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逐宫
第235章 逐宫
共和八年三月二十日第一场春雨提早降临京城,街道上出现积水流淌的场面,在上午十点多时一个响亮的春雷震耳欲聋咔嚓从天降下,用一些老人的话说,今年春雨来的早,响雷也来的早,这莫不是国泰民安,五谷丰登的好兆头。
就在第一声春雷响起的同时,位于京城内城西宣武门西大街共和中国国会议院的八百余名参众两院议员正在进行激烈辩论,辩论已经持续六天,至今仍然没有争出了个所以然来。
“……先朝自入关以来,宽宏为政,没有对不起百姓之事,况优待条件尚在,怎么能够这么办呢?优待条件事关国家信誉,岂能容尔等任意妄为!”既便不闻其名,单听其言,也知道发言人是“心怀故国”的遗老。
遗老是辛亥革命后的一个产物,尽管遗老视共和中国为敌国,但共和中国执行议会政治,却让遗老获得一个发言权,国会无党议员中有半数为遗老,这或许是议会政治的无奈。
“回头要立个法案,剥夺数典卖宗老东西的政治权!”呆在台上的吕仁心烦意乱的在心中盘算,尽管复兴党在国会中占多数席位,但却没能取得绝对话语权,更何况在修改优待条例上复兴党内部意见并不统一,而中央党部至今仍然没有公开表态,更是造成一部分党员摇摆不定。
就在这时,会场内响起一声声色俱厉的声音,“你这是替鞑子说话,‘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至今百姓记忆犹新。更有甚者,共和以来一些伪王公,图谋颠覆共和之举,这不是明显公然毁弃优待条件吗?可见是你们撕毁优待条件在先。当时全国军民一致要求严惩复辟祸首,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最近,溥仪先生和太妃及内务府大臣们带头偷盗国家宝物,把宝物视为私有,任意处置,已引起举国公愤,群情激动,要采取极端措施,气势汹汹,就要动手,如果不是我们劝阻,早就有鲜血溅到宫墙上。我等在国会讨论,是为了共和,同时也是为了清室,如果不是因共和法度在这,你们休想这样从容,也容不得你们这些满清余孽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循着声音望去,吕仁嘴角露出笑容,是中华革命党的许崇智。尽管吕仁个人不喜欢中华革命党,但是在反清和民族立场上两党是一致的,无论是梁启超的进步党或是徐树铮的共和党其中有太多前清旧臣,他们总是念着一些所谓“旧主之谊”。
就在这时数人先后走进会场,来到吕仁身后趴在其耳边轻声说着什么,然后交给吕仁一张纸,同样一幕在各党议席处上演。
“吕主席,国务院已经表态了!”
“凤宣,先生已经表态了,通知咱们人是时候统一意见了。”看了一眼纸上内容,吕仁便把其递给身边京籍国会议员夏戈责。等了几天,先生终于表态了,只要先生站出来表态,无论复兴党籍议员有任何个人意见,都必须遵从先生决定。
尽管国会正在就修正案进行讨论,旗人在一些人煽动下已经进行了五次游行示威,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影响紫禁城生活,紫禁城仍很安然,王公们也没有一丝慌乱,这在某种程度上归功于庄士敦的安排。前后相隔不长时间里,在英国公使陪同下,英国海军中国舰队司令和香港英国总督接踵访问紫禁城,他们对溥仪彬彬有礼,称溥仪为皇帝陛下,随行的英国记者对这两次访问作了详细的报道。
不几日,日本日置益公使连同“支那驻屯军”司令官一同访问,言称日本帝国支持“优待条款”,随后在他们离开时带走了整整三大箱由溥仪赠送的古董、字画,显然是行政治贿赂,甚至就连国会内的进步党同样声明,修改优待条款暂有不妥,希望中央继续尊重“优待条款”,种种征兆似乎犹如定心丸一般。
“……共和政府对于优待条件势难再继续履行,国会议员及社会仁达提请修改优待条件,及促使清室移宫之举,按之情理法律,皆无可非议,修改清室优待条件,请溥仪出宫顺乎民心,合乎情理……”
就在紫禁城里众人以为一切都不会改变的时候,突然之间,这一份来自国务院的新闻通告,却如春雷一般,打在众人心头,惊得人们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时他们才想起来,可以左右这一切的不是英、日两国公使,也不是进步党、更不是几个地方督军,而是国务院里的那位爷。
国务院通告下达的同时,上百辆满载荷枪实弹边防军第三师官兵的卡车,便从多个城门同时驶入京城,京城内曾经为他们的“皇上”鸣冤叫屈的旗人,一看到军队进城,曾经的血性随之烟消云散,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脑袋朝枪口上撞。
养心殿里,满清王公和师傅齐集这里,看着手中国务院下发的通告,神情紧张、面色煞白的溥仪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紫禁城内城守卫部队已经在半个钟头前被边防军缴械,调出京城,神武门上也换上边防军岗哨,景山上也不是守卫队,我用望远镜看过了,那里也是密密麻麻的边防军,司马华之一向对大清仇恨,如今如何是好?”接到消息赶来的荣源来的时候,亲眼目睹了边防军收缴内城守卫队武器的场面,尽管边防军官兵并没有阻挡他进入紫禁城,但是却知道司马看样子是铁了心准备动手了。
“皇上的担心是对的,要赶快想办法逃跑。司马华之从始到终就对皇室、对旗人没安什么好心,全中国就数西北最为排满,过去要不是有段琪瑞的命令,他上次来京城时恐怕就对咱们动手了,就是这两年,他虽说没明言要把皇上请出,但却对古物文物议论纷纷。有关紫禁城的法案是他起草的,现在,没有人约束他了,内阁制了,大总统成了摆设,他一定会对紫禁城不怀好意的。”
同样匆忙赶来的载沣显然没有他们的那种顾虑和担忧,或许说他还心存最后一丝希望。
“这……这也太过惊慌了,这不是还有优待条件在吗?国会如果不同意修改,他能干……干什么?这……这国会又不是他一家的国会,他……他成天喊着遵守国法,应……不至于做出……”尽管载沣仍然心存一线希望,但是在说话时却没有一丝底气。
自打共和起,嘴上话手头事,什么时候一致过,什么时候不是枪杆子说话,现在京畿卫戍部队早在半月前就换成了那人从俄罗斯调回来的远征军,个个都是杀老毛子杀红眼的丘八。
此时溥仪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于是便朝自己的英国老师庄士敦望去,“庄师傅,你和公使团联络一下以备有变,我……我最不相信像他们这种军阀,他……他们心血来潮,什么事也能干出来。”
“好吧!我明天就去和朱尔典公使及公使团团长荷兰公使欧登科联络一下,相信他们一定会保护皇上。”作为溥仪的老师,保护自己的学生在庄士敦看来是自己的责任,更何况这时候或许只有公使团才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学生,免遭杀身之祸,中国的旧例、俄罗斯的新例,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老师,别耽搁,马上就去办吧……另外,若能现在就出城,就不要等到明天,谁知道……明……明会是个什么模样?”溥仪可不愿意等到明天,明天或许那些大头兵都打进来了。
中国的事情例来都是列强和公使团比任何人说话都顶用,只要公使团愿意保护皇上,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想到这载沣连忙说道:“这……优待条件为世界公认,怕什么!就是他司马亲自来到紫禁城,也得承认,不必慌着要离宫。”听载沣这么说荣源可不敢赞同,毕竟现在这事可儿戏不得。
“可是宫城外面的许多王公已经躲进东交民巷了,更……更何况,现在国会可正在讨论修改优待条件。”
荣源不提那些个王公还罢,一提到那些王公载沣气不打一处来,“都是什么货色,早几天还以皇上为荣,现在却先逃跑了。不过我也以为王爷的话是对的,没有什么可惊慌的,再说,万一有事,庄师傅那里也是有办法的。”
溥仪略微有点放心,御前会议就这么结束了,溥仪在众人走后拉着庄师傅的手说:“别听他们的,你先去和公使团联络一下。”
“皇上放心,我这就去。”
在庄士敦走后,溥仪才对荣源交待了一句:“能逃尽快逃,还有尽快把宫里的玩意运出去,万一……”
“那个小朝廷,亡我之心不死,图谋复辟,现在又盗卖国家珍贵文物,竟然把国家宝物当成当然的私有物,不惜把我中华珍贵文物拿去作政治贿赂,赠予他国,其拙劣手段,卑鄙企图真是令人发指!决不能再让这些贼留在宫中了,不然,紫禁城中的瑰宝将会丧失殆尽!”
之所以在国会尚未做出决定前公开表态,实际上根本原因是对小朝廷的愤怒,昨天一接到调查部转来的通知,溥仪等为买好日本,竟然将三大箱超过六百件字画、古董等价值连城的国宝赠予日本天皇。过去他们为了维持奢侈的生活,卖了也就卖了,司马并不愿意追究太多,而这一次他们做过头了,用国宝换取日本人的支持,这种事情恐怕也只有这群杂碎才能做出来!(历史上关东大地震,溥仪将大量国宝“捐”给日本赈灾基金会,用于买好日本!)
之所以命令部队进城接收紫禁城“防务”,解除内城守卫队武装,一是为了防止其再次将珍贵文物赠予他国,谋求他国支持,二则是为了在国会通过修正案时,第一时间进入紫禁城城把小皇帝赶出来。
“先生,我们已获悉庄士敦正与英荷公使联络,溥仪有逃跑的企图,所以我们的行动不宜迟缓,应尽快进行,不然,可能造成巨大损失。”被紧急召来的石磊看着面色铁青的先生连忙汇报道。尽管石磊也算是前清“旧臣”,但对于驱逐溥仪出宫却最为热心,或许是因为石磊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先生对满清的恨意。
“先生,那个庄士敦,最不是玩艺儿,甘愿作溥仪复辟的工具,要不是他是英国佬,真该按吴柄湘说的那样,安他个罪名把他弄进去。”警察总监秦义龙愤然道。
这些天被游行的旗人给逼得焦头烂额的秦义龙,对那些人可谓恨不得食其骨,先生这边未能痛下决心,各方指责自己维持治安不利,遭得罪全部被秦义龙算到“小朝廷”的头上。原本秦义龙并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但是因为其涉及到京城治安,秦义龙才被邀来参加会议。
秦义龙的话让司马眉头一皱,自己之所以将秦义龙提到警察总监的位置上,就是为了改组京师警察厅,而他现在……
“义龙,做事的时候,先想想你身上的警服!”最近一直专心党务的杨永泰连忙开口为秦义龙解围。
“先生,现在事不宜迟,我们需要立即通知吕仁他们,今天下午必须要通过清室优待条件修正案,一旦国会通过,部队就立即动手,那小皇帝赶出宫。”
“可是!大总统那边……”事到临头,司马反而犹豫起来,现在黎元洪仍然是共和中国大总统,尽管自己利用国会彻底架空大总统,甚至连过去图章的权力都未有保留,自己用国务院令取代了总统令,但是像这种事情如果黎元洪那边……
“先生,现在我们根本顾虑不了那么多,再说……国会通过新法案,总统只有获知权以及授印否决权,即便其不予授印,我们仍然可以以国务院的名义暂行法案。黎元洪至今一言未发,如果我们顾及过多,只怕到时夜长梦多,与其这般,不如快刀斩乱麻,在列强插手之前,彻底解决此事!”杨永泰说话时带着果决之意,这个时候等不得,拿小朝廷下手是一切计划的开始。
“命令部队随时准备动手,通告李瀛、蔡元培清室善后委员会,随时准备进宫清点宫内财产,除了他们随身衣物之外,哪怕就是一根火柴都不准他们带出宫,那是国家的财产。”
就在司马做出决定的时候,庄士敦已经乘车进入东交民巷,来到英国使馆。
“公使阁下,如果中国政局混乱,发生了危及我的学生……中国已退位皇帝的安全的话,公使阁下可以给他提供安全的地方吗?大使馆会不会接待他?”坐在朱尔典面前的庄士敦显得很恭敬,但却没有提请朱尔典出面确保《优待条款》,在庄士敦看来,优待条款的更改几乎已成定局。
看着面前的庄士敦,朱尔典笑了笑,“我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的学生来这里居住当然是可以的,就英国政府来说,对逊帝宣统并没有恶感,甚至深表同情,我想这一点在三天前,我已经表明我的态度,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可以庇护他。”
“太谢谢公使阁下了!”庄士敦连忙起身道谢,这正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此事要能确认皇帝有危险才能这么做,我们不愿为中国政局再节外生枝。另外,避难的方式也是要注意的,庄士敦先生你可以在大使馆拥有一间房子——即我们给博士先生在这里提供住处,万一有事发生,你的学生到老师这里来听课,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在庄士敦道谢时,朱尔典话锋一转,将自己的“保护”换了一种方式,现在一切并不明朗,过分刺激中国并不符合英国的利益。
“咚!”随着王家襄手中木锤落下,争执六天的《清室优待条件》修正案,在下午复会再次讨论时,仅仅只用了一个小时便获得通过,在驱逐清室这一点上,革命党和复兴党的意见是一致的。
“司马到底还是动手了!”接到国会通告的黎元洪摇头叹气道。自从司马返京的一个多月,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第一刀会切向谁,但是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会指向小朝廷,不过这倒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至少没拿自己开刀。如果说过去段琪瑞是狼子野心的话,那么在黎元洪看来,司马无疑就是虎狼之心,动起手来绝不留情,以内阁制之名行总统制之实,利用国会彻底架空了自己,在过去自己和段琪瑞还有得争,而现在他却用法律死死的压着总统府。
“授印吧!”黎元洪显得无奈,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身穿黑色中山装的特工,他们是中央特勤处特工,名义上是保护自己安全的,实际上在黎元洪看来却是监视自己的眼线。
月前司马返京就职后,就建立了一个中央特勤处,随后总统府卫队竟然没有一人通过特勤处考核,顺理成章的以安全之名将总统府卫队替换,大总统现在只是一个象征,有时候黎元洪甚至自比光绪,唯一区别恐怕就是自己不是身在瀛台之中罢了。
“皇上,皇上啊……”绍英带着哭腔跌跌撞撞的进来。
“怎么了?这么慌张?”溥仪看了眼失魂落魄的绍英,显然是有责怪绍英有失体统举指的意思。
“皇上!”绍英哭了起来,“军队进入紫禁城了,还有李鸿藻的后人李瀛在里面呢?说国会已经决定要废止优待条件,拿来这个,叫……叫皇上签……签字。”
啪!溥仪手中的苹果落到地上,苹果渣子从张开的嘴巴里掉了一地,周围的太监顿时吓得抖成了一团。
“什么!”溥仪差点晕过去,两眼呆直,眼前一片昏黑,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了神志,竟……竟然真……真的通过了。
陈宝琛见皇上面色铁青,一会白一会儿黑,心中不禁担忧起来,但见他两眼还睁着,坐得很稳,没有去扶他,就这么过了几分钟。
溥仪哆哆嗦嗦地接过绍英手里的公文,见上面写道:大总统指令,派张镇国、李瀛交涉清室优待条件修正事宜,此令。共和中国八年三月二十日,国务院国务总理司马。
修正清室优待条件:今因大清皇帝欲贯彻五族共和之精神,不愿违反民国之各种制度仍存于今日,特将清室优待条件修正如下:
第一条:大清宣统帝即日起永远废除皇帝尊号,与共和中国国民在法律上亨有同等一切之权利。第二条自本条件修正后,共和政府每年补助清室家用十万元,并特支出二百万元开办百姓贫民工厂,尽先收容旗籍贫民。第三条清室应按照原先优待条件第三条,即日移出宫禁,以后自由选择居住,但共和政府仍负保护责任。第四条清室之宗庙寝陵永远奉祀,由共和设卫兵妥为保护。第五条清室私人财产归清室完全亨有,共和政府当为特别保护,其一切公产应归民国政府所有。共和中国八年三月二十日。
看到这个清室优待条件倒让原本惊恐不定的溥仪宽松地出了一口气,“比我想像的要好多了。”失魂落魄的绍英这才说道。
“他们说要在两个小时内全部搬出!”这一下可是打在了溥仪的疼处,宫里的玩意可怎么办?到现在不过才运出一车东西而已,惊慌失措的溥仪几乎跳起来大声吼着。
“这怎么办?财产呢?”一时之间急得溥仪不停来回踱着步子。
“快打电话找庄师傅,找公使团来干预!”
“电话线断、断、断了!”荣源这时跑过来答道,在大头兵一冲进紫禁城后,荣源便朝外挂电话,结果怎么也不通。
“去人找王爷来,我早就说要出事了,偏不叫我出去,找王爷!找王爷!”溥仪几乎是用咒骂般的腔调诅咒着,如果当初他同意自己出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出不去了!”宝熙道:“西北大头兵已经进来了,外面把上了门,不放人出去了。”
“给我交涉去!”溥仪面色铁青的大吼道。
“是!”绍英连忙跪应道。
在绍英出去之后,溥仪又看了一下桌上的《优待条款》,忍不住放声痛哭,瘫倒在几案上,张谦和忙把他扶起,“万岁爷,万岁爷。”不住地叫着,不知说什么才好,载沣不用说了,陈宝琛也老泪横流。顿时,宫内犹如殡仪馆,哭声连天。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人们才止住哭声,没有解劝,没有安慰,有的只是痛哭过后的默默无语。
突然,人们又惊恐的发抖,静静听,外面传来一阵阵靴声,其间还伴着太监、宫女惊恐的尖叫声。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靴声,溥仪的脸色变得煞白,身上再也不见那些奴才们吹嘘的什么帝王之色,反而如丧家之犬一般瑟瑟发抖。
“皇上!奴才无能、奴才无能……”一进养心殿,绍英便“噗通”跪倒在地,用力冲溥仪磕头,在他身后赫然是有屠夫之名的张镇国,现在的京师卫戍司令。在他身后跟着几十名荷枪实弹的军人,还有一个穿西服的中年人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殿内众人。
吉兆胡同段琪瑞私宅后花园凉亭内,一老一青两人正在下棋,老者身上是件长衫,头上一顶瓜皮帽,对面的年轻人则穿着一身中山装,在距离凉亭数米开外,站着数名穿着北方军军装未着军衔的军人,还有两名身着便装的特工,这里的气氛显得很轻松,甚至双方还在那里闲聊着,全然不见月前特勤局之争时的那种对峙局面。
“华之,不要把他们孤儿寡母逼得太过了!毕竟……堂堂共和中国,欺人之弱,乘人之丧,以强暴行之,这可是事关国家名誉之事。”段琪瑞随手落下一个黑子,在一个小时前以下棋之名约司马来自己的私宅,正是为紫禁城里的孤儿寡母说情,言语间没有一丝客气之意,仍是过去那般孤傲。
“段叔,只要他们同意迁出紫禁城,安份守已的作个普通公民,华之绝不会为难他们,无论是国内、国外皆来往自由。”见棋局胜负已定,司马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轻声说道,下棋并不是司马的特长,用很多人的话说司马棋技不过是孩童水平。
对于段琪瑞司马非常尊重,这种尊重更多是因为他的气节,有时候历史总会蒙蔽人的眼睛,司马并没有看到一些人口中那个不玩物而丧心病狂的段琪瑞,尽管他把所有精力与心智、所有坚忍与自制,统统用于勾心斗角,阴谋统摄。
在共和初年百废待兴的时刻,他作为一名总理居然从未对经济建设产生过任何兴趣,这或许正是他最后选择放弃的原因之一。但司马却觉得眼前这个老人,仍是铮铮钢骨之前辈,至少他做出的选择是太多所谓的“伟人”所做不出的,尽管至今他和徐树铮从来没有放弃过在国会中的斗争,但是仍不妨碍司马对眼前的这个老人执长辈礼。
“也罢!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放下棋子的段琪瑞反问司马,赢司马这个臭棋篓子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过却让段琪瑞感觉非常舒心,在围棋上司马即便是苦练二十年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段叔,国家需要统一,不是名义,而是政令、军令上的真正的统一,不统一,我们就没办法整合全国的力量。现在欧美列强无力东顾,眼下的大好局面错过了只怕……你我皆为国家之罪人!”司马语气显得疲惫,只有坐到这个位置上才明白这个位置的难处,甚至于在一定程度上司马都佩服眼前这个老者,一无兵、二无权的他是怎么在这个位置上撑下来的,即便是自己背靠西北,都已经心生疲意。
从司马口中听到答案的段琪瑞拿茶杯的手一颤,果然……他要对国内下狠手了!
“各省的督军还有模范军和北方军你准备怎么安排?”自从先总统离世后,自己之所以能勉强维持中央局面,靠的是过去在北方军中的人脉、师生之情,勉力维持。现在他准备动手了,自己不得考虑到那些人的利益。
“改编国防军和国民警备队,至于各地督军、师旅长,如果他们接受的话,富家翁少不了他们,段叔,我需要你的支持和帮助,我……不想打内战,但是……如果没有选择,我只能打下去,远征军回来了。”司马沉声说道。尽管自己并不愿意选择内战,但如果没有选择的话,只能打下去,之所以将远征军抽调回国就是为了统一之战。
段琪瑞喝了口茶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华之,你要知道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开!”
“有些人,即便是他想要当富家翁,国民也不见得会接纳。”司马声音中带着冷意,内战要是不可避免,在此之前,杀鸡给猴看同样不可避免。
“叮!”司马的回答让段琪瑞指头一颤,茶杯与碟子轻击了一下。
“要动手了吗?要是可以……让那些人出洋考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