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吞他十万兵
第十节 吞他十万兵
正在帐中的众人都大惊失色,逍遥津一失,江东即刻大举北上直入扬州路!而这边川蜀已经有变,关中军马被牵制此处,川蜀西是吐蕃北是安西,两处不臣如今都举兵马反了吗?
哥舒瀚令信使下去,严加看管,军议未定之前先不得和外人接触之后,他看着面前,右手邓海东左手沈振川,祖智深尉迟惇白起,再以下是各路分领校官,一时彷徨,为难起来。因为他带的军马二万是襄阳主力,此刻襄阳空虚,江东既然寇北岸,都夺了逍遥津,消息传递而来想必此刻已经陷了扬州路。
那难道襄阳对岸赤壁军马是死人吗?襄阳不防,新城水师如何放得开手脚?可是此处?
就在气氛沉闷之际,一直在思索着的邓海东想起前面,两军之间马嵬坡夹山而成的宝瓶口,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哥舒瀚道:“三兄,你肯定要回去的,就让我来打川蜀。”此时已经不仅仅是君王事,就如那些武门倾力保家卫国一样,关中一失在场各人各族荣华富贵转眼成空,邓海东此刻不是在和联军主将说话,而是在和兄弟们商议。
听他的称呼,其余几个人人抬起头来,尉迟惇道:“是了,三兄,你去,我和七哥在这里守着。”
哥舒瀚看向祖智深,祖智深微微点头:“扬州断不可失,不然平卢范阳不安,再惹了柔然就是祸事了,何况房龄一线已空,我辈不能腹背受敌,你需及早镇住后路,我和他们在此处,海东骁勇,我等齐心,堵在这里起码保得住长安以西,不多久梁王也至,你速速就去。”
他们兄弟说话,下面武门等是插不上嘴的,房龄武门只把目光看向了邓海东,邓海东神思有些恍惚,哥舒瀚也看着他,看到他猛抬头,仿佛下了什么盘算,哥舒瀚知道他的义气,摆摆手抢先道:“人我不能全带走,再留你五千军马,我带一万五回头便是。”
然后长叹一声,看着下面兄弟和各将,拱手道:“如今战端既开,乱世当临,我辈兄弟各领军马效忠天子,守护关中……”说到这里,环视帐内面对乱局,就是平时再口无遮拦的他,也有些低沉,帐内人都想着扬州路又起的烽火,对岸赤壁藏的杀机,和马嵬坡之外绵延的十万叛军,听他的语调,心中都生出些悲凉。
本有话说的邓海东站着了那里也微微发楞,看身边同袍,一张张坚毅的脸上此刻满是神伤,是了,风雨飘摇的乱世就此来临,等到终结之日,在场歃血手足,还能留下几人对饮?
看这气氛,各自又沉默了一会儿,哥舒瀚对了邓海东以下道:“此处就由你总领,这是行军大印,我部五千人由偏将杜伏威领。”
“末将在。”帐下转出一员三十余岁的校官,哥舒瀚指着他再指着邓海东:“是我心腹,你尽管用。”
“末将见过七爷。”
既然安排定了,哥舒瀚随即出帐,这就要传令下去再回襄阳,邓海东一咬牙,忽然撇下了众人,就扯了他在一边。
只看到两个人在那里争辩再三,半响,人人看得哥舒瀚吃惊的看着邓海东。
正在这个时候李秀宁也赶来了军营,正看到一片火光之中,邓海东和哥舒瀚在一边商议着什么,其余将领肃立,她失色的看着西边,西边连营火光逐次亮起,看似这里的动静让他们不安了,她再看向邓海东等,忽然听到那边将领全在笑。
不仅仅她,上下士兵们也全看到,主将这般悠闲,士兵心中当然为之安定。
商议已定,哥舒瀚指着邓海东骂:“你这厮原来连我也算计。”邓海东怒了:“你可曾让我把话说完?”哥舒瀚自己也觉得理亏,老脸一红:“当你要和我客气,谁想到你这厮的胃口。”又问他可有把握,因为邓海东此战至关重要,邓海东和他已经问明情况,心中算定了,于是开始装腔作势,按着天刀神态落寞的道:“无敌当世,实在寂寞。”
“若是不来?”“不可能不来,不来你便走!梁王一至,爷也出关杀他个干干净净!”
“好,来人,传令下去,聚集各部马军,步兵留下。”哥舒瀚一声令,对面川蜀叛军本觉得不对,随即就听到了这里人喊马嘶,各营还不赶紧起身加强戒备起来?其中也有人暗骂,分明是对面诡计,搅眠疲兵的卑鄙计策,却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可这边却是来真的,骑兵正在纷纷聚集,除了前面哨探游骑之外,全军上下,合计二万骑尽在了白帝城和步兵营后。
李秀宁看这边忙碌,也不敢打搅,只能默默看着,军务之时,陈子昂同样如此,就这样直到了下半夜,那边又发出了令来,步兵集结之大营,当即就开始鼓噪,似要夜战,对面远处灯火更盛。
难道要夜战马嵬坡?
陈子昂心惊时便看到远处,哥舒瀚和邓海东在拱手告别,领了大半的马军向着来路远去了,而其余马军三千在一片鼓噪声内掉头向着城内而去,此刻终于有几骑快马而来,是邓海东来了这里,下了马来见过了白帝城主和殿下,催促道:“快快进城去。”
对陈子昂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皱起眉头道:“兵荒马乱,如何能让殿下出来?”回头看到一群宫内卫,指着他们就要喝斥,一群内卫不敢吭声,人人低头之际,李秀宁正要辩解,陈子昂忙劝道:“将军息怒,是,是。”
可他总不能出卖了殿下吧,忧愁的看着邓海东,低声问道:“可是有了什么变故?”忙的如此,邓海东懒得和他这样的文官应付,一摆手,士兵直接就涌了上来,李秀宁看他发火吓的拨了马头,一群内卫也是见了鬼一样,赶紧先拥着殿下回头,就听到那厮在后面撒泼:“再敢乱跑,一个个的全打断了腿!张巡在城内?”
也不知道是骂内卫,还是带着殿下也骂了,听他问话,内卫硬着头皮答了,赶紧又跑,悄悄看到受尽天子宠爱的平阳,此刻委屈的含泪,垂了头不语,那摸样谁看了也心酸,但等他们回了城主府,还没坐下,那厮却又来了,进了府揪住正忙着联络川蜀内卫密探的张巡,当着陈子昂的面一顿吼。
平阳这也才知道,居然扬州路也有变!怪不得哥舒瀚回头,她惊恐的坐在那里,江东乱,川蜀叛,面前这人就算又天大的本事,就这么点军马能救关中吗?陈子昂也浑身发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本将能和你在大军中说吗?荒唐!此时军管,做好你的本分,其余不要你操心。”
邓海东喝斥了他,可怜陈子昂也薄有文名的才子,毕竟是他救的命也知道自己问的不对,哪里敢争辩,唯唯应诺,邓海东却不理他道歉,又去质问张巡,张巡惭愧:“七爷,在下,在下实在是。”
“算了。”邓海东对了他却道:“交代你一件事。”
再听他的安排,顿时把堂上人全听傻了,这厮居然要张巡去发出密令,大张旗鼓的通报川蜀处,说江东寇了逍遥津,现在已下扬州路,赤壁军马也逼近北岸,襄阳平卢尽危急。看众人神色,邓海东冷着脸道:“本将自有定计。”
这个时候,外边军马已经听了鼓噪,现在正在悄悄入城,可说是悄悄的也只是对了敌军而言,这样多军马挤入城池怎么能没有不为城内人所知?陈子昂听到外面动静,再听听刚刚他说的,就是张巡都恐惧的看着邓海东,莫非这厮反了?书生忠义已经在侧身悄悄护住殿下,张巡就算看他是自家七爷,也不由手按刀柄。
邓海东却在思索自己和哥舒商议可有错漏,外边脚步声密集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而一抬头无意看到这几个的眼神,邓海东又不是个白痴,给他们气的眼前发黑,咆哮起来:“爷要反的话,早杀了你们了!”外边军官涌入,纷纷报告,现在大营其实只有陷阵防在最前面。
他走到了门口,看着城中已经搭建起了望楼,叹了口气道:“庆幸此城坚固,易守难攻。”再看看天色,空中忽然飘起了细雨,他不由大喜,回头对了张巡就催道:“还不发出?”张巡听到此时,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暗惊,他难道要一口吞了那十万叛军不成?但不敢再怠慢,当即去下令,发出飞信派出人马,走小路即刻去川蜀散播消息。
待他发出,邓海东当即就下了最后一道令,陷阵回头,烧营!
等他走上城头,西边山脉遮拦视线,再看不到敌军连绵之营,唯独见到城下入川路处,火光熊熊越来越烈,陷阵归了城内之后,大门轰然关上,吊桥起,白帝此刻似乎孤城,而这边一夜的喧哗让来军警戒之后,却沉默了,这种局面对面军马更为不安,好不容易熬到快天亮了,却看到对面自己放火烧了大营。
似乎其中还有些粮草军需,无不面面相觑,探子等了半天,直到了天色完全亮起,冒死前来才发现,一夜之间对面拦路大营军马尽去,又更有胆的来到白帝城这边,只看到城门紧闭,天空中大雨越发磅礴,渐渐铺天盖地而至,川蜀探子仰望城头方向,不见多少人头。
隐约有闷雷滚过,一声一声,南风吹动又一片乌云笼罩,其中电光闪耀,邓海东吓了一跳,自己穿了明光站在城头不是遭劈吗?赶紧下去,反正大雨之天,对方是攻不来了,至于带了马军远去的哥舒现在走的多辛苦,那不关他的事情。
他才回府,城头就报说川蜀已经有军马前来,大约数千人,邓海东不屑一顾,雨天攻城是找死,他道:“不理他。”吩咐城内给兄弟们吃好喝足就行,再吩咐记得多接雨水烧开再喝,这边宫内奴婢已经给他斟茶水,他坐在那里翻看川蜀图卷,吩咐叫张巡来。
看他居然翻到了巴东西的图卷,陈子昂在一边想问不敢,张巡走进来报道:“大人。”
“坐。”
邓海东等他坐下,看向一边的陈子昂和默默坐在的李秀宁,低声道:“想必你们也知晓,不错,此刻三分局现,关中两边吃力,我想哥舒回了襄阳也是防务为主,他一去,我的军马拦路也只得苦战坚守,以待援军,这般厮杀乃是下策。”
指着他放开的来路,此处侧边高岗马嵬坡夹着官道,呈宝瓶口状。
敌军过了瓶口才可得进白帝城下,长驱直入关中地,所以他请哥舒带了马军潜伏远处,等待。他放开来路,偃旗息鼓,让军马藏了城内引诱对方,叛军要寇关中,必须拔了白帝城在手,所以不怕对方不战。
而十万大军如何能在这样城道之侧全部展开,一夜得过?必定于宝瓶口拥挤不堪。
张巡听到此处已经喝彩:“七爷好胆略,是行倒卷帘?”邓海东大笑起来:“这次不当我要作乱反叛了?”眼神扫过在场的各位,人人难堪,李秀宁要辩解,邓海东摇摇头:“既然杀了鲜于之子,天下可有这样要投诚的见面礼?”
这句话说的他们更为不好意思,邓海东道:“正是倒卷帘,谁去担心他大军在宝瓶口扎营,前军精锐打了回头,自然冲垮。”陈子昂虽然不太懂军务,可是还是有些担心,看着邓海东,邓海东知道他要问什么,自负的一笑:“管他千军万马,有我的勇烈武校领当头,头陀在左振川在右,尉迟白起在中,杀起时,哥舒骑兵从后掩杀,天下什么军马能挡得住我兄弟联手一击?”
说着站起,看着三人他问:“川蜀尽知江东乱,哥舒撤兵当然要守赤水,我军之前合力不过五万,他十万大军前来,能料到我等面对这样局面不仅不惧,且有先吞了他的胆气?出其不意,兵将齐心,所以此战必胜!”
这厮当真要一战定川蜀!怪不得哥舒当时也震惊。
陈子昂张巡心悦诚服,单是他的气概就已经令人钦佩,听的心中安定,李秀宁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前,认认真真的拜了下去,羞愧的道:“幸得镇守和哥舒等忠臣良将……平阳之前还……”邓海东这个时候不发作了,怎么敢让殿下这样,慌忙去扶,那边不肯起来,纠缠之际,张巡看看不对头,扯了陈子昂就走。
那老儿居然还坚持着要和殿下告辞,张巡恨不得把他打昏了,揪住了袖子就拖了出去,陈子昂这才反应过来,压低了嗓子问:“莫非?”
奴婢们也纷纷退下,邓海东看看这局面,急的发力了,李秀宁胳膊被他粗鲁弄的疼痛,忍不住叫了一声,红了眼眶看着他,邓海东哼哼两声,转身要走,李秀宁忽然扑到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邓海东顿时浑身僵硬,怀里清香沁人,平阳在低声说:“将军可是担心平阳身世,平阳一向看不惯杨门跋扈……”
“或是宋家小姐不肯?”李秀宁说着抬起头来。
本能的,邓海东岂能认了自己惧内这样的恶名,张开就辩解:“我会怕她?”看到近在咫尺,李秀宁忽然梨花带雨,笑的狡黠,这厮恼怒,要挣脱,李秀宁紧紧的抱着他不松手:“听闻将军曾和宋家小姐盟誓,便是……国朝公主,镇帅女儿也不动心?”
听到这句话,邓海东大窘,却只看到李秀宁虽有羞涩,更是坚定,明眸之中柔情似水:“平阳于大明宫前,见将军英雄便已倾心,只要能伴左右,便是弃了这身份也是无妨,除非将军真的不屑。”说完头渐渐低了下去:“平阳便入道家此生不嫁……”
“末将。”
“那秀宁舍了身份,再去求她可好?”
外边脚步声急促,白起不顾那些奴婢吩咐在喊“十爷”,撞开门道:“大人!贼兵冒雨扣南城,攻势甚猛!”
看到李秀宁在邓海东怀里,羞的不敢抬头,白起大惊失色,到底是勾搭上了?赶紧转身,听到身后平阳公主柔声道:“将军先去忙吧,军务要紧,妾身在此预祝大人能一扫不臣,定了川蜀。”
妾身?
白起魂不附体之际,觉得身边有风,七哥匆匆戴上头盔,正向外走去,他慌忙跟上,壮起胆子回头,看到平阳公主缓缓抬起头来,脸色尽是甜蜜的笑容。
这厮脚下一滑,一头撞了前面邓海东背上,狼狈的连忙去扶,猝不及防之下推的邓海东也险些摔倒,后面响起了一片轻笑,同时,一片前所未有的喊杀声响彻了城外。
邓海东定了心神,直起了腰大步向前走去,两边护卫官兵纷纷跟上,李秀宁就静静站了那里目送他后,低头去看廊前雨打芭蕉,不多久,满城尽是勇烈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