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子不好当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子不好当
“听说今日你们入城时候，遇到危险。幸好无事啊……”荀怀笑道。
“内相，那些武夫太过张狂了。京城之外，也敢纵马奔驰……”范不凡“义愤填膺”的说道。
既然知道这位内相荀怀的倾向，范不凡就算有着自己的主意，却也不会表露出来。反而露出义愤来！
“这种事情，也是你能管的！”荀怀听了，作色喝道：“我带着你去面见天子，记得谨言慎行，不要胡乱开口……”
“是，多谢内相！”
虽然开始疾言厉色，但是说到后面早就放缓了下来。
范不凡轻轻下拜，看起来自己看得果然没错。虽然口头上教训自己，心中却是极其满意了。
荀怀一笑，下令让高哲这些一路辛苦的郎官们回去休息。便让张忠带路，向着内宫而去。
在他看着范不凡，就有十二分满意。比自己想象之中的要出色多了。
至于刚才所说的话么，虽然年轻鲁莽一些。但是毕竟是赤子之心不是？
只要心地不错，日后总能慢慢培养走上正路。不会给那些武夫蛊惑了去！
大楚天子的内宫规模小了许多，所有加起来也不过数百而已。额定的妃子也就不过十来个。
也许天下大乱的时候，皇家娶妃子还有着和各地强大世家豪族联姻的用处。但是在天下太平之后，这种用处都渐渐消失。
因此，相比起外宫的壮丽。内宫却显得小巧精致，住起来以舒服为主。
这都是当年范易的手笔。想想另外一个世界，朱棣所建的皇宫不可谓不庞大威严。但是明清两代的皇帝，却都没有几个喜欢住在其中的……
当今平始皇帝，已经缠绵病榻三四年之久了。但是对于政事依旧抓的很紧！
这刻进到养心阁之中，却见花团锦簇之间，一片女子的欢声笑语。
传说之中卧床不起的平始皇帝，就那么穿着亵衣和一群美貌的宫女们嬉戏追逐。
不过，显然这位年轻的天子体力不支，跑不上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
荀怀对此视而不见，一路走过去，说道：“陛下，我把人给带过来了！”
平始皇帝挥手让那些宫女退了下去，淡淡望了范不凡一眼：“你就是范不凡……”
话都没有说完，就好像见鬼了一般的连退两步，差点摔在地上。
“草民就是！”虽然考中举人，却没有一官半职，却也不得称臣。
“范不凡，好……好……”平始皇帝强笑道：“这么年轻就考上了举人，日后好好在宫中读书。不要懈怠了……”
说到最后，已经恢复了天子的从容自若。
范不凡从容应是，就被荀怀带了下去。
平始皇帝脸上变得阴晴不定，把那些围过来的漂亮宫女们赶开，自顾自的沉思起来。
到了晚上，平始皇帝一个人走入了家庙之中。和宗庙不同，皇宫之中还有着规模小的多了的家庙，里面有着历代大楚皇帝的真容图。
平始皇帝转了一圈，最后走了出来。脸色苍白，瞳孔之中似乎又有火焰在燃烧一般。
范不凡一直没有接到新的旨意，就在尚书台之中，和其他的那些郎官小吏们一般，在其中帮忙，处理各种文档。
这是培养人才的一种手段，就好像明清时代的翰林一般。观政三年，就是给这些人机会，让他们有机会了解偌大的帝国是如何运行的。
而郎官的数目却要比翰林多的多，足有数千。不仅负责尚书台的事物，便是皇宫的守卫，其他杂事等等，也都是郎官之事。
运气好，有背景的人在做了几年郎官，有着资格之后，都会放到地方州县去。那起码也都是六百石的大吏。
大楚继承了大虞时代的官吏不分家的传统，可不像是明清那般，一个县之中，只有少数几个职位是朝廷命官。
范不凡在尚书台呆了十多天，处理大量公文，就越发对于这个时代的事情，有着深刻的了解。
普天之下，恐怕就算是宰相府之中的档案都不会有尚书台这般齐全。
“拜见范君……”一个侍郎见到范不凡纳头便拜。
范不凡却也不觉得吃惊，这四周无人，不虞有人会看到。
“我是彭师的弟子，光默然……师父传来命令，让我一切听从范君吩咐！”这人说道。
“起来吧，何须这么客气！”范不凡微微一笑，把人扶起。
他自然知道这人的来意，只是第一眼，就看穿了此人身上的有着修行的法力。
不过这些修行者的势力果然极大啊，连尚书台的侍郎之中，都有他们的人手。
光默然被范不凡扶起，心中便服气了几分。
开始师父让他听这个范不凡的吩咐，他还有些不服气。但是刚才任凭他再怎么挣扎，却依旧被范不凡轻而易举的扶了起来。
这就让他惊疑不定了！
“这宫里的，朝廷里的事情，你可知道多少？”范不凡笑着问道。
光默然说道：“现在宫里最大的事情，便是三个宗室入宫了……”
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了范不凡的身份，一时间哑然。
范不凡为之失笑：“没关系的，对了。这宫中的侍郎都归尚书台管辖么？那岂不是说，尚书令连整个皇宫的禁卫都控制了？”
大楚的侍郎制度，继承自前朝。和另外一个世界的汉代十分相像。
也和西方古代时候的贵族子弟进入王宫服务十分相似。
不仅陪伴君主读书，处理宫中各种事情。甚至还要负责皇宫之中的安全警戒。
“是，这些都是内相之责。”
“那么燕京之中的禁军，可是执金吾在管么？”
“是，分成左右金吾卫……”光默然不知道范不凡问这些做什么。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太秘密的事情，因此都老实的答道。
范不凡满意一笑，对于他来说，京城之中各处兵力布置，和统帅的将领情况，是他最想要的。
“想来过几日，光君就能够见到你师父了！”范不凡轻声一笑，说道。
光默然大惊：“我师父要来？”
范不凡没有回答，他现在要做大事，手下可是需要大量人手的。可不止是光默然的师父彭壶一个。
一直到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宫中才有旨意传了过来，让范不凡到南苑去读书。
范不凡知道，另外几个被举荐的宗室子弟都到齐了。
真正的竞争在这个时候，才算是开始。但是范不凡却微笑着，其实自己已经胜利了大半。
南苑是在内宫附近一座单独的区域，用着一座小湖，风景秀丽。原本是天子宴游之所。
如今却在其中，包括范不凡在内。三个年轻的宗室子弟，就要在此地读书。
他们的命运谁也不知道，也可能是在读了十年八年书之后，天子忽然有子。然后，他们就会被放出宫去。
当然了，日后朝廷自然会补偿他们。起码日后一个大州的州牧的官职是少不了的。
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线可能。天子始终无子，他们之中的一个就有可能鱼跃龙门，直上青霄。
范不凡打量这自己的两个对手，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来。
这两个宗室同样看上去不凡，一个岁数要比范不凡要小一些，然而，却显得高大。方脸显得坚毅威武。只看看身形，就知道这叫范宗的年轻人武艺不错。
而另外一个似乎有着二十岁左右，温和的笑着。看起来颇为平庸的样子。但是其顶上的气运却是金色，远远胜过范不凡二人。叫做范云！
在宫中所学的学问和在民间所学的不同，在民间所学的是为臣之道。而在宫中所学的却就是为君之道。
这就不单单只是浅薄的帝王术了，所谓的帝王术，更多的是权谋，是术，是平衡之道。
而在大楚皇家，却是太宗范易所留下的真正的内圣外王之道。
每一个人都知道，虽然范易不是太祖。但是却为北方帝君感生，是大楚真正开基立业之祖！
所传下来的东西，是帝君亲传下来的道理。
“圣王垂衣裳而治天下……”教导他们的老儒，眼神浑浊，黯然无光。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在那些受过原本教育的人听来，都是那么惊心动魄。
“为什么君王不亲自治理天下？而以宰相来治理？这世上的事情，做的越多，错的越多。没有可能不犯错。君王亲治，总有怨气归于君王。但是宰相治理，怨气不过归于宰相罢了……”范云微微笑着说道。
“不过知道皮毛罢了……”这老儒脸上的皱纹一抬，几乎能够夹死蚊子：“流于隐私，非王者之所为也。”
这一句评价，几乎就让范云的脸色变成惨白。这可不是什么好评语！
“虽然……不过知道这一点，也算是勉强合格的君王了。”老儒不客气的说着。
范云听了，一颗心才落地。心中升起了一丝欢喜来，就算是勉强合格的帝王，却也是很高评价了。
这历朝历代，能够算是勉强合格的帝王都是不多。足以作为承平之主了！
范宗想了想，却说道：“帝王垂拱而治虽然好，但是却也要防止宰相权力过大。虽然先祖才立尚书台为内府，分夺宰相之权！”
“嗯，有这般见识，也算马马虎虎了。你呢……”这老儒看向范不凡。
范不凡笑而不语，弹弹身上的衣服，正容而坐，如对大宾。
良久方才道：“章服于外，礼仪其内！”
这老儒眼睛一亮，很难想象这种浑浊眼睛这种能够冒出精光来。很快，他垂下眼帘，不置可否。
没有人看清楚这老儒的表现。
散课之后，这老儒就来到平始皇帝做居住的养身殿之中。
一股药味弥漫在四周，不过短短时间，这平始皇帝的就躺在床上，衣服皮包骨头的模样。
“太傅来了啊，其他人都出去……”
一声令下，四周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如同幽灵一样的悄无声息的滑了出去。
“怎么样了？”平始皇帝有气无力的问着。
自从那夜从家庙之中出来，平始皇帝就像是受到什么巨大打击，身体很快就彻底垮掉。
这老儒微微沉默了一下，皇帝所居住的养身殿宽阔空旷，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其他很少家具。
虽然住起来不怎么舒服，但是却也有效的隔绝了偷听。
“范不凡生了三个儿子……”万语千言，最后都变成了这么一句话。
平始皇帝一口气差点都没有提起来，原本问着考校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位太傅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接着，他就肃然一惊，明白了过来。接着就疯狂大笑起来。
自家身为天子，富有天下，如何落到如今地步？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
便是他的父亲，建元皇帝若非前代永宁皇帝无子。如何能够以宗室之身继承大宝？自己又如何能够继承皇位？
可惜，自家父皇还生了自己这位一个儿子。而自己，却什么也都没有生出……
事实上，在太多的人看来。其实皇帝有什么才能并不重要，关键在于能生啊！
范宗英武，范云贵重。然而，又怎么样？范云只生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而范宗甚至还没有成亲！
至于贵重……什么人能够比天子还贵重？帝王光有天下，要那么英武作甚？难道还能亲自上阵杀敌不成？
而范不凡，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已经生了三个儿子了啊。日后说不定能够生出十个八个来……
子嗣绵延，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那就范不凡了吧，朕累了，想要休息！”一时间，平始皇帝哀莫大于心死。
太傅沉默了一阵，终于说道：“陛下保重！”
说着缓缓走出。却听到平始皇帝传来一句幽幽的叹息：“这天子不好当……”
当夜，一道六百里加急的紧急军情，送到了尚书台，尚书令荀怀见了，额头上就冒出冷汗来，一路快步进宫，禀报道：
“陛下，有着紧急军情。镇远都护府大败，损兵折将……”
“什么？”平始皇帝听了一惊，但是接着就是一阵的心灰意冷。这天下马上就不是他的了，就算出了再大乱子，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