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战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战死

庆毅亲王面带忧虑，若说汉威和莽荒百万大军对阵，他并不畏惧，这样大规模的战役，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胜负难以预料。

最让人恐惧的，就是那两名莽荒武祖，这种级别的强者，能够无视人数，在千军万马中来回冲杀，直捣黄龙，击杀主帅。

对于这种强者，方岩虽然成长的很快，却没有一丝丝的把握从对方手下逃生。

即便他现在的真正实力已经达到了武圣巅峰，甚或超越了魔欲萧慕白等大陆老牌强者，但黑枭白魔，乃是武祖，是这个时代几乎不可出现的绝世人物。

“人皇，事情已经出现，没有任何回避的余地了。”方岩沉吟一下，道：“我们做好两手准备，大军既要有战的准备，也要有撤的准备，还有，水师要加强一下，随时待命，若两名莽荒武祖效法铁烈，在王都中击杀铁烈国主，那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暂时在海上躲避一下。”

“是啊。”庆毅亲王长叹一声，他能够在东南站稳脚跟，收拾残局，发展到今天，万分艰难，一旦临阵远遁，大好的局面就要溃散。

但除此之外，他们别无选择。

“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岩笑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唉，只能如此了。”

“人皇，你莫要叹气。”方岩收敛笑容，正色道：“国家危难，方岩是汉威人，犯汉威者，虽强必诛！两名莽荒武祖也是人，他们若真的前来，我必拼死抵挡！”

“方兄，说是这样说，但保存实力，才是驱逐莽荒的根本。”庆毅亲王动情道：“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汉威武道未来的希望，我不愿你有一点闪失。”

……

北域。

浩浩荡荡的莽荒大军，一鼓作气扫平北域，将大衍和铁烈两个大国灭掉，其余那些弹丸小国，大多是依附铁烈，铁烈一灭，他们几乎没做什么抵挡，就势投降。

一辆黄金铸造的车马上，摩罗陀意气风发，此战，可以说是他人生的顶点，甚或是整个莽荒有史以来军威最为强盛的时刻，不仅击败了宿敌汉威，且灭掉北域诸国，幅员万里的疆域，划入莽荒版图。

“扫平北域，下一步，就要占领汉威全域！”摩罗陀衣袖翻飞，望着眼前如同浩瀚海洋一般的大军，信心满满。

“大军！南下！”

随着摩罗陀一声令下，无数号角同时鸣响，在方圆千里的土地上，已经聚集起来的莽荒大军，如同一股铁流，缓缓而动，他们的目标，就是汉威尚未被占领的南部！

“莽荒无敌！君临大陆！”

“莽荒无敌！君临大陆！！！”

千万人同时怒声呐喊，大地都在颤抖。

大军启程，摩罗陀做回自己的车驾内，黄金车马内，舒适豪华，此时，车厢的角落中，两个莽荒武祖如同枯木一般盘坐着。

“两位老祖。”摩罗陀在万军阵前，如同王者，气势无匹，不可侵犯，但在两个莽荒武祖面前，却如同后生晚辈，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恩。”黑枭白魔，同时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名当代莽荒圣殿宗主，莽荒国师，目光中也微微露出赞许。

“此次扫平北域，全凭两位老祖彰显神威，北域平定，我莽荒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全力南下，攻占汉威，而后在马踏山南，维兀，这几个大国一灭，其余诸国，只是弹丸之地。”

“桀桀桀桀……”黑枭怪笑一声：“这些事情，我们两个老家伙是不懂的，由你主持就好了。”

“老祖，我莽荒这次北伐，也是迫不得已，这半年多时间，给了汉威喘息的机会，据说，汉威人皇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在东南称帝，聚集了大军，妄图借此对抗莽荒。这已经是汉威皇室最后一个成员，只要他一死，整个汉威，将变成一盘散沙。老祖……”

“不必说了。”黑枭单手微微一摆：“我们再费点功夫，将其击杀就是。”

“老祖出手，断然万无一失的！”摩罗陀稍稍一顿，又试探道：“不过，两位老祖应该知道，当今的天下，汉威那名武祖，是不世人物。”

“在这个时代，能够成就武祖，算是个人物，我们正想见识见识。”白魔气定神闲。

摩罗陀心里也很安稳，整个大陆，只有汉威老乞丐这一名武祖，即便他全力对抗莽荒，在黑枭白魔两个武祖的围攻下，只有身死的份。

“另外，两位老祖出手时，或许会遇见一个名为方岩的汉威少年武者，此人，必除！”

“少年武者？”

“是，老祖，此子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天赋异禀，资质超长，自从出现以来，缕缕大败强敌，在大陆各地都搅的一团混乱。据传闻，他如今，已经晋身武圣！”

“二十岁，晋身武圣！”

黑枭白魔为当世武道的巅峰存在，把任何人都不看在眼里，只对汉威老乞丐稍稍忌讳。但听到摩罗陀的话之后，也微微有些吃惊。

二十岁的武圣，那是什么概念？那是万年都不出的超级天才，这样的人，前途不可限量，没有任何人能推断出，他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

“如此说来，此子，不可留。”白魔沉吟道。

“正是，此子当年在五行宫，曾经协同汉威武祖，从五行之舟下逃生，且汉威武祖还大破了五行之舟。”

黑枭白魔一听，更加吃惊，五行之舟那种仙器，就连他们对战萧慕白的时候，都差点吃大亏，若不是拼死搏击，此时说不准起码得陨落一人。

“此子年少，若放任其慢慢成长起来，迟早会是我莽荒的心腹大患，因此，两位老祖击杀汉威人皇时，若有此人护驾，务必将其击杀！”

黑枭白魔顿时也大起杀心，敌人的阵营中出现一个天才，对他们来说就是巨大的威胁，不可能容其成长。

只不过这两人尚且不知道，方岩此时已经炼化了大妖的妖丹，又感悟出一丝天道，已经晋级到了武圣巅峰境界，成为这片大陆当之无愧的最强几人之一。

“方岩，方岩……”黑枭白魔缓缓对望一眼：“他活不了几天！”

浩浩荡荡的大军，如同一片海洋，从北域急速南下，将近一个月之后，已经来到了汉威北部，摩罗陀在云京稍作休整，接连颁布下了几条帅令，然后整顿大军，亲自指挥，从云京出发，继续南下。

整个汉威北部的莽荒驻军，几乎全部都有了动作，抽调部分精兵，配合南下的大军，凶猛朝东南压来。

此时，东南也有了相当强烈的反应，无数汉威军严密布防，庆毅亲王等几乎是夜夜不眠。

到了这个时候，莽荒已经没有任何顾忌，想要用绝对的优势，将汉威刚刚营造出来的大好局面一举冲垮。先锋部队和汉威接触之后，双方接连三次大战。但让莽荒意料不到的是，整合之后的汉威军，再也不像过去那样，一触即溃，士气高涨，从将领到士兵，人人悍不畏死，与莽荒死战。三场大战下来，莽荒不仅没有讨到一点便宜，反而损失惨重。

此时的汉威军，的确已经不是过去的汉威军了，自从庆毅亲王掌权之后，一步步更换了军中的将领，他原本就是汉威皇子，从事政务，对汉威诸多将领都了如指掌，任用贤臣良将，将一支败军，慢慢调教成为劲旅。

而且现在的汉威军，人人心里都有一种信念，莽荒和汉威大战，莽荒乃是入侵者，即便战败了，也能退回自己的国家，但汉威若是战败，无路可走，人人都要沦为亡国奴，被异族奴役，生不如死，被奴役欺压至死，还不如壮烈战死。

随着大军逐渐聚集，双方的战斗也愈加惨烈，指挥汉威军其中一路大军的，正是龙江侯。

不得不说，庆毅亲王此人有明君的气度，虽然当初龙江侯以诡计蛊惑汉威人皇，导致庆毅亲王被迫逃离云京，且一路接连被人追杀，几乎身死，但他夺权之后，并未处死龙江侯，反而将一支大军交到他手上。龙江侯此人半生征战，经验是十分丰富的，能被称为汉威两大名将之一，岂是浪得虚名？对于这样的人，庆毅亲王还是能够容忍的。

龙江侯率军到达前线之后，指挥得当，将莽荒大军的锋芒完全压制。将领用兵如神，再加上士兵人人都肯出力死战，这支劲旅，几乎是不可摧毁的。

因为每一个汉威军士兵都知道，他们在沙场拼命，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的国家，民族，即便有些人不能洞悉这些大道理，却也清楚，他们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妻儿老小在流血，即便战死，也死得其所。

更何况，庆毅亲王早已经颁布律条，凡在战场战死的士兵，不仅每个人得名字，都会被编撰入《汉威英烈录》中，他们的家人，也将得到国家的赡养。

试问，又有哪一个人，愿意看到自己家园被毁，看到自己年迈的双亲，年幼的儿女，被异族欺凌？

因此，所有的汉威士兵，这一次确实是拼命了，在龙江侯的指挥下，大军士气高涨到了极点，不仅没让莽荒寸进，反而隐隐将他们北逐了百余里。

军报传来，小朝廷上下人人振奋，但在捷报的背后，庆毅亲王等人却知道，这场风暴，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大的危机，在酝酿着。

“龙江侯此人，是有真本事的，若非他为一己私利，有镇北侯爷和他分别镇守边陲，莽荒即便攻来，也不可能来的如此顺利。”方岩怅然道，对于镇北侯父子，他还是心怀感激的。

“大军阻挡住了莽荒，其实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庆毅亲王也有些不安。

方岩和庆毅亲王交谈了片刻，就离开行宫，等回到自己的军帐时，才发现老乞丐正默默矗立在月光下。

“小家伙，你回来了。”

“老伯。”方岩快步上前。

老乞丐在月光下站立，几乎和这片月色都融为一体，他面容平和，无喜无悲，如同参悟了一切的圣人。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老乞丐微微叹了口气，眼中的莹润光芒，闪动着点点亮光。

两人漫步于夜色中，都未开口，良久之后，老乞丐才慢慢说道：“小家伙，大乱要来了，不久之后，或许这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老伯，这也不一定，汉威军气势正盛，将莽荒压制的不能寸进。”

“小家伙，难道你忘记了铁烈如何灭国的？”老乞丐自失一笑，道：“在千军万马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但往往就是一个人，能够改变一场战争，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若非两个莽荒武祖潜入铁烈王都，击杀了铁烈人皇和皇室子孙，莽荒能这么快攻下这北域第一大国吗？”

“不能。”

“所以，未雨绸缪，一切都要在还没开始之前做好打算。”

方岩确实是有些慌乱，老乞丐所说的，再明显不过了，他也知道，莽荒此来，是存了灭绝汉威之心，两个莽荒武祖，肯定会故技重施，但庆毅亲王现在已经登基，是这个国家的核心，是万人的领袖，若是在大军激烈交战的时候，不声不响的下海远遁，于军心不利。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庆毅亲王等人，是不能走的。

但不走的话，随时都可能受到莽荒武祖的偷袭，这种绝世高手，想要潜伏到行宫附近，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两名武祖出现，谁人能挡？没有任何人挡得住。

“一切有我。”老乞丐干瘦的身躯挺拔，在一片激烈的海风中，衣袂都未浮动，他如同磐石。

“一切也有我！”方岩上前一步，和老乞丐并肩而立。

远方，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只有阵阵潮水声，不断涌动。

“小家伙，你前途无量，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就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老乞丐双眼如同星辰，在闪烁。

此时，方岩已经看出了老乞丐的心意，但是，他怎么可能独留老乞丐一人，在此对抗莽荒。

“你如朝阳，我如日暮，不可相提并论，希望，是在前方。”

“老伯……”

“远处，黑吗？”老乞丐突然手指前方：“尽管现在看来，一片黑暗，没有光明，但朝阳在蛰伏，只要它能出现，天地，尽在一片光明中。”

夜色中，潮汐前，一老一少伫立，如同两座山峰，代表着这世间武道的极致。

汉威与莽荒的沙场之上，尸体层层叠叠，鲜血将土层都浸透了，每一瞬间，都有千百生命，从世间消失，每一瞬间，都有父母，失去了儿子，都有妻子，失去了丈夫，都有孩童，失去了父亲。

人，都要死，死，却有轻重之分。

龙江侯双目通红，指挥这场大战，接连十多天不休不眠，即便他这样的武圣强者，都有些吃不消了。

这不知道是龙江侯此生指挥的第几场大战，可能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

但这场大战，却让他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此时，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汉威的罪人，亦或汉威的功臣。

“侯爷，莽荒军在聚集，似乎要发动猛攻了。”

“传令三军，死战！”

这是汉威和莽荒暂时停战后的第一战，意义非比寻常，说到底，龙江侯也是汉威人，他不愿自己的国家，被异族践踏。

呜呜呜……

咚咚咚……

号角和战鼓都在轰鸣，前军万马聚集在一起的气势，翻江倒海，杀气升腾半空，盘旋不去，即便是那些懦夫，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到这里，一腔热血也会被激荡的将要沸腾。

滕然间，从极远处的莽荒军阵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猛冲而来，如同两只鲲鹏，在九天之上飞翔，两条黄龙，在他们身后翻滚。

“这是两名莽荒武祖！”

到了这时候，两名莽荒武祖复苏的消息，已经不是传闻，击杀大衍人皇，击杀铁烈人皇，击杀汉威统帅，让世人胆寒，让大陆颤抖。

“嘶……”

龙江侯倒抽一口冷气，瞳孔猛然收缩起来，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不啻于死亡的代名词，他们如同地狱的死神，来自另一个死亡的世界，到处收割生命，宛如操控着生死的法则，法则锁链抛出，没有任何人可以逃脱。

而此时，双方数以几十万计的大军厮杀在即，若龙江侯这名统帅临阵退缩，整支大军，就要散了。

从庆毅亲王夺权之后，龙江侯便如同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此时，他的惊恐，在一点点消退，紧紧握住腰间的宝剑。

“帅旗，不可倒！”

“侯爷！两名莽荒武祖，已经杀来了！”

“死战！”

龙江侯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宝剑呛啷出鞘，寒光闪动。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远比任何名驹宝马都要迅猛，如同两颗星辰在宇宙中转动。

两人杀来，杀气弥漫，气势如龙，几乎要将千千万万汉威军的杀气都遮掩下去。

嗖！

身影冲到阵前，如同利刃破竹，一片一片的汉威士兵爆裂成血雾，密不透风的人群，被撕裂出一条血流得通道。

“桀桀桀桀……”黑枭怪笑，宛如夜魔。

“杀！”白魔只说了一个字。

高高飘扬的帅旗下，龙江侯身姿挺拔，他手握宝剑，如同少年时刚刚从军那般，一股热血在激荡着。

两条身影渐渐近了，在千军万马中冲杀，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

“臣有罪，今日，以血明志！”

龙江侯喃喃自语，猛然，他眼中爆射精光，将闪动着寒光的宝剑，慢慢举在胸前。

“杀！”

他手持宝剑，猛冲上前，祖窍内一点金光，猛烈燃烧起来，顿时，金光如同一团熊熊火焰，蔓延到了全身。

黑枭白魔一步不停，一左一右，从龙江侯身旁一闪而过。

黑枭掌如刀，幻化出了一片杀影，斩裂天穹。

白魔拳如锤，震荡出迷蒙的气息，打碎世界。

嘭……

一黑一白两条人影闪过，燃烧着金光的龙江侯，猛然爆裂开来，点点金光，在四周激飞，将地面砸出万千大坑。

呛……

一切都毁灭了，只有那把闪动寒光的宝剑，爆发出一阵清脆的剑啸，嗖的飞上半空。

直到两个莽荒武祖的身影消失在了千军万马中，宝剑才呼的落下，斜插于地面。

剑身微微晃动，一缕鲜红的剑穗，如同浸染了鲜血一般。

当下，有战报急送后方，庆毅亲王看完之后，手指微微抖动了一下，面庞上浮现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情。

龙江侯是罪人，却在此时，不顾生死，壮烈阵亡，以血，令万千将士激愤。

他无功，或许，在此时，亦无过。

“追封龙江侯，为上柱国，宝栾殿帅，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