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东洋变数
第293章 东洋变数
共和广场上掌声雷动,尽管时至傍晚,但仍挤满密密麻麻的人。有很多年轻男人,显然与过去几年的集会截然不同。
“它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国家,五千年来,一直引领亚洲。这片土地上的先贤与智者不仅令这片土地繁华,同样慷慨的哺育亚洲各国,当整个世界处于蒙昧无知之中时,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慷慨的向亚洲和世界传授文明与技术……”
欢呼声掌声再次打断演说。这是个自由的国度,任何人都可以在共和广场发表演讲或举行集会,一星期前,此处还曾爆发小规模反战集会,只有百余人参加,但在战争时期公开进行反战示威,彰显了广场和国家本质。不过今天演讲不同以往。此时,共和广场上是一片蓝色海洋,上万面蓝色“自由日本”旗帜将共和广场变成蓝色海洋。
这一幕颇为荒诞,但广场上汇集了数万名来自中国各地的日本政治难民,过去数天中,一直占据国内外报纸头条。对流亡海外的日本人而言,1923年9月28日是最痛心疾首的日子。因为从那天开始,日本帝国名存实亡。裕仁皇太子发出邀请大岛康行前往东京组阁电报后,社工党组阁,效忠天皇的人成为亡国奴。
二十三年前,囚禁于黄土高坡的日本侨民中一部分成为第一批日本政治难民,其后二十三年间源源不断的日本人以政治难民身份逃到中国。日本国旗是世人熟知的日之丸旗。从公元8世纪,这面旗帜就为天皇使用,当时称为“天皇旗”。日本侵略朝鲜时悬挂的就是太阳旗。19纪中叶,太阳旗成为日本的旗帜,虽是日本象征,但却没有法定地位。
难民领导者顾忌太阳旗会刺激中国人,因而将白色日之丸旗改为蓝底日之丸旗,蓝底红日“自由日本”旗是旅华日裔政治难民的象征,蓝色象征海洋、自由、平等,红色象征真挚、热忱、活力和博爱,这面旗帜成为日本政治难民的象征。即便天皇宣称社工党是日本唯一合法政党,社工党政府是唯一合法政权,政治难民仍始终如一坚持反社工党的立场。
日本政治难民领袖原敬次郎,站在共和广场上演讲时,周围记者大都颇有兴趣的打量此人。大多数记者都熟知这个日本人,二十一年前,他拿起中国宪法,与中国政府打了三年官司,最终最高法院裁定,禁止日本难民政治活动属于非法。赢得官司后,日本第一位民选首相原敬的幼子,创建日本自由民主党。
共和十六年日本自由民主党在上海创建,十九年间,一直是日本难民中最大的政治党派,甚至通过选举,选出日本临时政府首相,原敬次郎当仁不让的成为首相,并成功躲过数十次暗杀。一直以来都在游说中国对其支持,更鼓吹中国当承担起恢复日本自由的使命,鼓动中国应对日本社工政权采取军事行动。
今天,新年后第六天,原敬次郎便在共和广场举行演讲,目的是向正在召开的“亚洲独立国家领导人会议”施加压力。两天前,独立国家领导人会议通过决议,鉴于檀香山事件中日本政府扮演的不光彩角色,驱逐日本代表。原敬看来,这是中国继谴责日本政府后再次强硬表态,意味中国对日本态度的转变,便想借此表达日本难民的态度,赢得支持。
“当伟大的中国人民不仅只关注自己事务时,派出最优秀青年,为亚洲和欧洲带去自由时,必须看到,亚洲,有一个国家国民已经遭受了23年的奴役,数百万人为自由背井离乡,更有数百万惨遭杀戮。的确,这个国家曾经背弃过哺育自己的老师……”
缓步走到窗边,看着夕阳下化成蓝色的共和广场,司马心中暗叹世事变幻。曾几何时,毁灭日本是自己唯一愿望,自己一手将日本推入万丈深渊。现在,日本人却认为只有中国才能拯救日本。
“老板,出兵日本势在必行。”石磊语气带有无限懊恼。曾几何时,日本是调查局的骄傲,调查局控制日本。但两月前,日本国家安全部突然逮捕数百名潜伏日本各界的调查局特工,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在家中被直接处决。
“福井的背叛,令我们没有选择。”提到福井时,石磊愤愤不平,福井曾是调查局的骄傲,但现在却成为调查局有史以来最大的耻辱。对他的背叛,调查局毫无觉察,直到行动展开前,调查局还应他的要求,通过韩国及亚洲其它国家向其提供了78万吨商船,以满足他的需求,但调查局得到的回报是可耻的背叛。
“如果不出兵,所有秘密都会曝光,不是吗?”司马无奈地叹息,福井背叛出人意料,但却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权力会令人迷失,尤其对习惯掌握六千万日本人生死的人,更是如此。他绝不会甘心失去至高无上的权力,背叛实际上是拼死一搏,试图谋得一线生机。从他执行计划开始,日本没有退路,中国也没有选择。
一旦美国占领日本,秘密曝光,政治代价非中国所能承受的。中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彻底毁灭福井,要么接受福井讹诈。
“日本特使信件我看过了,他将赌注压在中国承担不起秘密被曝光上。”石磊森冷地说。比背叛更让人难堪的是背叛者的讹诈。
“但,老板,我们无法承受,福井同样无法承受,秘密曝光的代价是,中国将面临政治风暴及外交困境,但未必不可应对。福井不同,一旦秘密曝光,福井将是死路一条,即便巧舌如簧,也无法改变档案柜内证据。”
“这我明白,福井同样明白,所以他才豪赌一把。一旦秘密曝光,我们多年来打造的形象,将会遭受重创,全世界会对中国群起而攻之,甚至我们扶持的亚洲政权也会遭到质疑。福井赌我们无法承受耗费千亿打造的成果。正如他所猜测的,他可以破罐子破摔,我们却无法舍弃精心构建的一切。”司马苦涩的回答,“所以四石,他成功了,他赢了。”
“老板……”
“不过,他只赢了一步,我们不可能任他摆布,中国不会接受任何讹诈。四石,中国并不只有一个调查局。”司马点燃香烟,指间烟雾弥散。
“在日本,调查局遭受挫折是个教训,现在需要总结教训。同时,我们会用行动告诉他,中国不会接受讹诈。”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司马将文件递到石磊手中。
“我们会从这里开始,同时,四石,通过他的特使告诉他,哪些可以接受,哪些不可能接受,明白吗?”
“老板?”石磊糊涂了,翻开文件后,石磊恍然大悟,什么是可以接受的。
“上帝欲使人毁灭,必先令人疯狂。一旦他最信任的人选择了背叛,他会在惶恐不安与猜忌中度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我已通知原敬次郎于明天接见他。至少目前看来,原敬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如果不是福井背叛,我们还有更好的选择。”提到福井,司马心中叹息。福井的背叛,尤其清洗导致战后日本重建计划夭折,原本很多合适人选,在福井的清洗中被杀,调查局大伤元气。
“老板,或许军情局有更好人选。”石磊看过文件,尽管颇为失意,但仍公正的建议。
“短期来看,他并不是最好人选,虽然战争结束后,中美全面决裂走向和平对抗,是历史的必然,但他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在一定时期内,必须保障他的安全。”
蜿蜒的道路上,吉普车在沙丘及干枯低矮的草丛间绕来绕去,远方天际美国重炮轰鸣。路上,烧毁的坦克、汽车随处可见。还有几架坠毁的、烧成黑色P47飞机,铝制螺旋桨破碎弯折,断裂的机翼,残破的金属茬口反射着月光。直通纽曼矿区的公路上,矿用卡车、装甲车、坦克组成的车队在狭窄的公路上缓缓移动。
“把车停在路边。”上原有泽吩咐司机,挤在矿用卡车上开赴吉布森前线的官兵,站起来,朝上原有泽挥手致敬,高唱《我们的上原元帅》。听着歌声,面色消瘦的上原缓缓抬起右手,向与自己奋战在荒原上的军人行了个标准军礼。
“如果明天我们就死去,我们愿意,我们愿意在您,在上原元帅率领下魂归故里……”歌声绝望苍凉。
持续两年的防御战、消耗战,令这支曾经让美国人、澳大利亚人为之胆寒的澳洲军,早已不复两年前锐气。两百万澳洲军只剩下不足百万,却需要面对两百万美澳联军的进攻,即便如此,过去一年中,澳洲军仍然不负澳洲之星盛名,在防御战中一次又一次重创美澳联军,多次发动局部反击,获得急需物资。
现在,澳洲军已经被逼退到绝路。和过去利用澳大利亚广阔的地域实施机动防御不同,在距离纽曼矿区一百五十公里的地方,上原有泽下达了“坚守,直至最后一人”的命令,绝不再后退半步。
“元帅,我不知道您为什么会下达如此命令,您应该清楚,缺少重武器的我们,无法在美军攻击下坚守防线,最终吉普森沙漠会被我们的血染红。”
车队远去后,望着愿意为元帅付出生命的战士,泽田渡边不可思议的喃喃自语。被美国人称为“澳洲之狐”的元帅,竟然抛弃善长的运动战,放弃灵活防御政策,选择硬碰硬式的防御,这无异自杀。即便所有人都反对,但元帅固执己见。元帅决定无疑会将澳洲军送上死路,尽管澳洲军上下愿意为元帅而死,可是任意挥霍澳洲军的鲜血,实在难以接受。
“泽田,三天前,中国海军攻击日本运输船队,尽管至今没传来中国对日本宣战的消息,但是随着中国切断澳洲军运输线,其它国家同样停止了租船业务,从夏威夷方面发来的电报提到,中国人已经秘密将岛屿机场移交给美国人,日本已经成为中美两国交易品。我们败了。”上原有泽仰望明月,削瘦、黝黑的脸上尽是愤怒与悲怆。
“但是,元帅……”望着元帅斑白的鬓角,泽田渡边黯然失神。元帅曾许诺,将会带领大家回到日本,但诺言已经不可能兑现。昨天,东京要求元帅返回东京,并且派出潜艇护送,但被元帅拒绝。东京之所以下达这个命令,实际上已经决定放弃澳洲军,元帅之所以下达死守西澳的命令,是决定与澳洲军共生死了。
“弹药只够支持10至15天,15天后,将耗尽最后一滴油料、最后一发子弹。那时,只能坐以待毙,要么屈辱的向美国人投降,要么像个军人一样死去。渡边,如果是你,你会如何选择?”上原有泽悲怆地说,但仰望星空的目光闪动异样的神采。是时候结束了,上原思索。自己只是执行最后一道命令而已,守住西澳,命令不是来自东京,而是西北。
“元帅,我们还可以……”泽田渡过想起澳洲军高层的秘密协商,投降言论几个月来,已经出现在澳洲军高层,这是澳洲军不得不面对的选择。
“渡边,如果向美国人投降,等于毁灭日本,日本将不复存在,明白吗?美国人失去澳洲军的牵制,最晚明年年底,日本就会战败……”
“但元帅,澳洲军失败不可避免,我们无力改变日本的命运。元帅,难道要为福井牺牲百万官兵的性命吗?日本?从大岛康行到达东京那天,日本早已不复存在了。”泽田渡咆哮着宣泄不满。
“元帅,我们愿意为您而死,不是为福井,也不是为日本,而是为了您。但是现在呢?你却为了所谓忠诚,残忍的将澳洲军送上死路,值得吗?”
在澳洲军可以畅所欲言,不需要担心国家安全部的杂碎。杂碎早已被各级军官悄悄送上战场,死在敌人手里。甚至连同很多政委也被悄悄解决,澳洲军有效的解决了潜在敌人。泽田渡边之所以畅所欲言,是因为元帅所默许和纵容。元帅同样无法接受只知道内部斗争的政工干部和国家安全部军官,借刀杀人,解决他们是最佳选择。
“渡边,你醉了。”上原有泽轻轻说,全不顾泽田根本没有喝酒的事实。
“我醉了?如果可以喝到酒,我一定喝个烂醉,元帅。”
“那就让我们醉一场吧,矿区里还有些酒。”拍拍泽田渡边的肩膀,上原有泽挥手示意二十米外的司机回来。
“都是群可怜家伙,元帅,我们必须挽救他们。”半瓶威士忌下肚,泽田渡边真醉了。倒在沙发上,嘴里喃喃自语。
元帅亲信,澳洲军第一军团长泽田渡边瘫软在沙发上。
“元帅,还要酒吗?”坐在沙发上的李冰看到元帅站起来,便说道。
“李君,你的酒窖里还收藏着好酒,是吗?”上原有泽煞有介事地走进李冰的酒窖。
“元帅,我就那么点私藏,你竟然还惦记着。”跟在元帅身后,李冻语气中全是无可奈何。
“李君,好酒需要与朋友分享。”
两人摇摇晃晃朝通往酒窖的楼梯走去,踏入地下室楼梯时,上原脚步变得沉稳刚毅,尽管脸色通红,但全无醉意。跟在元帅身后的李冰下楼梯后,随后反锁住地下室的木门。虽然地下室与酒窖是隔离的,但地下室酒架上摆满数百瓶各种各样的酒水,显然是李冰私藏,作为采矿专家,李冰是众所周知的酒鬼。
澳洲军很多高级军官都知道,在李冰家可以搞到各种各样美酒。过去战事顺利时,李冰客厅曾是澳洲军高级将领俱乐部,上原有泽也是常客。外人看来,元帅是因为美酒所以常来此处,实际上,这里是上原有泽与国内联系的秘密联络点,李冰是总参情报局高级特工。
“元帅,A计划已经启动了。”
“他们什么时候到达,如果晚了,就会换主人,恐怕……”
“他们很快就会到达指定区域,元帅,你有把握说服他们吗?”
“这是总参情报局的问题吗?”李冰点点头。
“我有把握,普通士兵渴望结束战争,同样担心美国人报复,所以宁愿选择向中国投降。”
李冰深信不疑。昨天,在自己客厅里,一些将军抱怨中国为什么要攻击运输船队,同时坦陈,如果必须投降,更愿意向中国军队投降。至于美国人,无论做出什么承诺,都难以相信。在火奴鲁鲁事件影响下,日军官兵不敢相信投降后会得到善待。除个人安全考量,向美国投降代价是日本成为历史,投降中国,日本还会继续存在,无非是换个政府而已。
“元帅,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我?”上原有泽一愣,无奈之中却充满坚强。
“如果……我会选择结束生命。”平静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不决。
“早在23年前,我已经死了。”元帅的回答让李冰一愣,23年前元帅已经死了?23年前发生了什么?
“元帅,完全没必要,届时外交部门会不计代价保全你。另外,我已接到情报局草拟的投降书,投降书中特意声明,要保护投降后日军将领及士兵人身安全,不得向他国移交条款,条款已获得确认,元帅可以据此内容修改,毕竟这并不是无条件投降,不是吗?”
一年前,李冰从未想到上原有泽这个让美国人、澳大利亚人噩梦连连的日本元帅,竟然还有另一重身份,身为日本人民军元帅的他竟然是军事情报局间谍,谁发展了他?或许是个永远的迷。但李冻明白,一旦计划展开,上原有泽投降将会在全世界引发轰动。
“另外,国内再次重申,要求你必须不计代价坚守目前防线,西澳绝不容有失,这直接关系到中国未来百年的资源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