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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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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赵德昭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高高在上,坐在宽大冰冷的龙椅上,但是能说话的人实在没有几个。想起那时自己和谢慕华一起被派去攻打耶律斜轸的时候,想起在进军得胜口的时候谢慕华那番话,赵德昭怎么也不相信谢慕华会是存心谋逆的人。

而且谢慕华不会这么笨,假如他要造反的话,又怎么会叫人在街上叫自己万岁?

大宋和其他朝代不同,别看谢慕华连续出任监军,又是枢密院的高层,可是没有三衙的配合,没有兵部的公文,就算谢慕华想调动五十名禁军都不容易。统兵在外的时候不叛乱,现在又能造什么反?

陷害,这就是赤裸裸的陷害,是谁做的,赵德昭心里大约有个影子,可是没有证据,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开金口说,那个谁谁谁,就是你干的,你认命了吧。

赵德昭低叹一声,看着站在下边的赵普,说道:“赵卿家,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赵普捧着笏板,大声说道:“此事多有疑点,不能草率处置。眼下谢大人正要外放江南东路,若是不彻查清楚就让谢大人前去赴任,只怕朝中官员多有不服。此事……”

“够了!”

赵德昭忽然发话了,朝堂之上的臣子顿时肃然,他们很少见到赵德昭如此生气。这也不能怪他们,赵德昭本来就是一个性情很随和的人,宽厚仁慈是他的本性。在太祖皇帝的时代,赵德昭就喜欢和大臣们打成一片,但是他是那种毫无机心的和大伙儿打成一片,从来不结党营私,也不为自己的权势多想。

或许那个时候赵德昭的心是单纯的,他以为自己是嫡长子,将来继承皇位的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他并不知道,为了帝位,兄弟相残,父子相仇的事情每朝每代都在发生,绝不会因为赵德昭的宽厚他的兄弟就不和他争。同样,他的两位叔叔也不会把帝位拱手相让。

所以赵匡胤死去之后,宋皇后是派人去找赵德芳、而太监是去找赵光义……就是没有一个人想得起来赵德昭他才是嫡长子,才是最有资格去继承皇位的人。太平兴国的三年多里,赵德昭的日子已经过够了,赵光义的猜疑,群臣不敢靠近,就连往日谈得来的官员看到赵德昭也走避不及。谁不知道赵光义的疑心病是最重的,谁不在乎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又或许是赵德昭这样的与世无争的性格让太祖的旧将们一直保持着对赵德昭的好感。

如今坐上了帝位,赵德昭才明白皇帝的不容易,每天都要处理成山的奏折,每天都要像吊线木偶一样,循规蹈矩的做一些事情。他很信任谢慕华,也不想动摇对谢慕华的信心。

这一发火,百官们顿时明白了,上边坐的那位平时和文武百官谈笑风生的,毕竟是皇帝,一天不发火不代表一辈子都不发火。

而那一位当事人,谢慕华却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看着皇帝。

赵德昭双手抓在龙椅的扶手上,因为用力,指节都有些发白,恨声道:“毛阔海,朕给你四个字,交构是非;赵昌言,朕也给你四个字,植置朋党。你二人就去衡州待着吧。那里有什么职位,你们就去领什么职位好了……”

衡州,可是在岭南,那里山地重重,赵昌言和毛阔海一听就傻了眼,就连躺在地上装死的毛阔海也一个跟头翻了起来,跪在地上和赵昌言一起连连磕头,一迭连声的表忠心……但是为时已晚,赵德昭已经说出口的话,无从更改了。

赵普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赵德昭对谢慕华居然如此信任。

赵德昭怒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再提起,谁就自己收拾东西到交趾去待着好了……”

赵普索性转移一下话题:“皇上,老臣还有事启奏。”

“说!”赵德昭说得斩钉截铁。

赵普看了一眼谢慕华,这次他是以同平章事身份说一名县令的事。而这位县令就是和寇准王旦交好的张咏。张咏自从中了进士之后就被赵德昭外放到崇阳县当县令去了。张咏这个人勇武过人,自诩为剑侠。他若不是考取了功名,十有八九就是浪迹江湖的剑客了。偏偏这个人生性暴烈,嫉恶如仇。

张咏刚刚上任没多久,手下就有小吏盗取官库中的一文钱,被人告发之后,张咏在他颈部套上了枷锁,准备责打。这位小吏一向骄横,竟然口出狂言道:“一文钱就要打我?今天你不杀我,这个枷锁就取不下来了。”

张咏血气方刚,举笔判决道:“一日一钱,千日一千。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然后张咏立刻手起刀落,成全了对方,随后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封信申报御史台请求自劾。

这倒也罢了,偏偏张咏这个人做事很是认真,自己写了自我检讨之后,还要背着小包亲自来开封府认罪。走到半路上,在一个驿站里就遇到了崇阳县的一个同僚。这位同僚平素和张咏很是谈得来,正好是因为做官许久,调到外地去升官了。可是升官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那位同僚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张咏就索性将他拉来喝酒,一醉解千愁嘛。

两人聊着聊着就多喝了几杯,那位同僚喝多了嘴巴就把不住了。原来这名同僚一是胆小怕事,二是家有恶仆,或许恶仆手中握有这位同僚的什么把柄,据此要挟这位同僚,并欲强娶他的女儿为妻。

张咏心想,同僚如此胆小,最多犯了点鸡毛蒜皮的小过失,有什么大把柄可抓呀?再说了,要真是什么天大的祸事,区区一个家仆也不敢包庇啊。于是张咏就决定要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考虑到这个同僚胆小误事,加之不愿连累同僚,张咏撒了一个谎,“我明天出门办事,要借用你家那位仆人背点东西。”就这样,那位迷迷糊糊的恶仆跟着张咏先是出了城,继而来到近郊,有道是逢林莫入,可是那个仆人并不是江湖中人,跟着张咏一路绕啊绕啊,最后进了一个绿林好汉最喜欢作案的密林。张咏成天挎在腰间的那把剑可不是吃素的,只见他手起剑落,结果了恶仆性命。

可是如此一来,刚刚去崇阳县上任不到半年的张咏,手里就惹上了两条人命。张咏倒也豪爽,到了开封府也不告诉寇准王旦等人,反而是自己一头钻进御史台,老老实实的交代了犯罪动机和作案经过,眼下就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坐着,等候皇帝的判决。

赵德昭登基之后,颇为宽厚,为了防止官员私下结党而斗,打击报复。特意下旨,凡是官员的命案一定要皇帝来批。这件事,毛阔海和赵昌言都和赵普提过,可是这两位爷刚刚被赵德昭骂完,命侍卫给拉出文德殿,滚到衡州去了,一下子就从中纪委这样的核心干部变成了市内的普通干部,自然也没资格和赵德昭说张咏的事了。

赵普要转移话题,就把张咏的事情抛了出来,他也知道寇准等人和张咏关系甚是密切,现在张咏的手中沾了两条人命。况且贪墨一文钱,罪不至死。敲诈他人婚娶,按照大宋的法律更是罪不至死。更何况就算该死,也应该申报朝廷,由侩子手行刑啊!没有道理让堂堂崇阳县令自己手起刀落将两人砍死。这一次,虽然只是小小的对付了一下张咏,不过张咏也算得上是谢慕华那一系的人,叫他们有苦说不出也好。

赵德昭一听这事,顿时龙颜大怒,拍着扶手骂道:“好大胆的张咏,身为地方父母官草菅人命,实在是胆大妄为。来人啊,传朕的旨意,判张咏斩立决……”

“皇上……”

一直没有说话的谢慕华忽然开口了:“皇上,就算张咏只不过是个七品知县,他也是朝廷命官。朝廷命官知法犯法自然是要严判的。只不过,张咏是新科进士,人人皆知。如今若是不经审讯,就直接将张咏正法,是否有些不合情理?到时候百姓议论纷纷,不知道皇上为何忽然处决新科进士,反倒不好……”

赵德昭对谢慕华的意见还是颇为重视的,一听此言,问道:“那谢卿的意思?”

“臣以为,张咏罪大恶极,按律当诛。但是只是一杀还不足以正国法,不如召开公审大会。让百姓来决定他的罪行,若是一刀斩了,也就是斩了。公审之后,可由百姓决定是凌迟还是斩首……”谢慕华不动声色的说道。

赵普有些诧异,这谢慕华不是寇准王旦那群人的头头么?可是当头儿的不能手下一惹了麻烦就推出去送死吧,这样的话,还怎么笼络人心啊。再说……凌迟这回事,大宋开国以来就没见到过,最多也就是砍头了。没想到谢慕华还这么狠啊。

赵德昭原本以为谢慕华是反对自己的意见,没想到谢慕华不但赞成自己的意见,还建议要从严从重判处,顿时龙颜大悦:“好,就依谢卿。择日在开封府公开审判罪大恶极的张咏。”

赵德昭龙目一扫群臣:“还有什么要启奏的么?”

群臣心中一惊,今天出来启奏的都没什么好下场,毛阔海和赵昌言还被人打得半死,又被赶到衡州去呆着,哪个不开眼还要出来启奏,一个个唯唯诺诺战战兢兢都闭上了嘴巴。

“退朝……”太监高声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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