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意外之喜和意外诱惑
第176章 意外之喜和意外诱惑
李云秋听了这话,脸色立即就有些阴沉起来。作为房山市至高无上的女皇,她放低身段来这么一个穷乡僻壤,本就是自觉给了安在涛几分面子,况且她还自认为自己这是在给他一个机会,但他竟然敢——她低低哼了一声,心道,你好大的胆子,在房山,还没有一个干部敢这样对我!
纵然她没有说什么,但在积威之下,孙谷等县里的领导也都有些胆战心惊。孙谷怒声斥道,“焦煌,你们是怎么回事?昨天就通知说李书记今天要来考察指导工作,让你们做好充分地准备,但你们——焦煌,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
焦煌面上诚惶诚恐,但心里却在幸灾乐祸,他赶紧掏出手机来,拨了安在涛的手机号码,但刚一拨通,里面就传来“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声音。这声音挺大,已经传入了孙谷和李云秋等人的耳朵。
李云秋面沉似水,没有说什么,孙谷皱了皱眉,爆了句粗口,“胡球日搞,欠收拾!——焦煌,你来汇报,不管他了!”
孙晓玲在一旁看了半天,见焦煌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不由有些气不过,就低低凑过来笑了笑,“李书记,孙书记,安书记是去省里跑镇上修路的事情了,昨天接到通知的时候,他已经在省城了,可能一时间赶不回来,还请领导们谅解啊!”
孙谷还没有说什么,但李云秋却哦了一声,嘴角微带嘲讽,“怎么,又去交通厅找刘厅长了?呵呵,我看啊,这上面的菩萨也未必就好拜,我们的小安书记似乎是拜神拜错了地方……算了,也不管他了,等他碰了壁吃了苦头,自己就会回来了!”
李云秋愤怒之下,本想就此结束这次莫名其妙的考察,但听说安在涛是去省里跑修路的事情,她心里的“不满”倒是消解了不少,不但不再生气,反而刻意要留下来,看看安在涛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刘芳那个女人帮他。
“走,走,李书记,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天不早了,还能让领导们饿着肚子不成?我们先吃饭,吃晚饭再给领导汇报成不成?”焦煌岂肯放过这样一个在李云秋和县上领导面前献媚的机会。
孙谷也笑了笑,“是啊,李书记,看看他们这里有什么野味吃!”
“也好,就先吃饭,我也尝尝咱们山里的农家菜。吃饭吃饭,至于汇报嘛,也不急,吃完饭我们再下去转转,完了汇报再说!”李云秋脸上的阴霾散去,依旧是浮起了那一抹傲然中透着妩媚的微笑。
……
上午八点五十,安在涛准时出现在了省委机关大院里。他站在楼下给省委书记肖作年的秘书张晓明打了一个电话,张晓明呵呵一笑,在电话里笑道,“小安同志,肖书记正在办公室里等候,你赶紧上来吧。”
省委书记肖作年的办公室,占了半边走廊。这么说,倒也不是说他一个人占了这么多间的办公室,而是在这一层楼走廊的东头,除了肖作年的办公室之外,就只有一间小会议室、小健身房和娱乐室,当然,他的秘书张晓明的办公室也在这一边。
这些会议室也好,健身房也罢,虽然没有规定是专属于省委书记一个人,理论上说,省委机关的任何人都可以来使用,但事实上,谁敢?所以,肖作年办公室的这边走廊非常幽静,几乎没有任何的声响。
安在涛走上楼梯,在即将跨入这半边走廊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实话,他心里微微有些紧张。前面不远处,就是象征着东山省最高权力的一道门,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么大的领导,心头难免有些拘谨。
其实不要说他一个年轻的镇委书记,就是各地的市委书记、各厅的厅长,甚至是一些排名很靠后没有进常委的副省长们,进这间屋子也很恭谨。
这就是权力的巨大辐射力和威慑力。如果权力没有这么大的魔力,从古至今,官人们又何至于“前赴后继”,为了升官、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而“奋斗不息”?
安在涛慢慢向前走去,呼吸都有些急促。但走了几步,他就慢慢调整淡定下来。张晓明站在肖作年的办公室门口,见安在涛走来,一边向他招了招手,一边推开门说了一句,“肖书记,安在涛同志来了。”
里面传出一声低沉而带有男性磁性的嗓音,“让他进来!”
安在涛疾走了几步,先跟张晓明握了握手,然后定了定神慢慢走了进去。
肖作年的办公室很大很宽敞,内外两进,里面隔着一扇装修得极其精美的小门,显然是一间休息室。而外间,大理石的地板,一张宽大豪华的办公桌,两面是两排真皮沙发,办公桌前的左侧有一个生态鱼缸,右侧有一盆翠绿的发财树。
一个50出头方脸圆额双眸炯炯有神的男子坐在办公桌后,上身穿着雪白的白衬衣,身材微微有些发福,脸上挂着平淡而威严的浅笑。安在涛明白,这便是东山省委书记肖作年了。
他赶紧走了进步,脸上浮起恭谨而适度的笑容,朗声道,“肖书记!”
肖作年呵呵一笑,摆了摆手,“小安同志吧?来,坐下说话!”
虽然肖作年脸上挂着浅浅而温和的笑容,但安在涛心里却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假象。在这样的温和的笑容背后,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权力的威严。他恭谨地点了点头,慢慢走过去坐在了右侧的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淡定的目光平视着肖作年。
但他突然察觉了一股或是热烈也或是复杂还或是惊讶的眼神从对面传过,正在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己。他这才发现,原来对面竟然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清朗而精神矍铄的老者,一个穿着考究的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还夹着一个包。
刚才因为目不斜视没有注意到。要知道,在这样的大领导面前,最忌讳的就是目光摇曳四处东张西望,必须要目视正前方的领导——否则,就会让领导产生极为不好的印象。
“小安同志,我最近看了报纸和电视……你准备组织全镇干部群众集资修路?”安在涛正在等着肖作年说出召见他的用意,但肖作年却随意询问了一句。
“是的,肖书记,县里的资金紧张,我们也尝试着争取了一下省交通厅的扶贫交通专项资金,但僧多粥少,厅里的领导也很为难……所以,我们镇委镇政府决定,不等不靠,自己集资修路——镇上的干部群众集一点,投资商捐一点,县里再补贴一些,基本上就够了。”安在涛低低回道。
肖作年脸上挂着笑容,清朗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着他。他知道安在涛这个名字,还早在安在涛当记者时所写的那个关于滨海高架桥的报道。之后,在中组部组织的后备干部轮训班期间的那次研讨会上,安在涛出人意料地提出了“债转股”的观点,一石惊起千层浪,省里很多领导都记住了安在涛这个名字,觉得这年轻人很有见地,肖作年自然也不例外。
而前不久,部分中央和省内媒体对于“资河镇这位小安书记和资河镇修路问题”的大量报道,又再一次加深了肖作年对于安在涛的好奇心。但好奇归好奇,作为一个权势赫赫的省委书记,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好奇心而亲自召见一个小小的镇委书记。
今天的事情,当然是另有原因。
“好,很好。嗯,现在我们就需要像小安同志这样肯扑下身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年轻干部……”肖作年微微赞了几句,便话锋一转,同时也站起身来,“来,小安同志,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的三伯叔,著名的爱国侨商肖金丰肖老。”
安在涛也赶紧站起身来,突然一听到肖金丰这个名字,他心头巨震。作为一个重生者,他怎么能不知道肖金丰这个名字。这是南洋鼎鼎有名的巨商、报业家和慈善家,此人家资亿万,不仅拥有海洋航运、橡胶工业等领域的数十家大型企业,还创办了“星海”系列的报业集团,在南洋诸国的报业领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被称之为“报业巨子”。
他自90年代末期开始就在国内大笔投资兴建慈善事业和教育,据说,在2000-2006的短短六年间,他和他掌舵的南洋肖氏集团,就在国内捐建各种希望小学、体育馆、文化馆等上百所。
肖金丰出生于南洋,原籍是国内闽南。而这肖作年肖书记也是闽南人,那么,这说明两人是有些亲缘关系了。
见安在涛的神色微微有些震惊,肖金丰已经缓缓伸出手来,呵呵一笑,“小安书记,很好。我这是第二次到大陆来,我在燕京看到了关于你和你们资河镇的报道,我很受感动……所以,我就赶到东山来,请肖书记找到了你,我决定捐助你们资河镇修路和进行基本建设,具体事宜,这是我的私人助理黄亚龙先生,你可以跟他具体协商。”
这个老人的手很有力,他紧紧握着安在涛的手,那眼神中投射出的某种色彩和意味,却让安在涛心里微微有些迷惑:其中,似乎也包含了一些其他别的东西。
但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突然听到肖金丰愿意捐资帮着资河镇修路,他心里立即就兴奋起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自己组织的舆论炒作,没有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反而是引来了一个实力雄厚的爱国侨胞!
他面带笑容紧紧地握着肖金丰的手,连连道谢,“多谢肖老,多谢肖老,我代表我们镇上2万群众感谢肖老的仗义援手!”
肖金丰嘴角的笑容越来越重,他回头扫了一眼肖作年,向安在涛点了点头,“我们这些华侨虽然人在国外,但我们始终都是炎黄子孙,总是希望能为祖国做点什么。越到老年,我们这种心情就迫切!所以,我这一次回国来,不仅是寻亲,还要实实在在地为祖国人民做点事情。”
“小安书记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你肯为一个穷乡镇的修路费尽心血,这深深地打动了我!现在没有几个年轻人肯呆在穷山沟里为老百姓做事了……国内有你这样的干部,也是老百姓的福气。不过,我这两天也从肖书记这里了解了你的一些情况,也一一拜读过你所写的所有报道文章,对你的才华和思想我很赞赏,我觉得,你不适合官场,应该回到老本行去,继续做媒体——这样,我在海外有8家报纸,手下呢也没有很突出的人才来打理……小安同志肯不肯辞了官去海外帮我打理报业集团的事情?我可以给你五十万年薪,呵呵,是美金不是人民币!不知小安同志愿不愿意?”
肖作年也在旁边呵呵一笑,“小安同志啊,虽然你是我们省里培养的后备干部,年轻有为,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肖老的提议。毕竟,做什么都是为社会做贡献嘛!”
安在涛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这肖金丰竟然对自己本人这样感兴趣。古怪的是,仅凭几篇报道和简单的了解,他就不惜开出高薪来请他,这似乎也并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
如果是前世的话,他或者可能会答应了下来,因为毕竟他还是喜欢和热爱媒体行当的;但现在,他却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他已经设计好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人生方向,他是一个坚持信念的人,既然开了头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绝不会半途而废。这不是他的性格。
至于五十万美金的高薪,对旁人来说这是一笔巨款,具有相当程度的诱惑力,但对于安在涛这样看尽人世沧桑和红尘滚滚的重生者而言,金钱再多都只是一个数字变化,没有本质的区别。如果需要钱,他会利用自己的头脑和超前的信息优势,轻而易举地赚到,没有必要“寄人篱下”去为人家做打工仔。
所以,安在涛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立即婉言谢绝了肖金丰的“勾引”,“感谢肖老的赏识,但我年轻学浅实在是不堪当重任,我还是愿意留在国内,踏踏实实地做点事情,谢谢肖老,非常抱歉!”
肖金丰与肖作年对视了一眼,马上就笑了起来,“果然是一个有信念有坚持的年轻人,好,好,小安书记不愿意加盟,是我们肖氏报业集团的损失哦……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求了,这样吧,现在已经接近中午,就由我来做东,请肖书记和小安书记吃顿便饭吧,顺便,你也可以跟我的助理黄先生谈一谈捐建公路的事情。”
安在涛扫了肖作年办公室墙壁上的石英钟一眼,见已经是上午10点多,不由就有些着急。但是,这肖金丰不仅是要为资河镇捐建公路的财神爷,还是省委书记肖作年的同宗长辈,又是爱国华侨,他主动提出要一起吃个便饭,自己似乎真的不能拒绝。
但是李云秋那边……
心里有事,他脸上就难免带出了几分为难和焦急来。一直在仔细观察他的肖金丰呵呵笑了笑,“小安书记似乎有事?如果有事的话,我们就改天!反正我还要在东山呆几天,改天抽个时间,我也去你们那里看看!”
安在涛抱歉地一笑,“肖书记,肖老,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市委的李书记现在正在我们镇上考察农村工作……还要听我的工作汇报,县里要求我现在必须要马上赶回去,改天,我请肖老吃饭,您看这样行不行?”
肖金丰哈哈一笑,扫了肖作年一眼,“肖书记哟,看来是我们让小安书记为难了——不行哟,你这当省委书记的,可是要替小安书记说句话,免得小安书记在领导面前难做!”
肖金丰虽然是华侨,但对国内的官场规矩还是懂一些的,他听了安在涛婉转的话,立即就明白了他的“难处”:市委书记到镇上考察,作为镇委书记,他不在现场陪同,这是很大的忌讳和不恭敬。要是真的出差外在也就罢了,可问题是安在涛此番接受省委书记的召见,却还不能公开。
肖作年微微一笑,“哦,呵呵,既然这样,小安同志还是赶紧回去吧……”
肖作年没有说要给李云秋打个招呼,安在涛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打这个招呼。省委书记的这个招呼,可不是随便打的。
安在涛恭谨地给肖作年带上门,走出门去,正好遇到了张晓明。张晓明很是亲热地将他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跟他又寒暄了一会。肖作年找安在涛做什么,张晓明也不甚了了。但能被省委书记点名主动要见,作为一个跟着肖作年多年的秘书,张晓明自然明白面前这小安书记似乎很不简单。
见安在涛急着要走,张晓明笑了笑,“怎么,小安书记,急着要走?我们初次见面,我还准备中午跟你吃个饭呢!”
“实在是抱歉了,张秘书,我们市里的李书记正在我们镇上考察,我现在赶回去都有些迟了……”安在涛故意叹了口气。
张晓明一愣,旋即笑道,“好,我明白了——行了,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想办法跟李书记打个招呼就好!”
张晓明这是在刻意示好,安在涛岂能看不出来。他赶紧抓住张晓明的手来,连连道谢,张晓明呵呵一笑,“小安书记客气了……”
安在涛走后,肖作年深深地望着肖金丰,笑道,“三伯叔,您老这是试探还是真心哦……”
肖金丰复杂的眼神向窗外扫去,清朗的面孔上红光一扫而空,神色微微落寞下来。良久,他才叹息一声,“真心也好,试探也罢,人家都看不上……我们肖家身居海外打拼上百年,家资亿万,但岂料上天不遂人愿……别人都道我富甲南洋,有几人知我内心的苦楚?老了老了,身前无人侍候身后无人问津,只得拼着老朽之身,回到国内做些善事,将这亿万家资都散于故土吧!”
“肖书记,将来我死后归于故土,希望你能帮我找一块容身的坟地,让我回到故乡来吧!”肖金丰又是一叹。
对于这个前年刚寻根回来续上家谱的海外远亲,肖作年也暗自嗟叹。人世无常,肖金丰虽富甲南洋,但如今却沦落到一个无人养老送终的悲惨境地。他的儿子死于8年前的一场车祸,而他的女儿却死于4年前英国的一场空难。一子一女,一个亡于黄土,一个罹难天空,短短几年间,子女相继辞世,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不令人感慨万千!
他的老伴悲伤过度,也于前年辞世。而为了家业继承有人,他又续弦了一年轻娇妻。怎奈人老体衰力不从心,再生子几成梦想。最近一年多来,他已经心灰意冷,再不做生子考虑。于是,就生出了归国寻亲的念头。
对于肖金丰的回国寻亲,闽南的肖家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很多肖家的近亲,都提出来要过继一子给肖金丰,但都被肖金丰一一谢绝。他商海沉浮数十年,交往遍及南洋商界和政界,岂能不知这些远亲所图的不过是自己的亿万家业。
而就算是自己远在南洋的娇妻,也无时不刻不在期盼着他赶紧死去,好真正接收肖氏集团。一念及此,肖金丰几乎万念俱灰,生出了散尽家财造福故土的念头。所以,他第二次回到国内,准备在国内考察几个项目,做做慈善事业。
……
……
肖作年亲自把肖金丰送到了楼下,望着肖金丰上车离去,肖作年也是原地嗟叹一番。他已经身居高位,将来还有希望再升一格进入中央,像他这个层次的领导干部心里想的多是政治和权力,对于金钱的欲望早就淡了许多,因而他没有对肖金丰家资的“觊觎”之心,有的只是对于人生风雨的叹息和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