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僧格林沁
第392章 僧格林沁
河北决战，已经一触即发！
在这里，集结了僧格林沁指挥的十万清军，集结了百战军的八万精锐；在这里，分分秒秒大地都会被鲜血染红。
其实僧格林沁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但议和之路已经被堵死，再也没有可能，剩下的只是继续战斗而已。
一场毫无任何意义的战斗，为了自己所效忠的大清王朝……
对面，是一个个声威赫赫的百战名将，石达开、谢逸、张荣沅、夏侯清、李世贤、颜行……
但看看自己这里？德寿还是恒格？
僧格林沁其实非常清楚，这样的战斗根本没有胜利可言，僧格林沁更加清楚的是，自己那些曾经引以为自豪的骑兵已经被历史所淘汰。
部队开始集结，看着对面一字排开的黑洞洞的火炮，僧格林沁轻轻叹了口气，自己一生的光荣很快就会在这里结束……
僧格林沁忽然想到了在自己七岁那年夏天，与邻居孩子在院外井边玩耍，几个顽皮的小家伙，玩得特别开心。来回跑动的僧格林沁，突然一脚踩空，掉进了井里。孩子们四散奔跑，去告诉大人。这口土井水深丈余，别说是孩子掉进去，就是大人掉进去，若抢救不及时都有生命危险。
朱兰格日乐听到消息后，边喊边跑，急忙赶到井边往下看。只见儿子僧格林沁，抱着井里泡着的水梢，浮在水面。随后跑来几个人，下水的下水，搭手的搭手，将僧格林沁救了上来。事后，附近的老百姓纷纷议论，说这个僧格林沁不是凡人，才七岁的小孩怎么就知道骑着水梢呢？这肯定是龙王爷救驾，或是土地老显圣才能大难不死……
可惜，自己这个有龙王爷救驾的人终究还是逃脱不开这段命运！
百战军的火炮开始发出轰鸣，震天动地，清军的火炮也开始象征性的换季，仅仅只是象征性的而已。
那些陈旧落后的火炮，根本无法阻挡住敌人炮火的压制，互相对射了一阵之后，清军火炮很快失去了声音。
僧格林沁看到自己的部下纷纷在那奔跑逃命，刚才还井然有序的部队迅速变得混乱起来，各级军官在那拼命制止，但是随着炮火延伸，那些军官也加入到了混乱的序列之中。
左翼的清军已经彻底溃败，僧格林沁知道，那是德寿指挥的军队，从战争还没有爆发的时候，僧格林沁就知道这部队是绝对靠不住的。
这些个王公大臣的后人们，除了知道架着鸟笼，追逐女人之外，还知道做些什么呢？
漫山遍野都是清军的败兵，正式的进攻还没有开始，就已经演化成了这样的局面，僧格林沁只能发出了悲哀无奈的苦笑。
终于，让僧格林沁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大队大队的百战军士兵，出现在了清军的视野之中……
前面，是一排一排的火枪手，左右两翼是负责卫护安全的骑兵，后面，是数也数不清的黑压压的敌人……
在河北爆发的这场战斗，是一场决战，甚至，可以说是决定满清命运的决战。
火枪在那耀武扬威的不断发出吼声，一点一点摧残着清军的战斗意志，僧格林沁在那平静地看着，然后回头说道：
“恒龄，巴扬阿！”
“卑职在！”
“去吧，去吧。”僧格林沁不是下达的命令，这更近乎于请求。
这是自己麾下六大猛将里最勇猛的两位了，尽管知道预测到了失败的命运，但僧格林沁依旧有些不太甘心，他奢望着自己的部下能够为自己创造出奇迹……
恒龄和巴扬阿带着最后的蒙古骑兵冲了出去，战马在那嘶鸣，中午的阳光毒辣辣的投射在战场之上，照射在每个人的身上！
在火枪的不断打击之下，一个接着一个的蒙古骑兵从马上摔落到了地上，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战马，茫然不知所措，在战场上来回走动着，似乎在那奇怪为什么主人在地上睡着了……
恒龄和巴扬阿冲在了最前面，他们灵巧的躲避着不断飞来杀人武器，不管的俯身、坐起，顽强的把自己和敌人的距离在那一点一点的拉近。
麾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哀鸣，把巴扬阿重重的摔了下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巴扬阿大叫着爬了起来。
自己是蒙古勇士，绝对不能给这个称号丢脸，何况，王爷还正在后面看着自己。
巴扬阿挥舞着手里的马刀，好像一个疯子一般不断的大吼大叫，不要命的在往前冲着，完全就不顾那些轰鸣着的火枪。
恒龄看到了自己的兄弟在那冲锋，也在那里拼命催动着战马……
近了，终于近了，巴扬阿终于看到了敌人士兵，可就在这个时候，巴扬阿打了一个趔趄，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巴扬阿又往前冲了几步，又是一排火枪射来，巴扬阿再也支撑不住了，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巴扬阿一直到死，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不甘心，真的是不甘心啊，为什么，敌人还没有和自己刀对刀枪对枪的交锋，就已经杀死了自己？
其实巴扬阿真的是一个蒙古勇士，他没有怕过死，也不在乎和敌人拼命，可是正如之前一样，骑兵对火炮不是公平的对决，刀枪对火器，同样也不是公平的对决。
看到自己的好友死了，恒龄愤怒的从嗓子里迸发出了一阵怒吼，战马跑动的更加快了，快的就好像闪电一般……
恒龄终于冲进了敌人之中，他身边却没有一个士兵能够跟着自己一起冲进来的，但是恒龄不怕，也不在乎。
他砍死了一个士兵，但很快，他的战马也被刺倒了，恒龄从地上一跃而起，疯魔一样的舞动着手里的马刀。
可是舞着舞着，恒龄猛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看着周围，恒龄发现那些百战军的士兵们，根本没有和他格斗的意思，只是端着火枪，冷冷地看着恒龄。
恒龄发现，这些百战军士兵的眼睛里，竟然带着怜悯，带着同情……
恒龄几乎要疯了，自己要的是格杀，要的是战斗，可自己的敌人，却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是一个勇士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恒龄舞动着战刀冲了上去，轰鸣阵阵，硝烟弥漫，什么也都看不到了……
当硝烟散去，恒龄就和他的兄弟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
僧格林沁麾下最勇猛的两名部下，就这么死了。他们的表现并没有辜负僧格林沁对于他们的期望，但他们的作战方式真的已经落后了。
这场大战只进行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然后就结束了。
十万清军不堪一击，瞬息间灰飞烟灭，整整两万多人死在了百战军的攻击之下，两万多人投降，剩下的人全都成了溃军。
当月亮升上来的时候，僧格林沁站在营帐外痴痴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太阳升起落下，月亮也同样会升起落下，自己的命运，也同样是在起浮之中。
部下们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一句话也都没有。
日间的战斗他们都看到了，恒龄和巴扬阿那么勇猛的将领，居然会有那样的死法，在百战军面前，他们甚至连一点抵抗的能力也都没有……
不是百战军太强大了，而是自己太落后了。
“王爷，这仗真的没有办法再打了。”
僧格林沁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六勇士之一的苏克金。
“打，是打不过，但打不过也要打，不是为了咱们自己。”僧格林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许僧格林沁早就已经麻木了：
“咱们为的是大清，为的是皇上，如果河北再丢了，那贼军就可以直接进逼天津，然后就是京师……”
部下们又沉默在了那里，王爷话里的意思他们是知道的，可是，这仗怎么个打法？
将士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决心意志，为数不多还愿意死战的士兵，却在百战军炮火的打击之下，甚至连敌人的身子都无法靠近。
僧格林沁忽然淡淡笑了一下：
“诸位，明天我将带着你们一起出征，我亲自冲在最前面，你们紧紧跟在我的身后，一直冲，一直往前冲，谁也不要回头，不要……”
周围，响起了一声声的叹息，王爷这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要把自己的性命留在这里了……
……
清晨的太阳升了起来，高高的悬挂在了天空。
僧格林沁看了一眼自己的部下，然后对着京城的方向跪倒在了地上：
“皇上，臣去了，臣此去，是和贼军拼命的，皇上那，太后那，保重那！大清不能亡那，不能亡那！”
然后僧格林沁站起了身子，看了一眼最后的骑兵。
战马有些不耐烦的打着响喷，四蹄不断的在地上刨着，僧格林沁翻身上了战马，拔出马刀大声呼唤着：
“大清的勇士们，为皇上尽忠的时候到啦！”
僧格林沁第一个冲了出去，然后是那些紧紧跟随在身后的气骑士们……
“我的蒙古勇士们，为了大清，冲，跟本王冲啊。”
僧格林沁冲了在第一个，他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完全不顾眼前的不利局势，一马当前冲了上去，身后，最后一千蒙古骑兵倾巢而出，随着他们敬佩的王爷杀向敌阵。
百战军立即发起了还击，数十门大炮齐鸣，炮弹从天而降，轰向那马与人交杂的混乱战场。
而那些视死如归的蒙古骑兵，在猛烈的炮火面前，却依然不肯回头，他们穿过火与血之尘，不知疲惫的向前冲去。
“杀啊，为了大清，杀！杀！”
浑身浴血的僧格林沁，一往无前的冲在最前头，身后，他们的战士一个接一个倒下，跟随着他的骑兵越来越稀落。炮火却越来越猛烈，飞驰的子弹不断的从他身边划过，死神一次次的与他擦肩而过。
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只要冲入敌阵，也许还有一线取胜之机，也许还能创造奇迹……
他的信念，他的思绪，被那一颗子弹打断，穿透了他的额头。他的眼睁陡然间怒睁，然后，仿佛时间变慢，他缓缓的从马上坠落，在那短短的坠落过程中，他看到了大清的荣光，他看到当看大清铁骑横扫中原的辉煌，他看到了先帝赞赏的目光。
一切，随着落地的那一刹那烟销云散……
僧格林沁是道光的亲妹夫蒙古科尔沁王索多那木特斋的养子，论辈份，他是咸丰的姑表兄弟，僧格林沁其人骁勇善骑射，很有蒙古人的剽悍风格，他统领的蒙古马队一直是北中国的一大屏障。
他最辉煌的战功，是打退了太平天国的北伐。
当时，太平军北伐一路势如破竹，僧格林沁和胜保在天津外围设伏，和这些号称天下无敌的长毛对垒，最后，消灭了北伐军，就是这个时候，太平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
咸丰大喜过望，和僧格林沁行抱见礼，封他为世袭罔替的博多勒噶台亲王，这是清朝自从开国以来第二位也是最后一位蒙古人获得的殊荣。
但是，僧格林沁却倒在了又一次北伐之中。这次他的敌人，不是昔日的长毛，而是百战军，抱着必胜信念而来的百战军……
僧格林沁的尸体就出现在了百战军的将领们面前，石达开默默地看着尸体，这个太平天国当年最大的对手，现在就这么横躺在自己的面前……
“收拾一下，给满清朝廷送过去罢。”石达开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抓到德寿了，抓到德寿了！”
就在这个时候，战场之上忽然一片欢腾。
当德寿被押到石达开等一众百战军将领面前的时候，这位昔日的睿亲王，拿来还有半点当日风采，惶惶然好像一只丧家之犬。
当他看到谢逸的时候，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谢将军，谢将军，救我，救我，当年我们……”
谢逸根本没有听到德寿后面的话，这人当真给自己的主子丢尽了脸，来回看了一会蓬头垢面的德寿，谢逸让人先帮他松了绑：
“睿亲王那，你好歹也是一个王爷，怎么，怎么落到了这般田地？”
德寿哭丧着脸，在那哆嗦了好半天才说道：“谢将军，我是不愿意和百战军作对的，我和你家大帅那是顶好的朋友，求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千万不要杀我！”
“我要杀你，如杀一狗尔，不过，杀了你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意思。”谢逸的话让德寿大是尴尬，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保住自己性命才是第一要紧。
“不但不杀你，还放你回去。”谢逸指了一下地上僧格林沁的尸体，淡淡说道：“带着你们王爷的尸体，回北京去罢，回去告诉你们的皇上，很快他和这具尸体将是一样的下场！”
德寿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够不死随便要让自己做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
僧格林沁兵败战殁的消息传到北京，朝廷上下大震，两宫太后皇帝号啕。诏谕：
“钦差大臣科尔沁博多勒噶台亲王僧格林沁，咸丰三年间督师剿贼，叠克临清、高唐州、连镇、冯官屯等处，北路赖以肃清。军麾所至，众望允孚。朝廷以该亲王频年转战，士卒疲劳，申谕再三，令其持重。而该亲王忠勇成性，视国事如家事，临阵无不身冒锋镝，誓灭此贼而后已。方期天鉴忠忱，克竟全功，长承恩眷，乃遇贼军，力战阵亡。
览其死事情形，不禁为之陨涕。著赏给陀罗经被，照阵亡以亲王饰终，典礼从优，议恤应得恤典该衙门详查具奏。任内一切处分，悉予开复，准其入城治丧。其灵柩回旗时，著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并派乾清门侍卫克兴阿、岳林恩、全吉凌迅速驰驿前往。该营迎护，赏给银五千两。准其入祀昭忠祠，生前事功宣付国史馆立传。伊子伯颜纳谟祜俟百日孝满后，著承袭亲王。该衙门无庸带领引见。所遗贝勒即著赏给伊孙那尔苏，以示笃念忠荩之至意”。
这份恩宠，那是大到天上去了。这也是对尽忠自己的奴才的一种回报，可是现在僧格林沁也死了，大清王朝还能够依靠谁呢？
河北落到了百战军手里，很快那些士兵就会出现在天津，然后就是京师，大清王朝还能拿什么来抗拒这些百战百胜的军队？
除了康雪烛依旧表示出了能够防御住京师的态度之外，其余大臣都开始变得绝望悲观，在他们的眼睛里看起来，已经没有任何人可以抵挡住百战军了。
出关？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本来，中原就不是自己的地方，现在大不了还给别人而已，这么自我安危，也是个不错办法，可是那些百战军会在得到京师之后停下进攻的脚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