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主公卖的好身价
第十二节 主公卖的好身价
于是这厮失魂落魄的回头,是赵山河听到马蹄声才赶紧跟上,看到主公如此,他不晓得刚刚魏虎臣和他密谈了什么,就晓得魏虎臣说什么年内不来就打虎牢,心中疑惑,但看邓海东神态,哪里敢问?
那虎牢关上下,都揪心在等着,就算长青他们也晓得,老魏断然不是那种人,这忤逆子也不是当年的傻儿了,但怎能不担忧着他的安危?
此刻,才真切感觉,这厮寄托了何止家族,是关中所有人的期望,从龙之功,开国之业啊!看看那些武门子弟们,那副忠心耿耿,那些压抑的不安,那紧握着刀枪手背胳膊上暴起的青筋吗,那凝望的眼……
邓海东正在向前,前方不远处黑暗里似乎有人,邓海东猛拉缰绳,赵山河已经向前横大枪在手:“谁?”邓海东叹了口气:“太史慈将军,既有心,为何不前,可是因为忠义难两全?”
黑暗里,太史慈不动,半响后沙哑着嗓子道:“君侯无恙就好,在下告辞了。”
“站住!请他来。”
太史慈一愣,那边赵山河已经向前到了他面前,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太史慈将军,多谢高义,主公请你过去。”说完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太史慈,又看着太史慈身边几个亲卫:“某和你的亲卫在此,我家主公和你有话要说。”
“也罢,也罢。”太史慈一咬牙,向前驱马而去,来到了邓海东面前,此刻月被笼罩,数十步就无光,难以见人,又仿佛是当时魏虎臣和邓海东密谈时。
太史慈到了面前,看着邓海东,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邓海东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他还在看着,邓海东已经开口,邓海东看着他道:“若某此刻要你随我去关中,你定觉得对面这厮不厚道。”
“……”饶是太史慈晓得他的嘴脸,可是此情此景下,自己这般心态而前,他还这样惫懒?真不晓得这厮到底怎么开的了这样基业,压了数百年两家镇帅一头的。
反正他是无话可说,不过面容却缓和了许多,正如邓海东所说,此刻邓海东不知体恤的招揽他的话,他当真要失望了,他怕的也是邓海东会这么说。
而但凡豪杰皆自许,只怕不被看重,此刻邓海东这般说,太史慈却又隐隐有了点失望,所谓人心,复杂至此,因此他更无言。
这时,对面那厮微微一笑,继续开了口,他道:“可是今日将军恨极而作,后又潜伏于此,前者是为自己心中壮志难酬,后者却是为某,不惜和旧主反目,哪怕救了某后再以死报魏公知遇之恩。如此厚恩,某就这么走了,更不厚道。”
“君,君侯到底要说什么。”太史慈心中焦躁,如何什么也被他说的透彻?这厮实在可恶至极!
“刚刚和老魏说了,年内派人来提亲,要娶了他的女儿,不晓得是大女儿还是小女儿,反正某有一个,还有一个是你的,你可曾见过她们姐妹?长相如何?”
太史慈大惊,慌张的抓着缰绳,茫然的看着对面这厮:“什,什么?”
“老头子刚刚和某说的,难道会拿人家女儿清白开玩笑?不曾骗了你,只是某心中纠结啊,纠结你晓得吗?当年和长乐花前月下许愿时,说便是国朝公主镇帅女儿也不要,结果转眼就娶了太平,现在又要娶了镇帅女儿……口是心非是勇烈,江东可有这种传言?”
太史慈哭笑不得,刚刚要说话,对面邓海东却正色起来:“你走后,老魏不曾怨你,只骂某险些坏了一条好汉,他当真是个明主!配的上太史慈将军你这样的英雄,某思量他所说的些话,若苍天再给老魏二十年之寿,某真甘愿将关中双手奉上,并为他征伐安西去!也正是如此人物,才配做某可托大志的知己。”
“可天意在关中。”
听到他说前面,太史慈沉默,听到后面一句,太史慈一愣,看着邓海东,看这厮神色平静,不做态却豪气冲天,太史慈本就佩服他的武艺功业,此刻更为心折,低头下去道:“魏延不是人主气概,君侯说的是。”
“但某许了老魏,保全他的族裔,空口无凭,今日但请太史慈将军一事。”
“君侯请说。”
“来日若是某言而无信,无故杀害魏氏,将军便可持此刃,提劲旅,讨伐口是心非之徒。”邓海东解了天刀递了过去,太史慈双肩微微颤动,邓海东坚定的道:“某绝无半句戏言。”
“君侯,莫非魏公他。”
“接着,心中知晓就好。”
太史慈伸手接过,还是藏不住要把话说透,于是道:“是了,若是魏延继承基业,恐怕难挡君侯雷霆,与其二世而亡不若如此,只是如此的放得下,当真了得,若有二十年……”
“你把刀还来。”邓海东大怒,这厮说的这样,以后在老魏面前怎么做人?便是将来的连襟,爷也是要翻脸的。
但这时却轮到是太史慈不肯了,一脸认真的把刀佩好,看着邓海东:“君侯,如此的话,恐怕来年君侯要动安西了?”邓海东悻悻的看着他,不回答不回避。
“在下这就回去见魏公去。”
“好好保护老魏。”
“是。”
邓海东就此呼啸一声,向前而去,那边赵山河和太史慈的几个亲卫告别跟了上去,主臣两人向着虎牢疾驰而去,留下太史慈在那里,几个亲卫上来看到他腰间天刀,一惊,太史慈已经道:“走,随某去见魏公。”
两边一路向东一路向西,不多久,江东军马听到虎牢关那边传来一阵欢呼声,帐内魏虎臣听了禀报冷笑道:“好充好汉,害的手下担忧,这声欢呼丢了三分气概。”又听说太史慈求见,魏虎臣摇头:“果然口是心非,这厮!”
却没有怒意,让太史慈进来,看了天刀他就晓得,喝斥左右下去,太史慈一五一十禀报了邓海东所说,魏虎臣苦笑着叹了口气,低声问:“太史慈,你当真觉得老夫言行如一?”
太史慈还没来得及开口,眼神里的震惊还没过去,魏虎臣又道:“若是老夫口是心非,你会如何?”
太史慈不能答。
魏虎臣怒极:“老夫如何口是心非?”恨恨的负手转圈,口中抱怨:“虎臣,虎臣,名字就不甚好。”太史慈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帐下,再看老魏却已经坐了回去。
眼神炯炯的看着他:“如此安排也好,免得老夫独力难支,总有人会不忿此举,却不知道某是为家族血脉,逞英雄而不晓得厉害,战乱一起,毁灭根基荼毒江东,再悔又有何用?”但他又问:“太史慈,你说千百年后,可有人会笑话老夫无胆?”
“某信青史之上,魏公不朽,且为江东万家生佛,胜过区区二世虚名。”
魏虎臣沉默了会儿,看着太史慈问:“那厮还说什么的,可曾告诉你,不,他定告诉了你,老夫要他年内前来提亲。”
太史慈面红耳赤,低头道:“他胡言乱语的。”
“说。”
“不堪入耳。”
魏虎臣大惊:“不堪入耳?那厮难道辱某的虎女?”太史慈慌张了,不是这个意思,只要硬着头皮,也不敢看魏虎臣,把邓海东关于儿女事说了出来。
魏虎臣果然气的胸口发闷:“老夫两个女儿如花似玉,不差了长乐和太平,那两个一个是附荣逆的将门的旁支,一个是杨门的余孽,前朝早就过去,哪里比得上我家女儿的出身高贵?”
太史慈顿时张口结舌,不敢苟同不敢反驳。
上面的魏虎臣还在嘶吼,老头子气的须发皆动,在那里颤抖着的道:“两女相差不过三岁,年长者也不过才二十有三,老夫中年所得掌上的一双明珠,多少子弟要求而不得,自幼学诗书懂武艺,已是武校手!前些年不是那厮自吹自擂,害的人人以为当时老夫要嫁女,怎么会待字闺中如许之久?那厮耽误我家女儿青春年华,还敢挑剔?”
最后大叫一声:“小儿可恶!”轰隆一声槌的几案都坍塌了,帐外的子弟开始离的远远的,后来听这声响,记得太史慈配刀进去,之前又似乎决裂的,赶紧冲了进来。
但魏虎臣已经云淡风轻的坐了那里,对他们挥手:“和太史慈在骂关中那厮的,你们出去。”子弟等恍然,主公提到那厮总是这样,不见却又念叨,当真莫名其妙,于是纷纷又出帐去了,太史慈无奈的坐在那里,要和老帅还有那厮成一家人?
而刚刚老帅说的,分明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可是自己说什么好呢?
“据说长乐一向跋扈,又有宋缺撑腰,小女性柔,过去恐怕压制不住那厮,我家大女一向性烈,又恨那厮多年,哼,嫁了大女去,今日送他基业,明日接他江山,赢的还是老夫!”
太史慈叹了口气,魏虎臣眼睛扫来:“回头就要你族公前来提亲!以后记得要多多照顾我家女儿。”太史慈顿首遵从,至于老魏之前说什么嫁女儿生子夺江山,他只当老魏自我安慰了。
长乐宋婉言,生子宗棠,人皆以为关中少主,他有宋缺,宋明历,宋天,宋明远为依仗,有颜真卿有冯百川为师,有法师照顾,除非那子实在无德行,不然谁能动了他的地位?
抬头看老帅白发苍苍,为了江东费尽心血,数百年传承一生壮志,可惜天不假年,才无奈做出如此决断,太史慈晓得,老帅心中再是明白厉害,还是有些难过去的坎的,劝慰却无从劝慰起,又无人可说,只能恢复了沉默。
这种事,唯独人主自知,乱世内如许的豪杰,笑到最后只能有一人,但其余没落中,也未必没有真英雄,比如面前这位,天若给他光阴,江山谁属未定!
而邓海东此刻正在风风火火的派出人马,去追宋缺要他停下,他自己随即呼呼大睡,等醒了再看看记得记不得,是真还是幻。
话说自穿越以来,逐步走到如今,这厮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就怕一梦醒来后,自己又到过去,在九天之上,穿着战甲持着光盾电刀,在星舰内厮杀冲突,以为英雄无双,不过是长官面前棋盘上一颗弃子。
而如今一切,如画的江山倾城的国色,麾下那无数的铁甲,忠心的子弟们,等等等等,都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所以这厮睡前在祈祷,醒来天还是这个天,帐还是这个帐……到天亮了,邓海东长出了一口气,翻身而起,拍拍胸口,昨日一切历历在目。
到了傍晚得知,宋缺在前面等他时,邓海东已经带了人马在向着那边疾驰而去,长青他们也不敢问他,自从回来后这厮就神神秘秘的,何况长青心里有气,还不曾消除了,憋着等回去告诉猴爷呢。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时分,才得看到宋缺那边的营地。
来人只说主公要他们等,宋缺又不晓得什么事情,以为江东那边有变故,军马都留下,看到他来了,宋缺急忙问,这厮却支支吾吾的摆手,宋缺看的疑惑,去看长青他们,长青他们脸色更难看。
宋缺心中想,他又干了什么事情?
邓海东入帐就要左右退下,坐了宋缺对面,唉声叹气的道:“二叔,实在不是我口是心非,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宋缺大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我不在年内去提亲,老魏就要来打虎牢关,不曾见过有这样的人,逼着人娶他女儿,我怎么去见婉言和秀宁她们。”那厮掩面悲伤至极。
宋缺听的,一口鲜血要喷出了,扯了他问:“你说什么?你给我说个清楚。”
“说来话长啊。”邓海东又叹了口气,才对了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苦笑着看着宋缺,又努力辩解:“实在是他逼迫的,二叔你说如何办才好?”
这厮无耻到这样地步,居然问老夫如何办?宋缺咬牙切齿,小儿欲置某于火炉也!于是没好气的道:“还能如何,你和婉言商议了就可,这是你们夫妻事。”
邓海东顿时急了:“此乃国事。”
“先家后国,所谓家国,不能齐家如何治天下?”宋缺不带一丝烟火气,淡淡的道。
邓海东这就萎缩了:“二叔。”
“主公或去找族公商议也可,此乃邓家事。”宋缺直推的一干二净,心中却开始算计,老魏说的是真是假,明年若真征伐安西去,老魏突然翻脸如何?
好歹夺了他女儿来,老魏就两个女儿,料定不会是玩虚的,平日看那老魏人品也不是个独夫心肠,想到心定了露出些微笑,如此的话,江东无忧,岂不是有生之年可见河山一统,超越旧唐气象?
邓海东看他有些笑意,以为有了希望,探头探脑的问:“二叔,其实你去也行的。”
宋缺听了,却又严肃下来,把头摇的不行,连连道:“不可,宋氏为外戚,最忌干涉主公内事,这决然不可。”然后建议他赶紧去关中找族公,召集法师那样的方外人也可。
至于和尚怎能问姻缘,他却不管了,又说,此乃国事,自己不过是将,见识比不上法师,还是问问他比较合适,夸那法师德高望重等等,邓海东第一次见二叔滑头至此,气结之下拂袖而去。
宋缺才不怕他,冷笑三声而已,吩咐拔营,子弟们看主公风风火火又向前去,也不晓得发生什么事情,宋缺却在为他开始造势,传了出去,原来主公要把口是心非之名坐实在了,马上就要娶镇帅女儿了。
子弟们听了哄堂大笑,怪不得主公这样的忧心忡忡,此次回去定要脱皮一层!又听说,老魏嫁妆就是支援关中的钱粮,子弟们更狂笑,私下都说,我家主公最少能卖六十万石之巨。
消息传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主公献身江东,换取关中子民口粮等等,这群军内的混账,一向肆无忌惮,再说这也不算污蔑主公,于主公勇名不亏,于是大家开始集体创作……
可怜邓海东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他正急向着关中去,终于在五日后抵达平岗处,离家还有半日路,进去了休息,想想,他甚是头疼,婉言岂是不懂事的人?
他倒不是在担心家里不安,那只是大家笑谈而已,他却想的是,到底派谁去?宋缺不肯,甚至说了外戚这样的冒失话,也是在透露自家会守本分,如今主从已有别。
那么只有自己族公,和法师了,难道沈帅?
他眼中转转,赶紧吩咐:“即刻派人去请沈帅至洪城。”从洪城之侧的漳水放船,直过襄阳入赤水可沿河去江东,至于老魏说年前不来就发兵攻打,那是气话,老头子定是心里憋屈而已,如今天下三分的两位人主联姻,如何能在军前定亲?
他在思虑,后路宋缺加急行军,也在思索。
正如宋缺之前所说,家事国事,关中如今,无论人望无论军力,还是将相之才都稳压了两方一头,而今再有这番变故的话,天下一统就在朝夕之间。
前唐不远,旧臣犹在,乱世分崩之际至今,几多战事不晓得去了多少儿郎,民心都祈求着早日安定。
现在安西处,因为李家两子内讧,又有薛礼出走,实力正是最弱时分。
而关中军马虽然疲倦,但都是百战精锐,关中几年来参与了天下诸多关键战事,都为主力,且场场大胜,斗志正在巅峰,宋缺不曾算老,法师还在。
而后,勇烈以下,明黄虎牙,羽林鹰狼,祖荣,尉迟白起振川,薛礼李广张辽,乐进徐晃典韦许褚赵山河等,又在当打之年,一旦无后顾之忧,虎狼倾出,天下还有何人能挡得住这群将校联手?
便这样的军马来出虎牢的话,就算魏虎臣亲在军前,也无法抵挡,山东半壁转眼将不复为江东所有。
所以,其实宋缺心中渐渐已经不忧,只暗中叹息高力士李延昭陨落之早,不然两公看到猢狲今日……转念又想,高公也罢,若是李延昭看到今日气象,想到一声叹而已。
这时,他已经快至平岗,却得到消息前面那厮居然还不曾走,宋缺啼笑皆非,说他惧内至此怎么可能,这猢狲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吧?
于是也驻扎军马休整休整,邓海东听到后路宋缺居然休整,肺也炸了一咬牙,硬着头皮向着洪城去了,总要面对,总不能纵横天下却不得归家吧?
反正信使已经把消息传了回去,估计今日到洪城,家内没有炊烟没有笑脸,冷水冷面伺候,咬咬牙就是!想到恨了,觉得自己又不算好色,是为河山才这样牺牲色相的,因此渐渐居然有了不平,这厮就这样自我激励着,终于气势汹汹向着洪城杀去。
晓得他性子的,知道这厮色厉内荏而已,不晓得的,当忤逆子要犯上了。
结果,到了洪城却看到阖城蜂拥而出,彩带彩旗,鼓乐震天,黄土垫道,以族公为首,婉言平阳等,随即颜真卿杨国忠等,甚至宋天宋明远也至,军民无数都在恭侯着他。
猴爷眉开眼笑的站在那里,隐隐觉得前面有杀气,猴爷于是得意洋洋回头:“我家猢狲不晓得杀了多少外贼,如今杀气还不曾消减一分,哈哈哈,不亏勇烈儿郎。”
婉言和长乐暗中一笑,婉言低声道:“贼秃定是心虚。”长乐点头,低声道:“口是心非是他。”说出口忽然觉得不对,自己也是其中一分,羞的顿时不行。
膝前的女儿却看到了,粉妆玉琢的小女儿叫道:“母亲脸红了呢。”宗棠已经有些少公气度,虽然疼爱妹妹还是要维护长辈尊严的,于是板着小脸老气横秋的道:“噤声。”
长乐正在羞涩,女儿却被兄长喝斥的伤心了,顿时垂泪委屈的抱住婉言找她做主,两只小猫就在后面冷笑,小儿假摸样十足那贼秃,这次拐了江东女,又不晓得多几个陪嫁丫鬟,看他折腾的那些江东骚蹄子平平仄仄的叫去!
这时候,邓海东已经近前,看到这样场面,连忙下马来给族公先请安,猴爷大概是高兴疯了,口无遮拦就在夸他:“好,好,海东儿一战灭外寇,还夺了美人归。”
“恭贺夫君一扫虏廷,扬威塞外。”
猴爷立即闭口,侧身干笑几嗓子,道:“婉言她们等你辛苦,也看看你儿女。”邓海东苦笑着看着婉言和眼中有深意的平阳,走过去先抱住了儿女,女儿畏惧要躲,这厮手快上去就抓住了:“哪里去?”
“抓女儿家真是利索。”小昭低声道,小貂猛点头。
婉言扑哧一笑,走到他身边,按着仪程,以大妇身份帮他拂了征尘,不过手脚略微重了一些,打的铠甲作响,邓海东忍着,哄了女儿几句,又拍了拍儿,便去颜真卿他们处。
可惜躲不过文臣一群里,宋明远如刀的眼,那外围的军民这么热火朝天出来,更多就是等这么一连串的戏,虽然不见刀枪不见血,可是杀气腾腾君侯胆怯,实在有趣。
有憋不住的已经在窃笑,渐渐笑声响成一片,好歹有礼仪在其中,唱起颂词,万民又再同祝了一番,掩盖了尴尬,邓海东才得以入城。
魏虎臣所商议之事不是至亲之人不能告知,一直等了散后,邓海东要颜真卿杨国忠,要宋天父子和猴爷留下,这才告知了全部真相。
而告知之前,宋缺居然前后脚也抵达洪城了。
邓海东又能如何?只能厚着脸皮当宋缺的面再说一次,不过这次婉言的亲父亲兄在,长乐的亲舅在面前,他要收敛了许多,但人人听后,就如宋缺当时,无不目瞪口呆。
“已经派人去请沈帅,陪同族公一起前往江东下聘,为大业计,年内必须完婚,才有江东嫁妆,至于索取多少,颜公请和国舅商谈,这次国舅也去才妥当。”
知晓了其中的隐秘,哪个敢耽误?宋明远甚至激动远超他人,当年暗许婉言和这厮勾搭,上蹿下跳帮了多少忙,怎么想到今日能有这般气候,还能稳稳当当压了镇帅女儿国朝公主一头!天下舅爷做到本城主这个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便是边上的国忠公也要黯然失色的。
因此书生得意洋洋,沾沾自喜,邓海东看的发笑,去问他法师那边还回头了,宋明远连连点头:“几日内就到。”随即建议干脆请法师一起去江东才好。
“好。”
这番计划,族公已经不太插嘴,听着就听着,为了儿孙,反正他要自己如何就如何好了,颜真卿却开始问邓海东随后计划,冯百川已经几次信至,秘密和他商议来年准备。
所以他得知明年征伐计划,还在他人之前。
宋缺倒想起来了,扯了这厮就问:“你说的那六分把握,就是这六分?”众人顿时转头看向邓海东,邓海东听这么问,张口结舌,最终恼怒:“你们日后自知,绝非这等事,我如何能算得到人家女儿头上?”
宋缺觉得也是,可是不是这样的事,他怎么来的六分把握?心中疑惑不已,这厮却推脱自己厮杀疲倦,要他们自己商议,今日且回后面休息。
将军马安置,将粮草配给,和奖励等等全丢了颜真卿他们面前,自己谁喊了也不回头,一路窜回了久违的后院,院内妻妾儿女正围着院内两桌石桌坐着,酒菜早已经备好,看他来,都起身露出了笑脸。
“下了泻药的?”邓海东疑神疑鬼的看着,不信她们温柔如水。
秀宁气急,怕这厮胡言乱语教坏了儿女,要人将儿女送到前面去玩,回头来,却看到这厮站了那里,呼延在后面体贴的帮他卸甲,两只私下发了千般恶毒的小猫把自己的丫鬟挤了边上,也在那里媚笑着帮忙。
她气急反笑:“一家都是口是心非。”婉言也扑哧一笑,对了邓海东道:“娶一女而得后路无忧,我家夫君又不曾吃亏,何乐而不为呢?况且流言多年,耽误了镇帅女儿青春,夫君也当好好补偿人家一番才是。”
邓海东侧头看看她,婉言终于不和他调笑,认真的问:“夫君,明年征战安西必须安定后路,江东女当娶,妾身等岂是不识大体的蠢妇,只是可怜女儿家,若是来年再战江东,她要何去何从?不比我们姐妹幸福。”
说完,幽幽的一叹。
邓海东听的无言,老魏那边是成是败现在还难把握,战了安西之后,关中安西一统实力倍增之后,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才是真的。
因此,婉言此句感慨他听了也觉得心酸,若是当时自己输给了杜家,一切光荣将再和自己无缘,以后国朝祸乱了,婉言在那风雨飘摇的末代帝都又会有什么遭遇?她会被她那势力的大伯嫁给何人,左帅面临国家两全之际,会不会做出无奈的选择。
还有秀宁,比之婉言更为无助许多,若无自己,安西兵出函谷,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至于现在青灯作伴的杨妃,怕也难有这样的安逸心境。
想着,心中有点添堵,他本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不过身在她们之间,难免有些触动,于是伸出手来抚摸了下婉言的秀发,拍拍她的背,婉言却换了颜,对他明媚的一笑:“这一桌都是我们整出来的,你尝尝。”
“好。”
当年初见时候,风乍起,秋叶满地,白石之侧槐树之下她笑的也是这样的动人,今日今时,同样的季节,同样的人儿,依旧还在自己身边,而如今的自己已经不是当年,坐拥雄兵为天下所望。
可是还是此刻最为温馨啊。
邓海东拉过了宋婉言的手:“辜负你们良多。”却是心中有着歉意,自从得手之后忙于征伐,不曾常把她和她们放在心头,军帐内高卧时,偶想起也随即被疲倦而冲入无梦的夜去。
听他说这样的话,看着他的眼,宋婉言险些落泪,娇嗔着抽回了手,低声骂道:“贼秃。”赶紧拉过站在一边发怔的秀宁:“莫冷落了她,回头让我不得安生。”
园内因此才有了笑声,秀宁为人妻为人母,却越发的娇憨,是本心从来无争才能保有这样的纯净吧,当年受尽父皇宠爱的帝都明花,落于勇烈家后,绽放的更为夺目。
拉着她们坐着身侧,所谓齐人之福不过如此,何况面前还有小猫装疯卖傻的嬉闹,喝醉在喊今夜双飞,也要个孩儿玩玩之类,当晚诸人大醉一场。
到第二日,沈帅抵达,同时,宋明历冯百川也至,遂,关中开始商议,时不我待,既然江东做出如此姿态,岂能让机会错过?
同时,北方传来消息,鲜卑等十八部的人已经在路上,于是令颜真卿宋明远前去接应,负责此事,而其余人等开始准备联姻之事,婉言甚至已经开始为他们准备婚房,至于众女私下骂了多少句贼秃,外人难知道。
下人倒是私下传出,后宅众志成城,决定捍卫婉言主母地位,不让镇帅女儿夺了宠去云云,又有人笑骂,主公不是那种负心之人,就算是,也没那个胆子。
邓海东忙里偷闲,居然得了这些传闻,恼怒不堪,去了军营却又听了下面一群混账咀嚼他的情感,翻出多少故事,顿时爆发,打的许褚典韦两个半死不活,才勉强维护了某些尊严。
而法师终于回头,老和尚得知此事之后,气冲冲去找宋缺,两个人不晓得争吵了些什么,老和尚最终慈眉善目出帐,见了邓海东说他去做个月老也好,邓海东心虚至极,才不敢问他这些,连连点头就问他安西事。
说到这些,法师却连连摇头,他在吐蕃不得知安西和大食勾结之事,但法师也觉得邓海东推断有理,法师半生的厮杀汉,一生的酒肉穿肠,天生就是好用刀子度人的金刚投胎,万分赞同邓海东的决断,只要江东真有此意,定要来年就征伐安西,早一日打早一日好!免得儿郎们久不见血,泄了锐气,少了战心!
关中意见就此一统,既然时不我待,年关也不多久了,要在三月开拔军马,其中多少事情要做,首先之要就是娶亲,因此法师这就带了猴爷带了杨国忠,和沈帅一起,从漳水坐船南下去赤水,转道江东去。
而在他们动身之前三日,已经有八百里加急向着虎牢关,向着赤壁处而出了,安西便是得知又如何?你敢出函谷?你敢来战祁山吗?主公要大婚之际,你胆敢放肆的话,我关中儿郎正闲了慌!
时,十一月中,北地大雪纷纷,澜沧上游冰冻,鲜卑胡儿等从京兆过,黄忠接引之后送过大河,颜真卿宋明远在南岸接应,颜真卿会晤黄忠,宋缺亲至,秘谈良久,随即黄忠返还而去。
冯百川坐镇洪城,调动力量核查西方动向。
其余关中各将无不摩拳擦掌,尤其得了秘信的庞德,可怜这厮在祁山许久不杀人放火,已经憋坏了,得知之后,不敢声张,却兴奋的每每在夜里死死抱住被子,双腿夹住口咬被头嘶吼颤动,心中呐喊:“主公不曾骗我,主公不曾骗我……”
而庞德将军常晒被单也不是什么秘密,亲卫看到帐内黑影呻吟翻滚,也都淡定的看着,不去管他的隐私,反正将军第二日起来依旧龙精虎猛的,大刀舞的如风车轮似的。
邓海东却不知道,遥远的祁山有这么一个勇猛的男人夜夜在心里深情呼唤自己的名字,他只在洪城,天下皆忙唯独他闲,不过他却做了一件事情。
令长青召集关中火系武者,从各军调聚,最低上武兵,合计三千之众,却不告知为何。
其余时间,这厮就把精力放在了翻云覆雨之上,不问政不问军,游手好闲,反正现在关中能管他的都去忙了,所以跋扈异常,婉言舍不得他在军中苦闷,也怕再有人说自己如何的欺负丈夫,也不敢怎么管他,这厮就更不得了。
而到了十二月时,江东那边传来消息,老魏允诺,许长女魏淑琴于关中勇烈,嫁妆十二万石粮草,金五车,银十车……亲送女北上,猴爷要他速去赤壁接应。
关中因此沸腾,主公买的好身价!
邓海东也狂喜,因为车粮先行已从金陵出发,向着赤壁而来,不日就可抵挡,此时北风正烈,江东若是有诈,那是老魏看书看痴了才会放火烧襄阳外一片河滩去。
何况法师等信里秘字所示,老魏确实真心,且江东诸将都无异议,共贺主公得此佳婿。
临行之际,这厮却和婉言说:“淑琴?琴棋书画,他二女儿莫非叫魏画棋?”然后在那里叹息:“可怜太史慈一条好汉,娶妻却有这样的名字,名字古朴雅致,怕是不解风情。”
婉言啼笑皆非,晓得他在作怪哄骗自己,狠狠掐了他一把道:“还不动身,城内以为我不放你走,口是心非样样做到,偏偏你还有个惧内的名声,实在可恶至极!”
又冷笑:“二兄告知,大女性烈,善使双刀,还是雁翎,武功也是武校手,据说容貌甚美,就是。”邓海东忙问就是什么,婉言不屑的道:“好穿男装,好说军务,正配了你的胃口。”
这就吩咐人人动身,把这厮打出去,好让他下台,邓海东立即抱头鼠窜而去,出城就拼命向着襄阳奔去,口中虚情假意的抱怨说老魏如何这样心急,他自己却马不停蹄,亲卫等甚是不耻他的嘴脸,可是许褚额头青肿还在,不敢惹他而已。
终于,襄阳至,浩荡车马已经过了房龄襄阳出的甬峡,和自己的身价擦肩而过的邓海东终于抵达城下,而南船也已入赤壁营,约定明天日升之际,赤水上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