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夺天造化（上）
第七章 夺天造化（上）
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震撼，霍蒙整理衣衫，恭恭敬敬的一躬到底，朗声道：“在下霍蒙，见过女巫大人！”
称女巫而非女王，来自于药王经之中的称谓，又区别他与寨中人的异同，并无失礼之处。
“霍先生不必拘礼。”女巫的脸上浮现出恬淡的笑容，与此同时，整个屋子里的气息一齐欢悦起来，甚至原本有些幽暗的光线都明亮起来，一股发自灵魂的愉悦欣然直白的透入霍蒙的心神。
“谢谢你救了阿萝和小白。”
女王的声音非常动听，似水滴划过琴弦，轻柔的不带一丝烟火气，听上去无比的悦耳，一如绕梁三日不能释怀的绝世乐章。
她上来就直白的点出前番事情，霍蒙并不感到惊讶，这片土地这里的人物，相比都在这位强大的女巫掌控之下，若非如此，她又岂能隔着数里之遥，将自己与赤兀的冲突把握的那么清晰？
霍蒙点点头：“在下适逢其会，身在其中，自是责无旁贷，非独为救阿萝，也是为自救罢了，女巫大人不必客气。”
女巫微微颔首，示意他坐下。
阿萝瞪圆了妙目，咕噜噜的转动着，谨慎的观察着女巫的面色，直到她点头，这才悄悄松了口气，而后欢喜的蹦跳过去，跪坐在她的旁边，自然的挽住她的手臂，娇声呖呖的道：“阿妈！霍蒙好厉害的，那金毛獒王咬伤了小白，他一掌拍过去，都打死了！赤兀哥哥那么大的力气，都不能打败他呢！”
她急于表述自己的看法，不免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但这娇俏可人一派天真的模样，却正是最令人喜欢骄纵的。
女巫宠溺的揉揉她的发髻，微嗔道：“若非你这丫头四处乱跑，又怎么会陷入那等险地？居然被一群土獒欺骗，笨！”
阿萝撅起嘴巴嘟囔道：“人家不小心没注意嘛！下次一定不会了！”
女巫轻轻刮了刮她挺翘的瑶鼻，转脸又道：“方才赤兀那孩子对你出言无状，失礼冒犯，还请霍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霍蒙微微一笑，拱拱手道：“贵部落的勇士耿直勇猛，性情纯然，爱憎分明，些许意气之争，无伤大雅。女巫大人不必介怀！”
“好。”女巫温和的点了点头，干脆的答应。
霍蒙表现的大度宽仁，不愿与赤兀计较，阿萝却不肯就此放过，愤愤的不依道：“赤兀大哥实在太过分了！我都说了霍蒙是请来的客人，他还故意阻拦刁难，要不是阿妈阻拦，他都不肯罢休！哼哼，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他！”
小儿女之状，显然十分记仇，虽然未必就能当真，霍蒙却可以预料到，以后一段时间里，只怕那位一门心思想要追求这位天之娇女的赤兀，会遭到不少的刁难折磨，不过，这却与他无关。
想了想，霍蒙问道：“女巫大人，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您。霍蒙初入大泽，发现本地之人对于周人十分抵触，甚至有些仇视，不知何故？莫非是在下无意之中触及禁忌不成？”
这个问题，他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否则以后继续在大泽之中行走，只怕会遭到极大的麻烦。阿萝这等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都晓得周人狡猾骗人，赤兀等更是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他若不了解内情，人生地不熟的说不定哪天都能被人阴死。
女巫似乎没有避讳的意思，轻缓的点了点头道：“此事与霍先生并无关系。多年以来，外界之人视我等云梦大泽中人为蛮夷，不通教化，大泽中诸部落与外界往来通商，周人欺我不明商道，经常刻意打压欺诈，更有甚者，欺压凌辱，劫掠杀戮，日积月累，仇恨益深。”
“在下明白了。”霍蒙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种事情，他两世为人了解的最是清楚不过，前世那些自命为文明世界的列强横行世界，将其他落后者视为蛮夷，殖民劫掠屠杀无所不用其极，种种不堪难以言说，到了这个世界，还是一样。
相较之下，这世界的大周天下文明程度较高，与云梦泽中人打交道时，自免不了居高临下，强买强卖的事情必定不少干，而边境地带，那些强大队伍劫掠蛮人为奴的事情，更是不胜枚举。
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周人深入人家的地盘，当然难以得到热情招待，类似赤兀那等毫不客气进行驱逐的，只怕还算是好结果。
“看来，日后行走于大泽深处之时，要更加小心了！”霍蒙心中暗暗提醒自己，以前的时候注意的还主要是环境的危险，妖兽的威胁，现在要加上更加麻烦的土著。
阿萝在一旁听着，圆溜溜的大眼眨巴着，却是有些模模糊糊。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出去过，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何等的险恶，只是听部落里的其他人不断提起周人如何，但也多数指的遭遇到欺骗压榨，杀戮劫掠，却是鲜有与闻。
所以，一听二人的说法，不由吓了一跳：“吓！原来周人这么坏啊！”再看向霍蒙的眼神，顿时又凌厉起来，随即想起，他可是自己硬请来的呢，又不由小脸发红。
女巫呵呵笑起来，拍拍她的脑袋道：“阿萝不必担忧，并非所有周人都是坏人。”
霍蒙心中大汗，赶紧解释道：“不错，大周天下生民亿兆，其中自有些不贤不肖的恶徒，他们便是对待自己周围的人，也是一样的歹毒无良，但大多数都是谦和文明，知礼遵道的好人。”
霍蒙看出来了，女巫这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言行，而导致单纯的阿萝产生错误的判断，这对于她将来接触外界主导大局，会非常不利，可谓用心良苦。
女巫对他的敏捷反应极为满意，颔首道：“说的不错。冒昧问一句，霍先生此番进入大泽，所为何事？可有需要白虎寨帮忙的地方？”
霍蒙也不掩饰，坦然答道：“在下深入大泽，一则遵循先祖遗志，寻找见识医术药物以增广见闻，二则自感修为不足，想借助大泽之中无数奇异境地锤炼提升。”
“哦？原来霍先生竟是为医道不惜涉险，此等大愿心，令人钦佩。”女巫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阿萝却接过话头来，兴奋的道：“是的是的，阿妈，霍蒙真的懂医术，他都知道用女人花治疗小白的伤势呢。”
女巫暗自摇头，阿萝还是太稚嫩了些，见识毕竟不足。但此刻却不是上课的好时机，又问霍蒙道：“如此说来，霍先生对于疗伤之术定然精通了？”
霍蒙直起身，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先祖传承医术博大精深，霍蒙不敢自夸精通，但一般伤病，还难不倒我。”
身为药王千年传承的持有者，当世数得着的丹羽士，若是没有那点自信，岂不是要让人看扁？便是为了维护药王的声誉，霍蒙也不会随便在这方面自损。
“甚好。”女巫不置可否，却毫无预兆的挺身站起，冲着霍蒙微微点头，“寨中有人受伤，需要我前去处理，失礼之处，还请先生勿怪。”
霍蒙急忙起身避让，拱手相谢：“女巫大人不必客气。”
阿萝茫然问道：“阿妈，咱们寨子里有人受伤了吗？可是，我怎么没听说啊？”
女巫抬头，目光穿过竹楼遥望着寨门的方向，声音幽幽的道：“他们马上就到了。”
白虎寨外，一队快马“轰隆隆”狂奔而来，当先之人正是半个多时辰前离去不久的赤兀，此时的他在无初时的狂傲，高大雄壮的上半身站满了暗红色的鲜血，离着老远就冲寨门上大声高呼：“狩猎队中伏，多人重伤，快去请女王大人准备救人！”
他的声音迅速传遍整个山寨，正在忙碌的人们顿时一片哗然！能让第一勇士的赤兀如此惊慌失态，一定是出了大事！
霍蒙和阿萝跟着女巫走出竹楼，就见下方各处的房舍内，成百上千的人“呼啦啦”涌了出来，其中不少人的手中都拿着木盆、剪刀、白布，以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坛坛罐罐，有条不紊的朝着半山腰平台汇集而来，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骑兵队旋风一般穿过下方直冲上来，在十几丈外齐齐勒住马缰，上面的骑士纷纷跃下，一些人手中提着巨大的革囊，正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鲜血，另有一些人则被扶下马来，一个个周身染红，带着数不清的狰狞伤口！
大量的垫子和白布在平台上并排展开，革囊放下，从里面捧出来的是一个个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重伤者，每个人都好似被马群踩过的破烂草人，肢体残断，肠穿肚烂！二十多个伤者次第放好，一阵山风扫过，浓烈的血腥气顿时弥漫在整个白虎寨的上空！
饶是霍蒙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惨烈景况惊得心头直跳！他真是怀疑，就凭这里蛮荒之地的简陋条件，受伤到如此地步的人还是否能救的活！只看他们那些失血过度、已经有些灰白的翻卷血肉，便是放在后世极其发达的医疗条件下，也不敢说有几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