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抉择与行军
第175章 抉择与行军
“学生?一群学生进军京城?”收音机内的新闻让徐树铮目瞪口呆。
“西北联合议会发言人以及边防公署主任办公室发出公告,此次进军京城系学生自发请愿行为,西北大学、西北中学青年学生来自全国各省,他们以进军京城的方式,表达对京城学界罢课同学的支持,以及中央政府镇压学生合法游行集会的愤慨,仅只针对中央政府少部分官员。在青年学生向首都进军中,要求国家军队、警察以及其它任何武装必须严守中立,不予干涉。”
“西北联合议会绝不会接受任何对青年学生开枪的行为,并通过紧急决定,如果有武装力量向青年学生开枪,造成学生伤亡,联合议会以及边防公署向全国保证会尽一切力量追究当事者责任。”
“联合议会议员们希望每一名收音机前的军警以及其它武装人员及政府官员,青年学生是中国的未来与希望所在,向学生开枪即等于向中国的未来与希望开枪。边防公署主任办公室发言人向社会各界承诺,一定会尽其可能保证学生安全,同时承诺任何杀害青年学生或派遣凶手杀害青年学生的人,都将是西北追杀对象,即使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一人……”
收音机内传出的依旧是那稍显吴侬声调的甜美女声,是风靡全中国的西北第一主播杨琳的声音,尽管她的声音依旧甜美,但其中表露出的威胁之意,却再明显不过。
“任何杀害青年学生或派遣凶手杀害青年学生的人,都将是西北追杀对象。即使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一人。”听到这句话徐树铮只觉头皮一凉。
“追杀?天涯海角?”这恐怕是共和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在官方声明中出现这样的字眼,没人会怀疑西北边防公署声明的严肃性,这是在向全中国广播,全中国都听到西北的声明。
段祺端眉头紧皱,徐树铮同样显得无奈,什么是西北式的政治智慧,这次全中国算是见识到了,青年学生和这份声明逼得中央政府无法拆招。
“总理,西北调查部可没少干这种事,司马被日本间谍刺伤后,先后有近百名在华日谍被刺杀,躲到朝鲜的中村池也全家失踪,就是日置益也收到安全威胁,只要他前脚一离开中国,我敢保证后脚西北刺客就会杀死他,这一次西北是用刺杀威胁从南口到京城的驻军官兵。司马根本就不按常理出牌,世人都道司马厚道,现在看来论无耻世人无出其右,拿五万学生做挡箭牌,真亏他娘能做的出。”
徐树铮怒不可遏地说,最后连脏话都骂了出来,不到气极以文人自居的徐树铮显然不会如此。无耻之徒徐树铮见过太多,但像这般无耻的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而且竟然还无耻到大义凛然的地步。
“又铮,那些学生是步行?”眉头紧锁的段祺端朗声问气恼不已的徐树铮。无耻,正如徐树铮所言,段祺端看到西北这番做态,算是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无耻,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阳谋,明明知道对方的险恶用心,但却根本无从反击,不反击是死,反击同样是死,只不过是早与晚的差别。
“是步行。”徐树铮回答得非常干脆,国务院设在西北的办事处已经拍来电报,那个司马为了撇开关系,并没有派汽车或火车帮助学生。
“徒步行军一日30~45公里,我们还有时间,又铮,你立即安排人起程去西北,希望司马还愿意坐下来谈,我去总统府面见大总统,但愿……”
段祺瑞同样很无奈,五万全副武装的学生,根本就是两个师的部队,如果南口部队开枪打起来,西北在怀来、张家口、热河、葫芦岛等地的军队一定会随即跟进,西北有几十个师可用,而现在中央可堪使用的部队不超过二十个师,还有五个在西伯利亚和远东。可不打,西北学生军会一路南下。打不行不打也不行,既然如此,只能坐下来谈了。
“要不撤回校内外军警,再把那十几个学生放出来?”黎元洪惊慌失措道。
“放也晚了,他们既然来了,就是我们放了学生撤回军警,西北学生一样还会来。有广播里的声明,段总理即使下令部队开枪,当兵的敢不敢开枪都是问题,只要学生到京城边,进不进城,西北都赢了。”
张国淦边叹气边朝金永炎看了一眼,所有祸事皆由其起。今天上午之前,谁能想到西北派来的不是军队,而是一群学生,整整五万名全副武装的学生。
面带苦笑的金永炎心中赞叹西北的手段,因知道其中部分内幕,同样也在感叹西北“大善人”的狠毒,当真是无毒不丈夫。
“他现在或许在偷笑。”金永炎心里感慨那人的狠毒,同时脑中想象他此时应该躲在什么地方偷笑,随后像过去一样大义凛然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
“你是在赌博。”蔡锷冷冷对司马说道,拿五万学生做赌注,就赌没人敢开枪。
“我也不想赌,但是身不由己。”司马无奈道。原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本来好好的水,硬生生让吕仁自作主张给搅混了,原本只要再等几天,结果现在无法收拾。
“但愿那份声明能起到作用。不过青年近卫军名称好像很不错,怎么样想保留吗?”
蔡锷显得很平静,事情并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而且就像吕仁所说,并不一定非要用步枪解决问题。
“保留?我现在只盼你推荐的蒋雨岩不负众望,把学生完完整整带回来,只要他们回来,回到课堂就行。我向吴椎晖保证过不会让一个学生受伤。”听到蔡锷的调侃司马摇摇头,现在最重要的是学生的安全。
行军是军队沿指定路线进行的有组织移动,是军队机动的基本方法,目的是转移兵力,争取主动,形成有利态势,按行军方式分徒步行军和摩托化行军,按行军强度分常行军、急行军、强行军。在全世界行军都是军队最基本训练科目,同样也是最重要的训练之一,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对行军作出两个基本要求:第一个要求是军队要舒适,要避免无谓消耗本来可以有效使用的力量。第二个要求是运动要准确,军队要准确无误的到达目的地。
一支十万人军队如果编成一个纵队,沿一条道路不间断行军,那么纵队的首尾绝不可能同一天到达目的地,在这种情况下,军队不得不非常缓慢的前进,加上纵队很长,最后的部分会因过度劳累,使全军很快陷入混乱状态。与此相反编入一个纵队的人数越少,行军就越容易和越准确。因此区分兵力是十分必要的,但是这种区分不同于为了分割配置而进行的区分,虽然在一般情况下根据军队配置需要区分为若干个行军纵队,但并不是在每一个具体情况下都是如此,要把一支大的军队集中配置在某一地点,在行军时就必须把它区分为若干个纵队。
尽管三校学生组成的“青年近卫军”中并没有军事教官随行,但得益于三校暑期时进行的长达六周集训中获得的长途行军经验,再加上西大学生在过去一年之中接受至少300小时军事理论教育。五万名西北三校行军队伍一出西北市,便分成10个五千人纵队,每队相隔五十米,以公路为中心耕地为道路,10支纵队齐头并进。
“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青年近卫军前进。”刚刚得到“青年近卫军”称号的青年们一走出西北市,便高喊口号。
世界上任何一支军队长途行军,都不仅仅是一次行军,他同样也是一次精神上的跋涉,意志上的磨练。行军时战士们不但是身体经受考验,还要在精神上战胜自我,在长途行军时,意志甚至比身体更为重要。
在秋后刚播种过的田野上,不断响起青少年们震耳欲聋的呐喊,行军队伍犹如一群下山猛虎,咆哮着以强行军速度前进,十支齐头并进的纵队像暑期行军时一样展开行军比赛,从公路上望去,在公路两侧青少年们跑动时扬起的尘烟,就像是五条黄色腾龙。
“咕嘟、咕嘟……”背着背包、肩扛体育步枪的王天赐从携具中取出水壶大口大口地喝着,没喝上几口水壶就空了。水壶是标准的制式1.75升军用水壶,不到两小时,王天赐和大多数战友一样喝空了水壶中的水。
把空水壶装回去,仍然感觉不解渴的王天赐朝50米开外的公路看去,公路上不断有开着大灯的汽车驶过,经过的汽车都会冲他们按响喇叭,一些司机甚至和车上乘客还高呼“青年近卫军万岁!”的口号,为同学们助威。不过他们显然不知道“热血青年”现在需要什么。
“要是水车在多好。”王天赐心中如此想到,暑期拉练时每一个一千五百人到两千人不等的区队,都配有边防军一辆炊事卡车和一辆水车和其它后勤车辆,行军时如果水喝完了,可以直接跑过去接水。
“咕噜!咕噜!”这时在哗哗地走路声和急促呼吸声中,王天赐听到身边同学发出奇怪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王天赐的肚子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叫起来。
“不饿,我不饿,一个烧鸡、两个烧鸡……左咬一口、右咬一口……”感觉肚子越叫越欢,王天赐连忙对自己施以心理疗法,但是脑中想的却是喷香的烧鸡,越想肚子叫得越欢。
“为什么没有发干粮?哪怕就是肥皂块也行。”麻木的迈着酸痛的双腿,王天赐不禁开始怀念暑期集训行军时吃的如肥皂般难吃的压缩干粮,以至于把天空中的月亮都想像成烧饼。
撑着饿得发酸的肚子,程跃林跑到两支纵队间罗臣伯身边,脸色难看叫苦连天,只要是人,都知道饿最不好受。
“罗队长,不能再撑下去了,现在已经7点20了,大家都是中午12点吃的饭,已经7个小时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不咱们就在这宿营,不是刚经过一个村子吗?还没有二里地,让同学们凑点钱去整点吃的。”
“那个村子太小了,咱们有五万人,按地图上标识,前方1.35公里就到李家集了,那是个大镇,咱们看能不能买点吃的,然后在镇外宿营,我去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说话时罗臣伯同样愁苦满面,此时罗臣伯总算明白“热血和激情不能代表一切!”
一切都太匆忙了,暑期集训时,所有后勤都由部队负责提供,哪像现在,要水没水、要粮没粮、要钱……,虽然铁血会还有几千元经费,问题是集子上没有银行。
李家集位于西北市和宣化之间,是西京公路边的一个小镇,在镇外公民学堂操场旁,几十盏电灯把操场照得通明,操场边停着二十余辆野战炊事车,操场上则树着数十顶帐篷。
野战炊事车是用0A-10卡车改造而成,用于满足边防军野战条件下加工烹制膳食的需求。在卡车车厢上装有全套炊事设备,2名炊事员30分钟可以展开或撤收,做饭时既可以用蜂窝煤,也能用木材、秸秆,4名炊事员可以在1小时内做出500人份定量热食,如果是加热野战餐包一小时可以加热2000份野战餐包。
几名站在操场边的军人望着西北方的旷野。
“长官,你说那群学生会在这宿营吗?”
“放心,学生们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只要闻到饭香,一定会在此宿营的,让兄弟们快点,按他们的行军速度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了。”操场边的军官自信地说。
食物是最好的诱惑。停在操场上的炊事车是参谋部为了保障学生后勤,特意从张家口、宣化、怀来等地驻军调来的,甚至还调派了几辆医务车,以防学生行军途中受伤。
“等到了京城,我一定要弄只全聚德烤鸭吃,我一个人至少能吃十只。”
“别说是全聚德烤鸭了,现在就是能吃上碗土豆泥,我都谢天谢地了。”
旷野中漫长的行军队伍里已经听不到学生兴奋的吼叫声以及响彻云霄的歌声,所有人眼里只剩下食物,只盼着能赶快到队长口中的李家集。
“一只烤鸭、二条鸭脖子、三个烧饼……”感觉越来越沉重的背包,马山脑中想象自己到底能吃下去多少东西,即便是区队长也是人,同样也会饿,尽管夜晚很美,星星很亮就像挂在眼前一般伸手可及,但饥肠辘辘的马山并没有心思欣赏美景,如果搁过去估计会酸上几句。远远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影,偶尔可见零散的几户人家透出昏暗的油灯光,马山犹豫是不是跑去偷只鸡摸条狗,然后……。
“枪在我们的肩膀,血在我们的胸膛,我们来捍卫国家,我们齐赴沙场,统一意志,集中力量……”就在这时旁边第七纵队内传出歌声,马山所在的第六纵队同学们连忙跟着唱起来,尽管歌声并不像四个多小时前刚出发时那般有力,但同学们仍然用尽力气去吼。
“……打,打破一切恶势力,战,捍卫国家神圣尊严,抱定杀身成仁的决心,发扬中华民族的荣光。”此时行军23公里的同学全都精疲力竭,远远看去真像一支逃难队伍,只是走得很整齐,但是越来越虚弱的歌声,明摆着告诉外人这支队伍已经疲惫不堪。
“同学们看到前面亮灯的地方了吗?边防军炊事车在那里等我们呢!”
就在大家又渴又累快走不动时,突然传来纵队长、大队长欢天喜的叫喊。走在前队的同学已经看到远处连串的灯光把一片空地照得灯火通明,其中隐约可见带烟囱的卡车,是炊事车!
瞬间所有人都兴奋起来,原本消失殆尽的力量又重新回到“青年近卫军”身上。不知道谁大喊:“同学们为了面包冲啊!”呐喊声再一次响起,不过却没有出发时慷慨激昂的感觉,如果说出发时像一群猛虎,那么现在就好比一群饿狼看到绵羊,那劲头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排好队别挤,每人一份,说你那,说你那,忘记纪律了吗?”站在炊事车上的战士不停敲打手中的大铁勺,一边笑喊着,车上其它战士则不停把野战餐包分发给挤到车前的学生,野战餐包是从部队储备中调来的。
“这怎么吃?”好不容易领到餐包的王天赐,提着滚烫的碣色餐包不知所措,碣色玻璃纸塑料袋上只有16还有“野战快餐”及一排“边防公署财产,严禁商业销售”字样。
“看你蠢的,不是有排小字吗?加热后撕开即食,香,真香!”一个撕开餐包将里面的土豆泥倒入饭盒的同学笑骂道,同时拿起勺子连吃好几口。有样学样王天赐顺着撕口用力撕开餐包,将冒着热气的土豆泥倒进饭盒,早已饥肠辘辘的王天赐顾不得其它连忙扒了几口。
野战餐包是应边防军西伯利亚作战需求开发,一共有十余种之多,每袋装1公斤成品食物,包装袋由西北石化开发的聚丙烯塑料制成,它可在无需冷藏的情况下保存2年之久,食用时也无需加热,食物本身富含维生素和矿物元素,每份含3000卡热量。因为官兵大都喜欢热食,在加热时只要把餐包扔到开水里汤上十几分钟。而在西伯利亚,前线战士则喜欢用加热袋,加热袋内有加水便可产生高温的石灰粉,注水后袋内迅速产生高温,因为这种加热方式不会产生烟火,因而受到前线官兵欢迎,尽管这样只能吃到温饭。
在三校学生像饿狼一般狂吃新奇的野战食品时,在李家集公民小学教室内,罗伯臣、程松、于柱、马山及六十余名临设纵队长以及区队长挤到其中一间教室内,他们得到通知,参谋部给他们派来一个参谋长和一些参谋军官负责协调此次大进军。
蒋作宾环视教室内的学生面无表情地说:“记住,如果前方遭遇阻拦,第一步不是考虑突破敌军防线,而是转入就地防御,记住就地防御明白吗?”
“是,长官!”面带崇拜之色的“青年近卫军”旗队长、区队长们连忙服从道。
蒋中将是从边防军参谋部派来的高级参谋,担任此次进军的参谋长,按军阶在这里他就是最高指挥官,尽管不理解为什么会下达这个命令,但大家仍然选择了服从。
看着疲惫不堪的学生,蒋作宾知道他们肯定早就累了,但在布署好一切之前,他们还不能休息,来的时候主任专程接见自己,下了一道死命令,不准死伤一个学生。
“雨岩知道为什么让你去吗?你过去是总统府顾问,对北方政府很了解而且人地两熟。出南口后你也能搭上话。反正就一个要求,学生一个不准死伤,至于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是用炮弹或是银弹,都由你这个总指挥来决定,只要学生不死伤哪怕你就是命令空军把一路上的城市都荑为平地都成。”
在学生们出去后蒋作宾无奈的感叹,这些青年实在是……什么都没带,只拿了枪就想杀到京城去,他们忘记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以为凭一腔热血就能马到功成。
“至少他们还知道编成纵队,设立指挥部。”看着手中“青年近卫军”指挥官名单,蒋作宾叹了口气,拿起笔开始修改他们“充分发挥民主”的指挥体系,军队之中最不需要的就是民主。
“这是你们的地图,按照规定每个小队一副地图,另外每小队发简易望远镜一只,还有65部电台以及野战电话,这些你们两月前集训时都用过,应该不陌生。一会通知各纵队来领取你们的装备,野战快餐每人五包。”
几名参谋部派来的军官,向刚从教室内走出的几位纵队长移交各类物资清单,这些物资都是在他们出发后紧急调配的战备物资,甚至还有准备输送到前线的物资。
王天赐狼吞虎咽的把饭吃完后,在田地里把肩上的东西全部卸下来,再走路时,就觉得整个身子轻飘飘,有点失重的感觉。已经累得快撑不住的王天赐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于是便拖着双腿,从背包内取出两用雨衣,用工兵铲将雨衣撑起来,一个单人帐篷便成型了,对于野外宿营三校学生并不陌生,平日野外训练和暑期集训都积累了相当多的经验。
“同学们别忙休息,互相检查双脚,把脚上的水泡挑破再睡,帐篷要朝南背风,枪要放在帐篷触手可及处……”没等王天赐钻入帐篷,就听到班长和小队长们的叮咛。
“来,天赐,把你的臭脚给我瞅瞅。”在王天赐旁边的同学有气无力地说道,长途行军脚上最容易磨出水泡,按照行军规定,临睡前必须要挑破脚上水泡,这样第二天才能继续行军,明天还有更远的路在等待他们。
望着旷野内密布的小帐篷,听到学生们发出的鼾声,站在操场边的警卫营营长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给自己人下达命令。
“今天晚上咱们给他们当哨兵吧!一排长,带上你的排到一纵、二排长,带上你的排去二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