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投资
第六章 投资
向墨的手与她的人一样,秀美且纤巧;她传一件浅灰色毛衫,手臂伸出后,手腕处的细腻肌肤让祝童想起叶儿。
“我不会看手相。”祝童推开她的手,适时补充一句:“你想算什么?我会测字。”
向墨刚现出失望的样子,听得测字马上高兴了,手指沾着茶杯里的极品乌龙,在红木茶几上写下一个“墨”字。
“就这个字吧。”
“墨。向小姐,你想问什么?”祝童观察着,墨字太复杂,是个很不好说的字。
“就算算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这辈子有几个孩子?”
“胡闹!小孩子哪有算这些的。”向华原来一直注意着他们,此时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呵斥自己的孙女。
向墨却一点也不怕他,哼一声,热切的看着祝童:“李医生,你说啊。”
测字与算卦看相一样,本是胡扯七分,灵感三分,要在胡扯中寻找对方的密密,才是一个好骗子的本事所在;向华这个态度,让祝童如何胡扯?
蓝湛江在下面捅一下,提醒他注意分寸。
祝童决定走中间路线,江湖上有大把的套话可以应付小丫头:
“向小姐,按说,终身大事是算不得的。泄露天机被责罚事小,耽误小姐前程事大。不过,既然小姐坚持;我只为您说后一半:小姐天生富贵,难得的是有旺夫相。瞧,墨字上部是黑,屋里有两点,且一左一右。却说男左女右,当是儿女双全之兆。”
“那下面这四点呢?”向墨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祝童对向华苦笑一下;“这是水,代表财富,小姐此生当财源滚滚衣食无忧。”
向墨还要问,向华已经先开口了:“李医生,你曾经在同仁医院工作过?”
昨天晚上,祝童还专门与凡星通过电话,功课做的很足;向华在同仁医院做院长的时间不长,凡星只看到过他出入的轿车,根本就没机会与他说话。
蓝湛江也说,向华很早就开始介入华易基金会的运作;那段时间,正是华商银行申请挂牌的关键时期,向华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这边,同仁医院那边去的很少。
“是,那时,您老是很忙的,我只听过您的讲话,从来就当面见过您。”
“怨我了,如此好的医生,竟然从未关心过,你这身医术,是家传还是另有名师?”
“说来话长,向老,对于医术,我只是最近两年才开窍。中医需要悟性,我是经历过一个特别事后,遇到一个道人的指点,才开始步入中医的门槛。”
向华想来对祝童的过去经过一番调查,听祝童这样解释,释然一笑:“是啊,有些人在中医里浸润一生,也不过只看到些皮毛。李医生是有福的。首长腿部的顽疾已经折磨他十几年,贴上你的狗皮膏药后,竟然痊愈了。首长很欣赏你,要好好握,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接下来的时间,就在向华与祝童对医术的探讨中度过;小骗子的基础虽然不如向华,旁征博引胡搅蛮缠的本事最大。对华老引用的汤头歌与各式奇怪的偏方不做评价,那是小骗子的弱项,老骗子也没背过那些。但对中医最核心的脉络之说,祝童见识超出向华太多了。以至于原定只一个小时的会见时间,被拖到将近两个小时。
“李医生,向墨有三个月的时间,能不能让她跟你学点什么?女孩子,不指望她成名成家,只要对中医有了解就够了。”向华提出要求,祝童连忙客气:“我哪里有资格做别人的老师?”
“你可以的,李先生今天说的很多东西,老朽从来就没想到过。就这样说定了,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也许只是在一起聊聊。每周两次好吗,到时候我通知你。”
临分别时,向墨悄悄对祝童说:“明天我去找你,继续给我算命。”
“是测字。”祝童纠正道。
“哦,对不起,是测字。”向华与向墨做电梯下去了,祝童和蓝湛江又回到云茗茶室。
“你们好像只谈吃的了,没说正事。”祝童咬咬牙,终于吃到“正宗”的蟹壳黄,味道也就那么回事,不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吃。
“该说的已经全说了。”蓝湛江很满意今天这次见面,轻松的喝着茶,对那盘蟹壳黄再没一丝兴趣了:“这就是文化啊。老上海独有的海派文化,讲究的就是精致的细节。”
蓝湛江今天穿一套考究的中山装,与平时的西服革履不同,胸前还挂着怀表;指点祝童四处看一圈:“这里的客人多是些老华侨,他们来这里喝茶,为的就是追忆过去的荣耀。”
“那么大的生意,只谈文化就能谈成?”祝童好事不信。
“龙邦国际出高薪聘请了世界上顶尖的经理人、律师、会计师,就是让他们做下面的工作。如果我今天和向华要谈具体的条款,他们还有饭吃吗?向华没那个精力,我也没那份心思。”
蓝湛江看祝童还很迷惑,解释道:“华商银行的前身是某市的商业银行,它曾负担过太多的社会责任。向华接手前,华商银行已经濒临破产的境地。祝童,向华不只是个医生,向家曾经是上海滩的名门。现在,他们家族在海外的部分还有很大的事业。华易基金会名义上属于某部下属的社会福利组织,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向家在投资。只不过向家没有资本运作的经验,他们在海外的部分还是以实业为主。华商银行要发展,必须找成熟的海外金融机构合作。”
“为什么你认为他们会接受你们?”祝童还是不明白。
“今天这次见面,只要让向华知道我们的背景就可以了,他是个传统的老人,更喜欢与文化相近的人合作。向华以前对龙邦有误解,今天,一切都解开了。向老约我明天见面,基本条件应该就能定下来。海外华人世界一直比较封闭,我们在另一种环境下要生存、发展,一定要学习人家的规则。好多年以前,向氏家族曾要求龙邦银行提供金融服务,但是,他们不接受国际通行的规则。银行不是钱庄,也不是风险投资公司,每一项服务都是要收费的。向华的哥哥根本不理解。现在,向家跌了几个跟头后,才明白我们当初是正确的;只是有个心结没解开,多是面子上事。向华今天能见我,一切都没问题了。生意如女人,互相了解了才能情投意合;要合作愉快,先要想办法解开一个个纽扣,才能得到美丽的回报。”
这样说,祝童还是不很明白,但是他知道不能多问了,顽皮的调笑:“今天是你解开他的纽扣,还是他解开你的纽扣呢?”
“大家互相解纽扣,情投意合才有意思啊。注意向墨,她从澳洲回来度假,与她保持良好的友谊,是一件很有价值的投资。”蓝湛江笑着在桌上放下几张钞票,与祝童离开云茗茶室。
“你不会是要我去解开她的纽扣吧。”两人进入电梯后,祝童才回味过来蓝湛江说的“友谊”是什么意思。
“向墨是他们那一支的第二继承人,生意场上的女人是桥梁,通过她们,你就可以很方便的接触到能做决定的人。在澳洲,向家有一家很大的制药公司。望海制药如果能有这样一个合作伙伴,对双方都有好处。”
“他的事不许我操心。”对于蓝湛江把女人工具化,祝童从心里抗拒。
“需要的,祝蓝前辈年纪大了,早晚要退休。望海制药属于祝门,祝童,你不能躲避责任。”
“哼!”电梯开了,祝童满脸不高兴的走出去。望海制药的属于祝门?小骗子可不这么认为;至少目前,那完全是老骗子折腾出来的。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老骗子开饭店开宾馆开药店都不意外,搞房地产……就有些意外了。于蓝说过,这个想法虽然是她提出的,但是,启动一个房地产项目至少需要……还有望海制药,老骗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魄力有眼光?于蓝还曾经反对过这个项目啊。
“祝童,对于女人,你太固执了。与梅小姐的关系处理的就不很好,都轻松一些,别弄得那么别扭。我明白你心有所属,对苏小姐要负责任。但是,你不能为了一个人把所有人都拒与门外。蜂蝶只寻花中蕊,哪管牡丹与白芍。”
“我该做什么,用不着别人指手画脚。”祝童恼了,蓝湛江不恼,笑着转身走向他的大别克。
第二天下午,向墨果然出现在祝童身边,对网络信息中心门前的那张“闲人莫入”的招牌视如未见。
陈依颐吃惊的看着向墨,向墨同样吃惊,她们以前认识。
“暴发户。”这是后来某一天,向墨对陈依颐的评价。
晚上,祝童与王觉非在南海宫澜见面,这次是王觉非要求的,祝童也正好找他有事。
对于天丽公司的变化,王觉非很吃惊,他还以为这一切都是李想在背后运作。爱图科技投资公司的进入对于他只是个意外,与金菊花的合作才是让他兴奋的事情。虽然他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20%,还是很满意的。
金菊花的背景王觉非不清楚,但知道金菊花的客户都是些超级大公司,在他想来,李想的背景比以前估计的要神秘的多。
“李想,听说你最近出了点意外,需要我帮忙吗?”王觉非一落座就客气着,祝童心里叫苦:好事不出门,怎么自己被骗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
“不用,小事而已,我自己能解决。”祝童打肿脸充胖子,故作轻松的推过去。
王觉非也以为这是小事,一百八十万对于李想,应该与二百万对于自己一样。铸石房地产公司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是王觉非的判断。
这样的见面其实就是闲聊,拉拢感情增进友谊,在医院里,王觉非是院长,是上级,在这里,大家是朋友;无意中,王觉非已经把祝童当成自己的主心骨了。
所以,当祝童提出要安排一次短期旅行时,王觉非很快就答应了。
吃饭时,王觉非介绍几位朋友给祝童认识,有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也有大有名气的专家学者。
祝童谦虚的说自己是王觉非的学生,这不是客气话;研究生考试的成绩已经下来了,祝童以高分被海洋医学院研究生院录取,导师就是王觉非。这是事实;不过,大家都认为他在说客气话。
也在这个聚会上,祝童见到了凡星的师兄,上海某医院的中医科主任:白家树。
真正的中医圈子里还是比较讲究师承传统的,白家树经凡星打过招呼,与祝童见面很自然,而且很亲切。白家树所在医院的院长与王觉非很熟,带白家树来,有考究祝童真正本事的意思。却没想到,人家俩是师兄弟。
“家树,你这个师弟的医术比你要强。”有人在开玩笑。
“应该的,李想是老师的关门弟子,受的传授多。我啊,顶多算个记名弟子。”
白家树如此一说,大家都哈哈笑了;心里也认可了这个说法。中医就是如此,每位大家都有最核心的东西或秘方,即使是学生也不会轻易传授的。
侍者开始传菜,王觉非兴致不错,预定了大包房,还有一个室内乐队为晚餐助兴。大家兴致渐渐高涨,柳曼湘进来敬杯酒,五分钟后,两位年轻的歌手走进来,说是俱乐部为王先生安排的。
王觉非感觉很有面子,又要了两瓶洋酒,趁人不注意冲祝童眨眨眼。
祝童知道:自己该离开了,白家树也该离开了,王觉非要在这次聚会上推销蓝精灵;院长们之间谈生意,下属不便在场。
虽然小骗子已不很在意这笔生意,金菊花已经送来多份合作意向;但王觉非想的什么,他还是知道的;所以祝童与白家树先起来告辞;路上,祝童拐回海洋医院,把自己修改过的鬼门十三针法笔记送给白家树。
“师兄,这里面的东西是李想送给你的;我用的并不好。”
白家树也修炼有简易的养生功,在车上翻看几页后,叹息道:“是好东西,可惜我看到的太晚,来不及了。”
“没什么来不及,你看最后。”祝童开着车手不方便,白家树翻到最后几页,看到祝童写在上面的一段“气”字功法。
“师兄把这个字练好,五年内就能小成,鬼门十三针大概也能用了。”
白家树没有说话,他三十多岁了,按照中医普遍理论,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是这个“气”字功法似乎是专为中医准备,其中运气调理的功法,最适合针灸医师。
人家总不能无缘无故为你遮掩,祝童知道凡星是怎么对师兄说的,但是,他不相信有免费的午餐。
回到紫金豪苑,祝童对叶儿说后天要随院长到外面给人看病,能收到两万左右辛苦费,这是凭本事挣得钱,很干净。
叶儿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这样的钱也是不好的;但爱人是为了两人的未来,她心疼还来不及;默默为祝童准备好行装。祝童说,这次大约要一周出去左右,叶儿为他准备了几套换洗衣物。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祝童环住叶儿,抹去她眉间的担忧。
“怎么能不担心呢?姐姐说要把房子卖掉,再买两套小些的。”叶儿转头望着祝童;“我拒绝了,李想,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就说,李想在海外有亲戚,不在乎这点钱。”祝童笑呵呵哄着叶儿;“我要在别墅里迎娶我的叶儿。”
“做梦吧。”叶儿转嗔做喜,梦境总是美好的。她不知道,如果祝童愿意,拥有一座别墅根本就不是梦。
三月二十一日,池田一雄给祝童打电话,他到上海已经半月;不过此时祝童不在上海,他与二师兄一起,在遥远的山城重庆。
这一次不通过吴瞻铭,名义上祝童随王觉非一同出差。实际上,两人在机场就分开了,王觉非到东北出席一个院长学会,祝童去接大师兄出狱。
重庆是潮湿的山城,从舷窗望出去,是白雾蒙蒙的一片浑沌,飞机就象扎云山雾海内。
走出机场融进重庆的山水后,感受这湿润空气还是比较舒服的;只是看不到太阳,整个城市在山的拥抱中,到处是依山而建的高大建筑,稍感压抑。
与上次做飞机一样,这次祝童是被二师兄祝槐扶出机舱的,走出重庆江北国际机场。
蝶神经受不住高空的折磨;它歪着,祝童就站不直。
小骗子痛恨这种头上脚下的感觉,一旦发作就天旋地转,即使身边的空姐美如天仙,也无福欣赏。
祝门此次来接大师兄的有四个人,祝童、祝云,还有大师兄祝槐的两个弟子祝山,祝海。他们这几年他们一直跟在二师兄身边,各自负责几个道场;特别是那个从陕西过来的祝山,举止间颇有些世外高人的气质。做和尚久了,无论真假,都会有些职业病。
索翁达活佛还在上海,他跟着祝童在普贤寺抖一下威风后,已经表示不会参与类似的胡闹。小骗子毫无办法,祝飞虽然话不多,总归是一代宗师。
不过小骗子的目的已经达到,一品金佛吃了这个亏后,竟连抗议之类的举动也没有,似乎这件事根本就没有发生;江湖上,也没传出一点消息。索翁达投奔祝门的消息,只某个层次的人才知道。
在飞机上祝云就问过祝童,怎么把这样的高手收拢过来的?
祝童那时正忍受“晕机”的折磨,只有回以苦笑。那样事是说不清楚的,索翁达的目的是借鉴祝门神通;按照祝门规矩,这样人不允许列入门墙。
在重庆,落脚有两个选择,一是重庆近郊的弘法寺;那里本是很小的破败寺院,大师兄出事后,祝云就买下这所小庙,几年间出钱修整,如今也是一处山清水秀的道场。
祝槐的两个弟子半个月前就住进弘法寺,顺便把师父出来后的暂时落脚点收拾一下。
一处就是祝童和祝云如今住的地方,嘉陵江边的一家四星级宾馆。
这样安排是如今的掌门祝童的意思,按照祝云的习惯,他是不会在任何一家星级宾馆住宿的;小骗子却不习惯吃苦。
山城的夜晚湿润而热闹,四星级宾馆的浴池宽大舒适,吃下路上买来的几束鲜花后,祝童总算恢复过来,乘坐飞机的时间越长,蝶神恢复起来就越慢。
“早晚我会被这个小东西害死。”祝童沮丧的披着浴巾走出浴室,客厅里,祝云要的饭菜已经送来了。
“吃这些垃圾做什么?师兄,来重庆就要到街角去吃排挡。”祝童想喝酒,面前的菜明显不合胃口;他迅速换好衣服,拉起祝云走出宾馆。
自从祝童做上祝门掌门后,今天是今年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祝云竟有点拘束。
本来,对于祝童成为祝门掌门祝云没什么感觉。
祝云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这些年大家都是独自闯荡,且知道祝童的性情。但自从师叔祝黄出世后,祝门的一切就在慢慢改变着;祝黄对祝童的恭谨态度,一点点建立起祝童的威严,影响着祝门众人。
祝云正在想心事,祝童说话了:“师兄,大师兄究竟是为什么进去的?”
他们如今正坐在江边的一处热闹的临街排挡内,与别的地方不同,前后左右都是红红的火锅;不远处,就是浩瀚江水。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师兄是失手伤人。前几年我问过,他不肯说。我看过他的案卷,死者是个陕西的文物贩子。这几年祝山在陕西多方打探,只知道他属于一个盗墓家族。”
“知道了。”祝童淡淡的回答,使祝云心生警觉,顺着祝童的目光看去,正看到三个人在十米外坐下。
剃刀张、鸿佳欣祝云都认识,他们中间的那位老者是谁?三月的天气还挥着把纸折扇。开合间,扇面上显出一副火神像,那正是四品红火的尊神。
“那应该是汽笛吧。”祝童微笑这对那边点点头,剃刀张握着右手,身体一哆嗦;鸿佳欣回以一个白眼。
祝云微微点头,也只有四品红火的大当家汽笛有如此威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