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波三折

第十章 一波三折

这个迷宫是由大量的凉亭和走廊组成的，每一个凉亭就像是一个节点，而走廊就是连接节点的路径，这些凉亭以一种十分玄妙的方式排列着，轻虹悄悄回忆起自己所知的九宫八卦乃至星辰运转的知识，可是对比这里的格局，却觉得并无丝毫相似，可是这排列的巧妙和玄奥，却绝对不在她所知的那些阵法之下，她初看还不觉得怎样，此刻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后来，竟觉得这每个凉亭的位置都不能移动分毫，否则，必然会带来整个迷宫阵型的全面变动，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轻虹是流云水榭这一代公认的修真天才，修真至今一向无往而不利，此刻遇到这迷宫，顿时激起了好胜心，虽然觉得阵法之繁复已经有些无法驾驭，却不愿意放弃，两眼盯着那一个个凉亭，开始默默算计起来。

小开看了半天不得要领，转过头来，却发现轻虹和天妖都紧紧的盯着迷宫，眼睛一眨不眨，一副正在精密计算的神色，只有宁晴眨巴着眼睛也在东张西望。

天妖看了许久，忽然用力摇摇头，伸出手飞快的遮住自己的双眼，叹道：“好玄奥的阵法！”

她话一说完，伸出另一只手去，遮在轻虹眼前，在她耳边喝了一声：“快点醒来！”

轻虹全身一震，顿时醒转，垂下眼帘道：“谢谢你。”

天妖微微一笑，摇头道：“你我同舟共济，自当互相扶持，举手之劳，不用谢我。”

这一人一妖半日之前还曾经生死拼搏，此刻相视一笑，居然很是友好。

小开看得莫名其妙，道：“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轻虹道：“这阵法之复杂，是我平生所仅见，我刚刚算到第三千六百八十二个变化时，已经不能支撑，如果不是它及时叫醒我，恐怕我会因为心力交瘁当场走火入魔，看来这个迷宫，我是破不了的。”

天妖点头道：“没错，这个迷宫相当复杂，我也是算到第九万八千六百五十三个变化时发现自己无以为继，还好我及时醒悟过来，立刻抽身，否则的话恐怕也会陷入心魔了。”

小开和轻虹凭借宝贝原本是可以跟天妖拼个旗鼓相当的，可是在这种时刻，天妖本身的强悍就显露无疑了，这短短的片刻，所计算的变化竟然是轻虹的十倍以上，而在发现不对时，还能以极大的克制力强行中止算计，这样的实力，让轻虹不由暗暗心折。

小开也暗暗心惊，道：“那怎么办？”

天妖沉默半晌，道：“这阵法虽然繁复，却并非无法参悟，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倒是能够参透的。”

轻虹也道：“只要我们每天参悟一些，或许时间长了，也就参透了。”

“那要多少时间？”小开道：“一天？两天？还是十天半个月？”

“这个很难说，根本无从判断，”轻虹道：“少则几日，多则上百年，都是有可能的。”

小开有些傻眼了：“哪能有几百年的时间，恐怕不出三天，我们就饿死了吧。”

天妖苦笑起来：“这阵法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其中的变化之多浩如烟海，而阵法的领悟，越到后面变数越多，正如下围棋一般，后期乃是典型的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的计算之多、变化之广，根本无法估算，在参透之前，谁也搞不清楚需要多少时间啊。”

“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轻虹道：“除了尽人事听天命，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

可是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咯”的一声，眼前忽然就发生了变化。

除了他们站立的凉亭位置，其他所有的走廊和凉亭忽然就开始移动起来，这个过程相当诡秘，那些凉亭遵循各种轨迹开始运动，小开他们看在眼里，就仿佛是天上星辰一般，走的还都是圆滑的弧形路线，也就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就重新安静下来，可是放眼望去，眼前的格局已经跟几秒之前完全不同。

还是一个个的凉亭，被无数的走廊贯穿联通起来，可是天妖才看了第一眼，就连脸都白了：“天哪，这已经完全是另一个阵法了！”

轻虹秀眉微蹙，紧盯着迷宫继续开始算计，这次，只看了几分钟就垂下眼帘，叹了口气：“小开哥哥，这阵法……已经全然不是刚刚的阵法了，可是……可是它的繁复之处，比起刚才来却丝毫也不逊色。”

小开强忍住内心的惊骇，道：“难道这阵法居然是会动的？”

“不错，”天妖颓然道：“这阵法根本就是遵循天象变化，不断变动的，凭借人力又如何勘得破天象的变化呢？我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天象变化，竟是我两万年来从没看到过的呢？”

宁晴忽然道：“师傅，这很正常，这里本来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它遵循的自然是它的世界的天象变化。”

这话说出来，众人一起点了点头。

不错，这迷宫的变化，模拟的正是这个坍塌世界的天象变化，那些凉亭组合起来的图形，并非北斗南斗、文曲武曲、牛郎织女、射手天琴，却是一些小开他们根本从来没看到过的奇异星座，它们遵循着它们固有的规律，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千秋万代的运转着。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小开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记不记得，猪头人拿走的那张卷轴……”

众人只微微愣了一下，就蓦然反应过来，天妖霍的站了起来：“没错，那张卷轴，正是这个世界的完整天象图！”

宁晴也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小开的胳膊：“小开哥哥，我们去找他要卷轴！”

既然迷宫过不去，众人也没有其他选择了，还好“无所不渡”一直在水面上等待他们，四人便又上了船，原路返回，无所不渡倒是有些通灵，也不用谁来命令，自动开始返航。

一个小时之后，众人就再次看到了猪头人，一看到猪头人，众人忍不住又是一惊。

这才过去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猪头人仿佛又萎靡了很多，那脸上的鱼尾纹已经彻底变成深刻的皱纹了，身材也佝偻得越发厉害，看起来好像已经从四五十岁变成八九十岁了。

“尊敬的叽哩咕噜杨先生，你这是……”

猪头人苦笑起来，那神态里，竟然带着几分深深的悲哀：“你们……是来拿回卷轴的吗？”

“是的。”小开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方便吗？”

“方便，当然方便，”猪头人的声音相当沙哑，还带着微微的喘息：“我的进化已经失败，这卷轴对我而言，还能有什么意义呢？唉，流氓兔大人果然没有骗我，舍弃力量的提升，想要单纯从精神上进化，果然是不现实的啊……”

小开听得满头雾水，看看猪头人一副悲哀的样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如果猪头人能够得到流氓兔留下来的内丹和卷轴，凭借内丹提升力量，凭借卷轴提升对宇宙的领悟，他是完全可以进化到终极境界的，只可惜天意弄人，那颗无比珍贵的内丹却被贪吃兽小黑不小心吞了下去。

只拿到了卷轴的猪头人，为了家族世世代代的梦想，选择了冒险进化，可是他的进化刚开始就出现了意外，肉体力量无法承受境界的再度提升，导致他本已脆弱的身体再度受伤，几乎当场就要因为能量崩溃而灰飞烟灭。

他虽然保住了这条命，可是他现在生机，却已经只有进化之前的一半了。

艾尔莫拉家族的成员，他们的生命力是一种很古怪的三段式结构，这三段生命力一旦完结，他们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在两个小时之前，小开答对了猪头人的一个问题，猪头人丧失了第一段生命力，接下来，猪头人的冒险进化遭遇失败，再度葬送了自己的一段生命力，现在，猪头人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段生命力了。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该做的还是要做的，小开吞吞吐吐的道：“那就把卷轴还给我吧。”

“那可不行，”猪头人浑浊的眼里忽然射出骄傲的光芒来：“我们艾尔莫拉家族，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财富拱手送人，你要想拿走我的东西，就必须先击败我！”

“不是吧，”小开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猪头人这幅风吹就倒的模样：“要打架？”

“当然不是打架，我们艾尔莫拉家族怎么会做这么没有品味的事情，”猪头人道：“你提问吧，只要你能难住我，你就可以拿走我的卷轴！”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颤巍巍的掏出卷轴，紧紧的捏在早已干枯的猪蹄中，那猪蹄早已失去了水分，看起来仿佛是已经被风干了一般，实在是很让人辛酸。

“呃……这次是我提问了？”小开有些疑惑了：“那答对或者答错是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猪头人笑了：“我们谁说了都不算，这一次的对错，自然有冥冥中的规则来判定。”他的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骄傲，继续道：“我们艾尔莫拉家族曾经有一个很不好听的名字，叫做‘诡辩兽’，我们的敌人总是不遗余力的攻击我们的智商，是的，我们在提问的时候的确有些无赖，可是你要知道，我们艾尔莫拉家族并不是浪得虚名，我们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智慧的种族，我们的渊博甚至连流氓兔大人都自愧不如，我们提问的时候可以耍无赖，可是我们回答问题的时候却是真正在回答问题，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任何规则是我们不知道的。”

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口，神态更是萎靡，眼神却闪闪发亮，一字字道：“我们，是全知的！”

在小开眼里，这个貌似猪头的高等生命，这个原本滑稽如小丑的家伙，在这一刻居然很有些凛然不可亵渎的气势散发出来。

“那么，如果你答不出来，会怎么样？”

“会死，”猪头人斩钉截铁的道：“如果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我会失去自己的最后一段生命，化为尘烟消散。”

“可是……可是……”小开道：“我可不想让你死，我只是想要回卷轴而已，你给我不就得了？”

猪头人摇摇头，微笑道：“艾尔莫拉家族的荣耀，比生命重要。”

“好吧，那我提问了，”小开道：“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站在后面的天妖。

说起来，这也是个有些无赖的问题，天妖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猪头人再渊博，也只是了解自己这个世界的知识，而小开这个问题，已经纯粹跟“知识”无关了。

可是猪头人只是笑了笑：“它现在叫做胡天，这是它自己起的名字，可是我却知道，在很多年前，它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小小。”

“小小”两个字出口，天妖那一直无比冷酷的脸上，顿时微微的抽搐了一下，身躯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两只手紧紧的握了起来，仿佛被这两个字触动了心灵最深处的记忆。

“对不对？”猪头人看向天妖。

天妖的神态无比复杂，咬着牙关沉默了足有几分钟，才微微一点头：“是的。”

小开大为惊讶：“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猪头人微笑道：“我早已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我本来就是全知的。”

小开又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宁晴：“那好，你告诉我，她的小名叫什么？”

这又是一个无赖的问题，宁晴的小名，事实上就连小开自己都不知道，猪头人便是再渊博，也万万没有理由知道的。

可是猪头人张口就道：“叫小乖乖。”

小开转头道：“宁晴，对不对？”

宁晴的俏脸腾的就红了：“小开哥哥，小时候爸爸妈妈的确是叫我小乖乖的。”

这下，小开才真是被猪头人镇住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轻虹道：“我师祖有几个亲传弟子？”

这也是一个很无耻的问题，也同样完全跟“知识”无关，可是猪头人的表现根本不可思议，同样张口就道：“你师祖有三个亲传弟子，大弟子陆叠玉，英年早逝，二弟子黄洗玉，为情所困，身陷囹圄，三弟子蓝田玉。便是你的师傅，也是你们流云水榭的掌门。”

宁晴插嘴道：“我问你，全介质自承式光缆，简称ADSS的，这种光缆有什么特性？”

这个问题就更无耻了，已经是纯科学领域的东西了，猪头人却不迟疑，道：“全介质光缆对防止电磁影响及防雷电都有优良的特性，而且重量轻、外径小，架空使用非常方便，在对抗电磁干扰及雷暴日高的敷设环境方面效果也很不错，同时……”

已经不用再考下去了，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傻眼了。

宁晴把小开拉到一边：“小开哥哥，他好像真的是全知哦。”

“我也发现了，”小开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没什么办法了，”轻虹凑了过来：“刚刚还可以拿卷轴跟他交换，现在没东西交换了，那根金属棍子好像他根本就不感兴趣。”

“是啊，”天妖也感叹道：“如果小黑没有把那颗珠子吞下去的话，说不定那颗珠子还能起点作用。”

它话说到这里，就听到小黑“喵呜”叫了起来，仿佛是在抗议天妖的责怪。

宁晴摸摸小黑头上的黑毛，哄道：“小黑乖，别吵。”

可是小黑却不乖了，它“喵呜”又是一声大叫，一用力，居然从宁晴怀里跳了下去，飞快的窜到了几米开外的地方，然后抬起两只前爪，用非常标准的姿势人立起来。

“呃……这是干什么？”众人都有些傻眼。

猪头人道：“这是贪吃兽要分裂了。”

“分裂？”众人睁大了眼睛。

“没错，分裂，”猪头人解释道：“我刚才跟你们说过，贪吃兽是没有雌雄之分的，也是不会怀孕的，它们跟贪吃森林里的贪吃树是一种奇异的共存共生状态，贪吃树在积累的足够的能量后，就可以从树身内分裂出一只小贪吃兽，而贪吃兽在拥有足够的能量之后，也会从体内排出一颗小贪吃树来，这样的循环永无休止。”

他说到这里，就看到小黑两只前爪举起来，作出仿佛伸懒腰一样的姿势，尽力舒展自己的身体，然后就听“咕噜”一声，仿佛什么东西从小黑的身后落了下去，它往前走了两步，仿佛非常疲倦一般，安静的趴到了地面上，闭上眼睛，竟然睡起觉来。

在它刚刚站立的地方，一棵小小的树苗正静静的立在土地上。

“看，这就是它排出体外的贪吃树。”猪头人瞄了一眼那小树苗，忽然“咦”了一声：“有点不对劲！”

确实有点不对劲，这棵树忽然间就往上直窜起来，本来只有半尺长度的小树苗，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长到了一米多高，那树身也随之变粗，就好像很多年的生长过程忽然浓缩到了这几秒之中一般。

可是贪吃树的生长还没停止，一路往上拔高，那树身也越来越粗，众人不由得连退了几步，一直等了两三分钟，贪吃树才停止了疯狂生长，从地面看上去，已然是一棵标准的参天大树了。

“怎么会长得这么快的？”猪头人仔细端详着贪吃树：“这树身上凝聚着如此庞大的力量，天哪，这力量还如此精纯，仿佛是最高等的世界元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话说到这里，就又发生了异变，那贪吃树身上忽的裂开一道拳头大小的口子，口子里传来异常微弱的“喵呜”一声，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注视下，一只仿佛只有初生的老鼠一般大小的贪吃兽从小口子里慢吞吞的爬了出来。

“呃……再次分裂……”众人同时呈现呆滞状态。

猪头人号称全知，本来天下万物无不在他算计之中，可是他算来算去，算了老半天，始终算不出这是怎么回事，终于忍不住道：“你们究竟对这只贪吃兽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小开有点脸红：“流氓兔死的时候，吐了个珠子出来，不小心被它吃了。”

猪头人眼前一黑，几乎晕倒过去，呆了半天，终于长叹起来：“天意，果然是天意啊……”

“喵呜”，小贪吃兽对着他亲昵的叫了一声，跑过去拿脑袋蹭他毛茸茸的猪腿，猪头人这一刹那的情绪，实在是复杂得无以复加，原本恨不得当场把这只坏了他进化大计的低等动物捏死，可是脑子的念头千回百转，终于幽幽一叹，反而伸手将这小家伙轻柔的抱了起来。

便在此时，众人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却是小开用力的拍了一下巴掌，兴奋的仰起头来：“哈哈，我终于知道怎样难倒你了，尊敬的叽哩咕噜杨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