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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信念中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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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信念中毒(四)

照着老路易斯所提供的使用方法,我往炭黑色石头中注入了自己的灵力。下一刻,我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本来我应该待在寒酸的旅馆客房里,但是现在却来到了既宽敞又豪华的教堂内部,周围的风景栩栩如生,给人以一种真切的威严感。

而在教堂深处的讲台的后面,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他看上去至少有八十岁,面部皮肤犹如树皮一般褶皱,铁灰色的双眼有些浑浊,身上穿着干净而朴素的白色衣袍。

尽管衰老的味道已经从他的皱纹缝隙与老年斑中不可抑制地渗透出来了,可他却用力地挺直了自己的背脊,让人觉得他老而弥坚。而他的头发和眉毛则都已经掉了个精光,眉骨直接裸露在外,这种面相不免散发出了几分严厉的味道,配合他犹如松树一般挺拔的站立姿态,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做事刻板的老学究,或者一个会在学生犯错时毫不留情抽打下去的历史老师。

他自称自己是教会的教宗,要拜托给我一件事情。

我下意识地想要绷紧身体,随即却发现,我的身体已经不见了。

从与讲台的距离来看,我此刻应该正坐在听众席的最前排的中间,但是我却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习以为常的触觉。我就像是一个徘徊在教堂内部的幽灵,只留下来了一个“视角”,离奇地悬浮在座位的上空。

这种不可思议的体验还是第一次,但是我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一切并不是真实的,这应该仅仅是储存在信石里面的录像,而真正的我则依旧安全地端坐在旅馆客房的床铺上。只要我愿意,随时都能够断绝往信石里输入灵力的路径,关闭掉这一段令观看者身临其境的录像。

我试着转动视角,或者往其他地方移动,但是视角似乎已经被固定死了,只能看着讲台的方向。

老人从讲台的后面走到了右边,左手搭在台面上,轻轻地叩击着。他的面部显现出了思索的神色,似乎正在组织自己的措辞。

周围没有其他人,就只有他和我。

确切地说:只有一个人、一块信石。整个教堂安静得落针可闻,叩击声清晰无比。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始重新说话。

“再过两天,你应该就会到达边境,以小队副队长的身份……和队员们一起参与夺回蓝色结晶的任务。”他的话语,显示出这段录像是在两天前录下的,“对任何一方势力来说,蓝色结晶都是必须小心对待的能源,若是不幸地落入恶徒手中,那后果就不堪设想,因此你也必须全神贯注地执行这个任务。”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但是,除此之外,我还要委托给你……另外一个任务。”

此时的我既不能插口、也不必插口,只能沉默地等待两天前的他继续说下去。

“任务的内容是……找到‘破晓人’。”他突然说出了一个陌生的称呼,“前段时间,教会的探员们在查找蓝色结晶的踪迹的同时,也意外地发现了破晓人的踪迹。有线索指向他正在你即将要前往的边境城市中徘徊,并且不知道正在策划什么阴谋……”

“就像是你一样,破晓人是十分擅长侦查与反侦察的高手,因此残留下来的线索十分稀少,我们只知道他最近停留在了那个地方,却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他说了下去,“因为大张旗鼓的搜查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我决定将此事交给你一个人。如果你顺利地找到了他,那就马上用这信石向我发送报告。届时我会立刻发动从总部到边境的传送阵,派遣肃清部队最强队伍到你那边。”

我一边记住他所说的话,一边思索。

虽然不知道他所说的破晓人是哪位,但是很显然,这家伙是教会的敌人,而且还是能够让教宗这个地位的大人物都上心的狠角色。

不过……问题是,教宗好像认为我有着十分杰出的侦查技术,因此能够完成他所指派的任务。然而我不是这个世界的宁海,我根本就没有那种技术,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指定的人。

我甚至连那破晓人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唯一能够聊以自慰的是,教宗说的是“他”——也就是说破晓人是男人,这就让满城的嫌疑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半。

“千万不要与破晓人正面交手。”教宗说,“就像是你曾经听说过的那些传闻一样,破晓人十分强悍,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因此在找到之后,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直接向我报告就可以了。”

说到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是一个机密任务,只能由你一个人独自执行。你不能够告诉队伍里的其他人,包括队伍的队长。”

“以上就是我要委托给你的任务的全部内容。”

“祝你任务顺利。”

话音一落,我的视野陡然一变,顿时从教堂的堂皇风景,变回了旅馆房间的寒酸样子。

手中的信石也变回了炭黑色。

我收起信石,回忆了一遍教宗最后说的话,这些话给我提供了三条隐藏信息:

第一,破晓人很可能是一个名声在外的强者,他有着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传闻,因此我之后可以向其他人打听他的事情;

第二,教宗禁止这个世界的宁海将任务告诉小队的其他人,这意味着一旦说了,任务就有可能失败,或者导致失败之外的恶劣影响。由此能够延伸出来数条假设,这里就先按下不表。

第三,这个世界的宁海有资格执行就连队长也没有资格知晓的机密任务,并且此任务不是由直属上级、而是由教宗本人亲自委托,可见他这个没事诽谤阿撒托斯的“渎神者”是真的受包括教宗在内的教会高层所重视的。

如果他不是教会高层的亲戚,那就只能是他有着其他人所不具备的特质了。

这个特质到底是什么?

三十分钟之后,我与亚丝娜一起到了一家酒馆,一边解决午饭,一边交流剧本的信息。

老男人正在外面收集老路易斯的罪证,队员们的午饭都是自己解决。因为不熟悉地方,所以我们都没有走得太远。沿途走来的风景充满了二十世纪之前的伦敦旧照片的既视感,维多利亚式的建筑群和衣着复古的行人们就像是从纪录片中复制过来的一样。有一次马车从道路中央行驶而过,卖报童趁着我们让道的时候接近过来推销报纸,亚丝娜买了一份,随意翻看了几页,就收了起来。

虽然看着是复古,但这里不是地球的古代,而是异世界的现代,“复古”这个表达其实并不正确。

在听完关于机密任务的事情之后,亚丝娜思索了一番,但是也给不出多少有用的建议,能够确认的,就只有“我们之后一定会对上破晓人”这一件事——生存剧本一向都是如此,既然我们已经碰到了这种显而易见的“铺垫”,那么接下来就一定不会不了了之。只要我们接着走下去,破晓人就必然会现身在我们的面前,成为我们的拦路石。从这个角度出发,能不能够找到破晓人反而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情了。

我们都是资深调查员,不需要过多探讨,就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默契。

期间,酒馆的服务员端来了我们点的菜品。亚丝娜用汤匙搅拌着碗里的红色浓汤,谈及了另外一件事:“说起来,你说你们见到的老路易斯是用绷带缠住头脸的……他会不会是假货,真正的老路易斯已经潜逃了?以前我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应该不会。”我说,“宅邸周边和内部都有教会探员暗中监视,怕的就是他偷偷地将蓝色结晶交给其他邪教徒。”

同样的事情我也想到过,也问过老男人,而这就是老男人给出的答案。

不过即使有监视,其实也不能够彻底杜绝这种手法,亚丝娜的怀疑完全是有几率发生的。

“可惜我只是一般队员,找不到跟你们一起去访问老路易斯的借口。”她一边遗憾地说了一句,一边低头看着浓汤里面的料,“嗯……野菜、菌菇、羊肉粒……这个白色的是豆腐吗……”她又低头闻了一下,“调味料用的是这些……”

接着,她拿起手边的棕色木质调味罐,往浓汤里面加了少许的醋,再将调味罐递给我,“要加醋吗?加一点点醋应该会好喝一些。”

我接过调味罐,问:“你只用闻的就能知道里面加了什么调味料吗?”

“大致上能,算是熟能生巧。”她笑了一下,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情,叹息了一声,“不过说来尴尬,因为一些事情,我在自己本来居住的世界不能好好地做菜,料理方面的真正的熟练度……呃,经验……反而只能在剧本世界里面增加。”

我没有深究她所说的原因,只是先把调味罐放到一边,打算先试试不加醋的浓汤的味道。

然而……正当我将汤匙放到嘴边的时候,一股危险感,从心中油然而生。

危险的源头来自于即将进入嘴中的浓汤。

汤里有毒!

我立刻放下汤匙,正打算提醒亚丝娜。

但是……不用我提醒,她就先一步警觉起来,将汤匙放了下去。

与我相同,她也有着提前规避危险的本领。这是她对我说过的自己的三种能力之一,同时也是她的特权——逃生本能。

这个特权与我过去见过的所有特权都不一样,虽然它也存在“耗尽之后就会消失”这种令人遗憾的性质,但是这个“耗尽”,既不是计算次数的,也不是计算时间的,而是计算剧本的——从她获得这个特权开始的三个剧本之内,她都能够在危险降临的前一刻生出感应。

尽管与我所拥有的直觉有着许多不同,可只在能够感应危险这件事上,我们都是差不多的。

而她的另外两种能力……则分别是灵能力,和空间转移的特权,后者的发动条件是必须事先在转移的终点留下坐标记号,并且只能转移到有记号的地方。

几乎就是在我们齐齐放下汤匙的下一瞬间,站在亚丝娜身后的服务员冷不丁地从怀里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对其后颈迅速地刺了下去。

他的动手速度快如闪电,一般人绝对无法反应过来,而实际上,在他的持匕右腕的皮肤上,也确实冒出了数道细而短的蓝色闪电——这意味着他是一个灵能力者,并且直到动手的瞬间都在隐藏自己,哪怕是我都没能提前意识到他的不凡之处。

千钧一发之际,亚丝娜快速地转过身体,避开了这一刺。

我毫不迟疑地站了起来,打算攻击那服务员。

然而,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杀意从邻桌爆发了出来:坐在那边的是一个穿着深棕色大衣的男人,他的手边放着一个长条形的绿色布袋。当我站起来的时候,他也跟着站了起来,一把抓起绿色布袋,冲我这边凶猛地抡了下来。

那布袋中装的仿佛是一根沉重无比的实心铁棍,一击下来裹挟着十分强烈的压迫力。当我退开之后,落空的“铁棍”直接就将餐桌从中间砸成两半,就连地板都被砸穿,仿佛餐桌和地板都是纸糊的一般。

我退到了数米外,而男人则从布袋中抽出了一把黑色质地的长剑,弹指间就逼近到了我的面前。

“秘剑,风暴。”他压低嗓音,细如蚊蝇地念了一句。

下一刻,他的长剑上骤然迸发出来无数蓝色细小闪电,对我斩击过来,速度快如一道转瞬即逝的电光。

我抬起右手,凝聚出来一把念力长刀,随即也将灵力形成的蓝色闪电密密麻麻地攀附到上面,抡动长刀反击回去。

砰!

刀剑碰撞。

他的长剑被击开,随即他仿佛用长剑画了一个圈,借助被击开的力气再度斩击过来。我感觉到念力长刀出现了裂纹,不以坚固为优势的念力物质难以在这种高强度的碰撞中维持形状,但是我紧接着就修复了这种裂纹,再度反击回去。

碰撞、碰撞、碰撞……

只在三秒钟之内,我们就连续挥动刀剑超过了四十次,刀剑碰撞形成的声波疯狂地散播出去,每一道声波都犹如巨锤打击大钟一般,粉碎了酒馆的窗户,放在附近的酒杯纷纷凭空爆裂,挂在墙壁上的廉价挂画掉落在地。来不及离开酒馆的顾客们在巨大的噪音波及下连站立都无法,有人捂住双耳痛苦地趴在地上、有人不受控制地恶心呕吐、有人已经被震昏过去,就连那些尖叫声都被层层叠叠的声浪所淹没,偌大的酒馆在这一刻沦为了“无声”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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