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调虎离山
第178章 调虎离山
空军怀来野战机场位于官厅水库老虎山背一处山间谷地之中,与官厅水库同时修建,当时以山地集训中心名义修建,防止引起有心人士的恐慌。虽然受限于地形机场面积并不大,和西北大多数野战机场相比怀来野战机场级别相当于三级机场,但仍可供两个战斗机联队以及一个轰炸机联队进驻。
自一年前机场建成后,除一些留守人员和偶尔作为备降机场外,怀来野战机场一直都未投入使用。在外人的眼中,这里不过是一个开阔平坦的草坪,甚至在机场外也没有围铁丝网和悬挂“军事重地”的标牌。不过今天在一个小时内先后有一百余架战斗机、轰炸机进驻,谷有宁静随之被打破,在简易公路上绵延数里的车队源源不断向机场运送航空汽油、航弹以及飞机零部件。
“一、二、三……起!”在野战机场边随着士官口令,高达四米的铁丝网被拉起来,几名空军地勤兵连忙将铁丝网护墙捆扎在铁栏上,随后一块黄色“军事重地”警示牌亦被加上去,而在机场排列整齐的飞机旁一群飞行员在搭建住宿用帐篷。
野战机场向来都是因陋就简,这里和边防军其它野战机场并没有太大差别,住宿帐篷、医务帐篷、后勤帐篷……总之,和俄罗斯战场上的野战机场一样是帐篷连着帐篷,即便是指挥塔楼也不过是个钢架结构的简陋高塔。
“吴将军到什么地方了?”蒋作宾问见习参谋。
“将军,吴将军一行已经到达化庄。”见习参谋连忙回答。
“知道了!通知空军部队作好起飞准备,吴将军一行车队一到老虎背就立即起飞。”蒋作宾命令道。
约见南口第三师师长吴佩孚,以谋求第三师保持中立是主任的命令,但是在此之前蒋作宾需要向他展示力量,空军从来都是西北最具威慑力的军事力量,有什么场面比近两百架飞机在空中飞行更为壮观。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从来都是西北在谈判桌上的作风。作好一切战争准备的同时,亦不放弃和平解决的希望,也正因为如此,西北才会得到国人认可。
“吴佩孚虽然是一个军阀,但有两点却和其他军阀截然不同,第一他生平崇拜我国历史上伟大人物关、岳,可见其人忠义;第二吴氏为官多年,统治北方军最精锐之第三师,但无私蓄亦无田产颇有清名,比较腰缠千百万军阀的确难能可贵,而且其颇通兵法。对这样的人我们的原则是各尽其用、各展其才,而且我们驻远东部队需要一个前线司令官。”司马朗声向蔡锷等人介绍吴佩孚。
在共和中国历史上吴佩孚基本上是一个令人称道的将军,无论是当权时期“一言保故宫”和“不借外债”,还是其后失败时不出洋、不居租界。失势时能自践前言的确为人称道,尤其其民族气节和执兵之能都是中国最需要的。
“吴子玉人品在北方军诸将中一直不错,颇有忠义之名,虽说待部下严厉苛责。如果让其出任远东方面军司令官倒是不错的人选。怎么?想在东北和远东有所行动了?
现在日本在滨海省、阿穆尔省已经陷入泥潭,俄国人对日军抵抗超乎我们想象。日本议会已经出现撤军的呼声。自日军出兵俄国以来,日本为此付出超过两亿日元军费,现在日本国内经济危机愈演愈烈,而国内赤石山脉的赤色革命虽遭重创,但至今仍未平息。不过尽管当前日本面临诸多问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不认为我们当前有能力对日本展开行动。”
从司马安排中蔡锷隐约猜想司马恐怕准备在远东及东北动手,尽管对日作战计划一直都在不断充实完善,而且日本国内亦面临种种问题,但并不代表日本没有能力应对西北的挑战。
“先生,总指挥所言甚是,而且目前西北或国内实业界均严重依赖对外出口贸易,如果一旦对日本有所行动,日本海军随时可能切断我国海运,将对我国经济造成严重打击,至少在警备舰队尚不能牵制日本海军前,对日开战时机并不成熟,没有强大海军,对日宣战就是一场倾国豪赌。”
见蔡总指挥发言结束,王公亮立即起身发表意见。日本是中国第一大敌,对于这一点西北上下早已形成共识,但现在并不是开战良机,陆地上边防军或许占优,但最大的威胁来自海上。
众人的反对没有出乎司马意料,日本与俄罗斯不同,在俄罗斯西北是越火打劫、乱中借势,但如果对日本展开行动,绝对将是一场顷全国之力的决战,双方没有任何妥协余地,将会一战而定国运,中国国运绝不能拿来赌博,没有七成胜算,赌绝对是最下策。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们要做好最坏打算,一旦完成京城工作,下一个步骤就是统一全国军政,无论是军事或是政令必须要实现真正统一,而日本绝不会放任我国统一,必然会有所行动,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目前东北以及远东的十三个师需要在日本有所行动前完成整合,以便统一指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局,而吴佩孚是个不错的人选!”
……
由十余辆吉普车与卡车组成的车队刚一驶入老虎背,卡车上的北方军官兵就看到铺天盖地的战机,想到兰州城外死于毒气的西军官兵惨状,令他们惶恐不安。
坐在吉普车上的吴佩孚望着从头顶高速掠过的飞机,脸上带着一丝冷笑,想用飞机给自己来个下马威,也太轻看人了,连这个虎口自己都敢进,用飞机能吓得了谁。
“这就是所谓的集训中心?看来西北对关内早有野心了!”车上的吴佩孚看到山下初见雏形的机场,心中感叹道。从西北军修建“老虎背集训中心”开始,这里就已经标注在吴佩孚的军事地图上,但自己和第三师参谋官都没想到竟然会是机场,一个为了进军京城而准备的机场。
“哼!先前在路上碰到的飞机是为我等准备的吧!子玉和第三师兄弟颇感荣幸,西北强军竟如此高看我等,贵军竟为第三师做出精心准备,第三师虽说装备不及贵军,但我军身为中央部队自有守土之责,即全员战死亦不会后退半步,恐怕雨岩先生打错算盘了。”吴佩孚冷笑道,面对蒋雨岩这位前总统府高级军事顾问,眼中充满嘲讽。
“子玉,你所做的一切真是为了中央吗?或是另打算?”吴佩孚的嘲弄并未让蒋作宾意外,飞机与其说是为吴佩孚准备的不如说是为第三师基层官兵准备的,吴子玉或许忠肝义胆毫不畏惧,但吃断头饭的士兵可不那么想!
既然蒋作宾把话挑开了,吴佩孚干脆开门见山表明态度,“雨岩,副总统和大帅对我有知遇之恩,故本人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无需多说子玉只有一言,如无副总统或大帅命令,南口绝不能让,如学生军意进军京城,还请另谋他路,子玉职所在,还请见谅!”
“子玉,以前常闻你说军人不得干政,请问子玉如此作为是否有违先前之承诺!”蒋作宾回敬吴佩孚。无论他答应与否,只要来了目的就达到了。
“军人不干政系我等军人之信条,如西北学生和平请愿而非武装进军京城,子玉立即通电全国保持中立,然西北五万学生肩扛武器进军京城行颠覆政府之举,子玉身为共和中国军人,自有义务悍卫共和法序。闻西北向来注重法律,难道行颠覆政权之举是法律许可?”吴佩孚的话并没让蒋作宾感到难堪,一直以来西北强调的以民为本就是最好的回答。这也是此次青年学生进军京城的理论依据。
“不知子玉是否听说过一句名言,自由之树必须时常以爱国者和专制统治者的鲜血使之常青,这是它的天然肥料,当专制统治者以法律之名奴役民众时,民众自然有权拿起武器反抗不是吗?古有民众不堪压迫揭竿而起,今有西北三校青年进军京城以护共和中国之自由、正义!”
“若论裹挟民意意图不轨,世间无人能出西北之右!两年前司马鲸吞察、绥、热三省,裹挟西北民意打得就是自由、正义之名,而今故技重施罢了。子玉很好奇,如有一日民众以自由、正义之名逼司马下台他会做何选择?”
听到自由与正义的口号,吴佩孚摇头苦笑。民意或是自由与正义看似虚无,偏偏举国上下皆信西北之言,而无人看到西北的野心。
天上传来的飞机尖啸声让原本奋力加深、加固战壕的第三师官兵惊慌失措,手拿铁锹呆呆望着空中的战机不知所措。手拿铁锹的吴连喜朝天上一看,只见从北方一大片黑压压机群越过青黑的山头从北方天际压过来。
被毒气弹释放的毒气腐蚀掉的人脸、被火龙王烈焰烧成焦炭的伤兵惨叫,近二十天来报纸上的报道、街头巷尾和兵营里弟兄们的议论传说纷纷涌入吴连喜的记忆中,吴连喜看到身边的弟兄大都脸色煞白浑身打颤。
站在战壕边的军官望着遮云蔽日的飞机,恐惧同样在他们心中漫延,尽管不至于被无稽的流言蜚语吓倒,但对轰炸机的威力,亦从当年第五师和对俄战报中多少得到些印证,这么多飞机飞到自己的头上,怎么可能不害怕、不恐惧。
“快!快卧倒!”在庞大机群即将飞临头顶时,呆若木鸡的士兵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完全没有一丝停滞就猛地扑倒在战壕中,同时不忘提醒同伴。
已经飞临横亘岭的机群并没有投下炸弹,只是在空中盘旋并不断有战斗机从机群中飞出,冲横亘岭第三师防御工事先是俯冲随即一个漂亮的左旋爬升归入编队,飞行员用这种方式向第三师官兵展示炫耀飞行技术,同时表达一个概念,空军是强大而不可抵抗的。
尽管空中飞机并没有投弹或用机枪扫射,但趴在战壕内外的第三师官兵没有一个敢站起来。
空中盘旋的机群在进行了十余分钟实力展示后向北方飞去,就在第三师官兵松一口气暗自庆幸时,三架战斗机突然脱离编队齐头并进低飞过战壕,飞机中散出无数片雪白的纸片,纸片在风力作用下飘飘洒洒从空中飘落。
壮着胆子站起来的吴连喜抓住一张飘到眼前的纸片,纸面上印着两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依在战壕里北方军打扮的士兵,在他们面前是成队的学生军,照片上赫然写着一句话,上过几年私塾的吴连喜还算认得。
“你已经被警告不得向学生开枪!”
“无视警告将被消灭,你的命运将是这样!”
下一场照片就是飞机正在投掷炸弹,战壕完全笼罩在浓密的爆烟中并躺满被炸死的尸体。
“不要……嗯!是干涉……学生军行军,边防军不希望……将……毒气……弹投到你们头上!”识几个字的大头兵拿着手中图文俱全的宣传单生硬的念着。
“为了你的安全请保持中立,不要干涉学生军的行动,学生军是要进京请愿,而不是来和你们打仗……”
“学生进京是为兰州弥难民众寻求公道……为了你的安全,请原地待命,保持中立!”
“如果你的长官命令你开枪,你可以选择离开军队,任何拒绝开枪逃至西北的北方军官兵都可以得到西北的庇护,愿意返乡者西北边防公署将提供路费,愿意留在西北的能得到收入不菲的工作!”
“贪官恶吏已经失去了军队的支持,暴政即将在中国结束!”
“西北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向学生开枪者!每击毙或俘虏一名向学生开枪的武装人员,均可得到100元赏金!”
看着桌上数十份飞机空投下的传单,李济臣眉头越皱越紧,传单内容已经在第三师上下传遍了,西北飞机一处不落的在第三师防御阵地上洒满传单,甚至就连师部都没拉下。
师长不听劝阻去老虎背和蒋作宾面谈,而西北军又投下图文并茂的传单威胁利诱第三师两万六千多名官兵,看到传单谁还会服从长官的命令?
想到大头兵拾到传单弄清上面内容之后部队面临的混乱,李济臣边看时间边紧张的来回渡步。虽然身为第三师的参谋长,李济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参谋长,李济臣另一个身份是前任师长现任河北都督曹琨的表弟,这个职务是蒙荫而上,师内大小事物基本上都是由吴佩孚统管。
“吴子玉你怎么还不回来!难不成……”想到几个小时前不顾劝阻硬要去老虎背和蒋作宾面谈的吴佩孚,李济臣心中不安越发强烈,隐隐揣测吴子玉会不会背叛表哥,在这个人心不古的时代,背叛早已不足为奇。
一名军官急急忙忙跑进李济臣的办公室报告道:“参……参谋长横亘领十二团团长董建国报告有一百六十多名前沿士兵,丢枪逃到西北去了!董团长报告说他派去追击的部队在西北军前沿被拦回来!董团长请示怎么办?”
“什么!”李济臣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军心乱了!
“方营长吸根烟消消气!兄弟实在对不住,军令不敢违,他们既然到了西北,我们就需要负责他们的安全,方营长,还是请回吧!再对峙下去兄弟也不好做是不是!回去告诉董团长一声,咱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呢!咱们当兵护国像这种事管个鸟。再说不就是一群学生进京请愿,能出多大事,照我说,你们宣布中立,然后咱们还像过去一样白天踢踢球、跑跑步、比比赛,我们这边管饭!”魏良家笑嘻嘻的对怒气冲冲的方辉映说道。
在南口驻扎两年,和对面北方军早已十分熟悉,甚至过春节、中秋之类的节气时,两军还会一起聚会,就是平时也常举行友谊赛,尽管都是在军情处授意下进行,但两年来已经培养出感情,虽然现在气氛显然没有过去那般融洽,不过却也不显紧张。
北方军官兵吸着边防军给的烟,彼此和往日一样聊天,那里有一丝武装对峙的模样。这两年驻在南口西北军和北方军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就像自家兄弟一般那能峙得起来。
“他妈的魏良家!你拐走老子一百多号兵,一根鸟烟就想打发我,这个火机老子收了!娘的!兄弟们回去!你们几个……说你们那!娘的没吸过烟可是!还不快走!”尽管嘴上骂骂咧咧,但是方辉映还是接过魏良家递来的香烟,和往日一样习惯地用魏良家的火机点着烟,只不过和往日不同的是方辉映直接把火机装进衣袋。
“你个龟儿子,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火机少爷我送你了还有半包烟,少爷我赏你了!”见自己的火机没了魏良家随口骂道。一切就像往日一般看似紧张的气氛对两军基层官兵间的情谊并没有什么影响。
看到兄弟们都走开了,伸手接过烟方辉映对魏良家说道:“兄弟,要真打起来了,哥哥我那边枪口抬三寸,你们只管冲,记住了千万别先开枪,自家人别往死了打!”话音一落方辉映便走回去。
惊诧莫名的魏良家脑中浮现出初来第二师报到时,军情处长官们的交待:“保持和发展与第三师关系,尤其是建立两军基层官兵间的友谊是你们的第一要务,记住平时的友谊比炮弹更具杀伤力!”
在逃到这边来的人群里看到家在平原大哥熟悉的身影,王二阳笑着走过来。
“呵呵!吴大哥你到底还是来这边了!”
“二阳,俺正想一会找你呢!”吴连喜看到王二阳,充满欢喜。拾到传单后,跟其它兄弟一起逃过来,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找王二阳外,吴连喜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好。此刻见到熟人先前的忧心忡忡也随之消散。
“来的时候我就听说第三师兄弟可有不少都跑到对面去了,再扛下去结果是什么样?难道像两年前第五师被飞机大炮炸得死的死伤的伤,还是像兰州西军被毒气弹活活熏死,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要是伤到学生,第三师上下可没几个能跑掉的,到时只怕……,参谋长古人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是当西北第一功臣,还是……,参谋长您意下如何?”
沈志扬小心翼翼的劝说李济臣。这些武夫向来不讲理,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白白赔进性命。接受那人的建议沈志扬也是出于无奈,就凭事成之后既往不咎的承诺,沈志扬也只能选择只身入虎穴。拼命让县里挂国旗、铁血旗还有横幅都是出于那个人的授意。
“沈知事你好大胆子,西北给你多大好处?”李济臣冷冷注视冷汗直冒的沈志扬。像南口县知事沈志扬这种人如果没有好处,恐怕早就逃远了。师长被西北人请去面谈,而现在他们又让沈志扬游说,摆明了是调虎离山。
“参……参谋长。那……哪有的事!沈某实不愿南口毁于兵祸才……才劝参谋长,沈某是为了李参谋长着想啊!”沈志扬连忙辩解,生怕这武夫一怒之下毙了自己。
“沈知事让你来找我的人在什么地方?卫兵!”李济臣大喝一声,门外两名卫兵听到参谋长喝令后连忙提枪冲进来。
“参谋长饶命!参谋长饶命!那……那人在城里兴隆饭店。”没人注意到被吓傻的沈志扬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