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3章 中共和关东军的“胜利”
第0543章 中共和关东军的“胜利”
公元一九三零年十二月下旬。
朝阳县城。
战事已过，激战之后，朝阳县城一片残破的景象。双方曾经激烈交战的南城，早已经被双方密集的炮火夷为平地，冰封雪盖的地面上，满满的都是紫黑的血迹。
现在才不过破晓时分，国民革命军和晋军的官兵就开始修补工事，清理尸体了。
朝阳夜战，日军几乎突袭得手，先胜后败，虽然最后因为国民党的装甲部队再次大显神威而含恨败北，不过在双方的伤亡比例上并不太吃亏，基本上是一比一，各有八千人左右的损失。但是中国军队方面损失的却主要是傅作义指挥的晋军，特别是顶在城墙上的第二师遭遇到了日军猛烈的炮火急袭，损失超过了四千人！第一师也有两千多人在之后的城南巷战中伤亡。而国民党第一师的损失不过一千多人。战败后的日军也没有溃不成军，而是且战且退，回到凤凰山、麒麟山中的出发阵地。久候中共援兵不至的罗耀国也不敢下令追击，只是眼睁睁看着打败了的日军有序地向北票方向撤退。这一战充其量不过是个小胜，说不上什么大捷。
朝阳县城远处的空地上，架起了一个巨大的柴堆，日本人的尸首横七竖八架在一起，不仅是二十日夜战中阵亡的日寇，还有之前十九日的损失，加在一起总有一万具上下，这会儿点燃了柴堆，噼里啪啦烧着，烧完一批，就将骨灰埋掉，再换一批接着烧。整个空气里面都弥漫着一股人体烧焦后的臭味，实在是有点影响食欲。
而晋军和国民党官兵，则用专用的裹尸袋包裹，覆盖上青天白日旗，分批运回葫芦岛，在那里装进棺椁，然后再运往武汉东湖东面的国家军人公墓安葬。
此外还有数万具被中共和东北军草草掩埋或是遗弃的抗日将士忠骸也被收集起来，不分是东北军还是共军，都用白布包裹好，就近掩埋在朝阳城左近，立好墓碑，注明身份和所阵亡的大致时间。建立了一个无名抗日烈士陵园，以供后世子孙凭吊。虽然这些共产党将士和罗耀国有着不同的政治信仰，可是对于他们在为国家而战中所付出的巨大牺牲，还是必须要予以纪念的。
从朝阳城头朝外看去，木头做的墓碑，数以万计，如这支军队生前一样，整齐排列，直到远处……据不可靠消息，日后蒋介石每次到东北都会来这里凭吊，也不知道是不是来忏悔的？
除了埋尸体修建烈士陵园之外，另一件大事就是抢地盘摘桃子了。这场辽西会战之后，日军退守到了北票、义县、锦州一线布防，扼守着辽西山区和东北平原的交界处。东北军则好像是灰了心一般撤进了山海关。而共产党军也损失不小，主力部队在北票解围之后，又同日军一路激战，撤到了赤峰以西才稳住阵脚，暂时也退出了辽西。这样一来锦州、义县、北票以西，敖汉旗以南，山海关以东的葫芦岛、兴城、南票、朝阳、建昌、建平、绥中一共七个县的地盘全部落入了国民党之手！同时，也将东北军、共产党同日本人分隔开来了。
对于这块好像是被蒋介石搞到手的地盘，说实在的，罗耀国有种腹背受敌的感觉。不管是东面的日本人，还是西面的中共东北军……似乎都对这块小小的地盘垂涎三尺，而占据了辽西的国民党却要面对来自两个方面的巨大压力，实在是有点得不偿失了。
更让罗耀国苦恼的是，他手中的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眼下只剩下两个国民党步兵师，两个晋军师，一个青年军师，一个山地步兵旅，一个重炮兵旅，一个航空师，一支小小的北洋舰队。此外还有两个国民党轻装甲师会陆续海运到葫芦岛，到那时总兵力也不过十七八万。要靠这点兵力两线作战，收复辽吉确实是没有一点儿可能性的。哪怕是算上北满的抗联，辽西会战后的东北抗日武装也不到五十万人，比之前的七十万整整减少了超过二十万！从这个角度来看，辽西会战好像是打败了吧？
……
北京，中南海西花厅。
“恩来同志，这一次的辽西会战是一场巨大的胜利！不管是对我党的事业还是对整个抗日战争来说都是成功的和有利的。这场胜利之后，我党所处的战略地位有了巨大的改善。国民党反动派则陷入了内外交困，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失去了发动反革命内战的余力，也使得我党赢得了一个相对安定的发展机遇。只要我们牢牢抓住这个机遇，利用这段和平时期，修养生息，发展经济，建设工业，将来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党的！”
说话的正是毛泽东，他是今天刚刚从热河前线返回北京的。回北京的头一件事，就是到周恩来这里，两个人关起门，促膝长谈。
“巨大的……胜利！”周恩来闻言一愣，瞪大了眼珠看着毛泽东，过了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位老战友看上去一切还算正常：“润之，咱们共产党人要实事求是，胜利了就是胜利了，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绝不能颠倒黑白的……”
“恩来！这场辽西会战当然是我们中国胜利了。”毛泽东大手一挥，打断了周恩来的话：“恩来，你难道认为这场辽西会战的胜利者是日本人吗？”
“可是……”周恩来眉头深皱，毛泽东所说的倒也不错，这场辽西会战的获胜一方的确是中国，不过却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暂时胜利。他叹了口气：“辽西会战我们伤亡了许多有生力量！而且寸土未得。这场会战对我党来说……”
“这是个胜利！”毛泽东重复了自己的观点，然后抬起头看着周恩来：“这次辽西会战是在我党和国民党共同领导下开展的一次打击日本帝国主义的决定性会战，会战的结果是进攻的日寇没有能夺取辽西山区和辽西走廊，损失惨重，大败而回了！而且这次会战的胜利，是在我党二十万将士浴血奋战，顽强抵抗，不惜牺牲的情况下取得的。如果我们承认这一战失败，将是对牺牲的我军将士们的极大侮辱！也是对我党威信的一次巨大打击！特别是对国统区拥护我党的爱国民主力量的一次巨大打击！说不定到时候，那些民族资本家，民主人士，知识分子，工人阶级和农民都会因为我党的战败和国民党的战胜，转而支持国民党了！”
毛泽东说到这里拿起一支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又说：“恩来同志，现在民族矛盾已经是主要矛盾了！谁能在这个时候展现出战胜日本帝国主义的实力，谁就能赢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拥护，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党一定要坚持斗争，决不妥协！”
周恩来只是点头，神色已经从之前的疑惑变成了佩服了。他也知道，毛泽东此来是为了在马上就要召开的政治局会议上面和自己统一口径，避免被动和那些共产国际派的攻击……就不知道这些理由能不能说服王明和米夫了？
果然在第二天的政治局会议上，王明一听到这个“辽西会战胜利论”马上就跳了起来。他等这个机会可是等了好些年了，怎么能就此放过呢？
“部队打掉了那么多，武器弹药损耗不计其数，地盘一寸未得，这个也能算是胜利？”王明挥动着战报在西花厅里大声说：“要说胜利，这也是国民党反动派的胜利！”
米夫和崔可夫随即表示支持，张闻天、李立三也表示赞同，项英、朱德、刘少奇、顾顺章却没有开口，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周恩来。对王明的说法，周恩来却平静地说：“王明同志，辽西会战的胜负早已经有了定论，我军在辽西同日寇苦战三月，歼敌十万，确保了辽西山区和辽西走廊大部。这样的战果对于我们中国这样一个……呃，半殖民半帝国主义国家来说，还是很不容易的！”
王明愣了又愣：“恩来同志，你这么也和老毛一样颠倒黑白了呢？这一场辽西会战我们……”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难道说败仗都是共产党打的，唯一的一场胜仗还是国民党军表现神勇所取得的吗？这个话能说吗？说了他这个社会部长政治局委员还做得下去吗？
“王明同志，你对辽西会战的看法过于片面了。”毛泽东脸色阴郁地看着王明：“你的眼睛里只有辽西的那几个县，没有看到辽西会战后我们的战略地位已经有了极大的改善，国民党和日本人都同时陷入了东北这个泥潭难以自拔了！而且辽西会战也为我们全面整合东北军，向北扩展地盘提供了可能。”
“向北？”听到向北扩张地盘，共产国际的顾问米夫眼睛一亮，忙追问道：“是哪里？是不是蒙古？”
毛泽东轻轻点下头：“对，就是蒙古，还有热河，最晚明年上半年，这两块重要的地盘都能到手。米夫同志，你说辽西会战我们的收获大不大呀？”
米夫兴奋地点点头：“如果毛泽东同志所说的解放蒙古的设想能够实现，辽西会战无疑是一场巨大的胜利，因为比起辽西的那几个县，蒙古对我们来说更为重要。”
会议室里的空气顿时活跃起来，众人脸上挂满了笑意，只是王明同志笑得有些尴尬……
……
东北，旅顺。
关东军司令部里面儿，今天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落座的人不断互相点头微笑，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得意。不时响起皮靴咔嚓并拢行礼的声音。穿着白色外套的仆役们穿来梭去，有的人还小心的端着各种洋酒和日本清酒，见谁都杯子空了，就殷勤地过去添满。这个参谋瞧着似乎是在庆祝胜利！
没错，关东军现在就是在大摆庆功宴，庆祝“锦州作战”的大捷！
国民党和共产党所谓的“辽西会战”，日军称之为“锦州作战”。眼下锦州无疑是被日军攻占了，所以“锦州作战”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日军当然是胜利者，而且构成锦州作战的三场主要战役，锦州战役，北票战役和朝阳战役，按照日本关东军的报告是两胜一平！哪怕是被北京政府宣传成“朝阳大捷”的这场战役，中国军队的伤亡也要远远大于日军，除了重创国民党第一师的任务没有完成，其它的战役目标也都圆满的达成了。
更关键的是，现下满洲的战略态势对日本极其有利，原本还算团结抗日的中国各派力量已经分崩离析了，共产党和东北军也被国民党给挤出了辽西。这样一来日军在辽西的敌人已经从三个减少到了一个，只要掰着手指头算一下，一比三小，就知道日本人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了！而且日本完全可以拉拢那两股被国民党撵出东北的势力东西夹击辽西的国民党军……就算三方面不能达成公开或秘密的协议，也会有所谓的“默契”存在的。如此态势，怎么能不让这满座的日满精英沾沾自喜呢？
“支那国民党已经不行了，辽西就是他们几十万大军的坟墓！西面是同他们争夺支那统治权的共产党和东北军，东面则是无敌的大日本皇军！唯一的后路在海上……只要大日本海军愿意，随时都可以切断，到时候消灭他们就易如反掌了！”
“大将同志所言极是！攘外必先安内，乱党这回忽视了内部共产党的挑战，就一头扎进满洲来，他们的下场必定是和三百年前的明朝一样！”
说这些话的正是关东军司令官菱刈隆和东北三省行政长官爱新觉罗·溥仪。这会儿的菱刈隆一脸藏不住的得意，而溥仪则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儿。
“万岁爷……同志。”说出这个有些古怪的称谓，菱刈隆忍不住微微摇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乱党’的共产党是敌人，和大日本帝国是敌人，同大清也一样是敌人。而要战胜这个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乱党’的敌人都联合起来。”
听到“乱党”一词，溥仪脸上肌肉突然一抽，眉毛皱得紧紧的：“大将同志，您的意思是……”
菱刈隆往溥仪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我们和苏联朋友研究过这个问题，共产党是不方便同大日本帝国联合的，不过由你们出面就不一样了。”
溥仪回头冲着侍立在身边的川岛芳子打了个眼色，川岛忙上前一步，加入了谈话：“大将阁下，我们也想获得北京政府的认可，可是共产党方面一直将我们视作为汉奸卖国贼，这个……”
菱刈隆笑了笑：“在锦州作战前自然是没有可能展开合作，不过现在共产党已经失去了武力夺取满洲的机会了……而帝国手上却有共产党和苏联人都想要的王牌——蒙古！”
溥仪一怔，瞅了瞅一旁的川岛，见她美目流转，秀眉弯弯，似乎是若有所思。
“我明白大将阁下的意思了。”芳子淡笑道：“大日本帝国和中共、苏联三方面除了国民党之外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王仲义！”
“王仲义？”溥仪喃喃自语，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过去姓王的只有几万人枪，共产党也不去对付他，现在他已经有了三十万大军，共产党还敢和他开战？”
菱刈隆冷笑：“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而是共产党的政治局会议已经做出了相关的决定！”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苏联朋友通报给我们的，消息绝对可靠。”
溥仪想想后点头：“好吧，既然是苏联方面的消息，那就应该假不了的，大将同志，您要我们怎么做，就尽管说吧。”
菱刈隆看了一眼一副老实相的溥仪，满意地点点头说：“据我们中共在锦州作战后残存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打败拥有三十万大军的王仲义了，而他们的领袖为了平息内部对他们的指责，提出了北上夺取蒙古的建议以争取苏联的支持。苏联方面将这个消息通报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可以配合中共的行动，作为回报中共所控制的北京中央政府要同帝国还有你们东北行政长官公署展开谈判。”说到这里他看了看一旁的川岛芳子，见她一脸平静，便又接着说：“可以让芳子小姐代表万岁爷同志去和中共方面谈判，条件是中共承认东北行政长官公署并且完全切断国民党军的陆上后勤线。帝国给出的条件则是进攻北满以牵制王仲义的主力，并且为中共进军蒙古提供适当的借口。”
“……另外，我还希望芳子小姐在去北京的路上在葫芦岛停留几天，好好陪陪你的那位情郎，也可以将此行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