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结症
第四十章 结症
宋钰只顾低头往内屋走,罗航也不知道这个仆从是否听见自己刚才的话,想要再提醒一次的时候,范旭已经去而复返:“大少爷,咱们还是先进去吧。”说罢当先一步走到二人前面,宋钰脚下稍微停顿,自然就成了走在最后的人。
宋钰才刚踏进天井,就听得一个悲呛的呼喊,罗雅丹撕哭的声音从前面的一个房间传来。
宋钰心中一紧,估计着罗天舒情况不理想,更有可能是已经死亡。对于罗天舒来说,存留在宋钰脑海中的印象是“肥圆土豪”。
宋钰跟随着进入房间,屋子里很空旷,除了桌椅外便只有一张半人高的柜子。房间中央似乎是临时搭起来的几个床铺,上面平躺着四人,罗雅丹扑在最左边那人身上哭得伤心不已。
“主母,罗爷没死!”范旭上前小声安慰着:“似乎是中了炼神者的暗算,这才昏迷。”
罗雅丹一听泪眼朦胧地抬头:“既然没事,为什么父亲像是睡着了一般,还有石头叔他们为什么也是如此?”
“主母有所不知,被神魂击伤导致沉睡虽不是难事,但对于我们修道者来说却是异常棘手,只有炼神者才能使其苏醒。”
罗雅丹听言大喜:“我会,要如何施救呢?”
罗雅丹一言令范旭以及罗航大为惊讶。
罗航自不必说了,小妹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时常喜欢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豪侠梦,但从小到大却是连剪刀都没碰过一下,更何况是神念,他也是来了这里才知道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神念”的。
范旭更是不解,从罗雅丹出生开始,影牙就没终止过对她的关注,最近这六年也许是稍微松懈了一些,但罗雅丹每一天的行踪都有记录,种种迹象都表明罗雅丹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子,但就是这极其普通的女子忽然间却说自己是炼神者,这着实让范旭困惑。
“我毕竟不是炼神者,甚至没有接触过,我也不知道。”范旭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无奈,心中却在思考着,有必要回头再把罗雅丹的过往记录翻出来在看个仔细。
“你有办法是吧!”罗雅丹忽然叫着宋钰的名字。
“小姐怕是忘了,我的神念都转嫁到您身上,我现在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再说了,以前我也没有试过用神念去救人。”宋钰微微沉吟:“不过小姐也不要担心,你忘了我们还有个会神念的朋友,只要回海口找到他,也许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你们还有炼神者的朋友。”连范旭都对宋钰的话感到惊讶,炼神者何其稀少,可宋钰还有朋友在城内,而且也是炼神者。
罗雅丹口快:“夺人那家伙行踪不定,你不也说了他现在估计早已不在海口城吗,人海茫茫,我们又要到哪里去找他?”
“无论如何,我觉得应该先将老爷几人请回天关城,那里气候比海口温和多了,也更适合调养身体。”宋玉建议着。
范旭摆摆手:“罗爷几人知觉全无,就这样成天卧在床榻上已经很辛苦了,还要让他承受车马劳顿之苦,中途若有其他意外,岂非捉襟见肘?而且属下请主母过来,也还有别的事需要向主母请示。”
“范先生,以后叫我雅丹就好。”
范旭却很坚决地摇头:“法不可废,礼更不可废。还请主母移步大厅,有其他一些同僚想要见主母一面。”
“不见!”罗雅丹毫不犹豫地拒绝着:“我只想在这里陪着父亲。再说了,我在海口没有朋友,更没有熟人。”
“这些人主母还是见一下的好,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范围微微欠身:“这些人都是仰慕主母很久的同僚,也是主母的属下,你出面和他们见见,对他们那些人来说,雷霆雨露皆为恩泽!”
宋钰心中咦了一声,暗自猜测要见的人必然也是和范旭一样的,同是天目成员。
海口城的天目似乎与天关城的不同,彼此间似乎有一定的联系。海客王更是不知道为什么,脱离天目组织进入麦盟做逍遥闲人,从只言片语中也能感觉到,他和范旭之间有些不重不轻的矛盾。但彼此间还算克制,没有真到鱼死网破的程度。
这次,两名死士恰好出现在门口,其中一人走进屋内,面无表情地朝范旭微微欠身:“首领,人已经来了,在前厅候着。”
范旭点点头,朝罗雅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主母,很多事都是需要去面对的。下至渔夫,他们下海捕鱼是他的使命,因为他需要用这些鱼来确保妻儿老母不会被饿着;上至一国之君,帝国陛下平衡各方势力是他的使命,因为他们必须要用不同的势力来制约和牵制双方,从而确保整个国家能够按照他需要的方向前进;主母您的使命一样是不能避免的,去和那些同僚见上一面,让他们觉得这些年的雌伏隐忍是值得的。”
罗雅丹喔了一声,没有回绝,反而是问道:“是一些什么人?”
“和我一样,都是你的属下。主母只要知道他们是最衷心于主母的人就对了。为了主母,他们不在乎牺牲,不在乎流泪、流血,但就怕有人将他们遗忘,让他们流血后还要流泪。”
罗雅丹微微点头,起身朝屋外走去,只是脚下异常迟缓,在出门的时候还因为走神,差点磕在门槛上。
“主母在这里很安全,不需要你跟随着!”范旭惊讶于这个扈从竟然是万中无一的炼神者,更惊讶这人竟然将自己的神念转嫁给罗雅丹,所以手上刻意用了半分真元,在说话间抬手拍着宋钰肩膀。
真元悄无声息地顺着肩头钻入宋钰体内,在心坎处转悠一圈,然后再第二次拍下去的时候又迅速传回到范旭掌心,发现宋钰果然如自己暗察的那样,丝毫没有真元,至于神念他是没法察觉出来的。
宋钰倒是很希望能跟随罗雅丹一起过去看看,能来到这里的人修为、身份估计和范旭不相上下的人,而且很可能全是眼睛。
若是知道这些人的模样,以后在海口城行走起来,多少能够有些帮助,但宋钰从来没想过在这么多人面前主动暴露自己。
本来宋钰对范旭还有些好感,但进门时罗航那偷偷摸摸一句话让他心生警惕。
宋钰庆幸的是自己没有将藤条箱带出来,否则以这些个个都如海客王一样老辣的家伙,一看到藤条箱必然就猜到他身份,宋钰甚至在考虑是否有必要换一个行李箱。
“他叫玉枢,他会陪在你们身边,确保你们不会受到骚扰。”范旭说完就大步流星地离开,仅留下那个面无表情的玉枢。
“你是来监视我们的吗?”宋钰笑嘻嘻地朝那如木桩一般站在二人面前的少年问道。
宋钰一张口,罗航就在肚子里骂着他草包,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聪明人从来不会将话说得露骨。海口有句俗语叫做:“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因为这都是最犯忌的事,宋钰这话就好比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玉枢脸上,他甚至有些后悔先前在进门的时候悄悄给宋钰说的那一句话。
天知道这看似聪明,实则如草包的家伙会不会屁颠屁颠跑去给范旭说起。
“这一个多月都隐忍下来了,我何必要着急这几天。”罗航在心中嘀咕着,他也是被那“扈从”身份给骗了,小妹只身来海口,身边只带这么一个扈从,是人都会以为那必然是高手中的高手,但这会罗航才知道,这家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书生。
罗航心中骂道:“以前是炼神者有个屁用!”
以前父亲骂自己不成器,不会做生意,修炼上也一事无成,没想到这书生比自己更不中用,一时间大有恨铁不成钢的念头。
“不说话,看来就是了。”宋钰微笑着,将手搭在罗天舒额头上。
罗航大怒,上前一把将宋钰手挥开:“你干什么,一边候着去。”
“我只是担忧老爷安危,也想试试看。”
“没大没小,别忘了你什么身份。”罗航毫不留情地训斥着。
“我一直认为,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有着一种极致。对了,就像我小时候抓着的一只鸟,我用细绳将它脚缠住,任它在天上飞,但是飞到极限后,就算我不往回拽绳子,鸟儿飞起来带动的惯性也会将它反弹回来,飞得多高就跌得多疼。”宋钰干脆不去碰罗天舒,而是将手搭在旁边一个人额头上:“所以大少爷根本不用为已经发生的事而烦躁,这样会让你失去冷静的判断力。”
面前这人和罗天舒身材差不多,也是大腹便便,宋钰甚至怀疑,他稍微动一下这用门板达成的床,床上这人也会滚到地上去。这个人宋钰见过,而且还算得上有些熟悉,他就是以前寒门的丁账房,和罗天舒一同来海口,然后一道遭遇暗算。
“同样的道理,跌得有多深,反弹之势就有多强。”
“物极必反!你是要告诉我会有否极泰来的时候,是这样吧!”罗航本不欲理睬这家伙,但这个多月来,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对着老爹和几个跟随父亲的叔辈自然自语,现在有这么一个说话的对象,他也就不再去吹毛求疵地计较宋钰这下人身份。
“不可能的!”罗航摇摇头,眼中出现一抹忧愁:“纵然是父亲他们醒过来,但天关城的买卖是没法做下去了,听说前段时间,很多海口的人去了天关城,闹得满城风雨。今年家族年会上,估计那些叔公、伯伯也会对父亲发难,以后这罗族的家主是谁都还难说。”
“江东自古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宋钰微不可察地放出一缕神魂,渡入丁账房识海,对于没有修炼过神念的人而然,他们的识海都是一片灰蒙混沌,随着识海的开设和提升,才会绽放出不同的色彩:“生意没了,可以再做。那些大家族,哪一个不是从无到有,哪一个不是经历无数坎坷曲折的,只要人还在。”
罗航干脆拖了凳子坐下来,偏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宋钰,耐心地等宋钰说完才说道:“小妹一直在罗家院子里长大,接触的人和事都很简单,所以才没有太强的防卫意识,也是因为这缘故所以才异常喜欢那些剑仙豪侠,脑子里整天都是都被这些东西塞得满满的。她之所以比较信赖你。可能也是因为你能说会道的缘故。北域帝国我虽然没有真正走遍,但自信见过不少人、不少事。所以,我不是小妹,收起你那一套大道理。”
宋钰满意地将手收回来,一道神念如铁匣般将丁账房的识海囚住,这是导致他昏迷的原因。
理论上来说,只要打破这层禁锢人自然就苏醒,但宋钰的神魂一进入丁账房识海便隐隐有脱离控制的感觉,就像一头被饿了三天三夜的猛虎,忽然从笼中放出来,根本由不得他掌控。
宋钰相信他固然有能力,能一举将禁锢丁账房的神念吞噬,但丁账房本身的识海也会在自己神魂冲击下变得更加支离破碎,甚至是被彻底吞噬,成为毫无知觉的木头人。
只要找到结症,剩下的事可能要落在罗雅丹身上。
罗航见宋钰低头沉默,心中更认为是自己一针见血戳中宋钰软肋,随即仰头说道:“我不会让小妹身边有你这样喜好空谈之人,给你五百两银子,离开罗府。”
就算是旁边那站着如木头人的玉枢,也是嘴角悄然上撇,用眼睛余光蔑视了宋钰一眼。
宋钰抬头淡淡地看了罗航一眼:“等你离开这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