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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白衣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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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白衣胜雪

在家歇息了两日,旅途的疲劳一扫而空。这一日清晨,秦慕白刚在后院练完一通武艺出了一身汗,长兄秦通与二哥秦斌,一同拖儿带口的回老家了。说仍是正月里,来给母亲拜年。

一家人欢聚一堂,其乐融融。午饭自是酒至半酣,秦慕白却没敢喝醉了。待安顿了兄长与嫂嫂侄儿们,他便收拾起一撂儿礼物,准备出门。母亲好奇的问他这是要去哪里?秦慕白说是去给人拜年。

刘氏便好奇道:“你回京已有两三日,除了皇宫也不见你去别的地方。这满京城皆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你却只带一份礼物走访一家,岂不是厚此薄彼?”

秦慕白便笑道:“娘,你多虑了。这满京城的皇亲贵族,我一个也不去走访。眼下正是非常时期,相信他们也不会来主动走访我。不过有一户人家我却是非去不可的,而且旁人知道了也无大碍。”

“谁家?”

“当然是我那恩师,卫国公李药师了。”秦慕白说明了此事,拜别母亲与家人,只剩了一辆不起眼的普通小车,出门望卫公府而去。

来得甚巧,一向大门紧闭概不问客的卫公府,今日倒是热闹,来了客人。找门子打听,说是苏烈陪同江夏王专程造访卫国公。

“江夏王李道宗?”秦慕白一时不禁有些好奇,“他不是在幽州都督府坐镇么,何时回了京城,我也未曾听闻?”

“这小人便不知道了,将军何不自行进去一问便知。”

秦慕白便大步进了内院,仆从挑了礼物自行跟随。离正堂仍远,便听到江夏王李道宗中气十足的爽朗大笑:“哈哈,好你个大胡子!仍用这般烂招,真够毒损的!”

李靖也是大笑:“偏是这招对王爷最管用,屡试不爽。老夫不用这招用哪招啊?”

“哎!小王的棋艺仍是输予卫公一大着啊,自叹不如!”李道宗呵呵的笑,一转头看到廊亭边有一个挺拔的身影走来,眼睛一眯,面露惊喜之色,“瞧瞧,这是谁来了?”

李靖的眼神已是不大好,眯着老眼瞟了一眼看不真切,一旁站立的苏烈连忙弯腰下身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恩师,是慕白来了。”

“哦,三郎啊,呵呵!”李靖抚髯微笑,脸上顿时漾起一丝欣然的笑意。

李道宗斜睨了李靖一眼,嗤笑一声道:“瞧你还挺得意的。你美什么美?若非是小王将这小子推荐给你,你能有今日这般扬眉吐气?怎么样,小王的举荐断然没错吧,这小子,是块好料子。”

李靖笑而不语,苏烈拱了一手轻笑道:“王爷好眼光。师弟天资过人,苏烈远远不如。”

正说着,秦慕白走了过来。远远就拱手而揖,拜见恩师与江夏王,也与师兄苏烈对了礼。李道宗与秦慕白最是投缘,便拉着他紧挨自己坐于客席,李靖也破天荒的在家中置办了两盅清酒相待,一席相谈。

秦慕白从襄阳带了一些土特产,专是一些温补的药材与江南的好茶,一并送给李靖。李道宗见了好生不满,说秦慕白厚此薄彼,秦慕白只好赔罪说稍后再行拜访江夏王,一并奉上他喜欢的江南好茶,李道宗这才作罢。

傍晚时分李靖摆宴相待,四人都喝了不少酒。李道宗豪爽大气,大觥来饮,每饮必是觥底朝天滴酒不剩,因而多喝了一些有些醉意。秦慕白本想与恩师及师兄聊些军伍兵法之事,碍于李道宗在此只得按住不表,扯了些闲谈见天色已晚,便与李道宗一并告辞而去。

出了卫国府,秦慕白发现李道宗原是骑马来的,也没带一个随从。他有些不放心,怕李道宗酒醉坠马,于是将李道宗搬进了马车里,秦慕白自己却骑他的马一路护送,送他回江夏王府。

李道宗确实快醉了,进马车时犹在惩能说方才喝到一半谈不上醉,马车方才开动片刻,却传来了他的如雷鼾声。

秦慕白摇头而笑,一路将他护送到府上。敲到王府大门,门吏惶恐接到,将江夏王抬进了府内,也将秦慕白请到了正厅置茶相待。

江夏王已然醉倒,秦慕白本不愿多作叨扰。但府里的管家人等太过热情,他也只得耐心坐下喝杯茶水。

方才斟好茶水,王府的杜管家殷切说,王爷的宝眷多半在幽州,因此王爷醉倒了家中也无人陪待,还望秦将军恕罪。另说,府中除了他们这班子下人,就只有王爷的爱女。因不可失了待客之道,因此小郡主“愿为将军斟茶”。

秦慕白忙道不可。家主人李道宗不在,这深更半夜的,未曾出阁的小郡主岂可孤自出来陪伴男宾?传将出去,岂非是辱没了王府的声誉?

管家赔笑了几声,一介下人,也不好坚持,于是拱了手便要告退。正当他走到正厅门口时,翩然一个雪白的身影显现挡在了他面前,轻吟道:“杜大叔,将军果然不允吗?”

少女之声宛如天籁没有一丝杂质,秦慕白不禁侧目。

那杜管家的身子刚好挡住了秦慕白的视线让他看不真切,正欲起身时,雪衣少女已经走了进来,浅笑柔和轻盈款款如春风抚柳,一张圆润到极致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线条柔美,未施脂粉不加饰钗,却出落得亭亭玉立仪态万方。

虽素面朝天,却当得起天生丽质二字。

秦慕白起了身来,拱手而拜道:“秦某夤夜叨扰实则无理,安敢劳顿郡主大驾?罪过,罪过。”

“将军太过多礼。”雪衣女少轻启朱唇浅露贝齿的嫣然一笑,落落的还了一礼道,“将军安坐,不必拘理。小女子未受封赐并非什么郡主,将军莫要折煞了小女。”

“既是王爷爱女,便当尊贵。”秦慕白也不娇情,道了一声无理便坐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执盏饮茶。

雪衣少女浅然一笑,打横坐在了秦慕白的侧席,拿起茶辗亲自为秦慕白辗茶,并又用银筷著往炉火之中加炭。

秦慕白虽是没有半分邪念意守自中,但鼻息间隐约传来的一丝天然少女体香,也几乎让他心猿意马。禁不住稍稍侧目看她煮茶,优雅脱俗没半分拖泥带水,娴熟便利之余更有一份旁人无法剽窃的淡雅与高贵。

虽与李道宗交情甚厚往来也算密切,但秦慕白还从未与他的家人有何交集。对于眼前这个小女子,秦慕白对她的了解不超过三言两语。而且,李道宗子女并不在少数,当下一时之间,秦慕白还难以对她有何联想或是了解。

现如今孤男寡女孤室独坐,她倒是坦然与大方,秦慕白也不好太过轻佻的与之对谈,只得沉默的饮茶。

少时过后,厨房还送来了几味精致的点心。按时下风俗,她这非但没有送客之意,反而是诚意相留要客多坐。按眼下这种情形,惹是几个男人深夜煮茶论道尚算说得过去。孤男寡女的,却不知是何意味了。

雪衣少女却是依旧淡然,没觉半分不妥,煮好了一壶新年上贡的玉雪清龙颜贡茶后,便道:“秦将军少年英雄豪气干云,当不拘俗繁礼。且将军与家父相交甚厚,不必对雪雁如此拘禁。”

“多谢郡主。”秦慕白拱手回了一礼,心中却是吃了一惊。

雪雁?李雪雁?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久闻将军大名,一直未得拜会。今日现时虽不是什么大好时节,得蒙与将军幸会,却是三生之幸。”李雪雁浅笑嫣然的淡雅说道,“家父时常说起,若论少年英雄,方今天下独数秦家三郎。因而雪雁一直好奇,很想见识一下将军究竟是何人物,竟惹得家父如此赞不绝口?”

秦慕白笑了一笑道:“王爷错爱秦某,秦某受宠若惊。实则,秦某俗人一个,万没有王爷所说的那般出彩,只怕郡主都要笑话了。”

“不然。”李雪雁巧倩一笑,却是十分的自然,那感觉就像是两个相熟多年的友人在一起密谈,她道,“虽是初次蒙面,但雪雁却觉得将军气度非凡不比寻常。而且,家父的眼光向来不错,断然不会有误。再者,我那好姐姐可是从来不夸任何人的,唯独对将军念念不忘,是她嘴里心中为数不多的好男人。可见,将军确有过人之处。”

秦慕白微感愕然:“好姐姐?秦某却不记得除郡主爱,何时还认识了王爷的爱女?”

“你难道忘了?”李雪雁意味深长的一笑,“襄阳城外,朝南小楼?”

“呃?!……”秦慕白顿时恍然,差点脸都红了,“罪过、罪过!秦某的确是一时忘了……她,已拜王爷为义女!”

陈妍!

说到她,秦慕白不由得心中略微激动,忙问道:“敢问郡主,她可曾随你们一同到了长安?”

李雪雁微然一笑,却没有急着回答。兰花指捻起竹杯浅饮了一口茶水,轻吟道:“将军,果然是多情之人。”

一句话说得秦慕白挺尴尬。世人皆知他现在要与高阳公主成婚了,如今却念着陈妍。李雪雁虽无意讥讽与嘲刺,秦慕白却不好再问下去了,只得打住作罢。心想,看来这李雪雁,还并非是无厘头的要来陪着喝喝茶,而是有备而来。

李雪雁眼睑微抬看了秦慕白一眼,暗自微然一笑,说道:“看将军情形,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要问,却为何又打不开话匣?”

“此许儿女情长,不足以在郡主面前提及,惭愧。”秦慕白笑道。

“那便与将军聊聊时政军旅如何?”李雪雁一句话,让秦慕白顿感意外。

他不禁一笑,说道:“好,秦某乐意陪奉。”

李雪雁浅笑点头,也不客气,率先发问道:“敢问将军,对大唐与吐蕃和亲一事,如何看待?”

“哦?”秦慕白迷惑的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当真问得蹊跷。

因此,若非是皇帝主动告之,秦慕白都不会知晓近期发生的,有关大唐与吐蕃之间的事情,就是有关于和亲的。也就是说,这是御前会议讨论的“国家机密”,别说李雪雁仅是一个贵族女子,就算是当朝大将军,又岂能是信口开河私下商谈的?

秦慕白滞了片刻,李雪雁微笑道:“将军不必疑虑,雪雁曾陪同父亲,与皇帝陛下一同商议过此事,却不是私泄国密。将军也是知情之人,便当闲聊,料也无妨了。”

这下秦慕白更加惊讶了!

李道宗的一个女儿,此前没有半分斩头露角,如何就与江夏王一起面圣并商议这等国事了?

记得此前曾听李世民说过,他是准备在皇亲之中挑选一个宗室女赐为公主,再嫁与吐蕃的松赞干布。由此,还惹得吐蕃使者不悦,拂袖而去。

难道,这个李雪雁,就是许婚吐蕃的对象?

秦慕白眼中一亮眉梢微抬看向李雪雁,她正将秦慕白这一微妙的表情收于眼底,笑颜道:“如此,将军定然是想到了。”

秦慕白收回眼神,抿了一口茶,点点头。

“那将军认为,雪雁该不该去吐蕃,嫁给那弃宗弄赞(唐人对松赞干布的称呼)?”李雪雁问道。

这个问题,可谓是问得敏感,且叼钻。这不仅仅是一个该与不该的问题,而是一个政治立场的问题。

童言无忌。

秦慕白不禁笑了一笑,说道:“这个问题,就复杂了。”

“若是雪雁要将军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回答呢?”李雪雁微笑,温柔之中带一丝不易查觉的狡黠,冰雪聪明又不失顽皮。

秦慕白有些哑然失笑的感觉,停顿了片刻,说道:“既该,又不该。”

“将军好狡猾,这回答了等于没回答。雪雁不满意。”李雪雁面带笑意看着秦慕白,替他斟了一杯茶,再问道,“将军若不肯解释清楚,就索性干脆点,用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来回答便好。”

“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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