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七章 计谋襄阳
第三卷 襄阳血 第七章 计谋襄阳
赵孟关的死在临安民间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对于追求享受与生活富裕的临安百姓来说,赵孟关这么一个失势王爷的死根本无关痛痒——就连一斤大米涨价一文钱也比这重要的多。相同的,临安官场对赵孟关的死也表现得异常平静——毕竟赵孟关是在皇太子赵禥的花园里投水自杀,只要脑袋被撞傻的官员才会跑去调查事情的真相,为赵孟关讨回公道。更何况赵孟关的党羽包括魏峻在内都在赵孟关出事那天晚上被投入了天牢,那就更没人去当这样的傻冒了。
绝大部分人不关心,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关心,至少吴潜这个老顽固就跑来枢密院质问贾老贼为什么要抓捕并逼得赵孟关投水自杀,贾老贼直接把赵孟关派去湖州刺杀赵禥夫妇的刺客口供和阎庆等人的口供摔在吴潜面前,冷冷说道:“以前本官为了朝廷的颜面与大局稳定着想,没有对外公开这件事,只是在私底下暗自调查。现在赵孟关不光想杀太子,还想勾结蒙古鞑子与军队将领阴谋篡逆,吴丞相认为本官还需要对赵孟关继续容忍,坐视他在临安搞一次玄武门之变吗?”
“想……想不到,想不到赵孟关竟然是这样的人!”拿着那份赵孟关派去湖州的刺客口供,还有阎庆、陈大方、胡大昌和史绍卿四人供认的赵孟关妄图借助蒙古力量并投降卖国的口供画押,吴潜全身冷汗浸湿。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里。良久后,吴潜脸上现出怒色,愤怒道:“贾少傅,这事你防患于未然,做得很对。你放心,本相这就亲自领着监察御史们参与调查赵孟关,将他地罪行公诸于天下。”
“吴丞相。不可,不可。”贾老贼连连摇头。沉声说道:“吴丞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赵孟关的罪行公布于众,对皇上和朝廷的颜面与威信打击将有多大?皇子勾结鞑子卖国求荣,大宋军民将如何看待朝廷与皇上?”
吴潜虽然顽固又嫉恶如仇,却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稍一盘算后便点点头附和贾老贼的看法。又问道:“那依贾少傅之见,我们这些臣子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贾老贼沉吟道:“赵孟关卖国的事绝对不能公布,少数人知道就行,他派遣刺客行刺太子的事也不能公布,咱们秘密禀报皇上就行了。吴丞相你管着御史台,让御史台找几条赵孟关贪污受贿、欺男霸女和鱼肉百姓地罪行公布出去,赵孟关畏罪自杀就有向天下人交代的借口了。”
“这……这不是捏造罪证吗?”吴潜为难地问道。贾老贼反问道:“除了这个办法,吴丞相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难道吴丞相想把皇上与大宋朝廷推到颜面扫地的地步?”吴潜无言可对。沉思半晌后,吴潜终于咬牙道:“为了皇上与朝廷的威信,老夫就当一次昏官,判一个糊涂案。贾少傅,这事老夫听你的。”
摆平了顽固不化的吴潜,等于就是摆平了那些惟吴潜马首是瞻的麻烦御史。让他们不敢再随便参与调查赵孟关案,赵孟关地自杀真相也就更没人去调查了。于是乎,在贾老贼的一手遮天下,赵孟关一案就有了结果,对外宣布是赵孟关侵占民田被揭发后畏罪自杀,对内贾老贼却在宋理宗面前定下了赵孟关的三条必杀之罪——谋害太子、阴谋篡逆和勾结敌国意图谋反,并且建议宋理宗加强对皇亲国戚的监管,进一步削弱他们的权力,以免重蹈赵孟关复鉴。
皇权斗争历来无比残酷,一心想为赵禥继位铺平道路的宋理宗对贾老贼的奏请一应照准。将几名在朝中为官的赵氏宗亲全部驱逐出朝。放回家中养老——其中就包括后来老赵家最大地汉奸赵孟頫的父亲户部侍郎兼知临安府再兼浙西安抚使赵与告。贾老贼乘机举荐陆秀夫出任户部侍郎兼临安知府并获批准,拿下了这个至关重要的职位。为将来进一步提拔陆秀夫打下基础。除了陆秀夫之外,张世杰、杨镇、黄镛、林则祖和曾唯等大宋青年才俊也在赵孟关案中获益,被贾老贼一一提拔到重要职位,为老迈腐朽的临安官场注入了一股新鲜血液,官场风气大为好转——用栽赃陷害的卑鄙手段板倒奸佞贪官,乘机提拔才俊直臣清官,贾老贼这一手也算是空前绝后了。
“奸臣奸,忠臣就要比奸臣更奸。”这是贾老贼在陆秀夫等人的谢师宴上说地话,陆秀夫等人深以为然,并引以为人生座右铭。完成重开边市谈判任务的子聪也将这句话牢记在心,并在返回大都后向忽必烈复述了这句话,忽必烈听后久久不语,半晌后才感慨道:“天赐宋人贾贼,真是天不佑我蒙古啊!”
……
时光飞逝,岁月不息,转眼又是半年多时间过去。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得到南宋粮食支持的忽必烈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先是郭侃镇压了高丽权臣的叛变,血洗汉江以北的高丽土地,高丽叛军被迫退到了江华岛上苟延残喘。然后忽必烈又在凤翔路和蒙古草原两个战场上与阿里不哥打得如火如荼,只是忽必烈军队的精锐在鄂州战场上已经损失殆尽,只能靠着新招募的士兵与阿里不哥火拼,再没有了历史上对阿里不哥的压倒性优势,仅勉强打了一个旗鼓相当,不分胜负——等于也就是两败俱伤。还好,忽必烈和阿里不哥都是聪明人,都知道继续耗下去只会便宜了蒙古地四大汗国和南方地宋人,在短时间内无法决出胜负的前提下,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互派使者要求停战,以各自地军队实际控制地为界无限期停战,各自积蓄力量准备将来地最后决战。
至此。阿里不哥控制凤翔路及外蒙大草原,靠着凤翔路交通线获得盟友察哈台汗国的物资支持;忽必烈则控制江淮以北的中原、东北、西藏、四川半部和云贵高原,只是因为凤翔路在阿里不哥手里,被截为两截首尾难以兼顾。所幸南宋已经开始了针对西南的邕州战役,倍感压力的兀良哈台不敢在这个时候独立叛变,仍然是奉忽必烈为汗,再加上四川的刘黑马始终对忽必烈忠心耿耿。所以忽必烈对西南和西藏的控制还算牢固,仅是物资和兵力难以互通有无。
鉴于以上情况。长江上游航线地重要性就日益突出了——从南京路相邻近的襄阳到成都可是有水路可通啊。为了重新打通与西南和西藏地联系,忽必烈先后三次派出使者到南宋请求开放长江航路,希望南宋允许蒙古船只能在襄阳到成都的航线上自由通航,并且许诺众多对南宋有利的条件交换。无奈死对头贾老贼从中作梗,忽必烈的如意算盘始终没能打响,长江航线说什么都不对忽必烈开放——即便有偷航的蒙古船只也是见一艘击沉一艘,花再多的钱也别想买通吕文德和王坚放行。忽必烈的军队控制区仍然是断成两截连接不上。
第三次请求开放航线遭到拒绝后,忍无可忍地忽必烈毅然召开御前会议,商讨以武力夺取襄阳这个南宋和长江第一重镇,强行开辟长江航线的可能性。不过让忽必烈意想不到的是,他刚刚将利用冬天农闲期进攻襄阳的想法说出去后,群臣之中立即响起一片反对之声——更让忽必烈想不到的是,反对声音最大的竟然来自蒙古族的将领……
“大汗,襄阳不可能被攻破。”第一个斩钉截铁反对的是忽必烈麾下资格最老地王爷塔察尔。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塔察尔还拿出襄阳附近的地图,指着地图说道:“襄阳位于白河与汉水汇集处,河宽水深,且有水路可从长江直接抵达襄阳,正是宋人水军的用武之地。而我军长于陆战弱于水战。以短攻长,岂能轻易得手?”
“末将也认为攻打襄阳太过困难。”按嗔也反对道:“襄阳与樊城隔汉水而立,互为掎角,两城之间不仅可以通过水路相通,还有过建造浮桥的历史,宋人军队可以轻松来往于襄樊之间而不受阻拦,不利于我军攻城。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宋人襄阳守将乃是勇谋兼备地吕文德,他带出来的军队是宋人之中的一流军队,想要从他手里夺取襄阳。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是啊。宋人长于防御和水战,襄阳既易守难攻又是水战场。我军实难攻取。”不少蒙古将领都附和塔察尔和按嗔的意见。就连姚枢和窦默等汉人谋士也坚决反对,“攻取襄阳难度太大,我军又刚结束与阿里不哥的战事,士卒疲惫不堪,难以速战速决。倘若久攻不下,阿里不哥有机可乘,再提兵南下来攻开平,我军就又要两面受敌了。”
“都怕水战啊。”忽必烈暗叹一声,知道这是鄂州之战留下的后遗症——蒙古军队已经在水面上被宋军打怕了。稍一盘算后,忽必烈将目光转向头号心腹——最近有传闻说他是宋人细作的子聪,开口问道:“子聪大师,你认为此事如何?”
“大汗,史天泽将军曾经长期与吕文德在白河对峙,了解襄阳虚实,小僧认为他的意见最为重要。”子聪耍了个滑头,免得被迫选择立场得罪人。忽必烈点点头,转向新近召入大都史天泽问道:“史将军,朕欲攻打襄阳,你意下如何?”
“微臣认为——难!”史天泽比塔察尔还要斩钉截铁,拿出一张更详细的襄阳地图,解释道:“大汗请看,这是我军细作化装成商人进入襄阳鹿门山边市后绘制的襄樊城防图,襄阳与樊城夹河而立,其中河宽六十余丈,虽不甚宽却也利于宋人水军进出,此我军一不利;二不利,襄阳乃是宋人门户,城中屯有可支十年之用地粮草军需,守军即便孤立无援,也可轻松自给,耗都可以把我军耗死;第三不利最为关键,吕文德兄弟虽然在京湖路官声不佳。有贪污嫌疑,可他们贪墨所得之银钱多用于备战军需——据我军细作探知,光是区区一座襄阳城中,投石机数量保守估计也在千架以上!”
“上千架投石机?”忽必烈和子聪等人吓了一跳,一架投石机一次最少可以投掷六十斤以上地石弹,多地甚至可以上百斤,上千架投石机同时投石。可就是数万斤石头倾泄,如此疯狂地石雨。对任何一支攻城部队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忽必烈苦笑道:“怪不得吕文德需要贪污,一架投石机造近数百贯,上千架投石光是花费就数十万贯了。”
“关于投石机,对我军而言还有第四不利。”史天泽补充道:“襄阳城高六丈以上,又有汉水水源补充之利,护城河深一丈五,宽度达到疯狂的一百步(宋时约一百五十米)!宋人的投石机在城墙之上投掷。居高临下可以正好打到护城河对岸,而我军最好的投石机平地投掷仅有七十步(约一百米),根本碰不到襄阳城墙一根毫毛,光凭步兵攻城,怕是损失十万之众,也难以攻上襄阳城墙。”
“这么厉害?”史天泽话音刚落,蒙古文武官员一片哗然,忽必烈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做梦也没想到襄阳的城防之完善会变态到这地步。同时忽必烈也有些绝望,几乎当场放弃攻打襄阳地梦想。可就在这时候,蒙古将领之中忽然有一人站出来高声说道:“大汗,微臣认为,攻打襄阳有百利而无一害!攻下襄阳,也并非毫无可能!”
“刘整?”忽必烈认出说话那人是吕文德的死对头蒙古水军主将刘整。忽必烈点头道:“刘将军,说说你地观点。”
“襄阳,宋之门户,江南与四川联系之要冲!”刘整高声说道:“若我军攻下襄阳,京湖之地将无险可守,蒙古铁骑可在两湖鱼米之乡尽情驰骋,获取富庶繁华的两湖稻米产地,对我军今后的战事有无尽好处。并可切断宋人与四川王坚之联系,将江南与四川各个击破,还可占据上游之利。顺流而下攻打宋人腹地。将浙江与两淮切割包围,任意攻打宋人任何一座主要城池!可以这么说。襄阳一破,宋国唾手可得矣!”
“朕就是看到这点,所以有意攻取襄阳。”忽必烈很是赞同刘整的战略观点,又补充道:“而且襄阳一破,宋人无险可守,朕再向宋人提出任何条件,贾老贼也不敢不答应了——只是,以襄阳如此强悍的城防与地形,我军将如何攻取?”
“按嗔将军刚才说过,襄阳与樊城之间可建浮桥,对二城互为犄角——可反过来说,对我军阻拦宋人增援襄阳岂不是同样有利?”刘整阴笑道:“我军如果在汉水上下游修建水栏,不许水路通行;在万山、鹿门山与白河口等地建设弩堡,以弓弩投石机封锁河道,岂不是可以东阻均州之兵?西拦郢州敌师?宋人水路不通,只能走陆路入城,我军到了陆地之上,还用害怕宋人的步兵吗?”
“封锁河道?”忽必烈眼睛一亮,离座走到史天泽提供的襄樊地图前细看,一看果然,汉水上游河道狭窄,蒙古军在万山用投石机完全能封锁河面;下游地灌水滩东面有一座面积极大河心岛,再配合鹿门山弩堡,控制河道也十分容易。忽必烈立即欢喜道:“有可能,我们封锁汉水水道很有可能!”
“大汗,请恕小僧插一句嘴。”子聪小心翼翼的提醒道:“襄樊城高壕深,上千架投石机也不是容易对付的,我军即便能封锁河道,不能立即攻取襄樊也是枉然——阿里不哥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忽必烈身体一震,刚刚振奋起来的精神又暗淡下去,刘整也无话可说——他虽然有把握封锁河道,却没有把握在短时间内攻破襄阳那变态的城防。但就在这时候,刚刚从南宋出使回来的郝经忽然说道:“大汗,微臣这一次在临安的时候,曾经听说贾老贼有这么一个打算——想调吕文焕回襄阳,协助吕文德镇守襄阳,只是为一时找不到合适地替换吕文焕的人选而烦恼。”
“调吕文焕回襄阳?”子聪有些惊讶,疑惑道:“吕文焕刚被贾老贼调到神臂城才一年时间,怎么又想要调回襄阳?”
“我也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郝经阴阴的说道:“所以我花了不少力气和金钱打听这个消息的来源,虽然毫无头绪,却无意中打听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否准确的消息——吕文德最近的身体有些问题,贾老贼还专门请旨从临安皇宫派了两名太医去襄阳为吕文德诊治。”
“莫非吕文德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所以生性谨慎地贾老贼就打起了调吕文焕回襄阳,准备预防万一的主意?”子聪最先反应过来。忽必烈则脸上闪过喜色,沉声命令道:“飞鸽传书南京路,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刺探到吕文德是否病重的准确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