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教练罗伊
第二十四章 教练罗伊
唐恩还记得一个半赛季之前，他和罗伊·基恩的一段相遇。他本以为那件事情会很美好的拥有一个完美结局——类似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那样的结局：罗伊·基恩宣布自由加盟诺丁汉森林，成为唐恩麾下一员。
但可惜，不是所有故事都像童话一样。罗伊·基恩的倔强和忠诚超出他的想象，最终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分开，没有任何故事发生。
唐恩唯一的收获是——拥有了这个爱尔兰硬汉的友谊。他们相处的很愉快，基恩在森林队恢复训练的时候，有向唐恩请教过一些关于执教一支球队的问题。当然了，高傲的基恩只是就一些疑问提出问题，唐恩回答。除此之外，基恩并没有对主教练这个职业表现的过于热情和好奇。那时候基恩还没有决定退役，成为一名教练员也不过还只是一个梦想而已。
但基恩确实不止一次向唐恩说过，他退役之后希望成为一名像弗格森和克劳夫那样出色的主教练，可以影响新一代球员走上正确的职业道路。
后来他加盟凯尔特人队，离开了英格兰。走的时候发表了一篇感人肺腑的公开信，对所有人都进行了感谢，包括将他赶出家门的弗格森老头儿。他唯一没有提到的人是托尼·唐恩。他说了不会让某人感觉太好，他说到做到。
现在，一年半之后，他又回来了，带着他的梦想回到了这片曾经属于他的舞台。
他已不是“红魔”曼联的队长，也不是那个被曼联俱乐部赶出门无处可去已经处在职业生涯晚期的落魄球员，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的锃亮，戴着暗红色的领带，上面别着一枚带有桑德兰队徽的领带夹。
现在的他是英超新赛季升班马桑德兰的主教练。
“你喜欢听我叫你基恩先生？还是基恩教练？”在比赛前一天的例行记者会上，唐恩见到了久违的老朋友罗伊·基恩。
“都可以。随你便。”
在记者们的镜头前，两个个性教练把手握在了一起，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不过这可不是在大众面前作秀。唐恩在教练界的朋友不多——有些人或许不算唐恩的敌人，但也不能算朋友——很幸运，罗伊·基恩是其中之一。
“那我还是叫你罗伊吧，顺口。我听说了你在英冠的成绩，我得说干得真漂亮！”两人握手拥抱的时候，唐恩在基恩耳边低语。
“再漂亮也只能是‘托尼·唐恩的诺丁汉森林奇迹第二’。”罗伊·基恩耸耸肩，撇嘴道。
罗伊·基恩在凯尔特人队踢了半个赛季就决定彻底退役，然后他休息了一段时间。在去年十二月底的时候，被桑德兰找上门，希望聘请他为“黑猫”的主教练。当时的桑德兰已经排名英冠联赛的倒数第一了，他们本赛季剩下的目标只剩下保级，其它什么事情都不考虑。
在罗伊·基恩之前，桑德兰找过不少其它知名或者不知名的主教练，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当时教练协会中也有人在讨论这个问题，不少人都觉得去桑德兰执教是一场灾难，或者说好听点是“一次风险极高的赌博”。说不定就会让自己跟着桑德兰一起陪葬——降入甲级联赛，那是英格兰的第三级别联赛，相当于以前的乙级。
有哪个教练肯干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却勾起了唐恩的兴趣，他当然不是想去执教。而是他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可以推荐给桑德兰。
他的超前记忆到2007年的上半年戛然而止，到现在已经完全不管用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依稀记得，当初罗伊·基恩确实是执教了桑德兰的，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执教这支球队，以及最后是否带队成功保级或者升级，他就不知道了。而且他也不知道当初桑德兰找罗伊执教背后的故事。
但是现在，他有机会让这一切成为现实。
罗伊·基恩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主教练，然后威胁到托尼·唐恩的成绩吗？他会成为日后在联赛和欧洲赛场上和唐恩分庭抗礼的大人物吗？
唐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是以后的事情，也是基恩自己的事情。现在的他只是觉得以前罗伊不止一次向他说起过自己的主教练梦想，那么如今机会来了，他可以利用自己在足坛的那么一点点声望，帮罗伊一把。毕竟，两人是朋友。
然后他找到桑德兰俱乐部的主席丹尼·奎因，向他推荐了这位前爱尔兰国脚的国家队队友。
说起这位桑德兰俱乐部的年轻主席，和基恩之间还有一些广为人知的“恩怨”呢。
当初奎因是爱尔兰国家队的主力中锋，也是爱尔兰主教练麦卡锡的忠实支持者。2002年日韩世界杯上，基恩和麦卡锡翻脸的时候，奎因坚定地站在了主教练身后。随后那个赛季，曼联客场挑战桑德兰的时候，基恩也曾经在赛场上肘击爱尔兰同胞麦卡蒂尔，并且与奎因发生口角。两人的关系并不好，所以奎因在俱乐部找不到主教练的情况下也没有选择赋闲在家的基恩。
最初奎因是想自己这个俱乐部主席兼职球队主教练，但是他执教球队的前五场比赛无一胜绩，这让爱尔兰高中锋清醒过来。他可以依靠家乡财团的实力收购陷入经济危机的桑德兰，然后坐上主席高位，却未必有能力带领一支球队取得胜利。然后他找到了自己在爱尔兰国家队的恩师麦卡锡。
结果这位基恩最讨厌的主教练之一，在桑德兰干的并不成功，桑德兰倒数第一的成绩有他很大一部分功劳，两个月后，忍无可忍的桑德兰董事会决定解雇麦卡锡。随后一直到圣诞节前，桑德兰的主教练是由他们的青年队主教练临时客串，球队士气低落，连战连败，最终滑落到了英冠联赛第二十名——倒数第一。
这情况有点眼熟吧？像极了当初唐恩接手森林队的处境，桑德兰唯一比森林队好的情况是他们没有经济危机。但球队再这么输下去，输到第三级别联赛的话，还会不会有经济危机可就没人敢打包票了。
就在这个时候，唐恩向奎因推荐了罗伊·基恩。
唐恩推荐的理由很简单：“……我认为贵队需要的不是金钱刺激或者某个明星球员，而是让球员们摆脱连续失利带来的灰暗心理。这方面，我相信罗伊会是那个把胜利重新带回更衣室、带回球场的领袖。”
后来，在出席新帅上任新闻发布会的时候，被人问到为什么选择罗伊·基恩，奎因把唐恩这番话原封不动地重复给了媒体们听。
奎因在听了唐恩的推荐之后，权衡利敝，认为在当前情况下，个人恩怨和俱乐部的现状相比实在不值一提，于是他很大方的主动找到基恩，非常诚恳的希望基恩出任桑德兰的主教练。同时唐恩也给基恩打了一个电话，建议他应该接受这个机会：“如果你担心没经验而带队成绩糟糕的话……瞧瞧现在的桑德兰，他们还有什么可输的吗？反正你也只是一个菜鸟教练，没有什么人会对你抱有不切实际的憧憬。我认为目前的桑德兰，是你教练生涯起步的最佳球队。”
罗伊·基恩就这样在圣诞节之后成了“黑猫”桑德兰的主教练。
接下来的故事简直就是唐恩当初第一个完整赛季的翻版，基恩给这支球队注入了强大的精神力量，正如唐恩所说，摆脱了灰暗心理的桑德兰爆发出了他们的强大战斗力。再辅以俱乐部董事会的资金支持，以及基恩的前东家曼联租借青年球员给桑德兰，半个赛季之后，倒数第一的桑德兰成了正数第一，他们不仅保级成功，更是一举拿下了下赛季英超联赛的参赛资格。
主教练罗伊·基恩的处子秀惊艳的不能再惊艳了。也难怪有媒体把同样年轻的他所创造的这番奇迹和托尼·唐恩联系起来，认为基恩有潜质成为“托尼·唐恩第二”。
但是对于高傲的基恩来说，这恐怕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哪怕比较对象是自己的好朋友。
唐恩知道基恩说“再漂亮也只能是‘托尼·唐恩的诺丁汉森林奇迹第二’”这话有些不甘心和不服气的情绪在里面，他笑着拍拍基恩的肩膀，什么都没说。
两个主教练坐下之后，开始回答记者们的提问，主要都是围绕着明天要进行的比赛，也有人会比较八卦地问两人的友谊会不会影响到明天的比赛结果。
唐恩这时候就充分展现了东道主的气势。他把眼睛一瞪，盯着那个问出如此愚蠢问题的记者：“你是在暗示我们两队之间的比赛可能出现不公正的现象吗？”
其实也不能说这记者完全是无的放矢。
因为桑德兰升超之后，四处买人增强实力。基恩通过两个手段来完成这项工作，一是靠俱乐部董事会强大的财力来直接从转会市场上购买他看上的球员；二则是通过向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球队租借那些有天赋的小球员，增加球队板凳厚度。比如他向曼联租借中后卫伊文斯和辛普森。诺丁汉森林自然也是他租借的对象。唐恩也很乐意让青年队中的一些优秀球员出去见见世面，积累比赛经验，提升自身水平。于是在新赛季之初，他将青年队的阿德里亚诺·莫克租借给了桑德兰。他还向基恩推荐了中后卫阿隆·米特切尔以及其它几名年轻球员，不过基恩没看上眼。
两队有了这层关系之后，也难免惹人遐想了。
基恩也板着脸澄清：“私人友谊是私人友谊，比赛是比赛。我会在比赛后和唐恩一起喝酒，但是在那之前我们是敌人。”
唐恩很有默契的看着基恩，点头道：“等你们走了，我和他马上开始干架。这些是不会被你们知道的内幕。”
他认真的表情惹来下面记者们一片哄笑声，这个让两个主教练觉得尴尬的问题就被略过了。
随后大家又问了一些很常规的问题，比如“能否对比赛进行一番展望啊”“唐恩先生（基恩先生），你对桑德兰（诺丁汉森林）这支球队怎么看啊”……两个主教练回答的中规中矩，并没有让敏感的媒体抓住什么把柄。
例行的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基恩去球场看球队的适应场地训练，唐恩则要回家准备第二天的比赛。正如基恩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那样，两个人在比赛前结束之前需要把私人友谊放到一边，专心扮演好“敌人”这个角色。所以唐恩没有很热情的邀请基恩去共进晚餐，基恩也没有再主动找唐恩攀谈。
两人在新闻发布会上握手告别之后，就分开了。
……
回到家，已经在家中等候多时的唐问他：“感觉如何？”
“什么感觉如何？”唐恩被问得一头雾水。
“老友重逢。”唐用词一如既往的简略。
唐恩知道他是在问和基恩见面之后的感觉。例行新闻发布会无趣的很，相信记者们也会如此觉得，完全没有任何故事发生。不过他想起之前自己和基恩的小声对话，一个小细节重新进入他的记忆中。
“啊，你说罗伊啊。还好，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基恩让我有些陌生，我还是习惯看到他穿着曼联球衣在场上疯狂阻击对手膝盖的场景。”唐恩耸耸肩，“他上赛季在英冠的成绩真叫人惊叹，说老实话当初我向奎因推荐他的时候，可是完全没有想到他能做得这么好。”
唐微微一笑：“那么你现在感觉到来自他的威胁了吗？”
正在给自己倒茶的唐恩回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唐，他摇头：“不。没有，远没有。”
“水要溢出来了。”唐指指唐恩手中的茶壶。
唐恩将茶壶放下，端起茶杯走过来。一杯递给唐，一杯自己享用。
“对罗伊来说……”他喝了一大口茶之后，才开口继续说，“那个开头太惊艳了，未必是好事。命运真的很奇妙，我现在偶尔会想……”他抬头看了眼窗外红彤彤的天空。黄昏的火烧云，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如果当初加文不出事，球队士气高昂，我的状态出色，第一个赛季结束就带领球队升上英超，之后没有被解职重返青年队，迈克尔也不远走美国……四年之后的现在，我还能作为一个拿了冠军杯和超级杯的主教练出现在公众面前吗？”唐恩看着窗外喃喃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有些事情当时看起来很突兀，很偶然，但是再过很长一段时间来看，不得不承认……它们和现在都是有关联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唐恩背了一段《孟子》，只要在中国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都会知道这段话。“又是中国老祖宗说的。说实话，我很讨厌这套说辞——凭什么成功就一定要先接受失败？凭什么失败就应该是成功他妈？但是……真可惜，不管我喜不喜欢，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它能流传两千多年，就说明它是至理名言，有存在并且延续下来的理由。这是自然规律，人可没办法抗衡。你理解吗，唐？”
唐点点头，虽然他不是正宗的中国人，但是他一样理解这番话的意思。
“我……经历过许多事情，好的坏的……所以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这是因果关系。而罗伊他……成功的太快，对他未来的执教生涯不太有利。”说到这里，唐恩将目光从窗外的天空中收回，转过身来看着唐，他笑道。“如果老天要让一个人有大成就，就必须先磨练他，让他经历失败、挫折、困苦。但是现在罗伊可没有经历这些，他是带着‘天才教练’的帽子来英超的。这不对，不合理，老天那儿出了问题。”他指着窗外天空。
“所以，我决定……由我来替天行道。”
想要赢你就直说……唐在心里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