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章 “牧师”
第363章 “牧师”
英国租界，一八五八年五月。
“奥克，就快要下雨了。”西金斯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来。
“是的，进入六月就是雨季了。”奥克活动了下筋骨，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西金斯的耳朵听了一会，摊了下手：“好像从上午的时候开始，法国人那的炮火就要减弱了不少，咱们的军舰这是怎么了，难道没有炮弹了吗？”
奥克可并不想去管这些事情，甚至自己对发生在身边的战争也都一点没有兴趣。自己厌恶战争，最想做的就是趁着年轻还走的动的时候去全世界走走。
不过，看来这几年自己这个希望是无法实现的了……
租界里一切都显得太平无事，住在这的英国人每天依旧悠闲的带着自己的夫人或者宠物，在喝完下午茶后，会在附近散一会步。
只是自从开战之后，中国人要少了许多，其实那些主要以小贩为生的中国人一旦少了，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自在。
“奥克，那是什么？”西金斯好像看到了什么，打着哈欠指了一下远处。
奥克完全就提不起精神来，下午闷热的天气真的让人心烦，朝西金斯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好像是一大群人正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海军陆战队吗？或者是什么别的？”奥克并不能十分确定，在那竭力看了一会，等到那些人越来越近之后，奥克猛然张大了嘴巴，脸上写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叫声：
“上帝，中国军队！”
在一八五八年五月十八日这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了。
十八日，中英水上大战。
十八日，“贝尔上尉事件”爆发。
还是在十八日，中国军队开始向英国租界进攻！
一八五八年五月十八日，这将是一个被人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两百名中国士兵忽然出现在了英国租界之中，并在第一时间枪击英国士兵，这也就意味着从这一天开始，上海已经没有百战军不能进攻的地方！
奥克和西金斯毫无疑问成了两个倒霉鬼，这两名英国士兵亲身经历了这一事件的全部经过。
在喜欢记日记的奥克日记里，他是这么记录的：
“五月十八日，闷热。我和我的同伴西金斯如同往日那样巡逻，然后等着下岗的时间，我们甚至已经约定好了，下了岗后一起去海员俱乐部喝上几杯。
但是中国人的忽然出现，却把这一切都给打乱了！
那些中国士兵在我们目瞪口呆之中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然后向我们开枪，可怜的西金斯太不走运了，他的大腿被击中。
我当时做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选择，立刻放下武器投降，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羞愧的，对方是两百个人，而我们才两个人，只有疯子才相信我们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取胜！
上帝保佑，中国人并没有伤害我们，他们帮西金斯包扎好了伤口，然后派了两个人把我们押解到了中国人的后方。
这里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的，中国士兵和平民看起来非常忙碌，他们不断穿梭奔跑着，紧张的把大量物资运送到了前线。
没有人管我们，除了把西金斯送去了医生那里，我在这里是相当自由的，哪怕我想逃跑我想也没有人会来阻拦我。
但只有白痴才会想逃跑，连英国租界都遭到了中国军队的进攻，在上海，还有什么比在中国人这更加安全的地方？
好吧，我想我可以安心的呆在这里了，一直呆到战争结束的那天，我想，中国人不会无限期把我关押着的，迟早他们都会把我送回国内……”
五月十八日这天，在英国租界那些英国人错愕的眼神中，中国军队挺进英国租界！
“不，这里是英国餐馆，你们不能，不能……”
那个侍者的话才刚刚出口，很快就又咽了回去。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侍者，侍者很快做出判断，这些“冒昧”闯进来的中国士兵，并不是在那和自己开玩笑！
蓝仁也没有想到能够那么轻易的进入到英租界中，那些英国人似乎认为，战争只会发生在法国租界内，中国人是没有胆量进入英租界，从而将很有可能面临一场和英国人的全面开战的。
但是中国军队做了，现在中国军队的战旗就出现在了英租界内！
士兵们迅速的散开队形，以这间英国餐馆为中心，紧张的注视周围，迅速的投入到了阵地的构筑之中。
“我们的任务是进攻英租界，分散英国人的注意力，同时找到有利时机，在英租界内不断的打击破坏，而不是固守某个地方。”蓝仁托着下巴，似乎在那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忽然叫来来了部下：
“命令所有人停止动作，不要构筑工事，每二十人为一组，分散成十个小队，在英租界内各个地方给我寻找机会打击这帮英国孙子！”
“是，但是这间餐馆怎么办？”
蓝仁淡淡笑了一下：“动静越大越好，不但要让英国人知道我们来了，而且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路过的……”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英租界内响起，爆炸声震惊了英租界内所有的英国人。
这一声爆炸也是一个信号，从一八五八年五月十八日这一天开始，中国军队正式对英国展开全面作战，上海，再也没有任何一处太平的地方！
爆炸同样也震惊了英国领事比林克顿，在比林克顿的所有计划之中，从来也都没有过一旦英租界遭到进攻之后，自己会采取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在他看来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战争，全面爆发了！”比林克顿拉开厚实的窗帘，看着外面，尽管外面并没有任何的中国士兵，但天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中国人会出现在这里？
“领事先生，请允许我坦率地告诉您，在英国租界内，我们可以用来作战的士兵并不是很多。”比林克顿的助手福斯先生显得非常坦然：
“根据我们刚刚得到的情报，中国人起码来了有几百个人，而且还有可能不断增兵，仅仅凭借租界内本身的力量似乎很难应付，我建议应当理解命令我们的舰队停止对法国人的帮助，转而回到英租界内，阻挡住中国人的攻势！”
“福斯先生，您说中国人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难道他们不怕引起一场全面战争，难道他们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好像并没有听到助手的话，比林克顿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不，张震看起来疯狂，但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其实我们谁都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一场全面战争，如果真的这样的话，最后得利的不是我们，也更加不会是张震……中国人之所以那么做，是想把我们的注意力从法租界吸引开，然后可以从容进攻法租界……不，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绝不！”
说着猛然抬起头来：
“把租界内全部的军队和武装人员都组织起来，严密阻挡中国人的进攻，组织英国侨民义勇队，分发武器，把租界的每一处地方，都变成战场！命令英国军队继续炮轰中国军队，同时迅速调集‘天使’号战列舰增援租界！”
战争的进程已经到了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准确把握的地步，所有的人已经都被动的卷入到了这场战争之中……
英租界内的战争，在这一瞬间爆发！
中国军队并没有任何打算在某一个地方过长时间的停留，他们开始以小队为单位，不断的如同十个幽灵一般，飘荡在英租界的每一个地方。
停留时间从来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主要是以破坏为主，往往当英国军队和那些义勇队到达之后，这些幽灵一般的中国军队很快又会失去了踪影。
这让英国人大为恼火，这简直好像是在和一个隐性的部队作战，你重拳出击，可拳头却好像落到了一堆棉花之上……
而指挥着英租界内英国士兵以及义勇队作战的强森上校，很快也开始对部队做出了重新调整部署。
强森上校不再命令自己的部队主动出击，而是将英国士兵和义勇队同样分散开来，把守重要地点，同时加派日夜巡逻力量。
强森上校相信，这里终究是英租界，进入这里的中国士兵无法得到有效增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很快会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同时为了配合自己的作战方针，强森上校开始把英租界内的中国人集中起来，强行命令他们离开自己的住所，来到英国人指定的地方，或许一直等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这些中国人才可以回到自己的住处。
更加通俗地说，这些中国人已经成为了强森上校手上的人质……
十九日，蓝仁所率领的小队袭击了英国海员俱乐部，这是一个大胆的举措，普遍认为力量并不十分雄厚的中国军队不太可能主动袭击海员俱乐部这样聚集着大量海员以及士兵的地方，但是让强森上校恼火的是，中国人偏偏就这么做了！
在这次袭击中，八名英国水兵被射杀，十一人受伤，而袭击他们的却仅仅是十名中国士兵！
强森上校决定报复了，于是，所谓西方人的甚至面具，在这一刻被彻底撕了下来！
那些被充做人质的中国平民，强森上校从中挑选出了十六个人，在贝斯路这条强森认为中国军队能够看的到的地方，当着所有人的面枪杀了这十六个无辜中国平民……
强森挑选的地方也许是准备，蓝仁很快知道了这一惨剧，但从战争开始到现在，这样的惨剧已经发生的太多了，那些什么西方人的友好、善良、绅士，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指望一头狼对你友好那是痴人说梦，对付恶狼最好的办法是拿起猎枪！
“我要对强森报复！”蓝仁的语气冰冷、怕人，但你从中听不出什么愤怒，也许战争进行到现在一切都已经让人麻木了：
“强森的司令部设在希茨贝尔德路上，从这到达，要经过四道英国士兵和义勇队组成的防线，但并不是没有机会。
我已经派人仔细观察过了，每天下午两点左右，强森会从希茨贝尔德路到福州路巡视，而福州路的麦加道教堂就是最好的伏击地点！
通知我们全部活动小队，今夜向麦加道教堂方向运动，由我亲自指挥，控制住麦加到教堂，英国人不会想到，我们就藏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二十日夜，以蓝仁为首的中国分队，趁夜进入到福州路中，并且成功控制住了麦加道教堂。
对于中国士兵的到来，约尼牧师显得有些惊讶，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教堂在牧师看来总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但是对于中国士兵来说，这一条却并不管用。
中国士兵迅速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了教堂，并且把教堂里的所有人都集中了起来，不过，随后发生的一件事情却让蓝仁对洋夷态度有了一些少许改观。
被集中起来的人中，还有几个中国人，见到这些中国人出现在了这里，约尼牧师急忙用生硬的中国话连声说道：
“他们，中国人，和你一样，生病，生病了，病的很严重，但是现在在租界，并不允许中国人到处乱走动，所以我把他们藏在了这里，帮他们看病并且保护他们……”
有些难以让自己相信，一个洋夷帮着中国人看病？见到蓝仁眼中流露出疑惑，一个中国百姓急忙上来说道：
“大人，是真的，约尼牧师和别的洋人不一样，自从约尼牧师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在帮助我们，这次英国人大肆抓人，要不是约尼牧师的话，只怕……”
蓝仁点了点头，也许吧，中国人里有好人有坏人，或许洋夷之中也是这样的吧？
蓝仁安抚了这些百姓，随后把头转向了约尼：“牧师，感谢你为中国人做的一切，如果我们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我想我会把你所做的一切报告给我的长官！”
“这些对我并不重要，我想的只是如何尽快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约尼牧师显然对这些并不在乎，他叹息着说道：
“英国人可以来到这里，但英国军队不应该来到这里，这里虽然是租界，但终究还是中国的地方，我想大英帝国，在这件事情上是做错了……”
蓝仁非常诧异，从一个洋夷的嘴里居然能够听到这样的话，一边让士兵们忙着准备，一边在约尼的邀请下来到了他的书房。
在约尼的叙述中，蓝仁大致了解了一下约尼的情况。
这是一个对中国充满了好奇，并且愿意来中国传教的“牧师”，或者更加准确地说，其实约尼不是一个真正的牧师。
一八五二年约尼踏入上海的码头，约尼看到远处飘扬着英国旗。他朝着国旗走去，来到上海的英国领事馆。他希望在领事馆内有他的家信，也盼望有差会给他的证明书。这样他可以到本地分会领取一些钱。
但是领事馆的人员告诉约尼邮务处的办公时间已过，让他你明天再来。
约尼惟有带着推荐信到上海的伦敦会见麦都思教士。在英国向华传教的宣教士中，麦都思可说是年资最深的了，他在上海也充当英国领事的顾问和翻译。
领事馆的职员把麦都思的住址告诉约尼。他就沿着黄浦江的外滩走，来到麦都思的住宅。开门的是个中国人，一句英文也不懂，但约尼很快便从他那里知道安都思夫妇不在家。
然而约尼找到另外一位年轻的英国传教土，名叫艾约瑟。他还把约尼介绍给其他住在伦敦会宿舍的传教士，包括在上海创办了一所医院的雒魏林医生。
雒魏林邀请约尼你暂时在自己家住下来吧！约尼很感激，但也有点尴尬，因为身为中国传道会的宣教士，却需接受伦敦会的招待，实在说不过去。雒魏林也答应约尼的要求，让他分担房子的支出。
约尼受过不少教育，人也聪明，但他并没有大学文凭，而且还没有拿到医学学位。他希望从事医疗服务的工作，但他并非正式的医生。他能讲道和牧会，但他没有受按立为牧师。虽然许多人硬要称他为“牧师”，他却一直拒绝接受这头衔。从中国传道会那里，他每年的薪金只不过八十元，非常微薄。
圣公会的单身教士每年薪俸是七百元，而且差会还替他们付房屋租金、医药费用，另外还有语言教师及书籍津贴。在这些同工之中，约尼显得颇有点寒酸。
至于这所教堂，其实约尼也并不是真正的负责人，只不过前任牧师因为临时有事要回英国，这才让约尼代为主持一下。
蓝仁心里多少有了一些感动，一个洋夷，和中国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却能为中国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蓝仁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说道：“牧师，尽管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牧师，但我还是要这么称呼你，希望等到战争结束之后你在中国将成为一个真正的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