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黄袍加身（上）
第十章 黄袍加身（上）
曹侯已死，曹国再无霍蒙所担心的事情，他静静的站在曹侯尸体面前，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那些忠诚的侍卫眼神茫然，浑然不知如何是好。
霍蒙轻轻叹息了一声，随手点了一名距离曹侯最近的侍卫，低声道：“你们把他带去未央宫吧，三天后为曹侯举行国葬！”
那名侍卫茫然地站起身来，迟疑片刻，忽然开口道：“霍……将军，曹侯死了，曹国今后该怎么办呢？”
霍蒙勉强露出一个微笑，说道：“不必担心，曹侯虽然死了，但是很快就会有一个曹侯坐在这个位置上，而且，我敢担保，他一定能够比上任曹侯做得更好，你们的日子也会更加好过一些。”
在场的侍卫都默默无语，好一会儿，才有人低声吩咐着什么，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将曹侯的尸体抬起，小心翼翼的往宫外走去。
霍蒙出神了一会儿，刚一转身，却有人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抬起头来，琴仙子满眼都是泪珠，泣道：“明辉先生怎么死了？他学究天人，怎么就这么死了？”
“别这样，琴琴！”霍蒙柔声道，“明辉先生年纪大了，又经受这么大的变故，早走晚走，都是要走的，与其在病痛的折磨下辗转反侧，还不如像这样，连一丝痛苦都没有的离开。”
琴仙子在霍蒙的怀里抬起头来，泪光盈盈，阳光照耀下，说不出的绝美，风华绝代。终于忍不住，任凭泪水在俏脸上流淌，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溅起一个个小水滴。
是啊，甄仙人走了，明辉先生也走了！
在霍蒙心中，明辉先生或许才是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因为他的特殊经历，也只有拥有相同经历的明辉先生才能理解他，尽管他并没有为霍蒙做多少事情，但是很多次，明辉先生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霍蒙，如果不是他，也不会有霍蒙的今天。他是真正的良师益友，也是霍蒙真正的恩人。
一切就如此结束了？霍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回头望去，几个侍卫依然忠诚的守卫着宫殿大门，除此之外，这里冷冰冰的，几乎没有了生气。
明辉先生，他的魂魄应该已经回到了我们的世界吧，他迟早是要回去的，在那个蓝色的星球，在那片红色的国土，在那条奔腾的长江，那是生养他的地方，作为一个曾经经历过种种尘世的人，那里才是他的根。
霍蒙幽幽叹了一口气，忽然无端地回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明辉先生的时候，两人是何等的惊喜？共同用琴仙子无法理解的语言，愉快的探讨着那过去的种种，忽然又想起明辉先生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样子，恍然如梦中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除了在怀中的琴仙子之外，周小溪、老魏、蒋天正都已经来到了霍蒙身后，静静的看着他，霍蒙刚刚转过身子，便看到了他们，强笑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几人对视一眼，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好一会儿蒋天正才说：“明辉先生的遗体，我们已经送了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烧了！”霍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烧了？”几人同时惊呼一声，在这个世界中，火葬之法并不常见，一般来说，以明辉先生这样的身份，足以担得起一个盛大的葬礼，黄铜为棺、白玉为殉，这是基本的常识，怎么霍蒙会想到用火葬呢？
但是显然霍蒙不是在开玩笑，他大踏步走出宫门，亲自动手，架起了一个大火堆，蒋天正等人想要上来帮忙，却被霍蒙礼貌的拒绝了。
大火熊熊燃起，在火堆上，那个可敬的老人静静的躺在那里，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霍蒙凝视着那炽热的火焰，喃喃自语道：“明辉先生，你放心吧，如果我哪一天真的找到了破碎虚空的方法，我一定会把你的骨灰送到长江畔。”
以往，曹侯都是在这个日子，斋戒沐浴后，在曹后的陪同下，率领有资格的士大夫们到神女殿来祭拜神女苏娘娘，而这一天神女殿也会在正午时分，大开中门以正式的礼仪迎接曹侯曹后的到来。
但是今天，神女殿却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在赵知方率领数千赵国精锐铁骑离开之前，霍蒙就告诉赵知方，让他们去抢、去烧，只要是神女盟的东西，赵国铁骑可以任意抢掠——当然，前提是绝对不能扰民。
当时赵知方还一脸的诧异之色，在楚国边境的时候，霍蒙已经带着凤凰寨和白虎寨来了一次，难道抢劫还能抢上瘾的？
“弟兄们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霍蒙面无表情，但是赵知方能够看得出他内心的愤怒。
要说起来，明辉先生算是霍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而且，出于某种独特的原因，他们可以说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最贴近内心的人，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心里储藏着另外一个相同的社会和文化。
他们，是自己人。
但是现在，为了引发乾坤鼎的神秘力量来帮助霍蒙，明辉不惜逼出自己的真元精血，用自己的寿命，为霍蒙换来了数百年的修炼时间。
这笔账不算在神女盟头上，还能算在谁的身上？
欧阳长平已经死在自己手下，但是霍蒙对神女盟的恨意却加深了一层，他甚至不想看到曹国还有神女殿的存在，所以他对赵知方解释说，“死伤的兄弟原本也该是咱们来赡养，可惜我自己是个穷光蛋，掏不出这么多钱来犒军，只能借花献佛，神女盟多年来压榨曹国的民脂民膏，就转送给四侯爷吧！”
听到这样的理由，赵知方点点头，接受了下来，于是这帮杀气腾腾的铁血精锐，一转眼就变成了打劫的强盗，一夜之间，将偌大一个神女殿哄抢一空，顺手点上几个火头，烧得浓烟滚滚，这曹国最大的神女殿就这样彻底化成了废墟。
而今天这个日子，也正是曹侯下葬的日子，霍蒙曾经承诺过，要给曹侯一个体面的葬礼，因此，在蒋天正多年的威名下，一己之力连挑多个神女殿的霍蒙也扮演了一把恶人，只要是还活着的文臣武将，哪怕是病得快要爬不起来的大臣们，也强行抬到马车上，送到了举行葬礼位置的帝陵。
天空湛蓝而宁静，在帝陵前是一排白玉阶梯，阶梯所在的位置是方圆近四十里的帝陵边缘，数十道的台阶尽头是一座塔状的两根冲天而起的白色玉柱，中间有一面晶莹剔透流转着光华的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周围是一片片青草，在阳光下显得尤为青翠。抬头看向天空，一层若有若无的光环，闪烁着金色光芒，笼罩在整座帝陵的上空，云彩飘动，阳光明媚，层层光晕荡开，洒落在大地上。
“多美的景色啊！”霍蒙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天空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沿着阶梯慢慢走了上去，在帝陵的东北侧，曹侯的葬礼正在进行。
蒋天正早早就到了，背负着双手，站在文武百官的侧面，看着下葬的棺材，忍不住低声自语道：“曹侯，咱们斗了这么多年，现在你倒是一死百了，彻底轻松下来了，我又该怎么办呢？我现在还有点怀念我年轻时候的日子……”
负责举行国葬的礼部尚书苍老的声音指引着文武百官跪拜行礼，霍蒙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遥远的周国，在那里，有神女盟的总部，有无数的高手等着他，说不定妲己根本没死，一旦妲己出现，自己云尊巅峰是否还有机会……
曹侯死的时候正是年富力强，曹后也并无子嗣留下，一时间众大臣都有些茫然，曹侯死了，这个国家该由谁来管理呢？
葬礼终于结束了，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忽然越众出列，转头大声道：“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说法，好皇帝虽然少，但对历史的影响很大，他们对民众的福祉和历史的发展，有明显功绩，也赢得了很高的身后荣誉。好皇帝都是聪明人，从智力、能力上讲，治理国家都是够资格的。他们虽然天资很高也很有见识、能力，但却不自负，不认为自己全知全能，他们肯任用贤能之人，虚心纳谏，肯承认自己的不是和过失，他们的智慧也在于有自知之明，不高估自己。好皇帝在位期间，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经济富强，对外交流频繁，无论是民生、国力、文化、外交都要达到了一定水平，好皇帝们或者凭借高强的武功，除暴安良，或者微服私访，为民申冤，或者励精图治，或者宏才大略，缺一不可，否则不足以成为明君，蒋宗主，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那人刚刚出来，蒋天正就注意到了他，也认得此人是礼部侍郎周友平，乃是陈道之的心腹之人，起先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但是越听却越是觉得不对劲，直到最后一句话提到自己，蒋天正这才惊讶的抬起头来，目光如电，死死盯住了那人。
周友平却并无惧色，反而追问道：“蒋宗主，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