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死者苏生(一)
第77章 死者苏生(一)
(本章三千九百字,开场的九百字不收钱。)
距离上一次生存剧本已经过去了十一天,每当夜间闭上双眼,酒吞童子从背后贯穿我的胸膛的画面与铃奈扑在我的身边怮哭的声音就会在我的眼前与耳边浮现。我理应已经死了,但是我还活着。在我即将跌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前一刻,守秘人以不可理喻的手段将我拉回了原本的世界,令我得以免除一死。如今,我那本已失去的心脏仍在鲜活地跳动着,狰狞的贯穿伤口也不见踪影,好像我与酒吞童子的战斗只是一场幻梦。
但是,我十分清楚,那不是梦境,那是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现实。
斩鬼将军宁海,已经与酒吞童子同归于尽了。
在我离开之后,铃奈过得还好吗?当时她哭得很伤心,虽然我不希望她伤心,但是看见她为我而哭泣,我却在担心她的同时,又滋生了一种被人重视的阴暗的喜悦,而在喜悦之后,我又为自己不恰当的心情而感到了无地自容。明明她都哭成那样了,我却产生了这种念头,真是可耻。但愿她能赶紧忘记我的事,回到自己的生活中。
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暴露身份的隐患,就算想要成为武士也是很简单的事。
祝她一帆风顺。
接下来……是特权的事。
在剧本通关之后,我也像前三次一样,得到了一个新的特权:
“逢鬼必斩。”
“将逢鬼必斩之刃从遥远的异次元召唤过来。不能在生存剧本中使用。可以使用一次。”
“由出生在某个小国的某个诗人打造的鬼切,里面封印了恶鬼的魂。因为此刀曾经斩落了数以百计的恶鬼的头颅,所以缠绕着十分强烈的怨念与煞气。逢鬼必斩既是此刀之上所铭刻的武士道,也是斩鬼将军的座右铭。平安城内乱之后,人们将它供奉了起来,祈祷斩鬼将军在天之灵的庇佑。”
在回到家里之后,我立刻就以这个特权将逢鬼必斩之刃召唤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在特权的介绍中,提到了这个特权只能使用一次,但这指的并不是召唤出来的鬼切只能使用一次,而是指将鬼切召唤到我的身边的机会只有一次。成功召唤之后,我测试了一下它的性能,与我之前使用的逢鬼必斩之刃一模一样。假如不提“不能在生存剧本中使用”这种限制,这一次的守秘人倒是大方了很多,或许是我打败了远比自己强大的对手的缘故……不过话说回来,即使没有这种限制,我很可能也不会在生存剧本中召唤它,毕竟召唤的机会只有一次,等到要离开生存剧本了,召唤出来的鬼切也就只能留在原地了。
然后,在一个平凡无奇的中午。
我接到了自己被选入剧本名单的短信。
……
仿佛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又仿佛陷入了新的梦境。
我睁开了双眼,观察周围。
此刻,我正坐在一辆巴士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时间是傍晚,天边飘着稀稀疏疏的火烧云,夕阳沉没了三分之一,巴士正行驶在一条平整的山路上,旁边有着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植被,远处坐落着一座座云雾萦绕的群山。偌大的车厢显得很空荡,里面只坐了五个人:我、二十多岁的棕发青年、与我年纪相近的男生、长满白发与皱纹的老神父、正在驾车的司机。
其中,棕发青年坐在了我的身边,而男生与神父则一起坐在了巴士中间的位子上。司机坐在驾驶席上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的藏青色衣服和谢顶的头,大约也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
“你醒了?”棕发青年问我。
我看向他。
他的坐姿笔挺、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西服与皮鞋,身边放着一个银灰色的行李箱,尽管此刻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话,可却能令人感受到一种井然的条理感。从他的面部轮廓来看,他似乎是一个有着亚洲血统的欧美人,或者有着欧美血统的亚洲人,也就是俗称的混血儿,再加上不错的外貌,散发着一种容易吸引异性的奇特魅力。
他是谁?是这个世界的宁海的熟人吗?
我在心中猜测着他的身份,同时点了点头。
砰。车子轻微地颠簸了一下。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青年温和地说,“距离到站还有一段时间。到了的时候,我会把你叫醒的,你放心地睡吧。”
“不用了。”我说。
“不睡了吗?”他问。
“嗯,已经睡够了。”
“那么,就听一会儿音乐吧。”他将行李箱拉到了身前,“我之前买到了质量很好的播放器。”
“不,我不需要。”我拒绝了。
“是吗?”他顿了一下,“好吧,要是到时候你想听了,就跟我说一声。”
“好的。”
他说话时使用的语言是英语。以我的英语水平,本应是无法应答如流的,但是现在却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此刻我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一个以英语为主流语言的国家。
我观察了一遍自己。
暗绿色的格子衫、深灰色的七分裤、黑色的运动鞋、白色的棒球帽……这就是我现在的穿着。裤子的口袋里面有钱包和钥匙,还有两款手机——其中一款自然是阴魂不散的黑色手机,另一款是普通的红色外壳手机。我的身边还放了一个深蓝色的行李箱,比起青年的银灰色行李箱要小一号,从手感来看,里面并没有放置多少物品,大部分空间都是空的。
守秘人已经发来了短信指令:
“前往墓园。”
墓园。我暗暗地记下了这个单词。虽然不知道这个墓园在哪里,但是根据以往剧本的经验,关于墓园地址的线索应该很快就能在接下来的活动中找到。
我又看了一眼青年。
此刻青年正在眺望车窗外,发着呆,脸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接着,他好像察觉到了我的视线,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事。”我回答。
“这样啊。”他点了点头,又继续看起了窗外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宁海,你说人到底为什么会死啊。”
我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能无言以对地看着他。
“抱歉。”他摇了摇头,“把我刚才的话忘掉吧。”
他的心情似乎很低沉。
不过我却从他的发言联想到了短信指令中提到的墓园。人到底为什么会死、埋葬死人的墓园……他表现得像是刚死了亲近的人,我不禁怀疑他与这次的剧本存在关联,不过现在剧本才刚开始,要下什么结论还嫌太早。
我查看了一下黑色手机的联系人名单,这一次的队友又是两个人,分别是“白井黑子”和“夏目贵志”。
从以前开始我就注意到了,队友中日本人的出现频率是不是太高了?
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白井黑子打来了电话。
青年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
“我去接个电话。”我说。
他点了点头。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最后一排走到了车厢的最前面,途中经过了男生与老神父的旁边,然后,我接通了电话。
手机对面传来了女生的声音:“你好,我是白井黑子。”
“你好,我是宁海。”我回应她。
“唔,你似乎不是新人啊。”她似乎是通过我的态度判断出来的,“那我就先提问了,请问你在什么地方,方便告诉我吗?”
她的措辞很客气,但语气却是比较随意的。
“我在一辆巴士上。”我看了一眼车窗外,“巴士在一条山路上,远处有很多山。”
她紧接着问了下去:“目的地是?”
“现在还不知道。”我说。
她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在思考我提供的信息,随即又说起了自己这边的事情:“我目前在一座教堂里,而教堂则在一个小镇上。”
“是什么样的小镇?”
“很现代化,除了没有高楼大厦之外,跟城市没有区别。”她回答,“另外,我的手边刚好有小镇周边的地图……这个小镇的附近有很多山,说不定你乘坐的巴士的目的地就是我这里。”
“你与夏目贵志联系过了吗?”我问。
“还没有,我打算稍后联系他。”她慢条斯理地说,“说起来,宁海……我没有念错吧,可以告诉我你经历了多少次剧本吗?顺带一提,我是三次,现在是第四次。”
“我是第五次。”
“也就是说比我多一次啊。”她说,“我的短信指令是‘调查真相’,你也是这样的吗?”
“不。”我说,“我收到的指令是‘前往墓园’。”
“我们不一样?”她思考着,“或许是我们扮演的角色的身份立场不一样吧。”
在洛杉矶生存剧本的时候我也遇到过相似的情况,当时我与雾切扮演FBI特工,而阿虚扮演维克多家族的成员,这种不同性导致了阿虚没有像我和雾切一样收到去领取FBI补给的指令。
接下来我们又交流了几句。
如今剧本才刚开始,白井黑子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我们能够交换的情报也十分稀少,因此没说多久就结束了。
然后,我又向夏目贵志打去了电话。
细微的震动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我转头看去。
从之前接起电话与白井黑子说话开始,坐在巴士车厢中间的男生就一直在盯着我看,不过我并没有在意,此刻我向夏目贵志打去电话,震动声却从他的裤子口袋里响了起来。只见他冲我尴尬地笑了一下,随即拿出了一款茶色外壳的手机,款式与我的黑色手机一模一样。
他就是夏目贵志?
我仔细地观察着他。
他的年纪与我差不多,应该是一个高中生,有着一头茶色的中分短发,外貌清秀,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和黑色的长裤。虽然还没有与他说过话,但是他的气质却给了我一种很好说话的印象。这或许是一个性格随和、不喜斗争的人。
不过俗话说人不可貌相,就算是有着这种气质的人,内在也说不定会是一个好勇斗狠的暴徒。
之后再与他对话吧,现在不方便。
我按下了挂断键,向着最后一排座位走去,而他拿出来的茶色手机也随之停止了震动。
经过他那里的时候,我听见他身边的老神父关心地问了他一句:“是朋友打来的电话吗?”
“不,好像是一通骚扰电话。”
他似乎不太会撒谎,表情有点不安定。明明可以表现得再镇定一些的,那样会更有说服力。
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是朋友打来的电话吗?”青年问出了与老神父相同的问题。
“不,好像是一通骚扰电话。”我面不改色地说。
“骚扰电话也打了那么久?”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不过青年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好像有自己的心事,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
没过多久,夏目贵志那边又传来了细微的震动声。我向他看去,他再次拿出了茶色手机,老神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令他露出了窘迫的表情。这估计是白井黑子打给他的电话,她刚才说过打算稍后联系他的。
“贵志,接吧。”老神父和蔼地说。
夏目贵志脸红了一下,说:“我明白了。”
接着,他站了起来,走到我刚才接电话的位置上接通了电话。
虽然他刻意压低了嗓音,但是车厢里面的乘客们本来就屈指可数,周围只有巴士行驶的动静,他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是……是的,我是……嗯……只有一次……在巴士上……是的,我和他在一起……没错……嗯,我也和你一样……我不知道……谢谢,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