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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枉死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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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枉死的母亲

天命

距离过年还有已不到一个星期,这边郭天师还在修养当中,唐爷爷突然间身体有些不适,村里的大夫每日前来给唐爷爷吊水输液。

唐父唐母则隔三差五的往镇上跑,把年货搬回家里,准备迎接新年。

唐爷爷的身体也逐渐好转,看来应该能过个好年。

不过却有一个劲爆的消息传到了村上:在外省打工的林香桂突然得脑溢血去世了。

林香桂就是当年那位在唐爷爷造万寿屋的时候,说了不该说的话的那个女人。

唐非将林香桂唤作桂姨,那时她跟桂姨的女儿李红姐姐玩的甚好,桂姨待她也很和善,她去她们家玩的时候,还经常拿好吃的招待她。

但是这样一个人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了,正在她还是壮年的时候。

唐非的心情非常的复杂,死亡的色彩是黑色的,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渺小的人类。

林香桂的家与唐非家离得不远,站在唐风家地坪上,只要稍微转头就能看到对面山坡上他们家的房子。

由于林香桂去世的突然,所以他们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准备好。为了能够如期做法事,桂姨家的亲戚来到了唐非家里,跟唐爷爷商量着要买唐爷爷的那口万寿屋,也就是棺材。

唐爷爷的棺材是用心做的,黑色的漆,红色的线条,金色的字……做得非常的完美。唐爷爷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左邻右舍的交情摆在那里,所以他也就痛快的答应了。

当人把棺材抬起来,一个男子出生喊道,“呀,快点。”

这三个字击中了唐非的记忆,她后知后觉的领悟,或许唐爷爷为自己制造万寿屋之时,在桂姨说了“快了啊”这三个字之后,一切的结局便早已注定。

这就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林香桂的遗体在除夕的前一天运回了家。

村上的闲言碎语又开始了。

几位妇人围成一团,其中一妇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林香桂的死亡之事,据说是因为太过于劳累的缘故。

林香桂与丈夫都是地道的农民,家境一般,女儿早早出去打工去了,还有个小儿子在读大学,日子过得有些紧张,所以夫妻二人都南下GD,在某个建筑工地上打工,为了多挣点钱,两个人都是起早贪黑,吃得又简单,营养没有跟上。

她去世的那天早上,一如往常去上工,劳累了一上午,在午休停工的时候,大家都张罗着去吃饭,唯独她站在那里,然后慢慢的蹲下去。她丈夫觉得不对劲,走过去一看,只见她脸上,两管鼻血奔流而下。

丈夫吓了一跳,想办法给她止血。她跟丈夫说觉得有些头昏,丈夫以为她上火了,还在心里盘算着给她煮点绿豆汤去火。谁也没有想到,她的病这么严重,来得这么急。

不过短短二十几分钟,就这样去了。

听完整件事情,有一妇女神情遗憾的感叹,“真是太可惜了,还这么年轻,什么福都没有享到呢。”

其他人纷纷附和,神情全部都是感慨。

唐非零零碎碎的听着,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生有死,人生无常。

只听其中一妇人道,“唐家的小丫头回来了,你说这厄运会不会和她有关啊,每次她一来,这村里就不太平。”

“是啊,她的事情我也听说过呢,真是邪门啊。”

这一群妇人说着说着就把话题扯到了唐非身上去了,唐非听着心情不愉,便直接离开了。

回到家里,张神婆和唐爷爷正围在火炉边聊天,聊的也是林香桂的事情。

原来将林香桂的遗体从GD运回家这一路并不太平。

火车上人多,到没有并没有发生什么太恐怖的事情,只是后来火车唐非家乡的省会城市,遗体将在那里转车,他们租了一辆出租车回老家,那是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

出租车司机是个大胆的,经常接这样的活,可谓经验丰富,但这次的事情也吓得够呛。自从那尸体上了他的车之后,他的车就怎么也发不动,好像车顶压了巨石一般。

凌晨的街道空荡荡的,街头的灯光更显得诡异,此情此景,恐怖异常。司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额头上都冒出冷汗了,他左环右顾,总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有什么不得了东西冒出来。

后来实在无法的林香桂的丈夫李浩强只得打了一个电话给张神婆。张神婆了解事情之后,给了他一个建议,让他同在车上的儿子、女儿一路大声喊他们的妈妈回家,爱子女的母亲一定会跟着回家的。

儿子、女儿依言朝外面喊了声,“妈妈,回家。”

说来也怪,他们喊玩这句后,出租车也就真的开动了。他们一路开,儿女一路喊,倒是顺顺当当的回了家。

张神婆就在跟唐爷爷说这件事情,末了感叹道,“也难怪她不愿意走,房子刚盖好,儿子还没毕业,女儿也还没有成亲,叫她怎么放得下心。”

唐爷爷点头称是,尔后道,“当初她犯了我口忌,还以为我会走得快,没想到她竟然走在了我前头。”

张神婆缓缓道,“天意不可测啊。”

天意不可测!唐非漠然一笑,好个天意不可测啊!

因为正赶上年关,家家户户忙着过年,没有时间过去帮忙,而且办丧事极其不吉利,所以将丧事定在了大年初六。

幸好是冬天,气温不高,尸体放置在偏屋,倒也不担心尸体会腐坏,以及会有异味出现。

期间唐非见过李红一次,和她说了一会儿化,她精神不大好,神色满是憔悴。她晚间睡得不太踏实,伤心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一到晚上,她家就回莫名的响起一些声音,脚步声、翻东西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做什么活一样。虽然逝者是她妈妈,但心里总有些害怕,又难过又害怕,总想起她妈妈生前的事情,所以老是失眠。

李红想邀请唐非去陪她住几日,唐非本想答应,可是回来跟家里人一说,全家都不同意,既然连唐爷爷都不同意,那肯定是有缘由的,所以唐非也就打消了念头,拒绝了李红的请求。

大年初六那天,丧礼如期举行,唐爷爷依旧被邀请去做香灯师父,而主法事师傅则是李寄秋,在唐非离开的这些年里,他已经成为了这一带的佼佼者,颇具修为。

唐非跟着唐母在那里帮忙做着杂事,泡泡茶,端端水之类,还不时陪着李红说些事,纾解她的忧伤。

后来唐爷爷拉来找唐非,说是要她去给桂姨敬杯酒,感谢她以前对她的照顾。唐非跟着唐爷爷去了堂屋,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敬了三杯酒。

她一抬头,便看到遗像里桂姨的眼睛正在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唐非心念一动,看着样子明显是戾气未消。

是的,还这样的年轻,怎么能甘心死亡?

是的,枉死的人,又怎能不满腔怨气?

生命诚可贵。

唐非低声说道,“桂姨,你安心走吧,只有你放下了,你的孩子才会安心的过他们的生活。”

没有得到桂姨的答复,唐非也不知道桂姨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无奈的叹息一声后起身,走出堂屋。暗道: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

这日晚饭散场之后,帮工的和事主才开始吃饭。唐非和李红、李浩强、以及桂姨的儿子李奇,还有几个人坐在一桌。

唐非刚伸筷子,气氛一下就变了,周围一片雾气蒙蒙,餐桌上多了一位不应该存在,也就是已经亡去的桂姨。

尽管别人都看不见,可唐非看得见,看得太清楚了。唐非举着筷子,半天没有动手,坐在李红旁边的李浩强旁边的桂姨正好在她的正对面,她甚至觉得,整个餐桌上就只有她和桂姨两个,因为那双充满怨气的眼睛是那么的明显,甚至显得有些阴森。

李红以为唐非不好意思和她家人一起吃饭,有些拘谨,便夹了一筷子踩放到唐非碗里,道,“赶紧吃吧,今天辛苦你了。”

唐非笑了笑,“应该的……”

突然耳畔响起一个森然冰冷的声音,“叫你吃你就吃!”唐非呵呵笑了声,桂姨生前是多么和善的人,没想到此刻竟然变得如此暴戾阴冷,足可想象她心中的不甘与怨恨有多深。

她心里默念道,“万般皆是孽,一切皆是空,不如放下归去。”

“空,你让我怎么空。”桂姨的声音又响起,她双目瞬间变得血红,激动道,“我们家穷,我的女儿读完初中就出去打工赚钱,在外边受尽欺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她都二十八了,还没有找好婆家,你说我怎么放的下?”她未停,继续道,“你看我的儿子,他才十九岁,刚上大学,我苦苦打拼,为的是他能有个好前程,我替他建房子,希望他能娶个好媳妇,他在外面比不上别人,但从来不向家里要求,一个人在外面做几份家教,他心疼我孝顺我,可我现在就要这样离开他,看不到他以后,他的家庭,他的事业……”

唐非心情特别酸涩,无论哪个母亲,终归都是放不下自己的子女的,可是又有哪个母亲不会离开自己的子女呢,终有一天会老去会离开,这原本就是一件没有办法的事情。

而且雏鸟总会离巢,外面的世界很广阔,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们总会离开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双亲,去寻找他们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天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桂姨还在继续诉说她的不甘,她指着她的丈夫,“我就这样走了,他还好很长的生命,以后他回找另外一个女人,住到这个房子,住到这个我耗尽心血建好的房子,你让我怎么甘心,建个房子便宜别的女人?”

这是枉死的林香桂所有的怨恨。

唐非幽幽的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明白了桂姨的怨恨,却还不能理解透彻这种情感的执念。或许当有一天她也有了孩子,有了丈夫,会明白女人的这一种为了家庭不惜付出一切的心情。

她眼眶有些酸涩,唐非想自己又有流泪的冲动了,遂捧起饭碗,闭上眼睛用筷子往嘴里扒饭,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筷子敲在碗边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再抬头时,周围已经恢复正常,大家也已经差不多吃饭,反正其实他们也没有真的吃进去几口饭。

失去永远是个沉重的话题,那么悲伤。

丧礼进行了三天,最后一天便是逝者“出门”入土的日子,过程不少很顺利,尤其是抬棺材的最能够感觉的到。

棺材又沉又重,根本抬不起来。李寄秋画了到符,又念咒做法,还添了几个人丁,才勉强把棺材抬起,可是垫在棺材下面的长木凳,却像沾了胶水似的,凭空跟着棺材一路往外,连宾客都有几个人看出名堂,纷纷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着。

这样的现象,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逝者不愿起棺出门。

唐非看得清楚,桂姨原本坐在棺材之上,后来李寄秋的术法将她打下棺材,她便吊在棺材下面,两手死死的抓住那两条长凳。

唐非不忍再看,默默的转过身去。

唐爷爷知道此事不能如此僵持,便朝李红、李奇道,“跟你们妈妈说,你们以后会好好照顾自己,让她安心上路吧。”

李红点头,走到棺材旁,未曾说话便先哭了出来,她哽咽的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们,我们都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李红点头,走到棺材旁,未曾说话便先哭了出来,她哽咽的道,“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会好好照顾弟弟和爸爸,妈妈,你安心吧。”

李奇也哭着说道,“妈,你为了我们,辛苦了一辈子,你不要再操心了,好好休息吧,我们不会忘了您,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兄妹二人在棺材前说了好长的一番话,哭的痛苦流涕。

最后李奇抹干自己的眼泪,又道,“妈,我是男子汉了,我能撑起这个家了,不管是爸爸,还是姐姐,我都会照顾好,妈,你相信我。”

桂姨听了一阵,双手一松,两条凳子落在地上,发出了嘭的一声响,其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家兄妹携手走到了队伍的牵头,开始送棺上山。

唐非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是揪着心,她跟在队伍的后方,心里想着自己的父母,养父母,一时间百感交集,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她暗自发誓,在还没有失去的时候,应当学会珍惜,珍惜身边所有的人,以及所有的一切。

山林中吹起一股清风,树枝发出沙哑的声响,仿佛正在谱写一曲关于母亲的挽歌,提醒着世人珍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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