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外篇:秀才的往事
第外篇:秀才的往事
一百多年前。叶园。
叶家大小姐叶兰君四平八稳地坐在大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冷冷地注视着下首两侧坐得满满的族公、族叔们,这些人正吵吵嚷嚷地说着叶家的香火继承问题。
常言说:富不过三代。可是她叶家已经富了五代了,现在叶家的家业在她的苦心经营下不但没有衰落,反而更加富贵显赫,盛极一时,成为了这十里八乡的首富。
可是家业虽旺,人丁却不旺,到了她这一代时,他父亲就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他的妻妾们也没能再生出一男半女来。而她呢,花期已过却云英未嫁,如果再这样下去,叶家的香火就要断送在她的手里!
这是一项好大的罪名,就算整个叶家都是她的,她也顶不起,那些外表光鲜,但依附着叶家主院才能生存的寄生虫们会啃得她尸骨无存。他们恨不得把叶家瓜分,更恨不得安插自己的人独吞这偌大的家产,所以她不能任他们摆布,她要在他们强塞给她某个过继的儿子前,在他们强拉个男人做她的丈夫前,选择自己的婚姻!
她能干、她精明、她可以养活着这一族的人,但她并不只是个维护家业的当家人,她也是个女人,也要个可心可意的男人来爱她、疼她的!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笑起来,想起那个几次在集市上看到的书生。
那天她在茶楼和人谈一笔生意,他就在楼下的街角卖画。因为有人嘲笑他的画与文字,他与那人发生了争执,即使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依然一脸倔强、慷慨陈词!当时她想,她还没见过有谁骂人还能找出这许多典故和道理,也没见过谁傲气到如此地步,因此派人平息了纷争,还给了他银子让他医伤。
“多谢!”她只记得他仰头看着茶楼的竹帘,虽然看不见帘后的她,却道,“可是廉者不饮盗泉之水,志士不受嗟来之食。”
当时她冷笑,觉得这人真是迂腐,让人气恼,活该饿死,可是――也傻得有趣、可爱、独此一份!
因此她留了心,叫家丁跟着他,打听到他的情况。
他叫唐云生,是一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家中父母双亡,即未娶妻也没有亲戚。他身无长物,脾气倔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如今家徒四壁,连个肯接济的人也没有,每天靠上街卖画,为人写书信为生,常常是有了上顿没有下顿。
这不过是一个穷酸秀才普通的故事,却不知怎么牵动了她的心,每天闲下来时都要在脑海里萦萦绕绕地想他几回,或者是因为他皮相生得好,或者是因为平日里见惯了勾心斗角,而他傻里傻气的让她感到新鲜,又或者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反正她每天除了没完没了的生意和这一大家子的烦心事,想他在干什么成为了她唯一廉价的乐趣!
现在她被叶家香火的问题逼得只剩下了一条路,不由得心里打定了主意!
一伸手,她把桌上那只盖碗轻巧地挥到地上,那是上好的景德镇金丝青瓷,一只的价值可以抵得上镇上最繁华地段的店面一个月的租金,可是她连眉毛也没皱一下,只当听响玩。
‘啪’的一声轻响,在这嘈杂吵嚷的大堂里脆生生的传出,马上让那些披着人皮的狼全部住口,惊愕地看向她。
果然啊,金贵的东西摔起来也格外响亮,让人闭嘴的功效也格外的强!
“别吵了,我头疼。”她轻声说,声音不大可是却让这偌大的房间里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么大小姐是有定论了?”一个棺材壳子样的老头颤颤微微地说。那是她的族叔公,可是看在钱的份上,他对她摆不起架子。
“谢族里各位长辈的关心,不过兰君已经选定了人,三天后就是吉期,到时候还请各位长辈来喊杯喜酒,祝我叶家香火永续,富贵万年。”
底下一片嗡嗡声,她却只当是苍蝇飞,脸上依旧是那份矜持,可也就是这份气定神闲的矜持,让她看来无比尊贵,让那些遗老遗少不能随意摆布她,还要看她的脸色。
咳嗽声四起,那是要有人说话挑衅的预兆,果然,又一位不知出没出五服的叔公问道,“不知道大小姐看中的是哪一户人家的公子啊?”
“唐云生。”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出口,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慢慢穿过大堂,回到自己的书房去。
让那些人去打听和猜测吧,没有子嗣继承香烟,她就是罪人,她就没有说话的权利,假如她能解决这件事,叶家还是她做主,包括选择什么样的男人在内。
拿起笔,她写了一封措词委婉的信件,提起了希望唐云生入赘叶家的愿望。她知道身为一个女人主动提起这桩婚事太惊世骇俗了,可她一个女人却继承了这么大的家业,在这个世道已经不同凡响了,还怕再多一件吗?
她知道自己年纪偏大,可是谁不知道她是本省有名的美女和才女,再加上家资丰厚,唐云生怎么会不愿意?!虽然她看一眼就看出他性子傲、骨头硬,不过只要她示弱、再以世俗中的流言蜚语相激,还怕他不上她的软勾子吗?
“把这封信给唐云生公子送去,就说我久慕唐公子的诗文和为人,所以不顾世俗礼仪,鸿雁传书,万望公子能够首肯,成就姻缘。”她把书信交给自己最信任的方大管家,“记着,一定要毕恭毕敬,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态,也要显得尊敬就是了。”
事情不出她所料,虽然中间有波折,但是她表现出的敬慕之情、处境悲惨之意、藐视世俗之心、外加那些族叔族伯逼迫下的反作用,都使唐云生答应了这桩婚事。他呆呆的书生气想让他解救这个挑起家业但身心受困的奇女子,想和那些试图阻挠他的人对着干,也想让自己扬眉吐气。
于是三日后,唐云生入赘叶家,做了大小姐叶兰君的夫婿。但直到新婚那一天,叶小姐还是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真正爱上了唐云生,还是只想得到帮她保住家业的救星。
如果以为只要是穷困但又迂腐的书生就老实且好相处,那可就错了,至少婚后的叶小姐就深深明白了这一点。新婚时,二人还算甜蜜,叶小姐还真的喜欢过这秀才,可是时间长了,她渐渐发现他与她的想像是有诸多不同的。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乃大丈夫是也!
这句话铿锵有力,世人皆知,可是能做到的又能有几人呢?在叶兰君的眼里,前两项或许还容易,但最后一项却是最难做到的。财富有着这世界上最大的魔力,它能让富人更加贪婪,也能让突然由穷变富的人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的夫君,她的良人,唐云生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也许在他穷困时备受欺凌和压迫的缘故,婚后不久,他就不再是那个一身傲骨、认真耿直的秀才了,而是成为了一个锱铢必较、阴险小气的人,而且叶小姐眼中曾经可爱的迂腐傻气也不再可爱!
对待叶园中的下人,他架子十足,稍有不从,就会遭到家规的处置;对待镇上从前欺侮他、如今巴结他的人,他恶意捉弄,报复不止;对待族中的长者,叶兰君尚且给三分薄面,可他却傲慢无礼;就算对待自己的妻子,他也以天自居,后来甚至想要接手家族生意,让妻子回内堂做贤妻良母。
这些行为在新婚时期,叶小姐还可以容忍,但当这一切愈演愈烈时,叶小姐就不得不出面阻拦了。唐云生太过志得意满,但他忘了一件事,叶兰君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可是她既然能扭转乾坤,挑起那么大一份家业,必定非常人,怎么能任由他人更改家中的秩序,何况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为了泄私愤,并非为叶氏一族着想,颇有小心得志之嫌。
这样下来,还算颇好的两人之间的感情慢慢淡化了。唐云生越是想让妻子赞同他,就越惹得叶兰君反感,闹到后来,两人分房而居,形同路人。唐云生愤恨之下,行为更加不加节制,全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对他不是又怕又恨的,而他的性子也愈发孤僻古怪!
而就在这时,方大管家一直在外经商的儿子来到小镇,接替年迈的父亲做了叶园的大管家。老方管家就颇得叶小姐依赖,她一个女人当家,其中有多少艰辛阻力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而当她遇到困难,每一次都是老管家力排众议的帮她,让她渐渐坐稳了家长的位置,掌握了全族人的命脉。如果不是老管家就没有她叶兰君的今天,所以她对待方生也慷慨大方,甚至是颇为亲密的。偏这位方生举止文雅,办事精明,为人圆滑守礼,渐渐的,他成了叶小姐最得力的助手和最信任的身边人,而且无论园内园外,都对方生赞誉有加,更衬得唐云生地位全无。
唐云生在一旁看得又气又恨,觉得叶小姐不守妇道,于是他却采取了最愚蠢的争吵方式试图挽回自己的男性尊严。可叶小姐是个性强悍的人,哪受得了他这个,自觉他这样丢尽了颜面,加上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的恶意挑拨,叶小姐对自己的丈夫施行了家法,并把他赶到外院去,未经许可不得进入内院。
这等于宣判了秀才唐云生的彻底失宠,因为当地民风保守,又因为家族的名声,叶小姐不能休夫,可是把他赶到外院就等于叶小姐已经宣布不再以他为夫一样。要知道外院是奴仆的住处,虽然他的名分还是大小姐的夫婿,不必工作,月月的例钱也一分不少,可这对一个男人来讲是巨大的羞辱!
而且此时,由于对秀才的失望,由于芳心的寂寞,由于生存的疲劳和无奈,她真的倒在了方生稳重而可靠的怀抱里,并且怀了孕。
全家人都沉浸在叶家就要香火有续的欢乐中,只有这孩子名义上的父亲被痛苦啃噬着心灵。每个人都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可是每个人都向他恶意的恭喜。其实,叶小姐的闺中秘事早被下人们传了出去,可叶家势大,几乎全镇的人都靠叶家吃饭,谁敢得罪叶兰君这位衣食父母呢?
况且,唐云生本是穷困潦倒之人,忽然蒙叶小姐垂青,因而一步登天,遭到了很多人的妒忌。他得意后又过分跋扈,欺人太甚,因而此番倒霉,没有一个人不幸灾乐祸的。更有一些宵小之辈,见他失势,借机在精神和肉体上虐待他,而叶小姐的冷酷无情、听之任之更是加重了这一情况。
假如唐云生就此离开叶家,说不定叶小姐会念在曾经的夫妻情份上,资助他一笔钱,让他远走高飞,自己去过快乐逍遥的日子去,以后的惨事也不会发生。可是唐云生骨子里的倔强和偏执让他硬是要留下来,到处找碴,不放过任何一个与方生和叶小姐发生争执的机会,和下人们也争吵不止,每天闹得叶家鸡犬不宁!
日子久了,叶家的大堂上又召开了叶小姐最厌烦的家族会议。如果说上次是为了给叶小姐选夫选子、继承叶家香火的家族大事,那么这一次就是要解决家族败类唐云生的去与留。唐云生得罪过太多的人了,现在倒霉了,每个人都想踩上一脚。
叶小姐静静地听着那些该进棺材的老朽拿自己的私事来说得口沫横飞,恨不得立即抬脚就走。她望了一眼她的情人方大管家方生,见他温暖的目光回应过来,叫她少安毋躁,只得继续忍耐下去。
“当初方生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如果他来了,我也不会结下这一门错误的姻缘,那样秀才和自己都不会这般痛苦。此番他闹得太厉害,我也只能自保,希望他不要怪我!”叶兰君自私地想着。
她从小就被训练得冷漠绝决,为了某些利益,牺牲个把人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就是人性啊,只有落井下石,没有锦上添花。”她看着曾经想攀附唐云生的人此时正历数他的罪状,不由得想道,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具体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想着快点逃开。
于是她站起来,“我累了,下面的事大家商量着办吧!”
她挺着八个多月的大肚子,慢慢地离开是非之地,后面跟着忠诚温柔的方管家,完全不去管结果是什么。这等于默许了那些所谓的备受尊敬的族中长老以莫须有的罪名宣判了唐云生的死刑!
他们说他偷了叶园镇宅之宝的一件古物,还因妒生恨要谋害叶小姐,按照族规,应该沉塘!
秀才唐云生冤比海深,但对方准备充分,人证物证俱在,让他百口莫辩。他喊叫,他不服,但这只是加速了对他动用族规私刑的时间,因为他反抗得太激烈了,他们为他准备的甚至不是普通的笼子,而是一个沉重的石匣,光那个盖子就要两个人才能抬起。
他就这样被硬塞到狭小的石匣之中,带着极度的不甘、疯狂的仇恨被沉入了河底!
那一晚,叶小姐正在喝补身子的药,但在最深的内宅里却听到河边唐云生凄厉的叫声。那让她惊恐万分,连碗带药全扔到了地上,从内心深处寒到每一根头发,这才知道她的放任,使得她的丈夫遭受了最残酷的惩罚!
当夜,她小产,生下一个儿子!那是叶家的香火和希望,却是伴随着唐云生死去时的凶煞之气而诞生。
算命先生说:血气大盛,大凶之兆!
从此,叶家家宅不宁!
开始时,只是一些奇怪的现象,明明很干燥的天气却到处湿答答的,半夜更是传出各种节奏的敲击声,有的象敲门,有的象鞭打,叶园内外院曲折复杂的回廊上,也总是有什么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走过,好像在丈量着什么一样,夺魂摄魄的,让每个人都会从睡梦中惊醒,心里发毛。
奇怪的是,怪声一响,叶家的新生儿都会惊醒过来。他不哭,静静地躺着,当脚步声传到叶小姐的房间时,他会‘咯咯’地笑起来,然后看着他的母亲。那双眼睛总是让叶兰君毛骨悚然,因为像极了唐云生,虽然这并不是他的孩子。
因为这件事,整个叶府都沉浸在惊恐之中,叶小姐和方生为此请来了许多法师,几乎每天都要做上一场法事,又是求神又是拜佛,可是根本没有用。就算法师留在叶府不去,一到晚上,那声音还会响起!
然后,叶园开始死人了!
第一个倒霉的是叶府的大厨,他是指正唐云生企图谋害叶大小姐的证人之一。当天晚上,那脚步声在叶府转了一圈后来到后厨,然后传来了起火烧饭的声音。这时候,大厨像中了邪一样起床梳洗,任那两个侍候他的小徒弟怎么拉也没用,仿佛有什么招唤着他,就那么直眉瞪眼的走到后厨去了。
两个小徒弟怕第二天出了什么会挨骂,于是壮着胆子悄悄跟在后面,见大厨走到后厨后拿刀剁着什么,剁得菜墩儿‘呯呯’作响,自己却一声不吭,然后又是炖又是炒的,忙了个不亦乐乎!
院子里阴风习习,本想进厨房看看的两人被风中隐隐的水声吓得跑回了屋子,等第二天天亮,叫醒大家去厨房一看,更是吓得当场昏死过去!
这个大厨自己把自己开肠破肚、大卸八块了!整个身体只有右手和右腿是完整的,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刀,那条独腿保证他立在灶台前,他自己的残肢、内脏、眼珠,全被煮熟装盘,一一摆在平时放菜的台子上,背后的墙上用血写就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诬告!
这件事发生后,最害怕的就是其它几个证人了,他们吓得不敢再呆在叶园,当天就逃到外镇去了,可是第二天早上,镇上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他们暴毙于叶园的门口,那个指证唐云生偷窃的主要证人――叶府的账房,竟然是当着全镇人的面生生咬断自己的十指,并吞下肚去后才死的!
秀才死得冤,他来报仇了!
镇上每个人都传着这句话,叶府更是悲鸣一片。他们吓得半死,却不敢逃跑,因为每个离开的人,都会在第二天奇惨无比的死在叶园之外!
这个时候,夜晚就等于丧钟,所以一到夜晚,叶府就灯火通明,很多人挤在一起睡,希望秀才能够放过自己。可是每到子时,无论点了多少灯火,都会在更夫打响一更的梆鼓时同时熄灭,那敲击声和脚步声照例响起,第二天竟然就会发现有伙伴死在自己的身边,而且每个死去的人都会见血!
他不放过任何欺侮过他的人!
这是镇上的人相传的第二句话,于是差不多全镇的人都去河边祭奠他,有的是为了自己、有的是为了亲人朋友,因为算起来,镇上没有和他发生过争执的人竟然极少,在他潦倒时,连小孩子也向他丢过石头,如今他怨气如此之盛,难保不会迁怒。
在全镇的集体行动之下,竟然使秀才安宁了一阵,虽然叶园的敲击声和脚步声还在,但却不再死人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放过了镇上的人,不久后倒霉的是那些叶家的族叔族公们。
那天晚上,天上滚起了旱雷,在当地人心中,旱雷是凶兆,预示着将有天灾。那些日子因为秀才的事,大家连门都很少出,但是现在出了这么重大的事,大家还是要研究一下对策,看要怎么囤粮,怎么祭天来渡过灾劫。
往年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是在叶家举办会议的,可是叶家现在是这种可怕的状况,叶家小姐和方生又从孩子出生的那天起开始足不出户,所以这些族长们特地选在镇外小山上的明胜寺进行。
快天黑的时候,寺里的和尚和这些族长的随从不知为什么都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人们发现那十二名族中的前辈都不见了。大家四处寻找,最后发现河边的洼地上,一夜之间盛开了十二朵姿态奇异的血红之花。
在寺内方丈和官府派员的主持之下,大家挖开那些花朵,果然发现每一朵花下埋着一个族公。只是这些被活埋的人在一夜之间都成为了干尸,他们的血肉滋养了这些奇怪的妖花!
方丈指挥和尚们诵经驱邪,一面叫人架柴烧花。那些花被烧时散发着闻之令人欲呕的腐臭气味,还发出了哭叫求饶的声音,一直喊着――陷害!该死!陷害!该死!陷害!该死!
尖利的声音传遍了整条河道!
当年陷害和做伪证的人,也就是直接害死秀才的人都死了!除了冷酷无情的默许他死亡的叶小姐和她的情人方生以外。
这时候,叶兰君体会了她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经历。
从小,她作为叶家唯一的血脉而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没有人敢漠视她的存在,生恐她有个三长两短。长大后,虽然身为女子,可是她卓越的才能使她不仅把叶家打理得井井有条,还使叶氏一族愈发尊贵,整个镇子也因她而富裕繁荣。
那时她是多么风光,每个人都盼着她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带着大家继续发财,好像她就是整个镇子的主心骨一样,没有她,镇子似乎无法维持下去一样。
可现在,每个人都盼着她快点死!
假如她死了,秀才就不会再闹了,大家也就平安了。现在,她的存在是对大家的威胁,她从福星瞬间成为了灾星!以前她一出现,就像众星捧月一般,每个人都想靠近她些,好沾染她的光芒,现在没有人想看见她,甚至和她说一句话也不愿意,生怕会受到牵连。府中的丫环、奴仆都躲得远远的,许多事情,她必须自己亲手做才行,否则她被饿死、渴死在房间里也没人知道。或者真的那样了,大家还会高兴吧!
这时候,她突然理解了她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从云端而跌入泥里原来是这般的滋味、这样的难受,何况他比她还多了一番磨难,从泥中来到云端,然后又被自己的妻子推落下去!
原来真的是她做得太过分了!
可是从小到大,从没有人告诉过她,要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就要得到,自己不要的就丢弃!其实她喜欢过他的,可是她没有耐心,当他变了的时候,她甚至没有设法去挽救。她对他太狠绝、太无情,以至于让他受到那般残忍的对待。
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他们做了半年多的夫妻,可她怎么就允许别人那样对待他呢?实际上,他并没有十恶不赦的大错!这就是报应吧!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他对她那么怨,怎么会放过自己。
到现在,她反而不怕了。她只是有些心疼,她的情人方生和她的孩子,还没有起名子的孩子。
“就叫罪儿吧!”她喃喃自语着。
这是她的罪孽啊!她的冷酷引出了多少人性中的恶。现在这恶要反噬到她的身上了。
幸好,方生没有走,也没有怨,依然平静地陪在她身边。
“你后悔了吧?”她问。
他摇摇头,“一报还一报,有什么后悔,不过是因果罢了。”他看得开,可是他实在不喜欢这孩子,因为那是他的儿子,却有唐云生的眼睛。唐云生没有投胎去,而是在报仇,那这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呢?每到晚上,那双眼睛亮得如鬼火一样,让他想把那眼睛挖出去!
梆――
一更鼓响。无例外的,府内的灯光全灭了。那脚步声又一声一声传来,好像来催命的。方生静静地坐在叶兰君身边,等那脚步声从门边过去,等他的儿子那可怕的笑声。
然而,脚步声却在门前停住了。接着一阵阴风吹来,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像琴弦被拉断时‘绷’的一声。
门外,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的儿子却突然大声地哭了起来。他从来只是笑的,可是这一次,他哭了!接着,一片东西飘进了屋子里来,那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方生和叶小姐就那么坐着,也不管孩子哭了多久,直等到孩子哭累后自己入睡,直等到天色大亮时,拿起地上的那片东西。
那竟然是一张喜帖!
上面写着唐云生和叶兰君新婚大喜,日子就在今晚。还注明必须参加,否则会死。那个死字写得很大,拖着长长的尾,让人觉得好像有把刀在凌迟自己。
“怎么办?”方生问。
“我嫁!”叶小姐镇定地回答,然后上前拥抱她的情人。这是最后的一次了吧,今晚,所有人都会死!她嫁过他,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欠了他的人,无论多小,都是要还的!
这件事官府管不了,也不敢管,僧道法师也无法阻挡,所以只有还他了!
白天,她在府中转了转,发现府中的人都惊惶地哭泣,这才知道,所有的人都接到了喜帖,所有的人都会参加。在府门口,她甚至发现了一套大红的嫁衣。
事已至此,她干脆配合到底,既然支使不动下人,只好和方生一起布置喜堂,黄昏时分又自己梳妆打扮,穿上那套大红的嫁衣。既然这是他要的,她成全他!
子时,她安然端坐在喜堂之上,怀中抱着罪儿静静地等着死期临近。
那些下人们大多数不敢躲起来,过度的恐惧使他们麻木,所以他们没有哭叫,和她一样乖乖地引颈就戮。当更响一刻,他们习惯地以为灯光会灭,但奇怪的是灯光没有灭,反而亮得奇异,而从房子的四面八方不断地传来‘嘭嘭’的声音。
叶小姐循声望去,只见那少数躲起的仆人正从四周汇集到大堂中,只是他们不是走着过来,而是跳着,显然因为不遵喜帖上的命令而死去。但死了又如何,还是要被驱赶到这里来见证这场阴阳两界的婚礼!
当他们呆呆地站定,一阵喜乐声突然响起。并没有乐师,可是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的好不热闹,接着那‘叭哒叭哒’的脚步声最后一次响起,伴随着这声音,大家看到一对湿湿的脚印从院外一直走了进来。
唰――
一阵狂风卷了起来,直袭向方生!叶兰君站起身来想求救,但终于没有开口,只是向前伸着手臂,眼看着她的情人像摔碎的泥偶一样,没有一丝反抗能力,就这么惨叫着,被看不见的刀凌迟处死,血和肉溅得到处都是。
她干呕了两声,即没有吐出也没有哭出,耳边响起了她熟悉的声音,却用阴森的调子笑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步入洞房!
不知哪里的声音念着千古不变的步骤,而每念一声,堂下的仆人就倒下一批,每个人都撕扯着自己脖子处的衣服,抓破了皮肤,发出痛苦的哀号!
从没有人这么大规模的在她面前死去,何况那地上的血和一具破烂的骨骸还是她心爱的人,这让叶兰君无法忍受,发疯一样的想跑出去,然而却有一只冰冷的手拉住了她。
她知道那是谁的手,那是曾经温暖地挽着她的,可如今却冷得让她僵在当地,不得不看着那些仆人一个不剩的窒息而死,大堂的地面一片潮湿。这些人,这些或多或少欺侮过、虐待过、伤害过唐云生的人都死了,在这大旱之年,被淹死在叶园的大堂上!
她绝望地感受到了当时唐云生所面对的绝望,那时候,她不曾救他,如今他亲自来让她还了!
她的手一松,孩子被拉到了一边,而她的身子在升高。窒息,算的了什么?她经历的痛苦比不能呼吸来得还要致命。她看着她的孩子像一团肉一样被放在不知哪里来的火盆上烤,小身体上娇嫩的肉寸寸焦黑,而他却‘咯咯’的笑着。
笑吧,笑吧!还了他就解脱了!
叶兰君想着,眼睛一直没有闭上,凝望着他的孩子,而那孩子也一直用那双长得像秀才的眼睛回望着他的母亲!
当夜,全镇人都听到叶宅里敲锣打鼓的迎亲声,但是没人敢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第二天才在官府中人的带头下进入叶园。
叶园里,满地的死尸,叶小姐穿着大红的嫁衣被吊死在大堂正中,舌头吐出很长,眼睛一直瞪视着地上的一具骸骨和一个烤焦的孩子。那孩子全身黑得像炭一样,但一对无神的眼睛却瞪得大大的。
另外,叶园中还有一个活人,他是被吓昏的打更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叶园的,但是他却看到了一切。所有人都说,那是秀才故意要留下的人证,见证他报仇的全部过程。
叶小姐死了,叶家的仆人全体陪葬,叶家也从此败落。全镇的人以为这件可怕的惨事终于可以结束了,但是没想到事情还没有完。
从官府出面了结了叶家的事后,全镇还是不停地出现灵异事件,许多家庭都受到了骚扰,不是门内门外的人都看见对方身后有其它东西,就是家中的物件会无缘无故说话,虽然不再出人命,但却不得安宁。
在这些事的侵扰之下,一年不到的时间,本来富裕安宁的小镇渐渐萧条起来。可正当大家再也受不了这家宅不宁的折磨,准备背井离乡时,一位很年青的道士云游到这里,看出那条河怨气极重,于是向镇上的人询问。
他虽然有除魔卫道的好意,但大家都不敢说,甚至不敢留他,生怕引火烧身。可当晚,这年青道士就发现了已经成为恶灵的秀才的行踪,只几招就把他重新打到河底。然后祭出了一把上面刻满了红色符咒的石剑,直插入秀才沉塘的地方。
从此后,镇上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任何可怕的事了。相反,连年的风调雨顺,使这个镇重新恢复到往日的繁荣。而叶园的故事,也渐渐成为了一个传说,在人们脑海中被淡忘了。
外篇:第五个女生
有一个恐怖游戏叫四角游戏,据说这个游戏比碟仙还要恐怖。
游戏是这样玩的,在夜半时分的一个长方形空白房间内,将所有灯光灭掉,然后选四个人站在房间的四个角,每个角站一个人,面朝墙角,站好后不要向后看。
游戏开始时,其中一个角的人就向另外一个角走去,轻轻拍一下前面那个人的肩膀。接着,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样的方法向另外一个角走去(大家走的方向是一致的,都顺时针或都逆时针),然后拍第三个人的肩膀,以此类推。如果当你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就要先咳嗽一声,然后越过这个墙角继续向前走,直到见到下一个人。
这个游戏最刺激的地方就是,据说会招来某种东西。因为四个人玩游戏,墙也有四个角,但是有一个人始终是走动的,所以只有三个角落有人。当走到没有人的角落就咳嗽一声,说明该角落没人,如果出现没有人咳嗽的时候就说明四个角都有人,此时若还有一个人在走动的话……
结果不用猜也知道!
事实上这游戏很出名,只要是喜欢恐怖游戏的人都知道,但大多数人都不相信会招来什么,只是玩玩或者比试胆量而已。
※※※
呜――
一声尖锐的鸣叫从夜色的深处传来,把午夜的宁静击个粉碎,随后一列火车隆隆地从光华高中的后操场外驶过。
高一女生小狮子惊叫着跑出体育组的地下室,逃命的时候还没忘了回头招呼其他三个同学,结果因为没有平衡好而狠狠摔在了后操场上,而那三个被她好心惦记的女生周小萌、何立春和郭丽却站在她身后哈哈大笑。她们每个人都戴着一副奇怪的眼镜,郭丽的手中甚至还拿着一个V8摄像机,这时候小狮子才知道,她们玩的四角游戏并没有招来鬼,一切都是她们捉弄她而已。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吃饱了撑的吗?捉弄我就那么好玩吗?”小狮子愤恨地说,从地上爬了起来,但脚腕和膝盖处传来的刺痛却让她又蹲下身去。
“好玩啊,正是因为好玩才玩的,难道因为喜欢你吗?”周小萌的脚慢慢踱到小狮子的面前,“我想看看屁滚尿流是什么样的,同时还要给你个忠告,别以为李奥给你一个外号就是注意到你了,不许打他的主意,凭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吗?”
原来,她之所以被周小萌盯上是因为那位全校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李奥!小狮子愤愤不平地想,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也倒霉极了。她和那位高二的学长没有一点瓜葛,甚至有一点讨厌他!可现在,她却为了一个讨厌的人而受到牵连。
她只是个平凡的女生,从学业、相貌、家世都是如此,而她也不想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只想平安地度过高中生活。本来一切都很如意,可是一次迟到却让她的命运变得悲惨起来。为了免于被扣掉纪律分数,她在学校的大铁门就要在她面前无情地关闭前,拼命窜了进去。可是她忘了,她的平衡性一直不好,所以她一进校门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倒在地,并且还滚了两滚才止住余势。
当时她眼前一黑,觉得人生所有美好的东西都随着自己的摔倒消失了,而这时一双大手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抓住,被拉了起来。
“同学,你叫什么名子。”好听的男声问她。
她抬起头,发现那个男生好高,遮住了阳光,也让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迷迷糊糊地说出自己的普通得让人一听就会忘记的名子。
“我看你狮子滚绣球的功夫练得那么好,不如就叫小狮子吧!”男同学说,然后朗声笑着,施施然离开。而从那天开始,她的平凡名子再没有人记得,人人都叫她小狮子,包括老师在内,还有她自己。
她后来才知道这个所谓拯救危难的骑士实际上一个恶劣的王子,他帮助她就是为了戏弄她!她气坏了,想找他麻烦,可他身边总是围着一大群花痴女生,让她追求正义之路被阻挡,只能看着他修长帅气的背影暗自喷火。
女生背后叫他李奥那多,因为他比那个好莱坞明星还要帅,一八五的个子、清秀的面庞、不笑的时候懒洋洋的,笑的时候又带点可爱的孩子气,家世好,学习好,还是校田径队的明星,每次市运动会都会拿到短跑和跨栏的金牌,以至于在光华高中的女生心中,飙车是土里土气的大叔行为,只有跑得快才够酷,而李奥是跑得比风还快的人!
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他嘲笑她也是一种福气,难道他给了她一个外号就是和她有瓜葛,难道她是他的宠物吗?就为了这,她被同班的女霸王周小萌死缠活缠,说只要她不参加这个游戏就让她以后没好日子过。她倒不是怕周小萌,而是嫌烦,所以才在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冒着半路被劫持和被值班老师逮到的风险,爬墙进入了学校,然后被吓得半死,以为是招来了鬼,结果却是一个恶作剧!而且她猜,她的糗相明天会被全校的同学看一遍,她将再一次成为茶余饭后的话题。
※※※
一周过去了,关于小狮子的新闻还在继续,那天周小萌她们都戴着红外线的眼镜,就连摄像机上也装了红外装置,所以只有什么也看不到的小狮子的可笑模样被清楚地录了下来。这些装备对于周小萌家的财力而言不是什么难题,而这场游戏对小狮子的影响就大了。她试图勇敢地面对周围的嘲讽,可事实上她还有有意无意地避开人群,就像在体育课后送还排球和球网的事,她也是偷偷溜到体育组的。
呜――
又是突然而至的汽笛声,照样吓了小狮子一跳,手一松,排球掉落到地上,一跳一跳的滚到地下室里去了。其实学校后面紧挨着一条铁路,火车路过的声音学生们早已经习惯,可是自从那个游戏之夜后,每当火车通过,小狮子就心惊胆颤。因为那晚也是在火车的汽笛声后,房间里多出了一个走路的声音。
看着那颗蓝白相间的排球消失在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拐角,小狮子犹豫了,但看看四处无人帮她,明晃晃的太阳却还在,她还是决定把球捡回来。
体育组的地下室实际上是那种半地下的,只要从楼口进入,向下走几个台阶就到了,所以在明媚的午后并不太黑,只是一走到台阶下,小狮子就感到了一丝寒气,让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战,眼看着那颗排球像被什么牵着一样慢慢滚进了地下室,她慌忙追了过去。可她的身子才一进入门内,那扇门就在她身后“呯”的一声自动关上了。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小狮子的心脏像被一只鬼爪猛抓了一下,连呼吸都暂时中止。她本能地想转身逃走,可地下室的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了!她背转过身,惊恐地盯着根本看不见的前方,听对面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单调而有节奏的“嘭嘭”声,好像有谁在黑暗中拍球。
“谁在那?”她哆嗦着问。
回答她的依然是拍球声,但声音的方位变了,不再是从一个地方传出,而是移动着,同时还有脚步声伴随着,好像那个拍球的人,边拍边走,玩得正高兴,而那脚步声和那晚玩四角游戏时听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根本不是恶作剧,真的有鬼被招了出来吗?周小萌知道吗?现在怎么办?
一连串的问题和过度的恐惧,让小狮子呆站着那儿没动,而那声音却由远及近慢慢靠了过来,冰凉而无形,空气中似有一只手在抚摸她,吓得她再也顾不得许多,一边拼命拉门,一边呼叫起来,“放我出去!救命!救命!”
嘭嘭嘭――
拍球声又响了起来,一下一下敲在小狮子的心上。她吓得哭了起来,期望谁能来帮她,而就在这时,门猛地被推开了,阳光如洪水一般倾泄了进来。
由于小狮子是紧站在门后的,所以门开时她被撞倒在地,额头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可是被解救的感觉在此刻高于一切,她迅速爬起来,死死抱住闯进来的人,直到自那人传来的温暖感觉让她恢复部分神智,她才看清那双亮如寒星的眼睛是属于李奥的,而身边气愤尖叫的不是鬼,是周小萌。
于是,她强抱李奥的新闻成了校园里的新一轮话题。而对于她所描述的所见,周小萌斥为是为了吸引李奥的注意,老师则骂她小小年纪就那么封建迷信,只有李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第二天是市运动会,全校学生都要参加,没有比赛的学生就要做拉拉队。由于田径项目是光华高中的强项,他们的明星队员李奥又是夺金的重点人物,所以全样的女生差不多都集中到这一个侧的看台为她们的梦中情人加油助威。
小狮子本想坐得远一点,可架不住好友王佳的哀求,只好也陪她坐在这里。而她才一落座就听到周围的女生惊呼四起,抬眼一看,正见到已经换好比赛服的李奥向这边走来,在她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突然向她举起了手:“帮我拿着,比赛后我们一起走。”
和谁说话?她吗?
小狮子举目四顾,就见所有的女生都又惊又妒的望着她,而那瓶水已经快举到她的鼻子尖上了。
“快拿着,一会儿的金牌就送给你了。可是如果你敢不等我,就打屁股!”李奥又说。
小狮子就快晕倒了。他为什么那么说?是他脑子坏掉了,还是她产生了幻觉?一定是她的问题,她脑门上撞出的青包还在,一定有血块让脑子短路了。
可是,为什么她手里被塞进了一瓶水,为什么身边有无数道杀人目光死盯着她,为什么王佳不高兴地说:“原来你早和李奥约好了啊,也不告诉我,算什么朋友嘛!”
不对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自从那天玩游戏后就什么都不对劲,李奥不是被附体了吧!小狮子迷迷糊糊地想到这里,猛然抬头寻找那个修长健美的身影,正见他如风一般掠过,赢得比赛的胜利,脸上的笑容使阳光都失去了颜色,怎么可能不正常?
可不正常的事却一件接一件的发生了,李奥像是要追求小狮子一样,突然对她亲热了起来,上学会跑到她家门前等她,放学又送她回家,连中午吃饭时也挤在一起,害得小狮子成了全校女生的公敌。
还有一件事非常怪,那就是教室中最近总是多出一把椅子,而这把椅子不会出现在别处,总是会摆在小狮子的旁边。她的位子在教室的中央,那把椅子就突兀挨着她,不管她拿走几次,第二天,那把椅子还会在,好像有个隐形人,一直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上学一样。
这些事情闹得小狮子心力交瘁,想转学可又没有借口,只能这么一天天的熬下去。
“你为什么缠着我?”有一天她忍无可忍地问李奥。
此时他们正坐在操场上那棵高大的木棉树下,李奥伸长了腿,若有所思地看着天下的浮云,听到小狮子的问话,立即低下头来,先是凝望了她一会儿,才微笑着说:“这还用问,因为我喜欢你。”
一瞬间,小狮子觉得自己一定是生病了,不然为什么心会跳得要冲出喉咙,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却浑身发热,差点晕倒。
“你脸红了。”李奥抿紧嘴唇笑,两个浅浅的酒窝让小狮子当场醉倒。
“你明明就是有目的。”小狮子用书本扇风,假装是因为热才造成的脸红,“你只是不肯告诉我。”
“我可以告诉你别的。”李奥突然半真半假的承认,“比如你问问我,我为什么要参加校田径队,其实我最不喜欢跑步。”
“为什么?”小狮子好奇的问,心里又开始乱跳,不是因为李奥的眼睛那么深入她的灵魂深处,而是因为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一次认真的谈话,那意味着心灵的靠近。
“那是因为我闲着没事做,你以为是为了拿到市级体育比赛的前三名,会有高考加分啊,笨蛋。”李奥亲昵地拍了拍小狮子的头,再一次笑了起来。
※※※
椅子又一次回到了小狮子的桌边。对此,小狮子已经麻木了,似乎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可其他的同学却还不习惯,甚至有一个男生在午间休息时被绊了一下。
“你妈的,为什么不收拾干净,每天摆个破椅子在这里干嘛?”那个男生骂道,同时一脚踹向那把椅子,把椅子踢出很远。可能这动作让他撞痛了脚,他开始不依不饶地对小狮子发起火来。
这男生是个瘦高个,白白的,大眼睛,衣着和发式都很时髦,身边也有几个女生围绕,再加上父母也都是粗鄙蛮横的人,所以他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在班里一直横行霸道。其实他的模样在小狮子看来和太监差不多,五官还好,但娘娘腔得很,跟李奥根本没的比,甚至没有街边的流浪狗可爱。此刻他因为自己不小心绊了一跤,而对小狮子推推搡搡,不仅不讲理,连一点起码的男性风度都没有了。
“先说说,你为什么放这里一把椅子,是不是就想挡我的路来着?”他不管小狮子的解释,咄咄逼人道:“别以为你有那个高二的老头子撑腰就得意的不行,他有什么了不起,你也不过是个垃圾!”
“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也和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小狮子气坏了,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不讲理的人,更不明白这样的人还算人嘛!
那男生故作威风的瞪了瞪眼睛,好像他根本就不存在的权威受到了冒犯似的,猛地一推小狮子的肩膀,让她摔倒在地,他身边那些另人鄙视的狐朋狗友登时哄笑了起来。
小狮子愤怒地直起身,想跳起来和他理论。可就在此时,这男生突然变了脸色。平时他的皮肤就很白了,此刻更是白得没有血色,连嘴唇都青了起来。他伸出手指着小狮子的身后,哆嗦着向后发退,仿佛小狮子身后有着什么一样。
小狮子吓得回头一看,却发现根本什么也没有,教室中其他的同学也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只有这个长得像小桂子的同学像见了鬼一样一直后退,然后突然发疯一样地在教室中横冲直撞地走来走去,把桌椅全部掀翻。
所有的同学都吓坏了,小狮子也是一样,被这个男生连喊带叫地赶到了教室外面,有的同学连忙叫来了老师,可这个男生已经把教室的门反锁,先是反复打着自己的耳光,然后把头撞向了墙壁,一下一下的非常用力,好像有人揪住他的头在撞墙一样,眨眼间雪白的墙壁上就溅得到处都是鲜血。
这个男生的家离学校比较近,他的父亲在接到老师的紧急电话后,几分钟内就赶到了学校,而此时教室的大门也已经被校工撞开。这男生见一群人冲了进来,忽然昏了过去。他的父亲吓坏了,连忙跑过去抱他,哪知道他却此时蓦然瞪大眼睛,挥手把父亲的双眼生生挖了出来!
一片惊呼声中,这个娘娘腔的男生细声细气地笑了起来,“养不教,父之过,混蛋的父亲养出不讲理的儿子,不如就死了吧!”他说着,以常人不能理解的速度跳了起来,从六楼的窗户直接跳了下去!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这对父子一死一残,让目睹这一切的师生全吓坏了。
小狮子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不知被什么驱使,她悄悄绕过惊惶和忙乱的师生向教室中望去,就见一片狼藉中,那把一直奇怪的椅子无人自动地立了起来,无声地滑行到小狮子的座位旁,稳稳地停住。
她被自己所见的骇住了,下意识地向后退,才退了两步就撞到一个人的身人,那个人在她惊叫前握住了她的手,熟悉的气味让她放松了下来。
“我们得谈谈。”她对李奥说。
李奥认真地点点头,没有一点平时的戏谑模样,但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理解和支持,还有那么一点点怜爱让小狮子忽然觉得安全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学校停课一天,小狮子被李奥拉去了他豪华的家里。他们离开时是手牵着手的,许多同学还以为他们是去约会,羡慕和妒忌的目光箭一样一道道射在小狮子的背上,包括周小萌的毒箭。
“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当李奥听完小狮子所有的叙述,皱紧了眉头。
“你会以为我是在胡说八道,或者是出现了幻觉。”小狮子苦恼地摇了摇头,“再说,这些日子很平静,除了――那把椅子,我想可能是周小萌的恶作剧。”
“我说怎么跟了你这么久,没发现什么事呢。”李奥若有所思地说。
小狮子没有问答,感觉心中不经意的细小疼痛慢慢扩大到了全身。早就知道是这样的,早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而是有目的地接近,那为什么还会失望,还会感觉心脏都要裂开了,空荡荡地好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什么时候开始在意他的,她已经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对他有感觉的,可为什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就那么不知不觉,如春雨润物一样喜欢上了他。
不是因为他的帅、他的聪明、他的家世和地位才喜欢上他,而是因为他贴心的陪伴、他无意中的温柔、他最微小的亲切,这让她觉得平凡的自己那么被宠爱和关注着,仿佛在他眼里,她不再是一颗普通的石子,而是比宝石还珍贵。
可是这一切,不过是幻境吧?对他而言只是一种友好的举动,是接近他的报尝,但这对她而言却是人生中最温馨和甜蜜的一段时光。只是最后,还是要放弃。
“怎么了?”李奥发现了不对,体贴地问。
小狮子吸了吸气,把涌上眼睛的雾气逼了回去,耸耸道:“听你说话好奇怪哦,好像你是为了要了解这些怪事才接近我——你,不是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意思,震惊的看着李奥。
李奥歪着头看小狮子,似乎在犹豫是不是告诉她实情,最后他终于点了点头。小狮子心里涌上一股喜悦,只为了他肯说出实情,至少对她是诚实的,为了这一点点真心,她也觉得这段短短的时光是有意义的。
“我的母亲在嫁给我父亲之前,是进行灵魂学研究的。可是没多久她就遇到了我父亲,嫁给他后就相夫教子,放弃了研究。不过她的兴趣遗传给了我,可惜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当然也没有机会探索这些现象。本来,我高中毕业后的目标就是学习心理学,然后转到这一隐密而尖端的学科。你要知道,这不是封建迷信,这是未知的科学,如果研究出人类的灵魂现象,就等于把地狱的大门打开了,可以解释许多未知之谜。”李奥慢慢地说着,理智而冷静,一点也没有兴奋之态,线条优美的侧脸引得小狮子的心再度乱跳了起来。
“你觉得我遇到的是――灵魂现象吗?”
“很有可能。这并不是猜测,我有一点证据。”李奥说着拉小狮子到他的卧室去,拿出一个摄像机让她看,正是那天她被周小萌捉弄的录像。
“先别急着发脾气。”李奥捏了一下小狮子的鼻子,动作亲昵自然,“好多同学一直看你出丑的场面,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情况。可我无意间发现了一点不寻常的情况,你看,这里。”
他举着摄像机站在小狮子背后,把她圈在了自己的臂弯中,让小狮子瞬间被他的气味所包围,一点也不害怕了,安静地倚在他怀里,和他一起往下看。就见整个录像放完后,镜头晃动了起来,然后骤然向下,似乎周小萌把机器放下了,但却忘记关掉。
这里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对女孩的脚贴墙站着,穿着圆口的丁字皮鞋,雪白的袜子,一对雪白的小腿斜斜的从中间断开,空白处鲜血淋漓,与上方蓝色的短裙根本连不上,但就是这种状态,她竟然沿着墙壁走着。
小狮子吓到了,幸好此刻她窝在李奥的温暖怀抱里,感到无比安心,而李奥后面说的让她更震惊。原来李奥刚开始只是意外而已,后来小狮子在体育组的地下室发生了第二次惊魂事件,让他彻底怀疑那个东西是跟着小狮子的,所以他才时时跟在她的身边。可是因为小狮子没有告诉他关于椅子的事,因此这些日子来他一无所获。
现在通过现在详细了解当时的场景,他逐渐摸索出一个规律:那个东西都是在校园后的铁路有火车路过后才会出现,开始只是晚上,地点在体育组附近,但后来,她竟然可以白天出现,并且在远离后操场的教学楼里了。而且,她似乎并不想害小狮子,还要保护她,所以那个蛮不讲理的男生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只是“她”惩治的手段太激烈了些。
“鬼不是白天不能出现吗?”小狮子问。
“我要纠正你,我们说的不是传说中的鬼,而是灵魂现象,或者说是死者生前残留意识。”李奥认真地说,一点没有平时懒洋洋的模样,另一番酷帅的魅力,“具有自我认知、领域观念、防卫观念和刺激反射机制,以及逻辑思维和情感能力,只不过因为脱离了人体外延而单独存在,这是不正常的现象,但却可以合理的解释。现在咱们所遇到的,是格外强烈的意念,所以在白天也反映到了我们的周围。你要知道,灵魂是没有形体的,不能通过电磁波类的东西反射进我们的眼睛,可是它可以直接作用于我们的大脑,因此我们都看不见‘鬼’的出现,而那个跳楼男生看见了,而且他还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行为。”
小狮子完全不懂李奥说的那些很专业的语言,她只听到他说“我们”,让她很开心,而且她第一次发现他认真起来的时候竟然是那么帅,那么成熟,有他在,什么灵魂,什么意识,她又有什么可怕的。
“那么,要怎么办?”半天,她才问出一句。
“你要知道,灵魂或者说意识的存在,我们并没有绝对的主动权,现在她可能不会害你,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变,况且她可能害了其他同学,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她。”李奥突然停住了,有点担心地看着小狮子,“你可能要冒点风险,你――可以吗?”
在他如寒月般的目光注视下,小狮子迷惑了。他担心她吗?这证明他有一点点在乎她的,那么他对自己也不仅是利用那么简单吧?或者,也许,还有一点点的关爱,哪怕只是同学间的友情也好。这样,她就会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我可以。”小狮子点头。为了他的信任,为了帮他,她当然可以。
李奥犹豫了一下道:“明天我就会着手调查这个灵体为什么会出现的原因,你不要冒险,只要假装不知道就行了,她――暂时应该不会害你。”
※※※
接下来的几天,李奥很忙碌,小狮子就落了单。椅子还在,不过因为那个自杀男生的事,没人敢坐在他撞墙的地方,同学们挤坐在了一起,所以那把椅子不再挨着小狮子,而是孤伶伶的被扔到了教室最后面的空地上。不知怎么,小狮子觉得它有些哀怨和愤怒,明明是一堆木头组成的椅子罢了,但却觉得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地盯着她,好像责怪着她为什么撇下它。
压制着心里毛毛的感觉,小狮子强逼自己变得正常一些,配合李奥的调查活动,可此时周小萌却又来招惹她了。大概觉得李奥不再是小狮子的保的保护者,周小萌又是幸灾乐祸,又是开心。她以前一直追求李奥,不仅从来没有成功过,还让她最讨厌的小狮子占了上风,这她非常愤恨。
在她看来,小狮子这样的平凡女生根本没法和她相比,凭什么独占了白马王子的心呢?
“我就说嘛,李奥怎么会看上你,不过是觉得你出丑出的别致,找来开开心罢了。”这几天她一直找小狮子的麻烦,但小狮子都忍了,现在已经放学了,她却带着她的两个爪牙把小狮子堵在了教室,不让她走。而因为过几天要考试,晚自习结束得相当晚,此刻天已经全黑了。
小狮子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那张椅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周小萌以为小狮子是蔑视她,非常生气,一把扭过小狮子的下巴,强迫她的眼睛看着她:“你在找谁?你以为李奥会来救你。真受不了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丫头,还当真以为他会看上你吗?今天我要教训你,让你明白一下。”
“不要!”小狮子尖叫一声,并不是为了阻止周小萌,而是为了阻止椅子上的行动,因为自从周小萌把她逼到墙角起,那把椅子又慢慢动了起来,而且再过两分钟就会有一趟列车经过,这是这些天她总结出来的经验。上次那个男生跳楼的时候,火车还只是白天经过,而现在是晚上了,李奥说过,晚上的热力磁场比较弱,那个东西就更加强大。
她叫得很大声,周小萌吓了一跳,恼羞成怒之下,反手打了小狮子一个耳光,“学会对着干了是吧?知道这样做的下场吗?那就是镇压。”周小萌说着一挥手,何立春和郭丽立即一边一个架住小狮子,让她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小狮子又瞄了椅子一眼,见它慢慢向前滑动着,好像有一个隐形人在那里推着一样,一步步向她们所在的地方靠近。她知道那天的一幕又会重演,拼命想挣脱开钳制,让这几个同学快走,可她根本动弹不得。
“快走,会出事的。”她急着叫:“你想修理我,再找时间好了。现在快走,否则来不及了。”
周小萌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失恋的人就是这样吗?简直疯了,我周小萌想要什么时候教训你就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吗?”说着又是一记耳光,打得小狮子侧过头去,刚巧看到那把椅子又近了一步,因为向前移动得太急,还发出了尖锐的鸣叫。
可是为什么除了她,别人都看不见,听不见?为什么周小萌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她”真的阻断了这些物理现象对其他人大脑的信息传输?
“不是的!”小狮子差不多是哀求了,眼见着危险越来越近,顾不得李奥让她假作不知的忠告,“真的会出事的,还记得跳楼男生吗?她会杀了你的,她真的会杀了你的,快逃吧!”
“她?是谁?少来装神弄鬼!”周小萌脸色白了一下,想起那天的跳楼事件,看再小狮子眼神中的惊恐和焦急,不由得有点害怕。那天,也是因为和小狮子有了冲突,那个男生才变得那么可怕的。
她循着小狮子的目光看去,就见一把椅子静静地摆在离她不远的空地上,记起当天也是有一把椅子而起的事端,况且这椅子不是一直摆在最后面的地方吗?现在为什么离她那么近了?
呜――
“快逃!”小狮子尖叫起来,因为她看到椅背上的一个红痕变了。那本是用红漆写的编号,105,表示高一五班,可此刻那个0突然扩大了,好像一张血嘴在笑。而且,椅腿变马了两只女孩的断脚!
可是来不及了,随着小狮子的叫声,那把椅子腾空而起,横扫了过来,一下把郭丽和何立春砸昏,然后落在地上,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一样,把惊叫的周小萌吸到椅子上。
没有绳子,也没有鬼手,可周小萌却如同被绑着一样牢牢地粘在椅子上,任她如何挣扎哭叫也无济于事。
教室里,黑而寂静,似乎与外界完全隔离了。地上,何立春和郭丽头上的血蜿蜒地流着,粘稠的红色液体像一条蛇一样汇集到了椅子下面。同时,周小萌惨叫着,脸色越来越白,那椅子像吸着她的血一样,由黄色慢慢变红。
“别杀她们,别杀她们!”小狮子手足无措,“她们虽然坏,可是还不至于被杀,放了我们吧!”
回答她的是脚步声,还有变得漆黑的四周,一点光线也没有了,如那晚的四角游戏一样,一个脚步声在教室中转着圈响起。
小狮子哭着,哀求着,但一点作用也没有,她听到周小萌的呼救声越来越小,感觉她们所有人的生命越来越微弱,突然明白那第五个女生责怪她泄露了秘密,现在“她”是想让她们也死,永远陪着她。
她想抗争,可没有办法,随着脚步声越来越急,她的力气也没了,摔倒在地上。
李奥,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只要有一点点记得她就好。她的意识渐渐模糊,李奥的脸成为了她脑海里唯一残留的东西。
正在此时,黑暗外传来很大的一声撞击声,接着倒在地上的小狮子看到一双修长的腿冲了进来。这双腿,全校的女生都认得,它能跑得飞快,比风还快。
※※※
小狮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一睁眼就看到李奥俊美的脸庞,她想说话,但嘴唇上却贴上了李奥的手指,似乎她是在吻他的手,让她瞬间羞红了脸。
“你又脸红。”李奥似笑非笑地说,“看你平时傻傻的,竟然这么会害羞。”
小狮子不知说什么,只躲闪着眼神,半天后才发现她是在医院,连忙问起昨天的事。
“昨天我查出了她是谁,可是在楼下等了你半天也没见着人,我怕出事,就跑上去看你,这才发现你们四个被困在教室里了。当时我正好带着当年我妈自己研究的一种设备,就像是电磁枪一样,能够把意识流和意识波这些东西打乱的。”李奥说,“你该不是以为我用了道士的符吧。”
“你没事吧?”小狮子问。
“嗯,你有良心,不过我没事。因为我出现的突然,她没有防备,所以我一击成功,让她瞬间失去了力量。但这并不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怪,而是很强的意识形成的神秘力量,应该从基本处化解才行,所以我又和她谈了谈,才让她彻底消散。放心,她残留在学校中的意念已经完全消除,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她是谁呢?”
“她很多年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后来在文革时期受到父母的牵连,她在学校后的铁路卧轨自杀了,被飞驰的火车轧得只剩下两条小腿是完整的,所以她残留的意念会以两只脚的样子出现。因为她强烈地怀念学校生活,你们的游戏又吸引了她,当时又恰好有火车出现,这一切的刺激使意念加强了,她才会‘出来’。后来她游荡在学校的角落,和你坐在一起上课,有人欺侮你时,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当年,假如此时有火车经过,她的力量会增强,于是才会报复,当我给她讲明白世界已经不同了,她的留恋没有意义,她就离开了。”
李奥讲的话让小狮子消化了一会才明白,“那周小萌她们呢?”
“我忘记说了,那种特制的电磁枪可以让人失去几分钟前的记忆,所以――不会有事了。”李奥耸了耸肩。
“那你为什么不消除我的记忆?”因为他有一点喜欢她吗?否则他为什么守在她的病床前,为什么想让她记得这些事情?她,可以这么想吗?小狮子迫切地看着李奥,想听他的回答。
“因为――”
李奥微笑着,但话还没有说完,病房的门“咣”的一下被踢开了,何立春和郭丽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推着坐在轮椅里的周小萌闯了进来。
“你是谁?为什么缠着李奥?”周小萌气愤地大叫。
天哪!周小萌的记忆丧失得那么多,都不记得她是谁了吗?!小狮子吃惊地望向李奥,而后者没有说话,只是握住了她的手。
这――这,是什么意思?他竟然是喜欢她的吗?小狮子幸福地想,希望她没有猜错,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也好!
※※※
“她很多年前也是这里的学生,后来在文革时期受到父母的牵连,她在学校后的铁路卧轨自杀了,被飞驰的火车轧得只剩下两条小腿是完整的,所以她残留的意念会以两只脚的样子出现。因为她强烈地怀念学校生活,你们的游戏又吸引了她,当时又恰好有火车出现,这一切的刺激使意念加强了,她才会‘出来’。后来她游荡在学校的角落,和你坐在一起上课,有人欺侮你时,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当年,假如此时有火车经过,她的力量会增强,于是才会报复,当我给她讲明白世界已经不同了,她的留恋没有意义,她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