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巅峰对决(一)
第三十七章 巅峰对决(一)
黄昏,在夕阳就要跳入地面的那一刹那,安泽南出现在官道之上。其巧合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味道。
在山脚下和众人打过招呼,安泽南随即上山。其轻松自然处,似乎是去赴宴,而非生死之争。看到这个模样的安泽南,商良海始终司离所言非虚,在他庞大的压力逼迫下,安泽南已经成长到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
从踏足山道的第一步开始,安泽南就感应到司离的存在。在那一瞬间,两者的心灵紧紧联系在一起,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
自今日启程,转乘飞机到达云丘,又一路步行至此。这段短短的旅程,却是安泽南心灵一个自我洗涤的过程。
在这旅程中,安泽南想起了过往种种。从少时学艺到青年求学、从遇到龚倩再到对抗魔门。许许多多的画面如同幻灯片般在他心灵间掠过,其中有爱有恨,也有无奈和辛酸。平时这些隐藏在深处的情感,此刻却如同海啸般冲刷着他的心灵。
安泽南没有刻意去回避这些情感,他如同站在大潮将至的海边,张开双臂,迎接这心灵的洗礼。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领悟到,所有的苦痛与磨难,一切的一切却是今日把他推至此地的因。而现在,他必须摘下这个果。无论这个果实,是苦是甜。
过去、现在与未来突然融成一体,如同轮回,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这一切,只是人生之中一部分经验罢了。
踏上无名峰,安泽南又想到了黄伯。
就在这个山峰之上,他第一次和司离相遇,同时亦是黄伯的归西之地。司离选择这个他们相遇的初始之地,却作为一切的终结之所,本身便带有一种大圆满的味道在里边。至于这是谁的圆满,此刻却尚是未知之数。
安泽南一路朝山上走,一石一木皆有感于心。它们存在的形态、位置,似乎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蕴含着天地间的秘密,呈现出一种让人心醉的美态。安泽南浑然忘记了此行而来的目的,他的心神不断攀升,体内圣灵气天然运转,不断有天地精灵被他吸入体内,却又随着呼吸逸出体表。
潮涨潮退,有给有还。在这一刻,安泽南终于成功地以自身为媒介,把天地联系在一起。人法地、地法天、三才一体,无分彼此,是为大道。
大道者,混沌是也。无有始、无有终。无形质,无爱憎。来去如意,不滞于物。天地本自然,一切唯人自扰。这人者,是为自我。
而此刻,安泽南心神沉醉于天地,连自己也遗忘,便晋及他安家“无想无为”中的大道之境。这种境界来得自然而然,带着本该如此的味道。
当他踏上峰顶的时候,便看到了司离。司离屹立崖边,仿佛自开天辟地以来便没有片刻移动过。安泽南看到司离时,司离也看向他,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在时间上没有先后之分,默契得如同一个神迹。
而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本来明月当空的夜色下,却有乌云不断涌至,隐有山风欲来之感。
山风吹动两人的衣裾,风虽劲,两人眼睛却没眨上一下。
过得片刻,两人相视一笑。
“泽南你来了。”
“我来了。”
“为什么而来?”司离问道。
安泽南拍着脑袋道:“我忘记了。”
“好一句忘记。”司离哈哈大笑,状极欢愉:“司某这数十年来总想忘记一切,可恨却无法办到,所以才得在尘世挣扎。哪及得上泽南洒脱,说忘便忘。不过,泽南虽忘记此行目的,可司某却不得不提醒你,这场仗可不能不打。”
安泽南微笑道:“这是自然,否则不是让司老白等一天。”
“就是就是。”司离抚掌说道,却突然眼神一凛淡淡道:“那么泽南以为什么时候开始为宜。”
“既然迟早要打,现在又如何?”
安泽南说话间,身影突然消失在原地,却又如变戏法般来到司离身前三米处,一拳击出!
他说打便打,司离看在眼中,却觉相当痛快。
哈哈一笑,魔主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一拳印在安泽南的拳头之上。
两人毫无花假地硬撼一拳,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但无名峰却突然晃了晃,下一刻,天空惊雷响起,豪雨终至。
山脚下。
众人撑着雨伞朝山上张望,但大雨倾盆,景物模糊,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白亦雪亦是一脸古怪表情,她在安泽南身上种有灵犀道胎,无时无刻不感应到安泽南的存在。然而就在安泽南出手的瞬间,白亦雪再感应不到他的存在,仿佛他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一般。
自然,实情并非如此。反而,白亦雪知道山上两人已经拉开了战幕。这矛盾的感觉,让她这天之骄女也百思不得其解。
无名峰上。
两道身影一触既分。
司离又落足崖边,双手负后,似是没有动过手一般。
安泽南抬头看向天空,上空风卷云龙,大自然无穷的变化一一掠过他的心灵。他似忘记了司离的存在,心神为夜空壮观的风云变化所吸引。
说来奇怪,豪雨所疾,但两人周围却滴水不沾。似乎这片雨云,独独把两人遗漏过去一般。
“可喜可贺,泽南心障全无,灵通圆满,否则如何能够在司某的天魔七幻下准确命中鄙人的拳头。否则,这场仗不打也罢。”司离摇头叹道,方才他一出手便用上了天魔七幻,但安泽南却不为魔障所惑,准确命中他的拳头。
两人试探性的一击看似轻描淡写,但其中凶险处并不亚于性命相争。只要安泽南方才受幻觉所惑,司离便会全力出手,直到安泽南毙命拳下为止。
但安泽南正中他的拳头,却封死他诸般后着,只能重新回复对峙之姿。
“心有垢,方有障。之前泽南一直为愤怒、怨恨等情绪蒙蔽了心灵,如一叶遮目,故睁眼如瞎才会为司老的七幻所惑。”安泽南终于低下头,看向那崖边平生劲敌,淡淡说道:“但自我踏上峰上那一刻开始,我心已如大道,不着无意,不执于情,故无垢无障。天魔七幻虽是针对感官乃至心灵的幻术,若司老仍想凭这外道之术取胜,恐怕今日会饮恨于此。”
司离长笑道:“泽南还是第一个敢当面斥我天魔七幻为外道之术的人,不过我一点也不生气,反感欣慰。若我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倒让泽南见笑了。但在此之前,且让我加些彩头,好为我们这生死之战更有看头。”
安泽南微笑不动,司离手一翻,却有五个黑色方匣落到峰顶一块巨石之上。跟着,黑匣缓缓分裂,出现无数立体方格。随着黑匣打开,从其中便不断逸出凶厉煞气。
安泽南再笑不出,这分明是为魔门所夺的五只妖煞,却不想司离此刻以之为彩头,不知道是何用意。
“这魔封匣为魔工造特,我已经拜托魔工亲手改造,在其中暗设魔匣打开的时间。而魔匣上留有司某的灵动印记。除非匣内的印记消失,否则是无法停止魔匣的开启。换言之,如果泽南无法在魔封匣完全打开时击败司某,那么被封印在其中的五只妖煞便会重现。五煞齐现,泽南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司离淡淡笑道。
“原来司老也知无尽怨海之事?”安泽南微讶问道。
司离点头承认,说道:“若泽南不抓紧时间,恐怕怨海一出,世间再无净土。”
安泽南摇头苦笑道:“那便请司老赐教吧。”
“好说。”司离开始提聚功力,这还是他自魔功大成以来,第一次全力催运体办灵能。立时,司离全身逸出各种迷离光彩,各种颜色的光气托得司离平空离地而起。
魔门讲究顺为贱,逆为贵。因此无论心法和技艺皆带着逆天判地的味道,便如此刻的司离,任安泽南想像力再丰富,也不敢相信有人能够纯凭灵力的提升而违反自然法则。要知浮空而起他也能办到,却须借助飞行类的妖魔之助方可办到。
司离却以凡人之躯做出如此神迹,深深震撼着安泽南的心神。
漫天的雨线似为司离灵能所感,却自空而下,再盘绕环绕在司离周身。司离全身笼罩在狂卷的雨雾之中,诡异的是,他的衣角却如同千斤之物般一动不动。便在这动静对比无比强烈的异状中,司离已将灵力运至极致。
“诚如泽南所言,天魔七幻不过是针对对手各种层次发动的幻觉。但泽南可有想过,若这幻觉化虚为实又当如何?”
雨雾狂旋中,传来司离淡淡的声音。
安泽南心中一震,而司离已经双手齐挥。顿时,盘旋在他身边的雨雾突然飞射而来,又在半空凝聚成无数剑刀枪矛,无孔不入漫天罩至。
每柄兵器都凝聚着司离强大到难以置信地灵能,这是实实在在的杀招,而不是任何幻觉。如此奇技,却是司离以无上魔功创造出来的奇迹。他不愧是天魔殿百年一遇的奇才,竟然将天魔七幻化虚为实。如此成就,即使当不上后无来者,却也可称为前无古人!
安泽南一掌斜劈,将迎面刺来一杆战枪震成水沫。但接踵而来的更多刀兵却让他知道硬接不得,只得不断作出规避动作。只见他身形闪烁,穿梭于无数刀剑之中,又拳脚尽出,格挡着魔主这手似无穷尽的凌厉攻势。
“司某不才,在前人的心血之上加以演变,终悟出这化虚为实的真魔九式,便请泽南细细品尝。”
安泽南磕飞一口大刀,又踢碎朝他腰际斩来的巨斧,尚有余暇开口道:“却不知道这招是司老九式中的哪一式。”
司离双手挥动,遥控雨兵绞击安泽南,嘴上却答道:“此式名为兵戎相见,泽南以为如何?”
“非常不错。”
嘴上赞道,他双臂却弹出雷光,安泽南瞳孔蓝芒大盛,在无数刀兵之中他突然旋转起来。
叮叮当当之间不绝于耳,安泽南狂旋不休,却以召来的雷光双刃形成全方位的防守,同时又把司离以魔功演变而来的无数刀兵尽数绞碎。
司离虽然可以不断化出刀兵,但如此一来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于是双手放下,半空的刀枪剑斧立时化成雨水散落一地。
安泽南停下,笑道:“司老也接我一招。”
他方要朝司离掠去,却突然发现身体动弹不得。猛然向下看,安泽南却见由雨水化成了骷髅骨架自地面冒起,它们用手牢牢抱住安泽南的双腿两手,硬是让安泽南定在原地。
“这又有什么名堂。”安泽南苦笑道。
“此式为百骨功成,所谓一将功成百骨枯。它虽没有任何杀伤力,却是让司某取胜的铺垫。接下来……”司离双臂缓缓提高,而盘旋于身侧的雨雾则不断化成个个手掌般大小的轮锯。
水轮狂旋,发出嗡嗡震响。在司离手臂挥动间,它们呼啸而至,变化无度地切向安泽南。
“泽南且试试这招……肝肠寸断!”
安泽南瞳孔扩张,水轮瞬间来到跟前,而他为百骨功成所制,却是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