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未知的命运
第181章 未知的命运
剧烈爆炸冲击波撕碎了杰克的衣服,灼热的弹片从头顶划过,不远处河边三三两两散布几具尸体,是为取水被炸死的士兵。四天前,岛上水库被轰炸机摧毁,淡水供应匮乏,直到彻底停止,尽管科雷吉多岛有淡水水源,但隧道内的水却需要依靠自来水厂供应,水库被炸、自来水厂被毁,淡水供应就戛然而止。
大家不得不冒着四处横飞的弹片去河边汲水,显然中国已经意识到,两天来不断加大对河边的轰炸和炮击。嗓子干裂让美军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很多人死在距河边百米的死亡地带。杰克同样为解决干渴而努力。
“布鲁斯,我们能活下去吗?”躲在弹坑里,用舌头舔拭干裂的嘴唇,汤姆询问道,第一次怀疑是否能活着回家。
“一定能活着回家,一定。”
二月三日,淡水供应中断第四天,神色憔悴的温赖特向麦克阿瑟发出电报:“科雷吉多岛局势正迅速趋于绝望,炮台全部被毁,食物断绝,甚至连淡水也中断了,尽管我万般不愿意承认现实,但此时却不得去面对,此时任何延续战争的决定,都是徒劳的,只会令更多小伙子失去生命。”
二月四日上午,马林达隧道入口先后被十六枚攻城炮弹轰击,入口炸塌大半,烟尘瞬间笼罩马林达隧道,接连不断的猛烈爆炸使隧道中的官兵歇斯底里,被干渴、饥饿折磨到极点的士兵,甚至选择自杀结束生命。温赖特在刷了白粉的小办公室里给马歇尔写了一份对形势的估计报告。
“我认为,敌人完全有能力进攻科雷吉多尔。敌人进攻成功与否完全取决于海岸防卫部队的坚毅。鉴于目前士气水平,击退敌人攻击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二十。按照你的要求,我非常坦率和诚实的向你报告我对局势的看法,现在除了投降已经没有其它选择,很多士兵甚至期盼中国军队登陆,向他们投降从而结束恶梦。”
白崇禧却实实在在看到恶梦,刚进入野战医院,白崇禧体会到美国人口中的恶梦。
“长官,七天前进入南部河谷地带,疟疾便开始蔓延,尽管已空运大量奎宁片和青蒿素,但38师有832人进入野战医院,其中18人确诊为脑疟。”野战医院院长向司令解释,几个月前围困战开始,美菲联军便大规模流行疟疾,参战人员死于疟疾的人数远远超过战死人数,尽管已从国内空运青蒿素供士兵服用,防治疟疾,但都不能阻止疟疾感染。
“控制住了吗?”白崇禧反问,如果没有有效控制,疟疾会成为国防军在菲律宾的最大敌人,就像美国人。在巴丹坚守五个月,因为疟疾减员超过1.5万人。
“长官,暂时控制住了疟疾的传播,但除非对整个巴丹南部河谷、水塘大规模喷洒杀虫剂,从根源上彻底解决问题,否则只能控制疟疾流行,而不能彻底控制。”
“不能再等了。”从野战医院离开,白崇禧暗自思忖。两天前,根据航拍照片。参谋部认为攻击时机成熟,但自己更倾向继续围困,利用高密度炮击、轰炸迫使岛上残军投降,但现在应该及早结束。
二月四日深夜,拉茅港观察所内白崇禧和十几名军官焦急地望着登陆舰,艇上载有两千名官兵和四十六辆坦克驶向科雷吉多尔,逐渐隐没在夜色中。
尽管双方兵力悬殊,登陆部队人数最多只及守岛敌军七分之一,但养精蓄锐的国防军无疑占据优势,而且还有一个坦克营支援。登陆部队分两批在科雷吉多尔蝌蚪形尾部的北岸登陆,然后向西进军到马林达高地,占领并巩固滩头,等待增援部队次日夜间开到。
海滩上空仍有炮弹划过,岛屿海中怪兽。
“龟孙子,今天晚上爷爷要好好教训洋鬼子。”李雷背着步枪从上艇后就紧张的啰啰唆唆说个没完。夜晚海上没有一点热气,李雷跺跺脚,嗅嗅登陆艇甲板上特有的怪味儿:有柴油味儿,还有大海的鱼腥味儿。一名士兵紧张的念叨:“我们是步兵不是陆战队,但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
一个士兵笑笑,“怎么?害怕了,爷们,83师是常备国防军,上山能擒虎,下海能抓龙,登陆战就害怕了?”正说着,海面上不停升腾起水柱,偶尔还会有登陆艇被炮弹击中。美军海岸野战炮轰鸣。这是几天来,美国人第一次开炮,炮弹炸起的水柱不断将腥咸的海水抛进登陆艇。映着一艘登陆艇爆炸的焰火,李雷看到几个战友脸色苍白。
“炸掉鬼跳墙,开辟坦克登陆场,巩固滩头。”班长李雷在心中重复着出发前下达的命令,尽管已进行过几次登陆演习,但演习永远无法和战场相比,更何况陆战队派来的军士交待非常清楚,登陆战伤亡大都发生在抢滩瞬间。最优秀的士兵在冲出登陆艇前只是靶子,唯一的办法是祈祷登陆艇在开舱瞬间不被机枪瞄准、封锁。
数公里外,紧靠海滩的丛林光秃秃残破不堪,棕梠树变成一截截焦黑的柱子。海岸上落下一颗重磅炮弹,烟柱冲天而起,原本不断发射炮弹的美军炮兵阵地被掀翻。一颗炮弹从头顶飞啸而过,李雷低头闪缩,身后剧烈爆炸,不知道那个排的兄弟遭遇不测。一愣神,登陆艇操作员大吼,“准备登陆。”
“左右两排,枪过头。”手提正处于试用阶段的31式自动步枪,排长赵丘平大吼。左手一拉枪栓为步枪上膛。新型步枪,是试用枪,全师只发放一百支进行试验。几分钟,登陆艇便猛地撞上滩头,舱门迅速打开,战士急忙冲出登陆艇,一些士兵为躲避机枪扫射,从舷边跳下海,被身上数十公斤重的装备拖入海底。
猛地拉开沾在钢轨制的鬼跳墙上的炸药,李雷飞一般跑远。美军防御火力没有想象中强大,大多数部队顺利登陆。一辆辆坦克嘶吼着冲上海滩。2月4日夜11时36分,中国人登陆的消息从瞬间传遍科雷吉多岛。
“长官,大约2000名中国人在D海滩抢滩,坦克已撕开防线。”听到坦克,温赖特脸色瞬间煞白。
“长官,中国人正向马林达高地逼近。”
“命令F营立即增援高炮阵地,阻止中国人进攻,把中国人赶下海。”温赖特知道完了,F营是唯一预备队。黎明,温赖特派出最后一支预备队,五百名未经训练的水兵与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人员及勤务连一起向敌人发动进攻。在没有反坦克武器的情况下,攻击坦克掩护的中国军队,结局不言而喻。上午九点,马林达隧道中的美国人听见坦克隆隆声。
温赖特听说装甲部队正在向毫无反坦克装备的部队进攻,脑海中马上浮出坦克对伤兵和护士扫射的情景。
“我们守不了多久。”温赖特对参谋说道。一小时前,罗斯福总统还发来嘉奖电报,而现在却只能投降。九时十五分,温赖特命令路昌斯·毕比准将广播预先准备好的投降书。
“告诉中国佬,我们将在中午停止射击。”
大炮破坏了,密码烧毁了,无线电设备捣毁了,温赖特向罗斯福发出最后一封电报:“总统阁下,我心碎、哀伤,但问心无愧的向阁下报告,我必须安排马尼拉湾要塞投降,人的耐力有限,限度早已超负荷。既然已无解救希望,无谓流血和牺牲是对将士的犯罪。总统先生,请告诉国民,将士和我本人已尽力而为,我们坚持了美国和美国军队最优秀的传统。愿上帝祝福保佑你,引导你和全国走向最后胜利。我即将怀着哀伤,但为英勇部下骄傲的心情,去会见中国军队司令。再见,总统先生。”
2月5日上午十时十二分,科雷吉多岛美军枪炮全部沉默。马林达隧道西口,士兵惊讶地看到温赖特手举白色床单制成的白旗,走出办公室。一些伤兵挣扎着站起来,向温赖特行军礼。神情严肃的美菲军人朝他走过来,握手或拍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将军。”一个军人行礼后,崇敬的开解中将,“我们都知道,您已尽了最大努力。”
丹佛山,一个美军火力支撑点旁,端步枪的李雷煞有兴趣地打量着几名战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烟,看着贪婪吸烟的美国佬,李雷惊诧莫名,美军甚至一枪未放,就举手投降了,完全没有投降的羞愧感,反而有解脱的快感。
“功夫,哈……呼……哈。”吸烟的美国士兵嘻嘻哈哈与和蔼的中国士兵比划着电影中的动作,似乎双方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我喜欢中国电影。”衣衫褴褛的美国士兵用生硬的中文冲李雷说道,香烟吸尽时,甚至还比划着又讨要了一根。
“看过上海之夜吗?”同样喜欢电影的李雷笑问美国兵,美国兵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意思。
“班长,看。”正与美国兵打哈哈的李雷看到几名美国军官手举白旗走过来。
“兄弟们,美国佬向我们投降了。”正包扎伤口的排长从望远镜中看清领头的军官竟是赖特中将,他亲手举着白旗。部队出发前曾下发过美军高级军官照片。
“兄弟们,别打哈哈了,不要让美国佬轻看。”说话时赵丘平认认真真整整身上军装,甚至还用手擦干净靴子上的泥污,然后才下山迎接。
“你好,将军!”走到中将跟前,赵丘平冲其行了个军礼。
“你好,准尉,我是美国远东军司令官乔纳森·温赖特。”温赖特憔悴的脸上满是痛苦,削瘦的脸颊抽搐丰着。
“将军阁下,希望你知道,投降必须包括菲律宾群岛所有美军和菲律宾军。”赵丘平郑重其事。
“非常抱歉,我不能与你讨论投降条件。”高级军官与低级军官谈论投降事宜不合规矩。
“带我去见你的长官。”
“李班长,你们班负责将军安全,西安佬,立即报告,说美国佬投降了。”半小时后,一架国防陆军直升机降落在丹佛山山顶,绰号“皮包骨”的乔纳森·温赖特和随行人员第一次乘上直升机离开丹佛山。几十公里外的林加延湾战俘临时看守营内1.25万名美军战俘在宪兵吼喊下,自觉提着行李排成方队。
昨天下午,接到战俘营命令:所有人收拾个人行李,准备离开的临时战俘营。一大清早,被划分成10个区域的战俘,就被叫到操场上点名,接受审查。
“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如此突然?为什么要审查?要去哪?”谣言从清晨排队、点名时开始流传:据说红十字会正与中国军方协商释放美军战俘。美军战俘激动不已,终于有机会回家了。
“一定是要释放我们,没看到菲律宾士兵都被释放了吗?”
“那是因为中国军方和菲律宾政府达成协议,他们都是亚洲人。”
“就是,没听说吗?中国人之所以与美国打仗,就是为了亚洲独立,就像当年南美独立一样。他们当然不会囚禁自己人。”
“反正,肯定会释放我们,或许红十字还有奎松和中国军队达成协议,释放我们。”
所有人在难以压制的兴奋中接受了检查,上午十点半,一辆辆各种型号中国、美国卡车开进战俘营,型号杂乱的卡车,更是让所有人相信,中国军队要释放大家,否则会用军车押运。自由即将来临,将乘船离开这个人间地狱,自由就在前方。由450辆缴获卡车组成的车队,驶向林加延湾简易码头。
“所有人立即下船。”卡车刚停稳,拿着铁皮卷制的扩音筒的宪兵用英文大吼。此时,简易码头上相当繁忙,港口里乱七八糟停满大大小小船只。卡车旁列队完毕的美国士兵,则根据命令被集中到2号码头,在钢梁和木板制成的码头两边停着两艘20多年船龄的破船,而且极度老化船体已经诱迹斑斑。商船舷侧描绘着大大的红十字。
“自由轮!”托马斯一眼认出两艘万吨轮是著名的自由轮,是中国人大规模使用J-2集装箱轮前,最重要的散货轮,甚至父亲当年就是乘坐中国制造的自由轮到欧洲打仗。
“自由轮给欧洲带去自由。”想到自由,两艘锈迹斑斑的商船,在托马斯眼中变得如白天鹅一般美丽,自由,或许登上自由轮后,自由就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诚实马克号,老约克号。”托马斯用力记住两艘商船上的英文名称,船上的英文名称更让托马斯相信,登上商船后,就会获得自由。在登上商船后,或许船长会兴奋的告诉大家,“小伙子们,你们自由了,现在我们就回美国。”
“嗨,托马斯,看来我们可以回美国了,诚实马克、老约克,可都是美国船。”
站在托马斯旁边的菲利普同样从船名中看到异状,码头上原本在枪口下勉强排成队列的美国战俘,出人意料喜气洋洋的自觉排队,甚至连上跳板时,都不需要中国士兵招呼或命令,所有人都相信自由就在眼前。
“该死的,是两艘菲律宾船。”等待上船时,海军上校约翰逊看清两艘锈迹斑斑的自由轮后,顿时明白,自由是鬼扯蛋。约输逊清楚的知道两艘船是一战结束后,美国淘汰的136艘自由轮中的一部分,有几艘卖给菲律宾,其中就有这两艘船,显然中国人一定不是用来交换战俘,而是送往战俘营。
约翰逊挤到爱德华·金将军身旁,高级军官享有一定自由,至少不需要像士兵一样,排成方队等待上船。
“将军,我想,他们要把我们送到真正的战俘营。”
“约翰逊,我知道,交换战俘?美国从来没有俘虏过中国人,拿什么交换?”爱德华·金当然知道此行真正目的。今天早晨,临时战俘营方少校请自己吃早餐时说明,战俘营中所有人,都将送到中国本土战俘营,接受宪兵司令部战俘管理部门监管。
“但愿,会与菲律宾的中国士兵一样友好。”望着喜不自胜,自觉接受点名的士兵,爱德华·金心中祈祷。6天前,进入战俘营后,金没有后悔投降的选择,中国遵守承诺,依据《战俘待遇公约》,战俘得到足够食物,伤兵得到医治,军官得到与军衔相对应的待遇。所有人保留个人财产,手表、戒指、钞票,都未遭受抢劫,中国士兵比想象的更文明。
甚至于有军官说:我们在和真正的文明人打交道。但谁知道到达真正的战俘管理机构后,会有什么样的遭遇,会不会更严厉。
“该死的,不是送我们回家。”登上甲板,见甲板两侧站满端步枪的中国宪兵和中国船员,托马斯才反应过来。
“老约克”永远不可能给自己带来自由,它是中国战俘船。
“第一,未经许何,任何人不得出舱。第二,每天上午九时、下午七时供应餐饭,餐饭供应由各舱自行分发。第三,海上骚乱,都将被视为暴动,为自己生命安全,我命令你们必须遵守规则,这里没有任何解释。每人一个舱位,立即进舱。”听到中国军官的训话,喜气洋洋的士兵,再也笑不出了,托马斯认命的顺着舱口竹梯进入舱室。
“明天一定会更好。”选择了一个狭小的床铺,托马斯心中安慰自己。几十分钟后,满载1.25万名美军战俘的“诚实马克号”和“老约克号”缓缓驶出简易码头,朝北方驶去。居住在船舱中的美军高级军官,则透过舷窗看着大海,看着越来越远的吕宋岛,谁也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