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维兀之行（三）
第八十四章 维兀之行（三）
转眼之间，这十来个莽荒国武师就走的一个不剩，只能隐约听到那个黑胖少年的哭闹怒骂声，三个人忍俊不忍，笑出声来。
“这黑胖小子还真他娘的有意思，都多大的人了，满地打滚撒娇。”
“一看就是被师长宠坏了。”方岩想想那个名为阿古的武者，就觉得对方很不简单，这样的人能给黑胖少年当随从，说明黑胖子也是有些来历的。
恰好迎宾馆的那个官员刚才就躲在旁边看热闹，现在事情了结，方岩问他，那黑胖小子是什么来头。
“这位黑脸公子来自蛮荒国，是蛮荒国国师摩罗陀的独孙。”那官员陪着小心道：“各位都是我们维兀的贵客，所以，千万不要相互间伤了和气，要知道，那摩罗陀可不是一般人，真要跟他孙子结下仇，对大家都不好……”
官员一说摩罗陀，方岩他们倒都是知道。因为莽荒国一直是汉威国的死敌，双方连年交战，所以汉威的百姓对这个西邻比较熟悉，尤其对莽荒国师，更是时常听人说起。
莽荒国师摩罗陀是天下闻名的几大术师之一，术法之高强，令人叹为观止，在国内的地位令人仰望，就连莽荒的国主，也对他尊重有加。三十年前，摩罗陀亲率莽荒国大军入侵汉威边陲，一场死战，汉威大军损失惨重，失地八百里，这一战，令得摩罗陀声威大震，从此成为了汉威军的噩梦。一直到了镇北候横空出世，才在西陲与摩罗陀棋逢对手，不但收复了八百里失地，而且压制的莽荒国大军无法东进一寸。
摩罗陀这样的人物，一旦得罪了，后果确实不堪设想。但方岩他们几人都不是莽荒人，这辈子也不打算到莽荒去，所以尽管摩罗陀名头大的吓人，他们倒没有过分放在心上。
“听人说，莽荒国师摩罗陀座下有十二妖奴，不知道这阿古是不是其中之一。”方岩自言自语道。
“那倒不是。”迎宾馆的官员好象对这些事情十分熟悉，在旁边解释道：“这黑脸公子的随从阿古，是莽荒国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武士，虽然也隶属摩罗陀调遣，却不是他手下的十二妖奴之一。”
“恩，果然不出我所料，这阿古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
“公子说的不错。”迎宾馆官员似乎是有意卖弄，摇头晃脑道：“各位看起来也都是修习武道之人，一眼就看出这阿古的不凡之处。”
“哦？他有什么不凡之处？”方岩心头一动，他虽然看出阿古与众不同，但那全都是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而已。
“因为我们维兀也跟莽荒接壤，所以对他们国内一些事情，也是十分了解。这位阿古，是个纯武者，而且平生不修战技，只会一套叫不上名的粗浅拳法。”
“这就是他的不凡之处？”斗鸡眼大叔听着就忍不住想笑，身为武者，不修战技，那战力将要大打折扣。
“这位贵客，先别急着发笑。”官员正色说道：“阿古只修一套直来直去的拳法，但武道中有谚，贵精不贵多，他专修一门拳法，浸淫其中许多年，心无旁骛，只把这看似平凡简单的拳法练的出神入化，威势惊人。”
“一套粗浅拳法，能有多大的威势嘛，你以为老子没习过武啊。”斗鸡眼大叔不以为然。
“这个我也只是听人说起，具体的情况就不知道了。不过别人既然这么说，总是有道理的。各位都是我们的贵客，所以，还是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官员笑着说了几句，然后派人送上精致茶点，让方岩他们充饥。
三人本打算到外面见识一下维兀风情，但被黑胖子一场大闹，顿时没了兴致，只好留在迎宾馆内，吃吃喝喝，说些闲话。吃饱喝足，他们就在迎宾馆来回走动了一下。维兀公主招选驸马，这等盛事参与的人多不胜数，整个迎宾馆内确实住的人满为患，走到那里，都是三五成群的青年才俊，方岩他们觉得无趣，又回到自己房间，下棋取乐。
整个东平洲地域数以几万里计，所以从各个地方赶来维兀的人路程远近不同，方岩他们一连住了几天，每天都能看到不同的人刚刚赶到京城，但迎宾馆已经人满，那官员无奈，只好把迎宾馆废弃多年的一处偏院也清理干净，供人住宿。这些来客大多是一方豪强世家的子弟，只为了住宿的事，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纠葛。方岩他们的房间原本是留给汉威国皇室一位皇子的住处，不过那位皇子倒是行事低调，房间被人占了也没说什么，静静搬到了迎宾馆的别院。
大概五六天后，前来应招驸马的人已经多达八九百人。迎宾馆的官员看着人来的差不多了，就立即上奏，然后回来告诉前来应招之人，三天后，将会进行第一次选拔。方岩他们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所以就找那官员打听。
“这些事情，我们也说不清楚，不过，上面有风声露出来，我们维兀朵莲公主，是当今人皇最为溺爱的一个小女儿，替她招选驸马，一定马虎不得。我听人说，不但要家世显赫，人品端正，而且最好是修行武道或者术道的青年才俊，至于其它方面，肯定还有要求，譬如性格，长相之类。几位不要急，到时候就知道了。”
“老子问你，你们公主招选驸马，最大年纪要多大的？”斗鸡眼大叔问道。
“年纪？这个好像没有明文规定。”
“那就好！”斗鸡眼大叔顿时乐了：“这就等于老子也有机会去参选，这位大哥，不瞒你说，老子其实正当壮年，只不过长的略微有些成熟稳重。男人嘛，自然是要成熟一点的好，否则的话，怎么能照顾好你们得娇贵公主？”
“这个……”那官员一看斗鸡眼大叔的年纪和尊荣，立即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万一老子真的选上驸马，以后肯定要留在这里做官，到时候忘不了老哥你的好处。”
官员一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方岩和狗娃都是哈哈大笑。
三天时间转眼即至，迎宾馆内前来参选的人事先都得到消息，所以第四天一大早，都精神抖擞的准备应试。整个迎宾馆内人头攒动，一些相熟的人还纷纷低声交谈，均在猜测，这次招选驸马，究竟是如何一个选法？
方岩他们三人中，只有狗娃一人是主角，但狗娃本人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只不过是为了糊弄他爷爷，顺路出门游玩一番，所以他们和平时一样，安心洗漱吃饭，直到外面的人都等的不耐烦了，三人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这么热闹。”斗鸡眼大叔皱眉道：“老子压力巨大。”
不多时，就有维兀国皇城内的一名官员带着大批随从来到迎宾馆，大家知道这是主管第一次选拔的官员，所以不由自主就围了过去。方岩他们三人落到最后，在人群最外围看热闹。
“都别挤我！我来的最早，你们全都给我退后。”
人群正中一阵吵嚷声传来，方岩一听，又是那黑胖小子的声音，他们踮起脚尖一看，黑胖小子正围在皇城官员身边，使劲把身旁的人往后挤，但这些人都有修为，身上少说也具有千斤之力，黑胖子虽然长的肥胖粗野，不过用了半天劲，连一个人都没挤动，倒是惹得一圈人都看他不怎么顺眼。
“都给我让开！谁敢再挤，我叫爷爷杀了他！”黑胖少年被人挤疼了，呲牙咧嘴叫道。
“去你娘的！少爷我现在就把你给挤死！”
“妈的，这么丑的黑胖子，你不怕把公主吓的吃不进饭？”
“这是从谁家牲口圈里跑出来的一头？我早就说了，平时记得把大猪大狗大骡子什么的都栓好。”
这些人都不是莽荒人，也不清楚黑胖少年的底细，所以看他跟个疯子一样在人群里叫来叫去，便都冷嘲热讽起来。黑胖少年当即就不干了，扯着嗓子喊阿古，让阿古把他们全都杀掉。
那个名为阿古的武师正站在人群外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黑胖少年没有一点修养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
“阿古！你听到没有，我快被人挤死了！”黑胖少年大声呼叫。
“这黑胖子是那儿的人？怎么真的和疯子一样？”
“什么世道，这种人也敢来维兀国应招驸马？要是他能选上，那就是全天下的人都瞎了。”
阿古在人群外自然能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听了片刻，实在忍耐不住，转身大踏步离去。黑胖少年看到阿古走了，顿时没了精神。
如此吵闹了半天，维兀皇城的官员才算把众人安抚下来，让随从们把大家带到迎宾馆的正厅说话。
迎宾馆正厅说起来也不算小，但这次所来的人实在太多，人人只能站着等候。等到人全部到齐，皇城官员咳嗽一声，先是啰嗦了一堆皇恩浩荡之类的废话，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人人听的想打瞌睡。
“各位贵客，这次鄙国朵莲公主招选驸马，事关重大，所以请各位严肃谨慎，本官负责第一次选拔，请各位的随从以及同伴先行退出正厅。”
这些应选的青年来的时候少不得带上一些随从和三五个至亲好友，全部都挤在一起看热闹，官员一声吩咐，他们才恋恋不舍的离开正厅。方岩知道这是正事，于是就叫斗鸡眼大叔和自己先出去。
“你自己出去吧，老子也要应选。”斗鸡眼大叔头也不回的说道。
方岩无奈，只好自己先行出门，站在厅外等候。乱糟糟的闹了半天，正厅内才算安静下来，如此一番清理，闲杂人等最少出去一半，正厅内只剩下了四百来人。
“这样选人成亲，很有意思么？”方岩心道：“也不知道这位公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紧接着，那官员又宣布一道命令，因为维兀的朵莲公主只有十六岁，所以，这次应选人员的年龄必须在十四到三十岁之间，过小或者过大的，不予考虑。
不过，这条命令倒没有难倒多少人，因为此次前来入选的都是各地的一些青年，至多有几个想来碰运气的中年人，官员一声令下，这些年龄超过三十的人便悻悻退了出来。
方岩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斗鸡眼大叔出来，站在门外定睛一眼，斗鸡眼大叔气定神闲，没事人一样在里面站的端端正正。方岩心里纳闷，想着斗鸡眼大叔今年不会真的连三十都没到吧。
那黑胖少年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抠鼻子，余光一扫，立即看到了不远处的斗鸡眼大叔，这黑胖子记得昨天自己挨过对方一个清脆的大耳光，因此记恨在心，朝着斗鸡眼大叔就嚷道：“你这个老东西！没听到吗，超过三十岁的人都要出去，你还赖在这里干什么！”
“妈的，老子出去不出去关你鸟事！”斗鸡眼大叔脸不红气不喘道：“老子今年刚好二十九岁，又没有超过年龄。我说你这黑胖子，连皇城这位大人都没有说什么，要你来管我？”
“来人！这人一看就是个老家伙！”黑胖子又扯嗓子喊道：“快把他轰出去！”
“找打！”斗鸡眼大叔卷卷袖子以示恐吓，黑胖少年身边没有随从，害怕挨打，因此心里没底，畏惧的朝后缩了缩。
维兀皇城的官员听到两人争吵，抬眼一看，顿时觉得斗鸡眼大叔好象真的年过中旬，但仍然好端端的站在正厅没有出去，心里就有些奇怪，问道：“这位贵客，请问贵庚？”
“回大人的话。”斗鸡眼大叔知道这官儿是负责第一次选拔的，为给对方留个好印象，所以装的恭恭敬敬道：“我今年刚好二十九岁，到了明年这个时候，才是三十岁生日。”
“二十九？”官员纳闷道：“看着确实有点不像……”
“大人有所不知，小人自幼崇尚武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风吹日晒的，难免显得有些老相……”
官员也一时语塞，命令中只规定了超过三十岁的人不得入选，但并没有说长的显老的人不得入选，又见斗鸡眼大叔信誓旦旦，一口咬定自己只有二十九岁，因此也说不出什么。
“黑胖子，看见没有，大人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老子的真实年纪。”
这道命令十分简单，待到超过年龄的人退出正厅之后，皇城官员的随从便搬来七八张桌子，让所有人都站在桌子后面排队。如此一来，迎宾馆内立即排开了几道长龙，从正厅排到了门外。方岩瞅准这机会，连忙过去问道：“斗叔，你怎么非要留下来？你真的二十九岁？”
“这个……兄弟对不住啊，瞒了你这么久，老子确实是二十九岁。”斗鸡眼大叔平静答道，根本让人看不出他在撒谎。
“二十九岁？二十九岁？”方岩来回围着斗鸡眼大叔看，斗鸡眼大叔被他看的心里发毛，连忙转移话题道：“兄弟，你看眼前这架势是要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斗叔，你真的不像二十九岁的人。”
等到众人排好长队，就有七八个官员的随从，坐到桌子后面，一人拿出一张画像。每人手中的画像都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这画像上只有一个人大致的面部轮廓，却没有具体的五官长相。
“各位。”那官员清清嗓子说道：“本官职责在身，因此这次初选就要公事公办，一丝不苟，希望各位贵客能够配合。这几个人手中的画像，乃是鄙国朵莲公主亲自手绘，各位请一一上前，由我的随从观看你们长相，再对照画像，凡是脸型与画像相差太多者，便不能入选了。”
“这是什么规矩？”有人小声问道。
“这张画像，肯定是他们公主以自己喜好画出来的，否则，选来的驸马不入自己的眼，那以后怎么过日子。”有人猜测道。
“看那画像上的脸部轮廓，是个瓜子脸，这一来，方脸圆脸鹅蛋脸的仁兄们就要落选了。”一个人掂起脚尖朝前看了看，得意的说道，只因为他本人就长着一张瓜子脸。
“瓜子脸很得意么？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看。”一个国字大脸的人酸溜溜说道。
不过，那人的猜测倒是十分正确，那些手握画卷的随从，一一仔细查看面前应选者的相貌，凡是标准的国字大脸和圆脸鹅蛋脸等等脸型，全部淘汰出局。
“这是什么道理！上古圣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少爷端端正正一张方脸，正合了圣人的话，你们还把我淘汰出局！真是岂有此理！”一个方脸青年被淘汰之后气愤说道。
方岩也觉得这规矩有点可笑，但他置身事外，不管如何选拔，却不关自己的事，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世上的人长相各异，也不可能人人都是瓜子脸，所以一番查看下来，淘汰的人竟然占了一大半以上，可怜这些应选的人，不远万里奔波到维兀国，却连公主的面也没见到就被打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