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百战诸将（二）
第205章 百战诸将（二）
“杀啊，弟兄们给我杀啊！”
一声声的炮声之中，司马启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清晰。
十多门火炮发出介天轰鸣，激荡得山脚下碎石横飞。
惨叫声哀鸣声不断从山下传来，血光把个横断岭遮挡得让人心寒。
山脚下的一块大石被炸开，激荡起的飞石一下砸倒了十多名发匪。
一个发匪的大腿被炸断了，躺倒在地上不断发出一阵一阵痛苦的叫声。同伴急忙想来帮忙，可谁想到忽然飞来的一枝羽箭将本来想救人的这名发匪射了个对穿过。
第六次了，第六次的进攻依旧失败了。
吴孝如面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抬了下来，心中的愤怒一阵阵的无法遏制，根本就不相信居然在这个地方遇到了如此顽强的阻击。
那些清妖死死把守着横断岭，依仗着火器优势，大量杀伤着天国圣兵，而时间却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不许休息，再战！”忽然，吴孝如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太平军将士嗷嗷叫着再度冲了上去，面对山上火炮、火枪，如雨点一般砸下的石头，蝗虫一样飞来的羽箭，这些太平军将士完全不管不顾。
这支太平军素来都以勇猛善战著称，小小的横断岭堵截住了他们的去路对于这些人来说毫无疑问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脱离了火炮射程，那些太平军将士一下焕发了精神，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头目，挥动着手上的宝剑疯狂地叫了起来：
“冲啊，冲啊，弟兄们冲啊，冲上山头，杀光清妖，天父天王佑护！”
“杀光清妖，天父天王佑护！”
漫山遍野的呼喊，极大地振奋了这些太平军士兵的决心。
在他们的心里，天父天王是无处不在的，随时随地都在保佑着自己，无论如何也都一定能够打败上面的这些清妖。
而此时在山头之上，在司马启明的亲自督战之下，那五百百战军的士兵，也一个个都豁出了性命拼命阻挡着每一个企图靠近自己的敌人。
火枪轮番交替射击，弓箭不断射杀着每一个敌人。那个大个子士兵力气最大，搬起了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大个子看到石头准确地砸准了一个敌人的脑袋，一道血花伴着脑浆迸裂，那个太平军士兵很快倒毙在了半山腰里。
大个子发出一声欢呼，意气风发地又和另一个同伴举起了一段横木滚了下去……
几十个发匪从左面悄悄地靠近了山头，当守军发现的时候，火枪已经无法再对他们构成威胁，司马启明拔出腰刀发出一声厉吼：
“报效大帅，誓死杀贼！”
“报效大帅，誓死杀贼！”
吼声里，几十个士兵随着司马启明一起奋不顾身地扑向了那些发匪。
刀枪的碰撞声很快响了起来，冲上来的，冲过去的人绞杀在了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恨不得一下就置对方于死地。
枪刺破了司马启明的胳膊，司马启明虎吼一声，转过身子用力一刀，生生把个敌人脑袋砍成两半。
一个百战军的士兵肚子被刺破了，肠子也流了出来，可这士兵红着眼睛，好像疯子一般一下跃起扑向了敌人。
几样武器一起砍在了这名士兵的身上，可这士兵终究还是扑到了敌人身上，在断气之前，张开白森森的牙齿一口咬在了敌人的脖子之上。
那名被他咬住的太平军士兵发出了一声惨叫，随着百战军士兵一道跌倒在了地上。
同伴奋力想要将他们拉开，可是无论如何，也都拉不开那名“清妖”，当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见两人分开之后，这才发现两个人已经一起死了。
“清妖”身上全都是伤，肠子都已经盘在了外面，可自己的同伴脖子上却是一个大大血洞，鲜血还正顺着这个洞里流出。
一直到死，那名太平军的士兵还不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一个死法……
偷袭的太平军被杀退了，正面攻击的太平军也在百战军不要命的防守之下终于败退。
司马启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前所未有的疲惫正在向其袭来。
累，真的太累太累了。整整七次进攻，七次，从发匪开始进攻到现在，厮杀一直都没有停止……
自己还不想死，自己才只有二十六岁，就已经升到了守备，没准在大帅手下三十岁前就可以升到参将的位置。
而且，已经知道大帅一定是会造反的了，自己得跟着大帅一起打出一片天下，将来自己就是一个开国功臣了……
看到一个士兵在旁发出一声声的呻吟，司马启明凑上去看了一看。
这名士兵的一条腿断了，断裂处露出了森森白骨，士兵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正在那忍受着断腿带给自己的强烈痛楚。
司马启明认得这名士兵，年纪虽然不大，可是跟着自己已经两年了，只要遇到战斗，这人一定是冲在第一个的，杀了不知有多少敌人了。
可是这个半个时辰之前还生龙活虎的士兵，现在却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
“守备，守备，帮帮我，帮帮我啊！”士兵看到了司马启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守备，杀了我吧，我活不了了啊，我是个废人了啊！”
司马启明紧紧咬着嘴唇，沉声说道：
“放屁，少了一条腿就是废人了？你给老子挺过去，只有一条腿了咱们一样和发匪玩命，你小子要是活下来了，老子亲自在大帅那里给你请功！”
士兵忽然笑了一下，有些虚弱：
“守备，可别忘了你自己说的话，等到这些发匪退了，一定记得给我请功！”
司马启明也笑了，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那名士兵忽然拿起了身边的一柄断剑，猛然往自己心口刺了下去……
“兄弟，怎么这么傻啊，怎么这么傻啊，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司马启明蹲下了身子，轻轻地合住了那名士兵的眼睛。
战鼓声又开始响了起来，司马启明站了起来，战斗，又要到来……
……
“丞相，你怎么来了！”一回头看到陈玉成就站在自己身边，吴孝如显得有些惊慌。
的确，这仗打的实在太窝囊了，山上的清妖明明不多，可自己居然一连冲了七次也都没有能冲下来。
陈玉成并没有责怪部下的意思，只是面上表情有些凝重：
“我牵挂着这里战况，心里不放心，听说你这里作战不利，我又给你带来了一千士兵，全部交给你来指挥，天色就快黑了……”
说着抬头看了一下天色，淡然说道：
“等到太阳先山，清妖火器就没有那么肆无忌惮了，咱们人多势众，清妖人少，夜战清妖不是咱们的对手，让弟兄们先休息一下，等到夜里再战，一举拿下这里！”
陈玉成一点责备口气没有的话，让吴孝如羞愧难当：
“丞相，你放心吧，等到了夜里，我亲自带着兄弟们冲击，要么拿下这里，要么我自己拿着头来见你！”
陈玉成淡淡笑了一下，但心里却是焦急万分，可是这份焦急，做为一个统帅来说，无论如何都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再大的难处也只能放在自己心里。
刚刚得到的消息，白石山已经守不住了，很快，清妖拿下白石山后，下一个目标，就会放到金牛镇上。
要是夜里还是无法拿下横断岭，那么自己很快就将陷入被动……
夜色终于降临，那些得到了充分休息的太平军将士，纷纷站了起来，排成整齐队列，吴孝如脱去了自己上衣，手里拎着一把大砍刀，看着那些神色肃穆的士兵，嘶哑着嗓子说道：
“弟兄们，天国的圣兵们，为天王尽忠的时候到了，我将亲自带着你们冲上去，杀光清妖，一个不留！”
“杀光清妖，一个不留！”
听到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回答，吴孝如满意地笑道：
“冲上山去，尽忠天王！”
“冲上山去，尽忠天王！”
在那一片呼喊声中，无数的火把开始向山头蔓延。
司马启明冷冷地注视着这些慢慢向自己这里接近的火把，身边的士兵都有一些紧张，调整了一下呼吸，等敌人到了射程之后，慢慢拔出刀来，司马启明忽然厉吼一声：
“杀！杀！”
这是一场司马启明这一辈子也都无法忘记的血战，在横断岭这个小小的山头上，五百名百战军之士兵，鲜血行将把这山头染红。
一排滚木推了下去，半山腰里的火把灭了无数，但很快更多的火把却补了上去，星星点点的放眼看去到处都是。
“瞄着火把打，瞄着火把打！”
夜里瞄准甚难，百战军的这些士兵并没多少夜战经验，但司马启明大声喊出的话，却一下提醒了这些士兵们。
在这夜里，火把反而成为了最好的瞄准工具。
冲在最面前的一排太平军士兵倒下了，但又有一批补了上去，吴孝如不要命的在那督促士兵，嘴里的喊声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吴孝如忽然身子晃动一下，鲜血顺着他的右胸流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来的火枪，正好击中了吴孝如的胸口。
吴孝如咬了咬牙齿，一声也没有吭。这次绝对不能再退了，后面丞相正在看着自己，再退，就连自己也都不会饶恕自己。
这次这些太平军的将士完全是在那里拼命，前面死了一批，后面又是一批冲上，层层叠叠的几乎要把这个小小的横断岭淹没……
山头上的那些百战军士兵，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有多少敌人，到了后来他们根本就是在那麻木地射杀上冲上来的敌人，麻木地进行着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的战斗……
横断岭，注定将会书写在百战军和太平军交战的历史上！
山上可用的防御武器已经越来越少了，火枪、弓箭、滚木、石头组成的防线，渐渐变得稀落，已经逐渐无法阻挡住太平军前进步伐。
唯一有利条件就是越往上来，道路越是难行，太平军在人数上的优势，在这小小的山头之上并不能够充分发挥。
太平军前锋部队终究还是冲了上来，司马启明站了起来，一声吼叫之中，第一个奋不顾身地投入到了战场之中。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山岭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默默地在这看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屠杀。
一方竭尽全力要占领这里，一方竭尽全力要守住这里。
这里已经不再允许害怕，这里已经不再允许畏惧。
任何的胆怯退缩，都将会让自己第一个死在敌人或者自己人的刀下，要想在这小小的山头之上生存下去唯一的法则就是咬紧牙关苦苦坚持。
鲜血的腥味包裹着战场，惨呼声成了这里一曲地狱里才会有的乐章……
司马启明像个疯子一样的砍杀，像个疯子一样的挥动着手里的大刀。砍下去，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也就一定要坚持下去。
一口大砍刀恶狠狠地砸向了司马启明，司马启明拼尽全力一挡，火光四溅之中，两人都一齐退了几步。
那是发匪的一个彪形大汉，手里的大砍刀异常宽大，司马启明手里发麻，定了下神，狂叫一声凶猛地扑了上去，也是回敬了恶狠狠的一刀。
几乎与此同时，那条彪形大汉也是一声大叫。
两个人厮杀在了一起，好像两条凶猛的野兽一样绞杀着，手里的刀互相碰撞不断发出火花，两把刀的撞击就如同在这开了一个铁匠铺子一般。
那条大汉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脚步也逐渐无法跟上。
司马启明注意到了，这条大汉右胸上受了很重的伤，鲜血的不断流逝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大汉的精力，一点一点消磨着大汉的体力。
可是，这不是同情的时候，任何没有意义的怜悯，最终的遭殃者只会是自己而已，战场上的唯一法则，就是把自己的武器送入到敌人的身体里。
大汉一个踉跄，就在这一眨眼的时候，一刀已经奋力刺出，不偏不倚，完全没入到了这条大汉的心口之中，直到心口之外只剩下了一个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