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钩心斗角
第377章 钩心斗角
一八五八年的六月，将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月份。
在这一个月里，一个名叫“大湘国”的政权仅仅维持了六天；一个叫曾国藩的风云人物，在一把大火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在这一个月里，军政府所在地苏州，遭到了六万大军的猛烈攻击，一个叫张震的大帅，正在指挥着他并不多的军队，进行着顽强而艰苦的抵抗。
在这一个月里，英法频频在上海调动兵力，上海几乎是每天都是十数起、数十起战斗爆发，上海，已经彻底笼罩在了战火之中。
在这一个月里，清军在河南、陕西不断取得“胜利”，次后逐渐形成大规模会战态势，而无论是谁取得这一会战胜利，都将会对天下大势产生重大影响。
在这一个月里，大沽口炮台在英法的强硬态度之下，终于被拆除了，而京津附近的英法舰队，则带着侵略者的傲慢大摇大摆增援上海……
战争，在这一个月里终于进入到了高潮……
“美利坚国尽管想竭力避免战争，但是却根本无法避免的被牵扯到了战争之中。”在美国领事馆中，一直留在上海的李鸿章平静地说道：
“你们的商船遭到了袭击，我想美国不应该继续无动于衷，这将让您，以及美国的尊严受到严重打击，进而进一步牵扯到美国在华利益，领事先生……
现在，军政府和美利坚国，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叫英国和法国，你听，租界里的枪炮声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或许有一天炮弹也会落到美国的租界之中……”
“我的敌人只有一个，他的名字叫张震……”马辉的面色铁青，难看：“我们都知道美国商船遭到袭击是怎么回事，唯一缺少的仅仅只是证据而已……”
李鸿章微微笑着，并没有把马辉的愤怒当成一回事情：
“领事先生，难道您不认为这对于您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吗？在一场危机面前，才能显示出您高超的外交手段，你的名字，将会刻在美国的历史之上……”
马辉微微摇了摇头：“李鸿章先生，您是我所尊敬的人，尽管我之前也尊敬过你们的大元帅阁下，但是和您相比，我认为您和我更有可能成为朋友，好吧，您究竟为我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李鸿章低声说了一会，马辉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等到李鸿章终于说完，马辉失声叫了出来：
“上帝，要么是您和我开了一个玩笑，要么是你们的大元帅阁下疯了，在这个时候他尽然想……”
“所以，这是美国最好的时候。”李鸿章淡淡笑着，语气从容平静：“尽管你们的船队遭到了袭击，尽管你们的某些利益受到了一些损失，但是和你们即将得到的相比，难道您不觉得在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正确的抉择了吗？”
马辉在那沉吟了好大一会，才终于说道：
“李鸿章先生，感谢您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透露给了我，我以我个人的荣誉和尊严发誓，我绝对不会把这一庞大计划泄露出去的……”
“我知道你不会泄露的，因为泄露了这一计划非但对您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还会让美国在华的既得利益，完全化为流水，我相信美国的那些商人们不会放过您的，而这也是我敢大胆向您透露这一计划的重要原因！”
李鸿章的话让马辉微微点了点头：
“好吧，这一计划虽然疯狂，但却有很大成功的可能，我承认，不管是谁，都被你们那位该死的大元帅弄昏了头，这人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和他在一起时间呆长了，一定也会变成一个疯子的，可是，我喜欢这样的疯子……”
马辉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先前对于大元帅阁下的那些不满，已经彻底烟消云散：“李鸿章先生，我想您可以回去等待我的好消息了……”
李鸿章站起了身，淡然从容地笑了。汉怒，正在一步一步的走来……
……
“英国舰队今日又有三艘战舰抵达上海！”李汐瑜在地图上点了点：
“这样算起来的话，在上海已经云集了战列舰八艘，三桅快速战舰十一艘，轻巡战和二桅纵帆船二十艘，再算上法国人的舰队，嘿嘿，这可有的热闹看了！”
“不光如此，从天津、广东方面还有英法两个混合舰队，正在增援上海！”司马启明笑了笑，并没有特别在意：
“我们在这打的热火朝天，可那位忠将军倒好，在上海城外呼呼大睡，这开战已经那么久了居然一点动静也都没有……”
说着挥了下手：“不说这些了，昨天我们和英法联军在沈家路打了一仗，互有伤亡，我估计今天英法联军会继续在这个方向发起进攻，我意增兵一千，在沈家路和洋夷干一场。同时，进入英国租界的蓝仁所部，目前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不过我估计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准备向英国租界增兵五百……”
“这样就是大打了。”李汐瑜抱着双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一名军官匆匆走了进来，行了一个军礼：
“报告，英法联军开始炮击沈家路！”
司马启明和李汐瑜互相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很快拿起军帽，快步向沈家路方向走了过去……
炮火非常猛烈，雨点一般的炮弹不断落到中国守军的阵地上。远处那些军舰不断发出示威似的喧叫，不断的把炮弹一枚接着一枚投掷过来。
不时的有士兵负伤倒下，很快就会有一些民众组成的救治队，把那些受伤的民众抬了下去，有的士兵往往才被抬到一半路的时候，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炮火持续攻击了半个时辰，尔后，那些烦人的军乐声开始响起，那是英法步兵的进攻开始了。
大队大队英法士兵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在军乐声的鼓励之下，慢慢的朝中国阵地压了过来……
没有人下达命令，中国阵地上的枪声开始响了起来，刺鼻难闻的硝烟味，弥漫着整个战场……
前面一排洋夷士兵倒下了，原本整齐的队列这个时候才开始变得有些慌乱起来。那些英法士兵蹲下了身子，开始用手里的火枪还击。
双方不断的在那对射，不断的有人死亡。
这个时候司马启明看到在自己前方，有个年轻士兵，不，是个年轻的普通百姓，正在用手里的弓箭朝着敌人发射，他的弓箭射的很准，几乎每拉动一次弦，就会有一个敌人倒下。
和在苏州或者长沙发生的战争并不一样，在上海的战斗，完全就是火器时代的对决，像弓箭这样的冷兵器很少能够在战场上看到。
司马启明有些好奇，叫过那块阵地上的指挥官询问了下，当看到将军问的是那个年轻人的时候，指挥官笑了起来：
“这人叫马保保，前天带着自己的弓箭来请战，说要杀洋夷，我见他不是咱们百战军的，怕他来了反而成为累赘，因此没有答应。谁想到这小子自说自话的趁我不注意，跑到了阵地上，嘿，别说，这弓箭玩的还真是不错，从前天到今天，我估摸着已经杀了十多个洋夷了，我见这人的确有些本事，干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司马启明笑了起来，自己这些部下都是贼精贼精的，但凡见到哪个人没用，那是铁定不要，可要见这人有几分本事，那是挖空心思也要弄到手的……
英法联军在中国守军的严密防御之下，暂时退了下去，很快，那些可恨的战舰上的火炮又再度响了起来！
“将军，你看！”
司马启明朝着部下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一些穿着得体的男男女女开始出现在了战场之上，他们和那些普通的百姓一样，把伤员一个个运了下去，把火药一桶一桶的扛了上来。
领头的那个人是冯常慈，而跟在她身后的都是两江银行或者其它军政府部门的官员。
他们失踪没有撤离上海，而是一直留在上海，和自己的军队并肩作战，在上海这块战场之上，无分军人、无分平民、无分官员，都一起为了捍卫军政府的荣誉，而空前的团结到了一起。
这个民族一旦团结起来，所爆发出的力量将是巨大而惊人的……
还会有更多的英法战舰，更多的英法士兵出现在上海这块战场之上，但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鸦片战争的耻辱一定不会第二次降临中国。
上海，将成为铜浇铁铸的钢铁堡垒……
……
一八五八年六月六日，美国驻上海领事馆。
“尊敬的先生们，感谢你们的到来！”在一天的马辉先生表情非常严肃，看着他的两位同僚比林克顿和西斯让神态严肃地说道：
“一八五八年五月十八日，两艘美国运输船只，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遭到法国舰队袭击。袭击进行了二十分钟，美国舰船‘橡皮叶’号沉没，船上水手死十七人，这一悲剧我想诸位已经知道了，美国方面之所以迟迟没有表达自己的态度，是因为西斯让领事矢口否认这是法国舰队做的，因为我们做了大量的调查。
现在，请允许我把调查结果通报英法领事！
法国驻宁波舰队司令勒伯勒乐将军，指挥着他的手下亚当斯·贝尔上尉，阿尔贝布托·诺克让上校，共同策划了这次袭击。贝尔上尉死在了那次美国舰船‘自由’号英勇的还击之中，而当事人之一的诺克让上校则亲口承认了这一事件的全部经过。先生们，我带来了诺克让先生的亲笔信，在信里他表达出了自己最深的后悔以及痛苦……”
比林克顿和西斯让面面相觑，拿起了那封信件，是的，这是诺克让写的。
“领事先生，或许这真的是勒伯勒乐或者谁做的，但站在公正的立场上来说，我认为这并不代表法国政府的态度。”比林克顿似乎有些遗憾的耸了下肩：
“个人的行为不能代表国家，这点我想您应该赞成，我对‘橡皮叶’号上的遇难的美国人表达最沉痛的悼念，并且建议立即逮捕勒伯勒乐将军！”
“该死的勒伯勒乐，我会杀了他的！”西斯让有些气急败坏，完全失去了外交官应有的冷静，其实，西斯让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外交官。
马辉冷冷地看了一眼法国领事：
“不，个人的行为不能代表国家，这句话我完全不赞成，领事先生。比如发生在上海的战争，完全就是个人行径所导致的，但这却让英国和法国全都牵扯了进来。难道说，这也同样不能代表国家的作为吗？”
比林克顿正想争辩，忽然见到美国领事馆的人匆忙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三位领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尊敬的先生们，在十分钟前，美国领事馆、英国领事馆、法国领事馆同时得到了一个消息，或许英国和法国领事馆的官员正在匆忙的朝这里走来，但是请允许我先向你们通报。
六月一日，中国军政府威将军左宗棠攻击宁波，六月三日战争结束，法国驻扎宁波舰队司令勒伯勒乐将军身亡，六月三日，纳尼少校投降……”
一瞬间，西斯让面如死灰，尽管已经知道了中国人正在进攻宁波的消息，但那么快法国军队就已经败亡还是让自己觉得无法接受……
但是事情却还并没有完，那位美国领事馆的官员说道：
“六月四日，在左宗棠将军的指挥下，中国军队利用缴获的法国战舰‘二十万法郎’号、‘舞步’号，以及‘黑色老鹰’号，袭击了法国增援舰队。在这场战斗中，法国增援舰队的‘红色骑士’号和‘战斗’号被击沉，船上大部官兵确信已经遇难。具体的幸存者数目不明，美国方面出于人道方面考虑，以及与军政府固有的良好关系，正在向宁波方面求证……”
“上帝，上帝！”西斯让就算再是个花花公子，此刻也不禁要被这个消息击倒。
在短短的几天之内，法国人不仅丢失了宁波，而且整整五艘战舰，全部损失在了宁波，从开战到现在，法国人从来没有蒙受过这样重大的损失……
“报仇，一定要向那些该死的中国人报复！”清醒过来的西斯让挥动着拳头，好像一个街头的小混混那样歇斯底里的吼叫着：
“开战，全面开战！我要请求向中国增派远征军，我要那那些该死的中国人一个一个的掐死……”
“冷静，先生。”比林克顿相当不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同僚，然后转向马辉：“那么，美国方面对此保持什么态度？”
比林克顿非常清楚，这次马辉约见自己，并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有什么自己不愿意听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果然，马辉的话很快验证了比林克顿心中的担忧：
“宁波之战是你们和中国人之间的事情，对此美国并不想过多干预。但是对于我们在‘橡皮叶’号上的损失，法国方面必须给予我们一个明确解释。
第一，必须安葬那些遇难者的遗体，并且给予赔偿；第二，法国方面必须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事件；第三，必须严惩凶手……”
说到这里好像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勒伯勒乐将军已经死了，但我相信这并不是偶然的，一个勒伯勒乐，并没有那么大的胆量，会指挥他的战舰去袭击美国人的舰船，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这其中一定有幕后黑手！”
西斯让恼怒地看了马辉一眼，正想说话，却被比林克顿用眼神制止，马辉继续说了下去：
“先生们，发生在上海的战争，已经极大的让我们的利益受到了损害，难道你们还想继续把这无聊的战争进行下去吗？
好吧，这依然是你们和中国军政府之间的事情，美国还是不想过多干预，美国将严格的恪守中立原则。
但是我必须告诉各位尊敬的先生们，从现在开始，任何对于美国的攻击，都将被视为向美国宣战，先生们，美国的士兵们已经做好准备了！”
比林克顿从这话里嗅到了什么味道，尽管之前就已经知道美国和中国军政府之间有所勾连，但那毕竟是隐秘的，而马辉现在的话却意味着美国从此后将公开协助中国军政府。
美国的军舰商船，将大摇大摆的帮助军政府运送上海急需的物资、士兵，而那些悬挂着美国国旗的船只将会肆无忌惮的航行在水面上。
英国和法国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任何对于美国的攻击，都将被视为向美国宣战，威胁，这是彻头彻尾的威胁，美国领事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美国和中国军政府终于彻底站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