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治疗
第二十八章 治疗
王一诺的生命探测本来是只可以出现在他一个人的视野里的，但经过梁育的电脑程序改造，再直接结合乌托邦的地形图，整个画面就可以出现在莲花瓣主控室的那面巨幅大屏幕上。
张潇潇那边的直播也因为卢恒光和特E号去了更黑暗的地方，而变成无法观看的效果，所以林半夏便把目光落到大屏幕上，忽然有种在玩游戏一样的感觉。
偌大的乌托币地形平面图上，有许许多多的白点出现，有些静止不动，有些在缓缓移动着，此时正好有一个白点很突兀地从西南角用惊人的速度划过，引起了主控室内一些人的惊呼，有人甚至已经打算按下紧急事态的报警按钮。
“不用担心，那个白点应该是那只仙鹤飞翎。”王一诺及时阻止道。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长相敦厚。“我的生命探测异能有缺点，无法准确分辨人类和动物的生命标记。末日后我侥幸活了下来，想要在废墟中找到我的妻女，所以激发的这项异能，可惜我找到的是这条宠物龟。”他神色黯淡地说完，指了指自己胸口口袋上探出头的一只陆龟。
“喏，那我们这里连动物都没几只，真是可怜。”桓雪儿扫了眼屏幕，估算了一下乌托邦人数和白点的数量比，觉得连老鼠都没有的日子其实也不错，“那昆虫算不算是动物呢？”
“那倒是探测不出来。”王一诺把努力要爬出来的陆龟重新塞回了口袋里，“我这个异能自从到了方舟之后，一开始还被派出去和救援队一起救援幸存者，但后来更多的是探测出来幸存的动物，就比较鸡肋了。我倒是没想到还能用来当探测仪用。”
“确实很好用啊，如果能有角色阵营颜色分辨，就跟玩网游没啥区别了。”陆路各种振奋。
“可惜探测的范围不是太大。”王一诺歉然地说道。他一直觉得他的异能没什么用，所以也就没注意锻炼。他现在能探测到的范围，仅仅只能笼罩一小半的乌托邦。“要不然我去乌托邦附近走一圈？”
“等等。”林半夏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在寻找着卢恒光和特E号，正好看到了一个白点正在缓慢地朝他们走去，便指着屏幕道：“这应该就是程大哥吧？”
在三个白点碰头的时候，陆路适时地用心灵对话联系了卢恒光，果然见其中一个白点留在了原地，其他两个白点按照既定路线前行。
“通知唐诺儿等人准备。”林半夏紧张地舔了舔干燥的唇。他们原本的计划，就是打算让卢恒光引着特E号去埋伏好的地方，再让唐诺儿出其不意地用声波震晕对方。虽然伍雨的麻醉异能更适用，但怕特E号中招过一次，会有戒心或者免疫，所以伍雨虽然也在埋伏人员之中，但只是B计划。但卢恒光这小子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引路者，所以程海涛才会去替换他。
主控室内的所有人都定定地看着屏幕上那两个白点，正朝着既定的目标地点匀速前进。而就在突然间，其中一个白点停了下来，而另一个也随之停止前进。
“不好……”虽然两个白点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但林半夏的目光从未移动过，自然能分辨出来先停下的是特E号。可就在她话音都还未落下的时候，屏幕上那个代表着程海涛的白点毫无预警地消失了。
主控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目，死死地看着屏幕，发现并不是显示错误后，都僵硬地转过头来看着王一诺，等着他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一诺瞬间感到压力如山，顶着众人的目光，艰难地解释道：“我的异能……是生命探测……白点消失就代表着……”他虽然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言下之意。
“不可能！”陆路暴怒，本来好脾气的他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炮仗一样，立刻用心灵对话联系着程海涛，发觉毫无反应后，速度转为联系附近那些还未散去的人前去探查个究竟。但无论他如何进行心灵对话，那些人都没有一个给他回应的。
难道那些人也被特E号瞬间歼灭了？陆路心慌意乱地睁开眼睛，发现屏幕上代表着那一片休息区的地方，白点密密麻麻，没有减少的迹象。
“啊，特E号之前放出的那些光团突然都爆炸了，有闪光效果，简直媲美闪光弹。”刚刚用异能观察那边情况的张潇潇捂着眼睛，受了刺激的双目不停地流着眼泪。主控室内开着灯如同白昼，她还受了这么大的影响，更别提那些在黑夜中的人们了。突然的强光可以引起暂时性的失明和耳聋耳鸣，甚至是内耳损伤，未经训练的人还可能被震晕。
“糟了，特E号要逃跑。”陆路死死地盯着屏幕，他是不能离开这里的，所有的调度必须都由他来完成。但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指挥者，更何况是本应做主的程海涛已经死去的情况下，他更是六神无主。
“陆路，请道长来帮忙，先把程大哥救回来，看看……看看是不是还有救。”林半夏深吸一口气，也不管是不是妥当，当机立断地开口道。道长会飞，自然是现在速度最快的人了。这时候林半夏开始想念韩承云的瞬间移动和冯森的时空之门的能力了。“还有联系我弟弟，让他过来一趟。雪儿，麻烦你把医务室的器械都搬过来一些。”
陆路和桓雪儿立刻照着林半夏所说的去做，虽然他们对林忍冬都有偏见，但这里唯一一个有经验的外科医生就是他了。此时陆路还有种庆幸的感觉，幸亏从方舟拐来了林忍冬。
代表特E号的白点立刻便离开了王一诺所能探测的范围。因为不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陆路也不敢派人去追，只能联络战斗型异能者前去解救那些在休息区被震晕的同伴，然后所有人迅速坐快艇退守莲花瓣，然后由梁育开启警戒模式。
实在不行，他们所有人退守海上。只是还有几个探险者小队还未回来，现在又联系不上，所以暂时不能离开。
道长的速度很快，他不用等快艇，便直接抱着程海涛从海上飞了过来。一进主控室，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去，然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静。
只要不是瞎的，都能看得到程海涛左胸口那滩依旧流淌的鲜血，明显是心脏被激光刺穿的伤口。
道长把程海涛放在病床上，显然不用桓雪儿搬来的那套精密医疗仪器检验，都能看得出他的心脏不再起伏，显然已经断气多时了。
道长轻声念了几声“无量天尊”，便退到一旁盘膝而坐。他年事已高，又修习道术，对于生老病死看得已是极淡。但他知道对于亲友的骤然离去，没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平静，自然不会站在那里碍事。
林半夏不死心地冲了过去，检查程海涛的脉搏和呼吸，颓然地发现由于事情过去才刚刚几分钟，他的身体虽然还在温热，但不管从什么角度看，程海涛都已经死了。
这么好的人，十几分钟前还在这里和他们谈笑风生，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阴阳相隔？
那么于雷呢？是不是哪一天，他也会这样毫无声息地躺在这里，就像小时候受伤差点死掉的弟弟，她依旧会像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林半夏受够了这样恐怖的猜测，她紧紧地握住程海涛渐渐冰冷的手，不甘心就这样认命。
她不是可以有异能吗？那么如果有上帝的话，请听听她的愿望吧。
她不期待会拥有可以伤害他人的异能，只希望有一天可以救助自己身边的人……
林忍冬接到通知之后赶来的速度也很快，他踏入主控室后，只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程海涛，便推了推眼镜冷静地说道：“特A号已经死了，叫我过来是记录死亡时间的吗？”
“你！”桓雪儿真忍不住想要冲过去给他一拳，但考虑到自己的怪力，只能恨声把拳头放下。她指着林忍冬身后的少年迁怒道：“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程大哥就是他姐姐杀的！”
“要不然呢？我可看不住他，把他扔在莲蓬一号楼那里让他借机逃走吗？”林忍冬淡淡道，眼角瞥了一眼坐在病床前垂着头的自家姐姐，以为她伤心过度，便抬脚走过去想要安慰她。
于默理所当然地跟着他走了过去，他对于其他人的怒目而视并没有太多感觉，他向来也不是一个在意其他人看法或者态度的人。他发现病床上的那个男人胸口的血洞很细小，衣服周围有灼烧痕迹，应该不是子弹致死的。于默想到特E号的异能是光异能，便平静地下了结论道：“应该是特E号的激光异能，奇怪，她为何下杀手？我们的任务只是来这里查看情况的。方舟没有给我们清除这里的任务。”
主控室内的气氛因为少年这番毫无起伏的话语而缓和了一些，有人想到正是这个少年先说出自己的身份，让林忍冬通知了他们，才知道特E号的情况。这么说这两姐弟其实不是一伙儿的？否则怎么互相拆台啊？
“动物只会为了填饱肚子或者保护领地而杀戮，但人类却不一样。”林忍冬并不觉得稀奇，他虽然没有拥有异能，但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在方舟上曾经大闹34层的86号刘宝乾和121号江适水，都是毫无心理压力地就可以大开杀戒。这些人就像是突然拥有绝世武功的魔头一般，觉得高人一等，就可以肆无忌惮，随便一个原因就可以弹指间收割他人的性命。这其实也是方舟为何囚禁幸存者的原因，就怕会发生无法控制的惨剧。
林忍冬的一番话说得主控室内所有人都低头不语，在乌托邦的人事实上也不见得所有人都相处得和乐融洽，尽管从方舟逃出来才几个月的时间，乌托邦的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是隐隐分了等级的。谁也不能保证换了自己是特E号，会不会也变得如此草芥人命。那么其他人呢？自己的身边的人呢？会不会在不知不觉中也变了模样？
于默却没有任何感悟，他已经习惯了沉浸在自己的停滞时间世界之中，那种绝对的寂静，所以这样安静的环境，让他反而非常享受。不过还是有一些噪音飘入耳中，电脑硬盘传动的声音、变频空调的声音、众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跳声……于默的眉梢抖动了一下，把视线落到了病床上的人，本来面无表情的他忽然睁大了双目。
林忍冬虽然和于默相处不过几个小时，但却也知道如果是平常的事情绝对不会让这少年如此动容，立时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即他也愣住了。
“怎……怎么了？”听到消息赶过来的宁子媚，还来不及哀悼程海涛过世的消息，就看到林忍冬上前撕开了程少将沾满血迹的衣服，用毛巾擦掉那些还未干涸的血渍。然后所有人便眼睁睁地看着缓缓冒着鲜血的血洞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着，随后那健壮的胸膛逐渐有了一下一下的起伏。
林忍冬立刻拽起电极贴片贴在程海涛的胸膛上，在心电监护仪的触摸屏上，大家都看到了微弱的心电图，而且幅度正在一下下地增强。
“呼，我就说程老大不会这么轻易地挂掉。怎么说他也是经历了全程变异辐射。”刚带着一个被特E号闪光弹弄晕的人过来的黄凯歌抹了把汗，程海涛的意外仅限于小部分人知道，陆路没敢大范围传播出去，怕动摇大家的信心，但一些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是特A号自己恢复的。”林忍冬皱了皱眉，担忧地蹲下身，递给自家姐姐一个手帕让她擦汗，“姐，你做了什么？”
林半夏见程海涛的状态日趋稳定，便松开了握着他的手，虽然表情疲惫但非常开心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想要他活过来，拼命地想要他活过来，后来就感觉到他心脏上的洞被修补好了。不过我能感觉到我只是起了个头，之后都是程大哥自己的恢复能力强悍才缓过来的。”
“你的异能应该是激活细胞增殖。”林忍冬想了想，还是觉得担心，虽然到目前为止，大多数人的异能都是不遵循能量守恒定律的常理，但他怕自家姐姐救了其他人是需要损耗自己生命力的，反反复复仔仔细细地问了她的感觉，最后才半信半疑地暂时放下心。
当然等这件事过去之后，他要给她做个详尽的检查。
而一直站在他们身边，听到他们所有对话的于默，已经彻底呆愣了。
于默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手指，这个女人，可以修补心脏的伤害？
那么就是说，他的母亲，是不是不用等到可以更换的心脏，也可以被她救活？
于默浑浑噩噩地发着呆，旁人可没有这个功夫理他。程海涛的情况虽然已经好转，但因为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也清醒不了。主控室内又冲进来许多人，已经不适合病人呆着了，林忍冬便推着程海涛的病床转移到了清静点的医务室。
林半夏怕程海涛的情况恶化，也跟了过去，她刚刚迫于危机，才逾越地发号了命令，现在有更多的人想要借机拥有这个权力，她就算是想要抢，也抢不过那些人，何必掺合那趟浑水呢。
于默虽然还在怔忪着，但下意识地知道不能跟丢林半夏，便也随着他们兄妹去了医务室。他这一走也没人拦他，倒是他不走反而会有人赶他走，反正是不会让他这种身份尴尬的人呆在主控室的。甚至还专门有人暗中看着医务室的门口，查看是否有异状。
程海涛的血早就变成了C型血，林忍冬这些天也存了许多C型血的血袋以防不测。给程海涛输了两袋血后，林忍冬才发现于默的不对劲，因为后者一直盯着自家姐姐看，目光并不是那种看自家父亲小三外遇的不忿，而是混杂着期待、不安、忐忑等等。
林忍冬是个聪明人，只消片刻，就想到了这个少年究竟在想什么，立刻皱眉道：“不要妄想了，我姐不可能去方舟的。”
于默闻言一震，然后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林半夏被自家弟弟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了一跳，才发现林忍冬是对着那个少年呵斥，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林半夏尚是第一次仔细端详这个少年，发现他果然生得极好，若是放在末日前，保不定就是个可以成为大众偶像的花样美男。她这么一转头，正好看到了美少年低垂眼帘的瞬间，虽然脸上依旧没有多少表情外露，但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悲哀感，让人为之动容。
林半夏的心立刻就偏了，怪自家弟弟说话太重，她先是警告地瞪了林忍冬一眼，随后温言朝于默问道：“是不是你还有家人朋友在方舟，被方舟扣住了？”林半夏不禁想到了桓雪儿，听说后者就是因为陆路被方舟扣下，才不得不为方舟做事的。再一联想这少年向他们透露了特E号的身份，又没有丝毫敌对情绪，便觉得是他们从方舟逃离的时候漏下的幸存者。
于默已经不是刚刚睁开眼睛时那么单纯了，他知道若是对林半夏说自己就是于雷的儿子，肯定会让对方产生抵触感。所以他斟酌了一下，试探着说道：“是我一个朋友，她的胸口中弹，我用异能保持了她的情况，我想……你应该能救她。”
一旁的林忍冬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没有拆穿于默的谎言。事实上，若是于默敢对自家姐姐说他的身份，他就能立刻把林半夏和于雷的事情给搅黄了。反正也只是订婚，不是吗？
至于这事能瞒多久，林忍冬也没个章程，只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至少这个事情，理应让于雷来亲自和姐姐说，其他人没有资格。
林半夏没发觉在这个医务室之中涌动的暗潮，她为难地咬了咬下唇，半晌之后才道：“不是我不想救，只是回到方舟，确实太难办了些。”
于默缓慢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一眨不眨地看着林半夏，语调毫无起伏地问道：“若是我把她带到你面前呢？”
“那我一定尽力而为。”林半夏义不容辞。她本来就期待自己能做些什么，能救死扶伤，是和弟弟一样继承了父母的期望，更何况以前是因为她对医学实在是一窍不通，才不得不放弃的，现在她和弟弟一起配合，肯定会更加得心应手。
于默脸上没有一丝愉快放松的神情，而是继续紧紧地盯着林半夏，缓缓道：“别答应的那么快。我想求你救的人，她叫安瑾瑾。”
林半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双美目无法控制地霍然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林忍冬依旧没有插嘴，他知道这必须是他姐姐自己所选择的事情，旁人无法左右。
林半夏陷入了恍惚之中，那个女人，果然没死，果然没死……
她明明心脏中了枪，流了那么多血……
于默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对方的选择。
他从不知道时间也是这么难熬的，即使拥有着时间异能，他也可以调快这段时间的走速，但他生怕错过林半夏脸上任何一个细节反应。
也许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过了一瞬间，于默听到了一个温柔而又坚定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救她，只要你把她带到我面前，我会尽自己一切力量，救她。”
“姐！”林忍冬惊讶。虽然对于医者来说，救人并不需要看对方的身份，就算是仇敌也是要救的。但安瑾瑾的情况不同，就他看到的安瑾瑾被射杀的瞬间来判断，对方恐怕凶多吉少。而且先不说能不能救活，若是安瑾瑾在他姐姐手下死去，于雷又要怎么想？
林半夏笑着说道：“小冬，就算是我比她晚遇到于雷的，但我对于雷的感情也绝对不下于她。我偏要尽力去把她救活，就算之后的公平对决我输了，我也认了。这也比于雷最后和我在一起，心中总是对她有所亏欠，总有一块郁结的好。那样的男人，我就算嫁给他，也不会真正幸福的。”
林忍冬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个姐姐，总是太要强。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抬头看了眼表情有所震动的少年，心想自家姐姐这是不知道这于默究竟是谁，否则绝对不会说出这番话来。若安瑾瑾醒来，于雷又知道自己有这么大个儿子，这两边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目了然？
但……自家姐姐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安瑾瑾就像是横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一直留在那里迟早会化脓发炎。拔出来虽然会留有伤痕，但迟早也会愈合。
哼！大不了就换个姐夫而已，乌托邦这么多单身男青年，他就不信再也找不出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