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死者苏生(八)
第84章 死者苏生(八)
夏目告诉我:在凌晨,负责巡逻小镇东区街道的两个巡警从小巷的方向听见了一道男人的尖叫声,赶过去查看之后,发现里面有一男一女两具尸体。到了早上,得到这个消息的老神父也立即过去查看了一番,在现场感受到了某种邪气的痕迹。
这是一起杀人事件,乍看上去与我们调查的盗墓事件没有关联,但是既然出现了邪气的痕迹,就说明其中很可能存在着某种联系。我从守秘人那里得到的指令是找到盗墓事件的真犯,而白井和夏目的指令则是调查邪气痕迹的真相,调查员之间的指令即使殊途往往也能同归,因此只要是有着邪气痕迹的地方,说不定就有着盗墓事件的线索。
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随即立刻赶去了夏目给我的案发现场地址。
二十分钟之后,我到了一处被警车和警察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小巷口,外围有十几个想要看热闹的小镇居民,时间还很早,可这里却吵杂得很。我向着小巷内走去,却被一个警察拦了下来,他说:“你是谁?快走开,无关者别随便进入现场。”
“没事,放他进来。”老神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向着那里看去,可人墙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见里面的场面。
警察不满地回话:“喂,你已经带了两个无关者进去了,还要再带第三个吗?”
“我应该已经说过了,他们可不是无关者,而是我的帮手。”老神父的声音再次响起,“请让他通过吧。”
警察皱了皱眉,对我说:“好吧,你可以进去,记得别破坏现场。”
听见他这么说,我却是想起了至今还维持着案发状态的夏洛特的墓。警察们当时虽然做了保护现场的姿态,但却始终没有在调查盗墓事件上出过多少力,从进入小镇开始我就屡次三番地听闻当地警局的不良工作态度,此刻也很难对他们抱有好感。我对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小巷的内部布满了血污和腥臭味,地上用白粉笔画了两个倒地姿势的人形,真正的尸体应该已经被移送走了。几个警察正在忙碌,老神父、夏目和白井也在里面。见我过来,这三人向我投来了目光。
“你来了。”老神父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看着他的表情,越发觉得这个人捉摸不透。虽然我和他达成了合作关系,但那应该仅局限于盗墓事件的调查上,而且他对我应该还没有建立起足够的信赖才对,可是他非但带着我一起行动,还在这种杀人案件发生之后允许我进入现场,这种主动地、积极地提高我的事件参与度的做法,令我无法看清他的行为背后的动机。
“让你们久等了。”我说。
“我们也只是刚来而已。”白井说。
她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也以某种方式与老神父达成了合作。从角色的立场上来说,她能做到这点比我更轻松。
一旁的夏目看上去有些不适。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腥臭味很摧残人的嗅觉,而且守在周围的警察们也让这里的通风条件变得不怎么样。
“受害者一共有两人,其中男性死于后脑的打击伤,而女性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老神父为我解释着情况。
“我刚才看到了尸体。”白井仿佛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女性受害者应该是被人咬死的。”
被人咬死——这种说法结合老神父刚才提到的“全身上下都是致命伤”,不难想象出恐怖电影中被活死人们捕食的受害者。白井曾经也说过,她经历过一次有很多活死人的生存剧本,难道说我们这一次也会遭遇类似的敌人吗?盗墓事件和活死人,倘若真要将这两个关键词串联起来,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我也这么认为。”老神父赞同地说,“不过,具体经过如何,还是交给贵志来看吧。贵志,没问题吧?”
说到最后,他看向了夏目。
夏目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接着,他走到了墙边,伸手摸向墙壁,闭上双眼。
一种奇妙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浮现了出来。
过了几秒钟,他松了一口气,睁开双眼。这一次,他没有像上次那样昏迷过去,只是脸色比较疲惫与反胃,貌似看见了什么特别恶心的事物。白井关注着他的动作,见他没有昏迷,肩膀稍微地放松了下来。
“身体没事吗?”白井问。
老神父瞥了她一眼,似乎从这个问题中知晓了什么信息。白井在问出之后好像也觉得不好,不过说出去的话收不回去。刚才的问题其实就相当于透露了她知道通灵能力有着副作用,老神父多少给我一种老奸巨猾的印象,搞不好他已经猜测到夏目不久前勉强自己在墓园中使用通灵能力的事情了。
“我没事。”夏目回答。
“通灵能力对墙壁也能用吗?”我问。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通灵能力适用的物品都是桌椅、台灯、瓶子之类的“比较小的东西”。
“能用,不过……”夏目耐心地解释着,“准确地说,我不是以墙壁整体为对象,而只是选择了其中一块墙砖。”
“通灵能力的目标体积越大,消耗也越大。”老神父补充了一句。
接着,他看向夏目,问:“贵志,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夏目回忆着刚才的见闻,“凌晨,小巷中,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
他开始以旁观者的视角向我们叙述案发时的经过。
……
凌晨,小巷中,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行走着。
她的年纪大约三十多岁,喝了很多酒,脸色通红,步伐有点不稳定。走着走着,她距离巷口只有十几米了,而就在这时,她发现有两个人向自己迎面走来。其中一人用黑色的斗篷罩住全身,并且戴了一副鸟嘴面具,看不清是男是女;另一人穿着素白色的连衣裙,是一个大学生年纪的女孩。
女孩姑且不论,那个斗篷人实在太可疑了,即使女人此刻醉酒,也不免露出了警戒的神色。
“你是谁?”她问。
斗篷人不回话,只是对身边的女孩打了个手势,用刻意为之的嘶哑嗓音说:“打晕她。”
女人后退一步,尽管此刻依旧对状况一头雾水,可这不妨碍自己逃跑。
然而女孩却立刻冲了上来。她的速度极快,犹如箭矢,女人来不及转身,就看见她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在如此近距离之下,女人这才看清楚,这个女孩的脸色极其惨白,眼神空洞,犹如一具会行动的尸体。下一刻,女人感到胸膛一痛,女孩居然直接用胳膊打穿了自己的身体。
“呃……”女人吐出了血。
“嗯?”斗篷人好像也很吃惊,“我不是让你打晕她吗?为什么杀掉?”
女孩一言不发地抽走胳膊,而女人则无力地跌倒在地,身体抽搐。
接着……女孩伏下身子,居然开始用牙齿撕咬起女人的伤口,发出了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原来如此,你已经饿到了这种地步吗……”斗篷人自言自语。
过了一段时间,忽然,他的背后传来了一声物品落地的动静。
“谁?”他立即回头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小巷口,无比惊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身边掉了一个装着饭盒的塑料袋。
“你看见了?”斗篷人冷冷地说,“夏洛特,杀了他。”
女孩陡然停下咀嚼,站了起来。
男人发出了一声难听的尖叫,转身就跑。女孩再次发挥出了连短跑冠军都比不上的高速,一记手刀切下,打在了男人的后脑部。随着一道骨裂声,男人嘭地摔倒在地。
但是,他临死前的尖叫声却吸引来了其他人,又有两道脚步声赶了过来。
斗篷人走到小巷口,探头一看。赶来的是两个巡警,都有配枪。
“夏洛特。”他说,“我们走。”
……
夏目讲完了自己看见的经过。
虽然墙砖没有视觉和听觉,但是他从中提取出来的记忆却有着清晰的画面和声音,这在逻辑上似乎是说不通的,不过像是这种超自然力量即使有一两个离谱的地方也不稀奇,我也没有就此事发表质疑的兴致。
“夏洛特?”白井抓住了这个明显的关键点,“斗篷人确实说了夏洛特这个名字,是吗?”
“是的。”夏目十分确定地说。
“但是,夏洛特应该已经死了。”白井思考着,“除非……”
“除非有人复活了她。”我看向老神父,“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老神父沉默了一会儿,说:“让死者复活的法术并不是不存在,但是那要么是需要极强的力量、要么是需要满足苛刻的条件。”
“也就是说……并非不可能?”白井不可思议地说。
“不,按照贵志先前描述的情况,我觉得那不是死者被复活,而仅仅只是让尸体行动了起来。”老神父说,“这种法术既不需要强大的力量也不需要满足苛刻的条件,只要有相应的知识和一具新鲜的尸体,任谁都能做得到,甚至可以在此基础上强化自己所操纵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照片,递给夏目。
“你看见的女孩,是这个样子的吗?”他问。
夏目接过照片,仔细地看了一遍,说:“就是她。”
从我的角度无法看见那张照片的画面,但那应该是夏洛特的照片。老神父将它收了回来,说:“虽然还缺乏一些证据,但是大致上可以确定了,这个斗篷人恐怕就是盗墓事件的犯人,他盗出夏洛特女士的尸体,用邪恶的法术将其变成了尸体人偶。修女,你前阵子感应到的邪气,恐怕就是这个人施术时散发出来的气息。”
“原来如此。”
虽然白井肯定没有那种记忆,但她还是装成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是,他为什么要袭击别人……”夏目的表情很不好看。
之前讲到女孩进食女人的时候,他也露出了这种表情,但他还是坚持着讲完了。
“恐怕是为了做补充吧。”老神父表现出了经验丰富的态度,“我以前也处理过这种事件,像是这种能够自己行动的尸体人偶,往往需要不断地补充活人的血肉令自己维持新鲜,不然的话很快就会腐烂。它们自己也对新鲜血肉有着强烈的欲望,一旦陷入饥饿,连施术人的命令都不会听。斗篷人应该是希望将受害者打晕之后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却没料准它的饥饿程度。从这一点能看出来,他不是一个成熟老练的法师。”
而且,他在遇到两个巡警之后立刻就选择了逃离,而不是就地战斗,说明他本人很可能并不具备多少战斗力。我消化着这些信息。
“能看出斗篷人的身高吗?”白井问。
“可以。”夏目抬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有这么高。”
这个高度大约比医生高半个头。
白井沉吟了一下,说:“你能看见他的鞋子吗?”
“看不见。”夏目摇头,“他的斗篷太长了,下摆可以碰到地上。”
“那么,他在行走和逃跑的时候,姿势有没有不自然的地方?”白井追问。
“唔,是有一点点……”夏目也不太自信。
“也就是说,身高有伪装的可能性……”白井又思考了起来,“是把自己垫高了吗……”
或许她还在怀疑医生。早在我们三个调查员一次会面的时候,她就发表过医生有问题的言论,然而直到现在,医生都没有展露过异常之处,这可能令她耿耿于怀。
……
时间到了中午。
老神父和白井依旧在调查杀人案件,试图以此为突破口追查斗篷人,而对这方面一窍不通的我找不到自己在现场的定位,只好暂时离开。
之后,我又一次来到了墓园。
意外的是,医生也在这个地方。我远远地就看见了他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并想起了白井对他的疑心。他是犯人的可能性有多高?就目前来看,没有任何一个证据能够指向他就是犯人的结论,而且他是有不在场证明的,不在场的人又怎么能犯案……
不。我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如今重新审视一遍这份不在场证明,我从中找到了使其不成立的疑点:虽然医生确实是和宁海一起去了大城市,但是他需要向某个先进的医疗团队求助,而宁海则要探亲,两人很少碰面。因此,假设在此期间,医生并没有与医疗团队取得联系,而是偷偷地返回小镇,盗出了夏洛特的尸体,然后再回到大城市,伪装成自己一直都没有返回过小镇的样子……
他就能完成这次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