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宫心计
第88章 宫心计
无线电视台荣少亨正在和韦家辉等人忙着拆卸幕景，忽然有人传话说大老板在办公室要见荣少亨。
荣少亨给众人交代了几句话就径直来到邵大亨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他已经来过三四次了，可谓轻车熟路，敲了敲门，在一声：“请进”中推门而入。
眼前依旧是盆景和书架，邵大亨端坐在老板椅上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很显然，他是在专门等待荣少亨。
看见荣少亨进来，邵大亨笑道：“辛苦了少亨，这些天想必很累吧？”
荣少亨：“还好，有同事们的帮忙很多事情做起来都很顺利。”
“嗯，那就好。”邵大亨从老板椅上面站了起来，走到书架旁边的酒柜上拿出一瓶红酒打开后倒上一杯递给荣少亨道：“你的新戏破了香港电视方面的收视记录，不仅让我们TVB香江扬名，更让那个新起来的亚视吃了一记败仗，看到这样的成果我很欣慰啊，作为公司的老板，我就先借这一杯酒感谢你对公司的贡献。”
荣少亨忙接过酒道：“不敢当，这些都是我份内的事情，再说，这部戏之所以成功，其他同仁的鼎力合作也功不可没，所以功劳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的才对。”
“我就欣赏你这一点，不骄不躁，颇有大将风范。来，我敬你一杯。”邵大亨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和荣少亨一饮而尽。
就在荣少亨刚喝完酒，邵大亨又倒上了一杯道：“这第二杯酒嘛，就当是我们私人之间的情意，我只代表我个人祝贺你的成功。”两人又喝了第二杯酒，邵大亨接着说道：“说句实在话，你刚一进公司我就很看好你，朝气蓬勃，敢闯敢做，在处理问题上又懂得食脑，这是我最欣赏的，人懂得食脑就会懂得如何选择自己的目标和方向，有了方向才能埋头前进获得成功，不过不要太拼命了，忙事业的时候也要注意多休息哦，听说你昨晚就回去的很晚不是吗？”邵大亨微笑地盯着荣少亨，脸上的颧骨高高耸立，撒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荣少亨顿觉一股压力从对方的微笑中投射过来，笑道：“没关系的，都习惯了。”
“是吗？”邵大亨的目光更加锐利了，我听人说你出了公司后就上了一辆车是吗？
荣少亨舔了舔嘴唇，做出一副很坦然的表情道：“是这样的，六叔，既然你提起来了我也不想瞒你，昨晚我和亚视的邱老板见了面，他想要说服我加入他们亚视帮忙，但最后被我给拒绝了。”
邵大亨目光一闪，很惊奇地说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亚视的人也太过分了，他们在收视率上吃了败仗就来打你的主意。”
荣少亨：“不过六叔您不用担心，平日里你对我们这些手下这么好，我们是不会忘记的，做人要懂得饮水思源，没有六叔您老人家的栽培，我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说得好啊，我最中意你这句‘饮水思源’。如今有才干的人很多，但是懂得饮水思源的人却很少，往往稍有一些成就想另谋高就，这样的人到了最后经常会什么也得不到。”邵大亨显得很欣慰，“对了，我们说的有些远了，今天我叫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一说你的事情，你制作的这部《义不容情》很成功，抛开包括演员费用和宣传各方面的支出，你一部电视剧就为我们公司创造出了600多万的纯利润，这在香港的电视圈里面绝对是绝无仅有的，所以我私人准备拿出100万奖励你，另外我已经通知了人事部，从今天起你将连升两级，出任‘高级监制’一职，凭借这个职位你有权过问我们无线将要拍摄的所有大部头电视剧。少亨，你觉得可满意？”
“多谢六叔您老人的好意，我无才无德却获如此奖励当真是受之有愧呀。”荣少亨作出忐忑不安状。
“你不用太谦虚，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希望你继续努力，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才好。另外你记住，虽然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但要是没有挖掘它的人，始终它只能和烂泥埋在一起，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荣少亨点点头：“少亨明白，多谢老板的抬爱，您的话我一定会铭记在心。”
“嗯，那就好，”邵大亨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天我准备搞一个庆功宴，少亨你可是这场戏的主角，所以可千万不要迟到哦。”
荣少亨：“您放心，一定不会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
两人交谈完毕后，荣少亨很有礼貌地转身出去，这时邵大亨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份秘密文件，打开，那里面正是荣少亨昨晚被人用车接走的时间和地点，以及荣少亨在邱德根豪宅所待时间的长短等等。
“荣少亨，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凭我阅人无数的眼光竟也看不透你。看你刚才模样，究竟是心无城府呢，还是心怀叵测……”合上文件，邵大亨用手指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只觉心神有着无比的疲惫，看起来自己真的是老了，想当初一看十几部片子的精力已经荡然无存了，有的只是身心的疲惫，和经过尔虞我诈洗礼后的空虚与寂寞。
一个酒吧阴暗的角落里，蛇仔明正坐在那里吸着香烟喝着烈酒。
蛇仔明今年整整三十七岁了。有人说男人三十七岁是个重要的关口，很多人在这个岁数时来运转，富贵发达，也有很多人从这个关口开始穷困潦倒，永不翻身。
回想起自己过往的经历，蛇仔明觉得很衰也很背，他曾经是邵氏电影公司的一名特技演员，凭借一技之长换来一顿三餐，倒也能养活家里面的老婆和孩子。但是好景不常，有一次在拍电影中做爆破，蛇仔明不小心炸瘸了一条腿，然后他就开始和邵大亨的电影公司打官司，一门心思地想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追讨自己的赔偿金。可惜香港是有钱人的社会，蛇仔明只是一个一名不文的小人物，在法庭上面更根本就没有发言权。到了最后蛇仔明不仅输了官司，还丢了工作。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从那以后蛇仔明就再没顺利过。先是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跟着野男人跑了路，紧接着自己因为酗酒伤人蹲了几天监狱。还好公司高层为了展现自己“仁慈”的一面，非常做戏地让蛇仔明在无线片场打一些零工。
对于以上的经历，蛇仔明曾经自暴自弃了一段时间，可是还是要活下去啊，于是这样蹉跎着岁月，行尸走肉地生活到如今。就是在无线片场打零工的时候。蛇仔明很意外地成了邵大亨安插在片场的一名眼线，是呀，有谁会留意到一个瘸子会注意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尤其那些大牌明星，高层人员，在他们前呼后拥的身后，蛇仔明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残废而已，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杀伤力，也不必去防范他。于是就在蛇仔明不知不觉的监视下，很多人的隐私点滴不漏地出现在了邵大亨的桌子上。
蛇仔明很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机会。所以他很卖力地为大老板工作，每一次打完小报告会得到一笔不算丰厚的酒钱，在出卖别人的时候，也在借用酒精麻醉着自己。
蛇仔明知道自己在邵大亨眼中只是一条还算有价值的狗而已，等自己没用了，他就会一脚将自己踢开，所以蛇仔明要拼命地赚钱，不为别的，只为了能摆脱这倒霉的命运，进而能够好好地活下去。
此刻蛇仔明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有些烂醉的感觉，他趴在吧台上，眼前的桌沿缓慢地爬着一只蟑螂，趴着的蛇仔明，双眼迷蒙，顺手拿起饮尽的空玻璃杯反过来罩盖住那只盲目的蟑螂，还将反盖的杯沿微微掀起往里吐了一口混浊的烟进去；蛇仔明看着在杯中挣扎、胡须乱窜想找出路的蟑螂，悲哀的觉得像极了同样被困着的自己。狠狠地吸了几口烟，蛇仔明皱着眉头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这时候他要等的人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人显得很有礼貌，这让蛇仔明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自从自己落难以后遭受到的净是别人的白眼和轻蔑，人们和自己说话也是用盛气凌人的腔调，就好自己是乞丐一样等待着他们的施舍。可是眼前这人却非常特别，每一次见面他都彬彬有礼，看自己的眼神也非常的亲切。在对方面前蛇仔明感觉自己多少找到了一些做人的尊严。
“荣先生，我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将那份文件交到了邵大亨的手里头，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让我出卖你呢？”蛇仔明有些疑惑地问道。
再看来人微微一笑，透过酒吧阴暗的灯光，露出一张略显邪魅的脸庞，仔细一看，却是无线新上位的青年才子荣少亨。
荣少亨没有直接回答蛇仔明的问题，而是掏出一根烟递了过去说道：“有时候知道了太多的答案并不一定是好事，不过你要是真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
蛇仔明：“我……还是有些好奇。”
“很简单，从前有两位将军，其中一位手下有一员英勇善战的士兵，有一次因为破敌立了大功，按照一般的惯例，他只能获得一些简单的金银赏赐，可是因为敌方的将军很看好他，就想开出很丰厚的条件拉拢他投敌，你说这时候原先那位将军该怎么做呢？！”荣少亨卖了一个关子。
“我懂了。”蛇仔明是瘸子却不是傻子，要不然也不会把线人这个工作干得那么出色，他马上就明白了荣少亨所说的意思。“不过荣先生为何要挑我做这件事情，好像在无线老板的眼线很多哩。”
荣少亨呵呵一笑道：“如果我说因为我们投缘你信吗？”
蛇仔明：“不信。”
“那就对了，”荣少亨掏出一沓钱也不数数，直接塞进蛇仔明的上衣口袋，拍了拍说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更需要这样的东西。以后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大丈夫应该能拿得起放得下，而不是成天靠酒精来麻醉自己，记住，上帝给你关住了一扇门，它就会给你开启另外一扇窗户，天无绝人之路。”
听着荣少亨发至肺腑的话，蛇仔明心中竟然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冲动，眼看荣少亨就要转离去，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开口叫道：“亨哥，我想要跟你！”
荣少亨停了下来，转身：“跟我？！”
蛇仔明满脸的哀伤：“我知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大用，不仅瘸了一条腿，而且喜欢酗酒，所以有很多人都看不起我，可是我做眼线做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些心得，如果你信我，那以后我就是你安插在这里的眼睛，我绝对会好好地干不让你失望！”
荣少亨微微一笑：“能不能借你刚才的话问一句，你为什么会选我？”
蛇仔明一咬牙，沉声道：“因为只有你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让我找回了一点点做人的尊严。”
荣少亨没有答话而是转身重新迈步而去。
蛇仔明急了：“亨哥，你真的不愿收下我么？”
荣少亨头也不回：“还问，你现在不是已经在帮我做事了吗？有机会你就多发展几个眼线吧，钱不是问题，蛇仔明，我顶你哦！”
“是，亨哥！”那一刻的蛇仔明满脸欣喜，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