎在片刻之间就染红了战场。无数少数民族宋兵将人血涂在脸上,使之看上去几如来自地狱的修罗恶鬼,然后带着满脸鲜血,狂叫着扑向魂飞魄散的敌人,把他们砍翻在地上,骑在他们身上用刀乱捅,咬住他们的咽喉大口大口吮吸人血。在如此凶悍的攻击面前,不光是熊耳叛军的士兵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的纷纷退后,就连熊耳和汪惟正等主将都心惊肉跳,熊耳干脆就惨叫出声,“贾似道老贼真不要脸,竟然派最不怕死的罗氏鬼兵来打我们——怎么不派这些罗氏鬼去打兀良哈台?”
凶猛无比的不光是罗氏鬼兵,还有杨晨焕率领的大宋骑兵,这些经过千锤百炼出来的大宋骑兵打的是蒙古叛军的右翼,而这个位置的叛军主将则是背叛大宋的汉奸梅应春——这也注定了叛军右翼最先崩溃的命运。在宋军骑兵的疯狂冲锋砍杀面前,因为贪生怕死而投降蒙古的梅应春自然无心死战,随着前队被宋军铁骑砍成十七八块踏成肉泥,梅应春竟然带头逃跑,逃向兵力密集的中军,有了这样的带头榜样,梅应春所统属的士兵自然不甘落后,无不是争先恐后的向中军逃命,右翼也随之彻底崩溃。宋军骑兵狂吼着紧追不舍,不计伤亡的追杀不休,象赶鸭子一样把梅应春的败军赶到叛军中军,继而借助敌人败兵冲散敌人勉强还算严整的队形。
“杀鞑子!杀鞑子!大宋!大宋!”靠着士卒的精锐和将领的骁勇,总数仅有敌人三分之一的宋军的雄壮呐喊声,完全压过了蒙古叛军的惊叫声、惨叫声和逃命声。而在战场上,兵力占劣势的宋军队伍也把蒙古叛军冲得大乱,杀得尸横遍野,更冲得蒙古叛军几近崩溃。而刚开始时,熊耳还打算占着兵力优势和宋军决一死战,不过随着右翼和前军先后崩溃后,熊耳的雄心壮志也逐渐飞到九宵云外。尤其是看到已经满身血染的张世杰带着一队满脸人血的罗氏鬼兵冲着他的帅旗直冲而来时,熊耳再也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掉转马头疯狂大吼,“撤!撤回成都!”
“撤!快跑啊!”“弟兄们,快跑!”熊耳的命令简直比一千名满身涂满人血的罗氏鬼兵冲击力还大,听到熊耳的命令,早就已经心惊胆战的熊耳叛军士兵如蒙大赦,掉转方向你争我抢的夺路逃生,哭着喊着互相践踏,自伤无数,更是在瞬间冲跨了自军后队。而正在努力约束左翼军队准备反击的汪惟正和王鹗则傻了眼睛,双双破口大骂,“猪!真是一头蠢猪!活该你戴无数绿帽子!”
骂归骂,面对这样的情况,汪惟正和王鹗也没了办法,熊耳军的士兵慌不择路,已经冲乱了他们的左翼阵脚。而目的达到的张世杰又盯上了蒙古军左翼,带着骄横凶猛的罗氏鬼兵又往这边杀来,汪惟正虽再三命令军队接战,无奈前方全是没头苍蝇一样乱跑的自军败兵,根本列不起整齐的阵型阻拦,等到这些近战强悍的罗氏鬼兵杀入汪惟正队伍混战时,汪惟正的军队也立即崩溃。有心想和宋军决战的汪惟正欲哭无泪又无可奈何,只好也是掉头逃命,亡命冲向有城墙保护的成都城。
熊耳叛军完全崩溃,成都平原上的奇迹也随之出现——兵力占着绝对优势的熊耳叛军溃不成军,哭着喊着夺路飞奔,兵力占绝对劣势的宋军步骑兵则在后面紧追不舍,象赶鸭子一样驱逐熊耳叛军,又象饿虎扑羊一般尽情屠杀落单的敌人和跪地投降的蒙古士兵。而混乱的逃命队伍中,王鹗仰天长叹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贾似道老贼和子聪秃驴为什么要在绵州城下让路——完全是让这群猪来坑我们大理啊!”
……
同一时间的宋军金堂大营,宋军主力凭借事先构建的工事与河流掩护,牢牢挡住了兀良哈台军的疯狂冲锋。兀良哈台空有雄心壮志,奈何兵力、地形和武器都不占优势,在宋军火炮、床子弩、神臂弓、弓箭和手雷的立体打击面前伤亡惨重,多次冲锋都被宋军从容打退,只留下满地的士兵尸体和战马尸体。看到被自军士兵鲜血染红的中江支流,兀良哈台气得破口大骂,“熊耳狗贼,成都离金堂才有多远?你就是用爬,也该爬到金堂来了吧?”
又一次用火器轰得冲锋的兀良哈台军扔下无数尸体败退后,负责指挥火器的文天祥抽空向贾老贼问道:“恩师,你让张将军和杨将军带那么点兵力去阻击熊耳叛军,是不是太冒险了?张将军和杨将军能顶住吗?”
“放心,绝对没问题。”贾老贼笑眯眯的答道:“如果熊耳那群猪是我们大宋的盟友,那我们至少得用三万军队才能保护他们。如果那群猪保持中立,我们只要用两万军队就可以盯住他们——大宋列祖列宗保佑,这群猪是我们的敌人,所以大宋只需要不到一万的兵力就可以打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