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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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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规则

“三月二龙抬头,春雨下得遍地流,霹雳一声惊天地,气得龙王心里愁。”今年这个节令显得怪异,京城一带反而突降大雪,许是瑞雪兆丰年。大雪之中的京城显得冷清。

“变天了!”贴烧饼的老头抬头望眼铅黑的天空,“烧饼!重油大烧饼……”

铁狮子胡同,段公馆。一场倒春寒,让段祺瑞患上感冒,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心里焦急,就急出病来,嘴角上起了泡。大便干得要用手指去抠,头疼欲裂,晚上失眠,以致眼睛布满红丝。此刻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脑中他人的劝谏。

“副总统!副总统!”肩头落着雪花的徐树铮急步走进段祺瑞的卧室,高声叫喊。见走廊内站着两名特勤局特工,徐树铮欣喜的表情顿时收敛。怎么忘了这茬了?中央特勤局特工,在公馆内保护副总统的安全,想到特勤局的职能,徐树铮脸上尽是嘲弄,话说的好听,特工根本就是司马的眼线。

走廊内特工并未理会“国会四大党”之一共和党党魁,在副总统身边的人都知道,徐主席见副总统无需通传,无论任何场合。

“副总统……”段祺瑞仍侧身面向里躺着,有点恼恨徐树铮未经许可,就把自己抬上了台面。自从知道徐树铮在特别党代会上推出自己为下界内阁总理候选人,段祺瑞就病了,先是称病,现在真病了。

“他会怎么想?”几天来,段祺瑞一起思索实业路九号国务院大楼九楼的那个人,那个人越是沉默,段祺瑞就越心焦,急来急去真病了。

也许他还不知道消息!段祺瑞曾经自己骗自己,但傻子都知道这绝不可能,485人参加的特别党代会上做出的决定,怎么可能没传到他的耳内?他现在想什么?是磨刀霍霍的等大家都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还是……

“副总统!”走到床边,徐树铮兴奋的压低声音,“国民党已经同意和我们结成竞选联盟!”

“什么?”段祺瑞大吃一惊,原本病怏怏的脸色瞬间煞白,旋即躺在床上仰视上方长叹一声,“又铮啊!又铮!你大错特错了……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段祺瑞彻底陷入绝望。

如果国民党如自己料想的一般,同中华革命党结盟,那么下届内阁竞选,无论是共和党或是国民党、革命党都不可能赢得选举,最终仍将是复兴党组阁,只要还是复兴党组阁,中国就可以继续平稳而快速的发展。十几二十年后,中国可一举跻身成为世界一等强国,再也无需顾虑他国态度,而现在又铮的政治野心,却有可能将中国拖入兵祸。

眼下,国民党竟然答应与共和党结成竞选联盟,意味着赢得复兴党的可能从过去的三成一跃增加至五成。过去七年,四大党都在发展,尽管复兴党对党员入党要求异常严格,但其发展之快仍超出世人想象,从七年前不足十万人扩张至近百万人之多,是中国当之无愧第一大党。

与复兴党不同,共和党、国民党、革命党,大派党证,愿者有份,这种发展令共和党从两万余党员扩张至六十余万。国民党尽管没了孙文那面大旗,但七年中国民党始终以稳健著称,相比于相对激进的革命党发展迅猛,有近四十万党员,为革命党的两倍。共和、国民两党相结合,党员超过百万,直接影响选票超过千万,间接影响更甚。

选战爆发两党倾力竞选议会两院席位,复兴党是否能继续竞选成功,并顺利组建一党内阁,现在是五五之数,五五之数对中国意味着什么?他不愿去想,亦不敢去想。

带来好消息的徐树铮显然未曾想到副总统竟然这么说,难道他真要放弃了吗?或是甘于总统或副总统之位!总统,总而统之,不过只是字面意思,共和中国大总统,不是袁大总统那会,亦不是副总统任总理那会,那会尚有府院之争,总统府、国务院尚可一争。

自七年前,司马就任总理后,复兴党控制的国会通过一系列法案,从根本上限制了总统以及总统府的权力,总统变成了象征。迁都后,总统的意义就是重大庆典的国家象征,总统府位于京城,告诉世人北京才是中国的法定首都,总统,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副总统,难道你真甘于总统之位吗?”

“总统之位?又铮,现在我宁可为一平民,亦不愿中国再起兵祸!”说话时段祺瑞怒目圆睁,恨只恨年前又铮告知此事时,自己尚心存侥幸,毕竟国民党更亲近革命党而非共和党,自己忘记在权力面前,什么亲近什么系出同源,根本就是扯淡,权力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再起兵祸?徐树铮迷惑不解。

“又铮!如果共和党、国民党联盟赢得国会大选,顺利组阁,复兴党会甘心失去权力吗?如果不甘心坐失权力,会怎么做?”怒目圆睁的段祺瑞勉强坐起身来,反问徐树铮。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变为现实,或者说不久之后可能变成现实。

“军变?现在国防军已经不是当年的西北军了!”作为共和党党魁,徐树铮除了政治角逐,最关心的就是军队,军队绝不会叛乱!如果说司马最大的长处是什么,恐怕就是消除军内派系色彩,过去七年不断推进军队国家化,正是军队国家化,使叛乱的可能性非常小。

叛乱与军变是军人极大耻辱!过去中国人当兵是为吃断头粮或升官发财,而现在中国人当兵却是为了荣誉,保持军人荣誉!七年国防军荣誉观培养不是白白推进的,如果六年半之前,国防军发动政变的可能性超过九成,现在最多只有三成。

“又铮,如果真发动军变呢?你认为军队支持司马,还是支持你徐树铮或是我段祺瑞?”望着最信任的心腹,亦是自己的大脑,段祺瑞怎么也想不透,为什么他就没想明白问题的关键,这并不是复兴党或是共和党与国民党联盟之间的竞争。

副总统的话让徐树铮失魂落魄,“这个……他……他不是说过吗?要做中国之华盛顿,开两届之先河吗?”

徐树铮才突然意识到,犯下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将所有宝都押在司马主动退出竞选上。只要司马在,复兴党就一定能赢得大选,即便不能赢得大选,军队和老百姓也会帮他赢得大选。届时国防军军变,甚至可能会成为叛乱!

“国民警卫队……总不会坐视吧?”徐树铮仍然在找坚持的理由,“各省如果不坐视……各省国民警卫队一旦动员,那么……”瞬间,徐树铮被自己的念头吓得冒出冷汗,那时中国将会战火重燃,一旦内战中国就完了!

“罢了!罢了!我去西北……”段祺瑞摆手叹息。

亚洲之星的头等车厢装饰极尽东方式的奢侈,宫廷风格的木板装饰,宽敞的软睡床,精致考究的洗手间,带流苏和刺绣的黄色落地窗帘,将无边的寒冷挡在窗外,厚厚的波斯地毯踩上去绒毛一直覆盖到脚踝,头顶造型别致的水晶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按照客人需要,列车员还会在豪华包厢里点起盘香,檀香在东方风格的红木皮革与玻璃空间内弥漫,床头阅读灯旁,镶嵌在木板里的收音器内正播放音乐。

身体陷在软沙发内,心烦意乱的段祺瑞,随手翻翻乘务员送来的报纸,报纸上的内容,段祺瑞根本没看清楚,上火车后,心思就不在报纸上,思来想去的只有那个人会怎么对待这件事。任何一个稍有见识之人,都知道如中国陷入战火,对国家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

“我很知足,只要中国强大,就是做个平头百姓,亦乐之也!”自己这么想,偏偏他们还是要把自己推上风头浪尖,做总理,段祺瑞不是没想过,但如果代价是中国战火重燃,宁可做个平民百姓。

头等包厢的车门被推开,特勤局特工侯耀梁,亦是副总统的安全主管走进来,“副总统,列车长向我询问需不需要通知……”

“不用了,我已让老许给骏良打过电话,他会到车站来接我们。”段祺瑞冲“自己”的安全主管摆摆手。

这次去西北,打着“探视”长子的名义,并不希望引起风波。总统或副总统鲜少来西北,西北和京城近在咫尺,但府院双方“主事”老死不相往来,只有在重大庆典时,总统和总理才会共同出现在世人面前。

“阿梁,进来坐!”段祺瑞突然亲热地招呼侯耀梁。总统府对总理派出中央特勤局特工保护安全,一直颇有微词。在他们眼中,特勤局就是总理的眼线。

段祺瑞经总理特许,特勤局只负责外围安全,至于贴身安全,由前北方军军官负责。他们大都是自愿保护段祺瑞的安全。两年前,段祺瑞因不愿耽误其前程,礼送军官离开段府,随后段祺瑞的安由特勤局接管至今。

“副总统,有什么事吗?”侯耀梁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副总统面前。

“阿梁,人们常说特勤局是总理眼线,告诉我,你是吗?”段祺瑞声音不大,好象是随意聊天。

“副总统,根据特勤局条令第三十六条,任务期间禁止泄露任务对象的公私事宜,安全特工对任务对象公私事物有保密的责任。”侯耀梁面无表情的用条令回答副总统的问题。

“唉……”段祺瑞长叹一声,“我宁你们真是司马的眼线,或许……”话未说完,疲惫的段祺瑞向外摆摆手。

特勤局特工是不是司马的眼线,外人并不清楚。至少表面上看来,他们是按特勤局条令办事的人。当年在广州,接到指示前,特勤局几名特工,坚持保护国会交通委员会主席孙文。

……

什么是战战兢兢?没有人比段宏业更清楚这个词的意思。西北、京城甚至全国,西钢副总段少的大名无人不知,但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猫,大气也不敢出。

“父亲!您老来了?”唯唯诺诺的向父亲鞠躬请安后,段宏业低着头跟在父亲身后,琢磨父亲为什么来西北?自己好不容易借“公司事务”的名义,脱离父亲的“魔爪”来到西北,难不成……段宏业想起月前报纸上登的偷拍照片,是自己和一女学生厮混的照片。

关车门前段祺瑞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旁的儿子,自己这个大儿子,平时最喜欢吃喝玩乐,素无大志,在外面一向花天酒地,现在手中握着西钢10%的股份,更是有了花天酒地的资本,过去还经常管教他,现在已经懒得管了。

“那个女孩身世清白,莫毁了人家一生,知道吗?”

见父亲提及此事,吓得后背直冒冷汗,段宏业那还敢多嘴,只是顺着父亲的话接下去,“是,是,父亲教训的极是,骏良正想纳小巧进门。”

话未说完,段宏业就听到车门声,车已经绝尘而去,“父……我呢?瞧我这张嘴……”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段宏业先是一愣,随后大喜。老爷子把车要走了,显然来西北不是为了自己的混事,要不然也不会随口点一句。

“老爷子一定有大事!”嘴边嘟囔一句,段宏业想起老爷子在车上说那句话时的表情,表情意味着什么,段宏业当然清楚,如果违逆老爷子的意思,只怕凶多吉少。

“管他呢,赶紧找人上门提亲……”

望着在草地上玩耍的爷俩,段祺瑞一愣,谁能想到堂堂共和中国总理,竟然会趴在草地上陪儿子玩。

“咳、咳……”快走到跟前时,段祺瑞尴尬的咳了两声。

司马拍拍身上的枯草,“段叔,你这是……来西北也不说一声,于公于私我都该去接你的。”

“段爷爷好!”正同父亲玩耍的翰墨听到咳嗽声连忙起身行礼,看了一眼站起来的父亲,便跑回屋子。

“华之!雅性颇高啊!”一时间段祺瑞找不到开场词。

接过侍从递来的毛巾,擦了一把脸,司马朝儿子的背影看了一眼,“呵呵!段叔,等到秋天,翰墨就要去学校上学了,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有时间总想多陪他玩会。”

段祺瑞迟疑一下,决定开门见山,“华之,有一件事,你是否已经听说了?”

“恭喜你,段叔!”未等段祺瑞把话说完,司马就开口恭喜,段祺瑞被推选为共和党候选人并不是秘密,就像共和党同国民党合作一样。

“何喜之有?别人看不透,华之还看不穿吗?”司马的恭喜让段祺瑞无奈地摇摇头。

段祺瑞为什么来找自己,司马一清二楚,他怕,自己同样也怕,但有些路总要走的,“段叔,规则比什么都重要!说句不敬的话,段叔,你们那一代人,没有给中国建立一个规则,建立规则的责任落到我们这代人的肩膀上。我是担心,但有些事情一定要做。”司马注视段祺瑞,“段叔,中国需要的就是规则,既然我建立了规则,就要去遵守,而不是带头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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