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苦战
第221章 苦战
喀山城内外战线犬齿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儿,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阎二柱看到十余条红匪身影朝着自己这边冲过来,他扔掉打空的冲锋枪,右手本能的摸向腰间,腰间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将配枪送给了未婚妻。
身边的一名战友提着冲锋枪据向红匪猛烈扫射,匪军拒墙还击,阎二柱左边猫腰奔跑的战友一头栽倒在血泊中,他的冲锋枪砸在自己的靴子上,阎二柱忙顺手操起冲锋枪。
“轰”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阎二柱回头一看,一堵破墙已经在爆炸中化为齑粉,身边数名战友倒在血泊中。
“跑!”躺在血泊中的战士看着不愿撤离的战友,大声怒吼,同时解下弹药携行具,扔给战友,陷入包围之后,弹药已不再充裕。
“忠烈祠再见!”阎二柱和几名幸存的战友听到身后传来的怒吼,泪水模糊了他们的视线,阎二柱麻木的拖着没有完全愈合的伤腿蹒跚向前奔跑。
“绝不抛弃自己的袍泽兄弟!”是边防军每一名官兵的誓言,但此时阎二柱和身边的战友只能选择抛弃,为了活下去,战斗下去。
一枚炸弹在阎二柱身边爆炸,巨大的气浪把他掀翻在地,阎二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俄国人的大口径要塞炮又把他震醒,阎二柱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挣扎着从路边的积雪中爬起来,朝周围望去,战友们已经离开,朝脖间摸了一下,两块铭牌只剩下一块,显然战友误认为自己已经死去了。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前指已经多次下令,万不得已可以带回死亡战友的铭牌,而不能像过去一般“绝不抛弃”,此时任何一个有生力量对于前线而言都是异常宝贵的。
阎二柱一个人提着枪小心的在城市废墟间穿行,突然看见街口有人影晃动,火光中虽然看见他们穿着绿色六式防寒服,但阎二柱还是很快判断出“这些是俄国人”,因为他们采用并不专业的散兵队形交替掩护前进,驻守街道的护国军显然没有识破他们的身份,可能根据衣服,把他们当成中国军队。伏在废墟内的阎二柱果断的开火,并且大声示警“红匪来了!红匪来了!”街口那群“边防军战士”像受惊的野兔般四散躲避,用生硬的俄语叫嚷着,其间还伴随着陌生的语言,慌乱的向四周盲目开火。
街道两旁工事里的护国军立即向入侵的红匪开火,因为护国军占据有利的形,以极少的代价全歼了乔装的红俄,并抓获几名俘虏。其实街道两侧俄军并不是真正的护国军,其中大多数是喀山附近的农民,他们只是激于义愤和仇恨投入护国军,初次上场的乌合之众首战告捷,全歼了俄军侦察部队。
阎二柱却有种不祥的预感:红匪侦察部队的出现意味着更残酷的战斗即将发生,而且让阎二柱担心的是红匪侦察部队采用相貌和中国人相似的鞑靼人,其目的再明显不过,意图在边防军和护国军之间制造混乱。
阎二柱找到防区指挥所,亮出证件表明身份,指挥官卡塔拉姆上尉非常尊敬向这个中国军人行礼,顾不上客套,阎二柱让卡塔拉姆上尉立即将大部队撤出驻守的街区,梅尔卡塔拉姆对这个要求很怀疑。
一名性急的俄罗斯男人甚至拔出手枪顶在阎二柱腰间,大喊:“中国人都是胆小鬼,我们不怕死!”
阎二柱给了俄国人两耳光:“白痴,我是远征军上士,我对红匪的战术很了解,下命令吧!卡塔拉姆上尉,为了你部下的生命。”
卡塔拉姆上尉尽管疑惑,但仍然执行了撤离命令,同时根据阎二柱的要求派出十几名士兵把被俘的鞑靼人送到中国军队的指挥部。
武装市民刚一撤进地下掩体,暴风骤雨般的炮弹顷刻就覆盖了那片街区,一栋栋楼房残骸在冰雹般的炮火中化成碎片。看到如此场面的卡塔拉姆上尉浑身哆嗦,或出于侥幸逃生的感激或对阎二柱判断的信赖,他请示阎二柱来指挥他们。生死关头,阎二柱毫不客气的接管了指挥权。
苏俄红军在喀山全线发起总攻。刚出防空洞,一股焦臭味扑鼻而来,外面的世界面目全非,满目一片瓦砾。
一个手提莫辛步枪的平民,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报告:“长官……红匪……红匪……冲上来了。”
猛地听到炮弹破空声,阎二柱连忙扑倒在废墟上,不远处一名未及反应的护国军士兵被弹片削掉半个脑袋。
阎二柱拍掉身上的尘土对情绪消沉的卡塔拉姆说:“上尉,一起去察看一下,你现在还是守备营营长。”
预设观察点已经被炮火摧毁,阎二柱和梅尔上尉爬上一橦楼房的废墟,用望远镜观察情况,不远处一大队红俄士兵竟然以密集队形前进,甚至没有采用散兵线。
阎二柱吸了一口凉气:“简直是疯了!这些俄国人是不是疯了?”竟嚣张到如此地步,阎二柱挥手制止守备营士兵开枪的欲望:“不要开火,等他们再近一些。”
红匪队伍距守备营不足百米时,阎二柱一声令下,机枪、冲锋枪、步枪、手榴弹、迫击炮组成交叉火网兜向敌人,红俄官兵象割倒的麦子一样成片撂倒。红俄进攻部队基本上全军覆没,剩下的幸存者迅速撤离。
看到红俄官兵消失到街角后,阎二柱判断敌人肯定会再来一次炮火覆盖,结果不出所料,阎二柱和卡塔拉姆等人刚退入防炮洞,猛烈的炮火覆盖了阵地,一个团以上的红俄在炮火掩护下再次发动冲锋。望着蜂拥而来的红匪阎二柱平息了一下有些紧张的情绪,周围的俄国士兵已经到崩溃边缘。
“卡塔姆上尉,你立即调到西达克夫花园防线布防,防止红俄从背后迂回,尤其注意监视下水道和建筑物(红匪已经学会打洞穿墙的进攻办法)的动静,谨防红匪兵渗透……”阎二柱这个临时指挥官下达的撤离命令让俄国人长出一口气。
在喀山城东部森林地带相对安全,红军伏尔加河对岸的远程重炮,无法威胁到此,离这里最近的红军部队仍在二十多公里之外,白雪皑皑的森林内各种防御工事连绵起伏,这里是喀山边防军远征军指挥部。位于地下十余米的指挥所内气氛凝重,作战会议开始才几分钟,但马洛雨上校就已经颇不耐烦,马洛雨是位黑头发黑眼睛中等身材的二十九岁青年人,给人印象不像是个军人,反而像一位腼腆的学者,他本来就是参谋出身。
“……根据情报,苏俄红军再次从莫斯科、彼得格勒搜集了四十个师,50万兵力,昨天夜里第一批部队已经登上了火车,开往喀山……”作战参谋长的马洛雨承受着巨大压力,精神显得有些委顿。稍有不慎喀山远征军很有可能会成为边防军中第一支被成建制消灭的部队,被包围在喀山的不是一个营不是一个团而是整整三个炮兵师和一个步兵旅,再加上其它直属部队总兵力几乎接近六万人。近六万部队被俄军全歼,那么他无疑将会成为民族国家的罪人。
“……我们已经在超过三十个防区发现由鞑靼人组成的红军渗透部队,他们中的半数已经完成战术目的,占领目标区域。”马洛雨继续汇报。该死的鞑靼人!俄国人根本分不清鞑靼人与中国人的区别,红军鞑靼突击部队利用外貌的掩护,成功的渗透占领了一个又一个近卫军和护国军的防区。在伏尔加河中游地区分布上百万鞑靼人,他们大都居住在克里米亚,鞑靼人混合了蒙古人和跟随蒙古人西征的突厥及其他种族血统,相貌和中国人近似,如果穿上同样军装很具迷惑性。
“今天下午三时,卡帕尔达街区,边防军一名中士成功识破红俄渗透部队,并指挥守备营全歼了这支渗透部队,因此我建议立即向各防区派出联络军官,用于识别红军渗透部队。”
“知道了,我只想知道暴风雪什么时候能停止?”对马洛雨的建议查明山未加思索就同意了,然后向自己的副官询问。对查明山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天气好转,这样边防空军才能升空攻击俄军部队,浮空部队才能把物资运抵喀山。物资!对于被包围的边防军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物资供应,暴风雪再不停,边防军就要弹尽粮绝了。
“长官,根据技术人员估计,暴风雪将在三天后停止。”被问起的孙少校不太确定的回答。尽管边防军中有气象观测部门,但是受限于技术能力,只能根据经验而不是科学来作出的预测,更何况此时气象设备匮乏,预测的科学性谁也不敢保证。
查明山现在只能咬牙坚持,坚持到天气好转。
推开地下掩体的木门,飞舞的雪花立刻就凝结在老兵的胡须上,室内外巨大的温差令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老兵摸索着从衣袋里取出半截烟头,摸出打火机,打了几下,只有火石的火花,老兵摇了摇头,部队已经没有多余的油料供应士兵了。
黎明前的雪原被黑暗紧紧包裹着,河流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分界线,白色的大地被分成了两个平等的部分,断桥的这边,是孤零零的房子;另一边,是临时堆砌而成的工事。
老兵年纪其实并不能算老,但是,他在前清时就吃兵粮了,再加满脸的胡须,所以部队里指战员都管他叫老兵,甚至忘记了他的名字。一直以来,老兵都很高兴,部队里发的军饷足够养家糊口,而且家人来信中提到老家乡亲都知道他是位英雄,一个为国而战的汉子,在俄罗斯冰天雪地里打得洋鬼子找不着北,这一切,都令老兵感到非常荣耀,前所未有的荣耀。可现在老兵的心情却很沉重,尤其是身边年轻人不断战死,让老兵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
“或许快了吧!”想到被团团包围的部队,老兵在心中感叹。老兵诅咒这该死的风雪,如果没有暴风雪红匪就不可能攻击的如此顺利。猛然间,尖锐的呼啸声刺痛了老兵的耳膜,是红匪的重炮,十天来,夺去了太多战友的性命。
“老兵!”阎二柱提着枪,神情疲惫的和掩体外的老兵打了个招呼,尽管认识不久,但两人现在已经成了好战友。
“二柱,吸口烟!”老兵笑呵呵把手中的烟头递过去,烟草配发已经停止,连吃饭都成问题,更何况是香烟,香烟可是奢侈品。
“谢了!”阎二柱狠狠地吸了两口烟,迷恋的吐出一口烟雾。
“赶紧去找你家媳妇吧!你出去一夜,可把她担心坏了。”老兵拍拍阎二柱的肩膀戏谑道,调笑这小两口是枯燥乏味的战场上,众人仅存的娱乐。
地下室抽烟的人太多,屋子里烟雾弥漫,碟子里的灯芯也冒黑烟,整个地下室挤满伤员,空气中充满恶臭,疲惫不堪的阎二柱半躺在麦草堆上,从怀中取出水壶,水壶内的冰雪已经在体温作用下化成水,尽管冰凉,但也只能将就。
“亲爱的!”正在照顾伤员的达莎面带喜色地走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衣袋里取出半块面包,这是达莎从自己的口粮中节约出来的。
随着红俄占据伊热夫斯克,喀山的物资供应宣告中断,为了以防万一,喀山前线司令部开始执行严格的食物配给。阎二柱一点食欲也没有,静静的躺靠在草堆上,十天了,该死的红俄反攻已经持续了十天,持续不断的炮击,不惜一切代价的冲锋,让阎二柱担心不已。
“达莎,如果可能的话,你一定要离开这里,明白吗?”阎二柱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未婚妻,轻声在她耳边用生硬的俄语说道,接下来阎二柱并没有听见达莎的话,疲惫不堪的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