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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劫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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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劫囚

“哗啦……蹡踉……”

这一声高调的挑衅来得毫无预兆,将四散在周围的一百多位守军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几乎是从原地跳了起来,拔刀的拔刀举枪的举枪,稀里哗啦的踩翻了很多东西,乱哄哄一团。

“不要乱!不要乱!都给我守住囚车!”

押解官高举长剑,扯着嗓子大喊,几位副将校尉也赶紧高声喝斥指挥兵马,全部退守到囚车附近,押解官飞身蹿到了囚车之上,占据高点,四下观望,如临大敌。

“霍大哥,会不会是狼牙寨的强盗来找你报仇?”

杜鹃被这明刀明枪的阵仗吓得浑身发抖,双手死死抱住霍蒙的胳膊,婉转的声音都已经变了调子,霍蒙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道:“别怕,不是强盗,是……熟人。”

“熟人?”

杜鹃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稍一转念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突然俯身贴近霍蒙,又惊又喜的小声问道:“是,霍大哥的朋友来救你了吗?”

霍蒙摇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是救,是杀,未尝可知。”

“杀?”

一听到这个字眼,杜鹃就又紧张了起来,她不明白霍蒙说得什么意思,却像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将霍蒙的胳膊用力的抱在胸口,咬着嘴唇不再说话,看那样子,就好像要和霍蒙生死不离似的。

此时此刻,霍蒙没心思感受自手臂上传来的绵软感觉,刚才他就已经感知到有两股充沛的云力正向这个方向袭来,这两股云力他已经见过三次了,再熟悉不过,但却不知道她们主仆二人这次又是为何而来。

小凤凰的伤,已经好了吗?

单从刚才小凤凰的声音来判断,内伤似乎已经痊愈了,可是霍蒙总感觉小凤凰今日所释放出的云力有点乱,透着一股子焦躁恼怒的杀气。

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到了她手腕上的凤凰,现在养好了伤,来杀自己灭口?

“本将军是南平关守将,奉曹侯命令押解犯人进曹都,你是什么人,敢在此装神弄鬼,蔑视王法?”

押解官紧握手中的长剑,壮着胆子对着空荡荡的树林高声喝斥,看上去倒是威严有加,其实里衣早就湿透了。

他不聪明可也不傻,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恐吓挑衅军队,绝对不是一般的山匪强盗,而且这个女人的声音凌厉强悍,一听就不是普通级别的云修者,这样厉害的人物半夜三更突袭军营……

不是为了囚车,还能为了什么?

他不过就是个七级云士,对付个一般人还好说,若真是来了什么云师高手,他也就只有送死的份,眼下情况不明,他除了先亮出自己的身份,让对方有所顾忌之外,也别无他法了。

身为押解官,他总不能不战而逃吧?

丢了人犯一样也是死罪!

“蔑视王法?你们这帮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废物还知道王法二字吗?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

清脆的声音尚且没有完全落下,距离囚车五六丈远的树林中就射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那道身影的前方是一片炫目的银色光芒,好像一个飞速旋转着的银色风车,眨眼间就来到了最前排的守军跟前,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那片银光已经逼近他们的脖子。

“住手!不要杀人!”

就在六个守军命悬一线的时候,一声厉吼乍起乍落,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所有人的身体都为之一震,站在霍蒙身边的杜鹃,几乎被这一嗓子震得差点晕了过去,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要不是霍蒙及时搂住了她的肩膀,她就要摔倒地上了。

电光火石间,刺目冰冷的银光突然静止在守军身前不足两寸的地方。

“噗通。”

一个站在最前面的守军无声无息的摔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其他五个人直勾勾看着身前的黑衣女子,双腿打颤,手中的兵刃抖得哗哗作响,却是不敢妄动一分一毫。

刚才瞬间激动得跳下囚车的押解官,呆立在守军中央,正对黑衣女子背对囚车,身体僵硬得恨不得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凌厉的目光从自己头顶上越过,直接锁定了身后的囚车,当下确定了黑衣女子的意图。

劫囚!

这个劫囚的女人与霍蒙还是旧识!

即使如此,押解官仍旧不敢妄动,毕竟那明晃晃的弯刀还悬在半空,五条人命还捏在人家的手里,这个时候,纵使押解官是在这群人里理所当然最有发言权的人,却也只能没声没响的看着黑衣女子,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昏暗的夜幕下,几个火堆噼里啪啦的烧着,一尺多高的火焰在四周跳跃,而囚车周围的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光是押解官纹丝未动,在场的百十来号南平关守军全部都像石雕似的杵在原地。

“滚开!”

黑衣女子突然发作,弯刀在掌心一转,锋利刺目的刀刃顿时转向了内侧,紧接着她平推出左掌,一记手刀横扫面前的五位南平关守军。

这记手刀看似简单干脆没有半点花哨,可是威力却非同小可,那纤长的手指上包裹着雾蒙蒙的云力,即使在昏暗的夜色中,也能让身在近处的守军们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以他们的水平,也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根本没有抵挡的能力。

“啊!”

惨叫声乍起,五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仰面向后摔倒,砸在了后一排南平关守军的身上,他们一个个嘴角血流不住吱哇乱叫,胸口处的铠甲上赫然多处一道横贯的磨损痕迹,显然已经受了很重的内伤。

眼看着自己的属下丢了半条命,押解官顿时热血上涌,冲得双目通红,牙齿咬得咯吱乱响。

这个女人出手也太狠了!

奶奶的,和她拼了!

“你们都给我让开!本将军要亲自会会她!”

押解官一声高喊,就要往前冲,却被身边的副将一把拉住,小声劝道:“将军不行啊,您不是她的对手,不要白白送死。”

“你给我松手!要让老子看着手底下的人流血,那是做梦!今天我他妈豁出去了!”

“将军?将军……”

押解官此言一出,众位守军都猛地看向了他,目光中满是惊诧之色,他们着实没有想到,生死关头,这个一天骂他们三遍有余的臭脾气营头,竟然要为了他们跟人拼命。

百十来号守军一时间都红了脸,将手中的兵刃攥得直发抖,白天为霍蒙请命的校尉更是热血上头,噌得一下蹿出了队伍,举刀直奔黑衣女子。

“大家一起上!为兄弟们报仇!”

“上啊!”

众人哄然应诺。

黑衣女子看着冲向自己的校尉,手中弯刀再度旋转,刃面对准校尉,一声冷哼:“你们这是找死!”

此时此刻,尾随其后的众人不必多想也知道,凭借这个黑衣女子的本事,校尉此去必定凶多吉少,恐怕会直接一命呜呼,可即使如此,现在也不能有半点退缩,怕也要冲。

“小凤凰!你快给我住手!”

眼看着校尉就要命丧当场,站在囚车里的霍蒙再度厉吼的同时,隔空打出一拳,一股强劲霸道的云力汹涌而出,呼啸声骤然而起,吓得杜鹃惊声尖叫。

就在那尖锐的叫声响起的同时,那股云力赶在了小凤凰之前,命中了校尉手中的钢刀,将他连人带刀打出了三四米远,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

众人当下懵了。

一干人等猛地刹住了前冲的势头,以别扭的姿势僵直在原地,看看突然间被打飞的校尉,又看看囚车里目光炯炯的霍蒙,一时间不知所措。

押解官此时张大了嘴巴,脸憋得通红,刚才他情急之下就要大喊,让大家不要去白白送死,可是话未出口,霍蒙就已经出手了,于是乎,他牟足了劲却没发出声来,现在那口气还堵在喉咙口,难受得要命。

就在这时候,那个校尉一骨碌身子坐了起来,除了眼睛瞪得如牛一样大之外,看起来并没有受半点伤害。

押解官暗松了一口气,正向再度开口,就又被人抢了先。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小凤凰听到霍蒙那一嗓子后,立刻收住了出手的架势,她在夜色中凝望霍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明月一样亮。

可是当看清了霍蒙脸上的些微不悦后,小凤凰顿时又有些失望,她抿起小嘴,眼中隐隐流露出一丝委屈和气恼。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从小到大,只有她命令别人的份,只有别人为她操心的份,什么时候有过像今日这般的情景?她为他被困囚笼而心急如焚,他却对她凶巴巴的大喊大叫,他以为他是谁啊?

不过,当她意识到霍蒙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就转投那几个被她打伤的大头兵身上,一脸关心的时候,她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丝后悔。

刚才,她躲在树林中,本来想要悄无声息的突然袭击,然后速战速决救走霍蒙,可是一见霍蒙与那个杜鹃拉拉扯扯,那些个大头兵还在旁边赞叹什么英雄美女天生一对,她顿时就火往上涌,恨不得好好教训霍蒙一顿,但她现在不能对霍蒙出手,就把那些大头兵当成了出气筒,情急之下,手是重了些……

哼,本小姐我就暂时咽下这口气,等救了你再收拾你!

小凤凰心知眼下不是赌气的时候,深吸一口气,再度将凤凰刀的刀刃转到了内侧,狠狠瞪了一眼霍蒙后,伸手一指张口无语的押解官,命令道:“喂,你!把他放了,我饶你们不死!”

众人脸色煞白,押解官脸红如炭火。

嘿,这个小娘们可真是够牛的,我再怎么不是个人物,也不能拿我当你们家下人使唤啊!可是,眼下还有什么办法吗?

押解官咬牙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决定要张口拒绝,单凭一句威胁就放了曹侯亲犯,可是要掉脑袋的,要想将人带走,必须把他打趴下再说,至少也对上头有个交代,保住条小命啊。

“……不可……”

“不可能!”

押解官一跺脚,梗着脖子,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开了口,可是三个字才冒出两个,就听到了霍蒙斩钉截铁的拒绝。

在场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霍蒙,大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意思,杜鹃抱着霍蒙的一只胳膊,仰望着他,美目中满是惊讶……

小凤凰更是柳眉倒竖。

“姑娘敢冒此等风险,前来解救在下,这份深情厚意,在下感激不尽。如若将来姑娘能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只要一句话,在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

霍蒙说到此处,收回被杜鹃抱紧的胳膊,对着小凤凰双手抱拳行礼,小凤凰见状这才稍稍收敛了怒气,白了他一眼,咬着嘴唇小声的嘀咕道:“哼,少说好听的,我才不稀罕你为我两肋插刀呢。”

“不过,在下今夜不能跟姑娘走,不只今夜,在下待罪之身,必须要回到曹都接受审讯,断不可能中途逃走,坐实这些罪名,连累在下的家人族人,所以还请姑娘体谅。将军,这位姑娘与我萍水相逢,一时冲动冒犯了将军,还请将军念在她年幼无知,和在下的薄面上,放她一马,在下一定谨记将军的恩情……”

“霍蒙!”

小凤凰突然打断了霍蒙带她请罪的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她手中凤凰刀直指霍蒙,瞪着眼睛大喊道:“霍蒙,你,你……我用不着你在这里为我求情,他们这一群酒囊饭袋本小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你今夜不跟我走就算了!算是我自作多情自找没趣,你就等着被那个混蛋曹侯砍脑袋吧!我,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小凤凰最后一句话带着一点哭腔,可是霍蒙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只见她抬脚又踹飞了刚刚爬起来的校尉,一抖黑色的袍子飞进了树林中,眨眼的工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霍蒙脑海中忽然又出现了小凤凰受伤那天全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心中不知不觉生出一丝心疼。

他与这个小丫头,仅仅有过几面之缘,每一次都是动刀动枪剑拔弩张,每一次又都让人印象深刻无法忘记,她的云力修为,她的刁蛮任性,她的楚楚动人,她的凤凰刀,她的金凤凰,她究竟是什么人?

虽然至今敌我不明,可是霍蒙知道,她没有恶意,从打第一次挑战自己的时候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伤害自己,可是自己……对她似乎有点过分。

她的伤,应该是真的好了,可是心情,比之前更糟了吧。

霍蒙凝视着小凤凰消失的方向,良久无语,一干人等也都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看若有所思的霍蒙,又看看黑漆漆的树林,不敢贸然动作。

瞎子也能看出那个小魔女和霍蒙关系不一般,天知道她一会儿能不能又杀回来。

“霍大哥,霍大哥……”

杜鹃也不是个傻丫头,她自然看得出这些守军都在等候霍蒙的反应,那个押解官一直盯着霍蒙,看样子已经很着急了,可是霍蒙恍若不知,她不得不轻轻扯了扯霍蒙的袖子。

“嗯?”

霍蒙低头看向杜鹃,杜鹃抿着唇,看看霍蒙又看看押解官,霍蒙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押解官握着手中的剑,举着也不是,归鞘也不是,整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将军,刚才在下的朋友多有得罪,在下替她向将军赔礼,望将军海涵……”

霍蒙对着押解官一抱拳,说得极其诚恳,押解官整理了一下表情,终将长剑归鞘,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大头兵,重振雄风。

“看在霍将军的面子上,就饶她一回吧,不过,若有下次,本将军绝不饶恕!”

“是是,在下担保绝对不会有下次,请将军放心,在下一定会随将军回到曹都,这一点,在下以人格担保。”

“有霍将军这句话就行了,霍将军的人品,本将军信的过。好了,大家都别愣着了,赶快收拾东西,给兄弟们疗伤!”

霍蒙表态,押解官发话,众人也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一时间喊疼的很疼呼痛的呼痛,又乱作了一团。

“杜鹃,你去帮帮他们,他们粗手笨脚的也未必能处理好伤口,我告诉你怎么办,你去做。”

“嗯,好。”

杜鹃乖巧的点头,然后就跑到了受伤的几个人身边,押解官干脆直接将霍蒙再度放了出来,让霍蒙亲自为伤员诊治。

“在下连累了诸位,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各位见谅。”

“霍,霍将军,客气了,呀哟,没事没事……”

霍蒙一边道歉,一边检查他们胸口的伤势,小凤凰出手看似很重,缺还是很有分寸的,五个人的胸骨都没有断,内脏也都无大碍,只是被强大的云力震得吐血而已。

这一队南平关守军里没有医官,却也带着常用的伤药,如今都拿出来让霍蒙一一过目,霍蒙又挑挑拣拣,告诉杜鹃如何调制涂抹,帮几个受伤的大头兵全部都包扎好了伤口。

与他们几个比起来,那个校尉的伤更重一些,小凤凰当时怕是气得够呛,这一脚直接踢断了校尉的两根肋骨,霍蒙让人折了几根树枝固定在他身上,这一路上,他就得躺在囚车旁边了。

忙忙活活间,天已经大亮,押解官一声令下再度启程。

霍蒙最后望了一眼树林深处,脑海中浮现出一双含羞带怒的大眼睛,微微摇头,他便昂首看向了头顶高远辽阔的天空。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小凤凰对这片天地的见识应该远比自己更多吧,这个时候,她又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小姐……我们该上路了,族长大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见小凤凰站在树梢上,望着渐行渐远的押解队伍,好久都没见任何动静,龙伯叹了口气,闻言软语的劝道。

昨晚她劫囚不成,反被霍蒙气得哭着跑了回来,然后就一句话不肯说,也不肯直接和龙伯回家,若有所思的待了一夜,天未亮,就又跑过来看押解队伍走了没有。

“小姐……”

“我们走!回家!”

龙伯正要继续劝说,小凤凰就突然跳下树梢,头也不回的走在了前面,一边走一边说:“龙伯,从此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他。”

“是。”

龙伯点头称是,心里却有另外一句没有说出口,“我可以不提,就怕你自己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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