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不该活着的人
第一节 不该活着的人
英国，伦敦郊区一间别墅内。
客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柔软硕大的沙发，以及沙发旁一张小桌子，还有一个冬天的时候使用的壁炉，墙上是几幅画，不是什么名画，倒像是别墅主人自己的手绘。
而就在这么一个朴素到有些简陋的客厅里，在这张硕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欧洲老人，他不是别人，正是被称为主宰世界经济秩序的，“最可怕的家族”罗斯切尔德家族族长。
此时此刻的他，全身都蜷缩在沙发里，双眼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的伦敦。
此时此刻，在他的目光中，没有任何热情，也没有任何生起，有的只是一种死气沉沉的厌倦，以及一种惘顾一切的蔑视。
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老旧的钟楼，让人总是忍不住担心它什么时候会突然轰然倒塌，然而，它却从来没有真正露出过任何即将倒塌的迹象，并且格外精确准时。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中年华人。
“为什么每次见面，你总是会喜欢来这个鬼地方？”刚刚在房间里逛完一圈的中年华人，站定在老人面前，问道。
“因为在这里我会觉得不那么孤独。”老人在沙发上微微转了个身，说道。
中年华人听到老人这么说，感到有些木然，他四下再次看了一遍，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你的逻辑永远是那么奇怪……好吧，我们还是说点正经事吧。和我们预先计划的一样，面具岛屿已经开始调查倪慧临了。以他们的工作效率，我估计在七到十五天之内，他们就应该会意外地知道，龙天翔留了一个奇怪的礼物给了段天狼。”
“这很好，面具岛屿将会得到他们知道的一切，同时，这也是我们希望他们知道的一切。”头发花白的老人说到这里，有些懒散的瞄了这个中年华人一眼，“面具岛屿得到这些信息的过程会很自然吗？”
“这点请您放心，我之前已经布置了很久，我已经将我们想他们知道的，所有的信息分散在各处，再让面具岛屿的人一点一点组合起来。他们不会有任何怀疑的。”中年华人说到这里，有些不解地看着族长，“不过，克莱芒先生，我不解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很可能将凌梦蝶，段天狼还有面具岛屿三股势力合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罗斯切尔德家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老人再次瞥了中年华人一眼，伸出手微微招了招手，便马上有人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老人端着牛奶喝了一口之后，对中年华人说道：“真没想到，你对罗斯切而德家族的处境竟然如此关心。”
中年华人听到老人这么说，马上仰头笑了起来，“我只是我关心我那百分之三的股份而已。”
中年华人说到这里，看着老人问道：“可以跟我透露一下吗？那对兄弟留下的财产的百分之三是多少？”
“使劲想象吧，不管你想的数目多么庞大，这个数目都将更大。”老人再次喝了一口牛奶，然后他有些无聊地摇了摇头，“可是那又怎样呢，就算真得到这么大数目的钱。牛奶还是越来越不好喝。”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赚那么多钱呢？”中年华人反问道。
“你弄错了，我对金钱一点兴趣也没有，想要疯狂赚取金钱的，是罗斯切尔德家族，而不是我。”老人说道。
“那我倒真的是很有兴趣知道，你真正感兴趣的是什么？”中年华人笑着问道。
老人眨了眨眼睛，将牛奶放在沙发旁的小桌上，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中年华人歪着脑袋看了看老人，然后笑了小，走到窗边，双手搭在窗台上，继续说道：“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将段天狼，凌梦蝶还有面具岛屿这三方凑在一起呢？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之间合流是多么可怕的事。”
“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真正合流的。”老人淡淡地说道，“最起码段天狼是不可能跟他们两方合流的。”
“为什么不会？”中年华人不解地转过身，对着老人摊开手，“这个世界上一切事情无论是开头，经过，还是结尾，最终都取决于一件事，利益！只要拥有足够的利益，甚至有人心甘情愿地去死。而他们三方合作，是最符合他们共同利益的。”
“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去出卖自己最身边的人的。”老人不屑地瞟了中年华人一眼，“饮用信任自己的人的鲜血，而用于滋补自己，为了自己满足个人的欲望，甚至于放弃自己至亲的人的性命。这在你以及凌梦蝶来说，或许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极为痛苦的事。”
“好在我知道罗斯切尔德家族从未毁约过，否则，看到你这种态度，我简直忍不住要开始担心你对我的承诺了。”中年华人若无其事地说着，走到老人面前，“行了，你也不用那么虚伪了。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心中有数。就算你看不起我，那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是会跟我合作？就算你欣赏段天狼以及莫伦那又怎样？你终究还是会把他们都杀死。”
“虽然我跟你是合作，但是我对你是怀着鄙夷的态度。虽然我终究要杀掉段天狼和莫伦，但是我对他们怀有敬意。”
“辛辛苦苦地耗费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智慧，去研制以为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在东西最终成型的时候，却不但成果被盗窃，就连生命都要被葬送。”中年华人摇了摇头，“如果所谓的尊重不过是如此的话，那我还是宁愿得到你的唾弃。”
中年华人说到这里，有些玩世不恭地朝着老人笑了笑，“为什么头发花白的人，总是喜欢故作深沉呢？难道我不知道吗？你之所以纵容段天狼，凌梦蝶，以及面具岛屿这三方搞在一起。是因为你有信心，就算是他们三方真的联合起来，你也可以随时将他们摧毁。在你心目中，你认为真正配做你的对手和敌人的，只有鸿钧，其他人都不在话下。”
中年华人顿了顿，然后用凝重的语气对老人说道：“但是，看在我们是合作者的份上，允许我提醒你一次，小心段天狼。说不定哪天，你会发现他比鸿钧更可怕。”
“哦？”老人第一次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在我面前夸人。你见过段天狼吗？”
中年华人摇了摇头，“没有，而且我也知道我手头关于他的资料，不会比你更多。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绝对比你更加了解他，因为我们都是黑客。”
“段天狼的资料我看过，确实是个很可怕的小子。如果给他足够时间成长的话，说不定会是个不可控制的恐怖人物。但是如果你就凭这个，就认为段天狼跟鸿钧一样可怕，甚至比鸿钧更加可怕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等到有一天鸿钧露出他的真正实力的时候，你就会相信我今天所说的这句话了。一百多年来，罗斯切尔德家族的终极敌人和威胁，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鸿钧。”
“只要鸿钧存在一天，那么罗斯切尔德家族的崩溃，就永远都是触手可及的事。就算我们得到了两枚图章，获得了那两兄弟的巨大财富，但是却让鸿钧逍遥在外的话，结果同样是如此。”
老人说到这里，脸上第一次露出热切的事情，“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燃烧起我的热情的话，那就只有一件，抓住鸿钧！跟这件事情相比起来，就算是获得两枚图章，对我来说，也是兴味索然的事。”
“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只关心我那百分之三。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尽快弄到那两枚图章。”
老人脸上热切的光芒又消失下去，“你所说的，跟我所说的，是同一件事。两枚图章一枚已经确定在凌梦蝶的手里，另外一枚就在鸿钧的手里。我们必须抓到鸿钧，才能得到另外一枚图章。”
“好吧，你今天特地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中年华人问道，“不会只是为了向我重申鸿钧是多么重要吧？”
“有三件事。第一，我听说，你只在房间里躲了三天，就忍不住到外面四处逛了起来了。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凌梦蝶不是傻子，我们至今无法完全确定她到底眼线。万一一个不小心，你被她发现，我们就要大费周章了，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尽量不要再出门。”
“拜托，这怎么可能？就算是坐牢，也可以出来望风，你一直把我关在湖边别墅里，是人都会发疯的。”中年华人摇头道。
“如果你不满足于只是在湖边钓钓鱼，你可以给自己做整容，我可以给你介绍个医生。”老人看了中年华人一眼，“在凌梦蝶家里被打死的那个，就是他做的。”
中年华人摸了摸脸颊，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还是在湖边钓钓鱼吧。”
老人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我会给你的守卫配枪，如果你再有擅自出外这样的行为的话，他会朝你开枪的。”
中年华人被噎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好吧，看在百分之三的份上。”
“第二，我想知道面具岛屿和段天狼的研究进度分别是多少。”老人又说道。
中年华人答道：“这点很抱歉，具体情形我还无法查出来。面具岛屿的人工智能研究具体进度，只有他们最核心的四个人才知道，我无从得知。至于段天狼，他完全是单干，我更加无法知情。”
“你为什么不直接侵入他们的电脑，查看进度呢？”老人问道。
中年华人笑了笑，“如果我真有这个本事的话，我所要求的，就不止是百分之三了。”
“这么说，你完全没有办法知道他们的进度？”老人问道。
“那倒也不是。第一，人工智能的研究对硬件的要求很高。对于面具岛屿，我可以通过支持他们的硬件专家的研究进度，来了解他们的进度。至于段天狼，我可以通过他们隐藏在欧洲的陈烨的研究进度，来了解他们的进度。这个了解虽然会有些情报迟滞，也还是有一些参考资料的。第二，按照我们所预料的那样，段天狼和面具岛屿很可能会在暗中开仗，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把各自的人工智能拿出来。人工智能之间一定开战，动静会很大，我可以马上探测到，到时候就可以有更详细的数据了。”
“既然你那么希望面具岛屿和段天狼开战，你当初就不该那么快跟龙天翔说那些话，无端引起这些变故。要是由着乌托邦和面具岛屿在决战战斗，他们一定会拿出他们各自研制的人工智能来进行战斗的。”老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这个是我不好，那次见面，我原本只是想打下伏笔，等到黑客大会结束之后，再令他自杀的。但是，我没有想到楚天翔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剧烈，并且会自杀得那么快。”中年华人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他比我想象中更加脆弱。不过，你不用担心，一山不容二虎，网络世界虽大，但是容不下两套人工智能，他们早晚会交战的。”
老人皱着眉头听完中年华人的解释之后，眨了眨眼睛，然后继续说道：“第三件事，如果有一天，人工智能真的成型，你确定你可以获得这个人工智能的控制权吗？”
“我的技术虽然比段天狼和莫伦，也需要稍微差一点点。但是，只要你把他们的人工智能程序交给我，并且给我充足的时间，我一定可以获得控制权的。”
“我很想知道，你打算怎么控制？”老人问道。
“这件事情很简单。首先，我可以肯定的是，人工智能的生存场地，绝对不止是一台单机，而是整个计算机网络。如果双方都将人工智能隐藏起来，我很可能发现不了。但是只要双方开战，我就马上可以发现这两套人工智能的特征，并且监控它们的进度。一旦我发现其中一套人工智能发展完全完备之后，我就让你消灭他们五个人。将这些程序的源代码交给我，我将会帮你控制住它的。”
“既然是完备的人工智能，就该像一个人一样，拥有自己的思想，那它还能被你控制吗？”老人又问道。
中年华人答道：“没有任何一个程序员会制造出自己所无法控制的程序的。无论是面具岛屿还是段天狼，一定会在程序中留下一个制约这个人工智能的后门的。只要找到这个后门，人工智能就不得不乖乖就范了。”
老人听到这里，略愣了一下，然后说道：“方先生，我突然想到一个故事。”
“请说吧。”中年华人笑道。
“有一个墨西哥人在美国抢劫了银行，他渡过奥格兰德河向南逃。美国警察一直紧追，最后终于在一个墨西哥小镇抓住了他。但是，这个人只会说西班牙语，而警察只会说英语。于是，警察请来了一个翻译。他对这个翻译说道，‘问他把钱藏在什么地方。’翻译说道，‘警察要你说出藏钱的地方。’劫匪说道，‘我决不告诉警察。’翻译说道，‘他不告诉你们。’警察于是就把枪指着墨西哥人对翻译说，‘告诉他，不说就打死他。’翻译说道，‘警察说你不说就打死你。’墨西哥人害怕了，‘我把钱藏在了河边的桥下。’”
老人说着，抬头看着中年华人，“这时候，这个翻译却对警察说道，‘他说，打死也不告诉你们。’”
中年人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你担心我到时候将人工智能据为己有？反过来对付你们？”
“坦白说，有点。”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毕竟你从来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只能说，我不会，因为我还想活着拥有我的百分之三。”中年华人说着，看着老人，“也许，我真的可以控制人工智能，但是我知道，你能控制我的生死。”
“你能知道这一点当我感到欣慰。”老人说着，缓缓眨了眨眼睛。
“好了，事情才刚开始，我们就没必要窝里斗了。你要是真对我不放心，就找别人来做吧。”中年人看了看老人，“六年前我向你输诚的时候，我只答应你，帮你找到图章，并且用我的华人身份，帮你得到遗产，可没答应你，还帮你得到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