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云之彼端
第九十四章 云之彼端
在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
他们从来不需要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强大,因为他们本身的存在,就是强大的代名词。他们也从来不需要考虑世俗凡人的眼光看法,因为无论凡俗之人如何看待,他们都是站在那个时代顶点的少数人之一。
而世界,往往就是被这样的一小群人所推动着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名为潘森的战士,便是这样的强者。
出身于巨神峰的他,幼年的人生实在算不上多么的平坦。而且恰恰相反,由于他的母亲在怀孕期间曾经受过惊吓,这位早产的孩童身体素质较之普通的小孩都差了许多,更不要说和巨神峰这个战斗种族出身的族群中的孩童们比了。
巨神峰,无论是在遥远的过去、还是不远的将来,那座巨大得高高耸入白云之中的巨大山峰,一直都是曙光女神的圣地。潘森所在的民族,疯狂的信仰着这位女主神,以为女神战斗而作为永生的荣幸,以为女神而死亡而作为不朽的荣耀。
为了表示自己对女神的疯狂信仰,这个原本名为【拉阔尔】的种族,他们背弃了他们原本的国家、背弃了原本的民族,搬迁到了那座光秃秃的巨大山峰上的族民,骄傲的称呼着自己为【卡萨尔多纳】。
卡萨尔多纳,在古魔法语中,即——日光永世垂怜之人。
为了更好的为了他们的女神效忠,他们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政治制度,整个社会过着军事化的生活,孩子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军事训练。
为了防止民族的内部贫富分化,长老们不允许卡萨尔多纳人从事工商业,不用金银做货币,而用价值低廉的铁币。
卡萨尔多纳人除了军事外,不得从事其它生计。
他们崇尚武力精神,整个卡萨尔多纳社会等于是个管理严格的大军营。当卡萨尔多纳的婴儿呱呱落地时,就会被父母抱到长老那里接受检查,如果长老认为他不健康,他就被抛到荒山野外的弃婴场去;母亲用烈酒给婴儿洗澡,如果他抽风或失去知觉,这就证明他体质不坚强,任他死去,因为他不可能成长为良好的战士。
在男孩子7岁前,由双亲抚养。父母从小就注意培养他们不爱哭、不挑食、不吵闹、不怕黑暗、不怕孤独的习惯。7岁后的男孩,将被编入团队过集体的军事生活。
他们要求对首领绝对服从,要求增强勇气、体力和残忍性,他们练习跑步、掷铁饼、拳击、击剑和殴斗等。为了训练孩子的服从性和忍耐性,他们每年在节日敬神时都要被皮鞭鞭挞一次。
他们被要求跪在神殿前,火辣辣的皮鞭如雨点般落下,但打人们不许他们求饶,更不许他们喊叫,甚至不许他们出声。
等到满20岁后,卡萨尔多纳的男青年将正式成为军人。30岁娶妻成家,但每天依旧还要参加军事训练。一百五十岁时退伍,但他们仍然是预备军人。
而卡萨尔多纳的女孩子们7岁仍留在家里,但她们不是整天织布做家务,而是从事体育锻炼,学习跑步、竞走、掷铁饼、搏斗等。
因为卡萨尔多纳人认为只有身体强健的母亲,才能生下刚强的战士。
就像他们的种族一般,卡萨尔多纳的妇女很勇敢和坚强,她们不怕看到儿子在战场上负伤或死亡。许多卡萨尔多纳的母亲在送儿子上战场时,不是祝他平安归来,而是给他一个盾牌,说:“要么拿着,要么躺在上面。”
意思是说,要么拿着盾牌光荣胜利归来,要么光荣战死被别人用盾牌抬回来。
出身在这样一个民族之中,原本自幼身体瘦弱的潘森原本是很难存活下来的。然而自幼时起,这位身体瘦弱的小男孩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可怕天赋。
仅仅只是五岁之时,他就已经凭借着那瘦小的躯体中的力量,靠着他那种对战斗的敏锐嗅觉,生生的打死了一头独狼。七岁之时,开始修行卡萨尔多纳族民们世代相传的武技时,潘森更是将这种恐怖的天赋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在武学上的修行速度从来称不上快,但从那时起,就算是族群中的成年人,也不敢妄言他们能够轻易击败这个瘦小的小男孩。因为每当进入战斗的状态,他就如同一头回归到了自己领地的野兽一般,拥有着最可怕与敏锐的嗅觉。
位阶的束缚,从来不是他战败的原由,在他达到九阶之前,就算是卡萨尔多纳的民族中最杰出的战士,也无法在不使用位阶巨大差距的力量碾压下,光靠战斗的技巧击败他。
而待到他突破成为九阶的高手之后,他的强大更是达到了一种举世瞩目的程度。
年仅二十九岁的他,在那平均寿命能够达到一百八十岁以上的瓦罗兰大陆上,还仅仅只能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还显得年轻而稚嫩的青年,却是在短短的三年内用无数真实得让人无法质疑的战斗,证明了他的强大。
九阶最强——所有见识到了他强大的人们,如此恐惧而敬畏的称呼着他。他们疯狂的呼喊着他的名字,借以排除内心的恐怖;他们敬畏的匍匐在他带军出征的道路两边,借此表明自己的顺服。
自他代表着巨神峰加入大陆的争斗之后,从来没有人能正面击败过他。就连拥有着绝代智将称谓的斯唯因,也曾在布下的万全之局中,被他一人硬生生的凭借着个人的无双战力逃出生天。
没有人怀疑这样强大的他,不能在未来的时间里不能迈入那近乎于不朽的圣阶。
就像没有人质疑,那座巨大的山峰顶端的神庙中居住着的那位女神,没有掌控着整个瓦罗兰大陆历史沉浮的能量。
传说,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
当这位强大而沉默的战士,背负着女神亲自赐予他的裁决圣器来到枫叶雪时,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胜利。就算是打算借用萧沐雨力量的赤木与维迦,也从来没有考虑过那位来历莫名的冬拥之主获胜的可能性。
维迦引导了潘森对萧沐雨的战斗,除了对身为盟友的赤木进行一点小小的警告之外,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以萧沐雨与天青山上那个男人的关系,枫叶雪外的圣阶守护者娑娜就不可能坐视萧沐雨的死亡。
所以他才毫无顾忌的引导了这场战斗的爆发。
可是世界的事情从来不会尽如人意,或者说无论是维迦还是赤木,又或者说是枫叶雪内的其它势力,他们都只猜对了开头,却没有猜对结尾。
战斗,不出意料的展开了。
然而落败的那一方,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当人们在枫叶雪城外的断崖边找到已经摔成了一团肉泥的潘森时,那柄传承自曙光女神的裁决圣器阿努尔利斯之枪依旧完好无损的斜插在地面上,安安静静的陪伴着它的主人。
可就算是这柄传说中拥有着【就算对方是神祗,也能做到一击必杀】的可怕神性的圣器,在面对那股冰冷而邪恶的气息完全的爆发时,也依旧脆弱得连自己的主人都无法保护住。
金色的战矛,依旧完好而无损,黄金色的枪身,始终如过往的岁月一般无暇而锐利。
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凄凄惨惨的化为了群山间的一坨花肥,若是人们不将这团肉泥移走的话,相信明年的这处断崖上,山花将会开得异常烂漫。
魔法纪元1999年六月,在这个天权之日即将到来,各大势力齐聚枫叶雪的时候,有邪恶而恐怖的魔王,在九天之外降下了他那冰冷的力量,在无数人的瞩目之中,将一个被世人所尊崇的神话亲手破灭。
于是,世人震颤。
……
……
高大的山峰,自上古的魔法时代起,就一直屹立在了这里。
数万年的潮起潮落,日升月浮,无数的强者崛起了,无数的时代终结了。就连曾经足以匹敌神魔的魔法帝国也终于敌不过时间的力量,无声无息的消散在了岁月的长河之中,但只有这座光秃秃凡人巨大高山,却一如既往的屹立在恕瑞玛沙漠的北方。
时间的刻刀,从来都不能将它彻底抹销,它只能日复一日的用那山峰四周缭绕不休的锐利罡风消磨着高山的存在,徒劳而艰难的在那风化的石壁上刻下属于时间的刀痕。
这里,是巨神峰。
是那位真正站在了瓦罗兰大陆顶峰的数位女主神之中的某一位目光所垂怜的地方。
七月盛夏的气温异常的炎热,近在咫尺的恕瑞玛沙漠之中,白昼时的气温已经达到了可怕的七十多度。这样恐怖的高温,足以将普通的平民在数十分钟内烤成一具没有丝毫水分的干尸,就算是修行过武技魔法的职业者,在未达到足以无视这种恐怖高温的七阶之前,对于这样的高温的抵抗力比起那些普通的平民也没有高多少。
然而就在紧靠着恕瑞玛沙漠的这座高山之上,在那常年笼罩在一层厚厚的白色云海上方的神殿之内,空气的温度却是凉爽得恍若处在另外的一个世界一般。
巨大的神殿内部有一个中央的庭院,向着湛蓝色的纯净天空敞开。
在神殿初建之时,这块地方是个绿色的花园,中间有个方形的水池。被女神所福佑的信徒们过去年月里,一直在尽情饮用这里甜美清澈的水,却没有想过要补充它。
因为它的存在即是女神对他们的祝福与爱怜,这清澈而甘甜的泉水完全来自于女神殿下的神力具现。
然而现在池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石头和瓦片。而周围的树和花草也很快就枯萎死去了,虽然卡萨尔多纳们努力的试图恢复这汪清泉曾经的一切,但就算是族群内最睿智而不凡的长者,面对着这样的窘境,亦是无可奈何。
因为泉水干枯的时间,正好是那位来自于北地的无双女王者拜访了巨神峰后的第二天。
那一夜在这座高大的山峰之上爆发的战斗没有任何人看到,因为近在咫尺的卡萨尔多纳们虽然努力的想要保护着他们的女神,然而当那战斗真正被打响的刹那,那完全不属于人间的恐怖威严就已经把所有人生生压迫得晕死了过去。
战斗落幕之后,那位北地的凛冬女王扬长而去,而神殿之内的女神殿下亦毫发无伤。战斗的最后结局是如何?
没有人知道。
巨神峰的卡萨尔多纳们只知道,从那一天过后,这池原本代表着女神殿下对他们的垂怜的清泉,已经彻底断流了。
神力具现的清泉,除非神祗本人神力衰退到一个危险的临界点、亦或是神祗不愿再继续降幅于此,不然这汪清泉都应该永远的流淌下去的。
然而如今泉水却断流了,这在过去几乎是无法相信的可怕事件,已经让许许多多的卡萨尔多纳们慌了手脚。
为什么泉水会断流?是女神对他们的弱小无力感到愤怒了吗?还是……
最后的那种可能,没有人敢去想。
因为就算只是一个想法,在这些狂热的信徒们看来,都是对无所不能的女神殿下的亵渎。
所以他们只能战战兢兢的向着族群内睿智的长老们咨询着,到底该如何才能挽回女神殿下的圣眷。而那些长老,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也为这件事操碎了心。
原本年纪就长的他们,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已经苍老了无数倍。曾经矍铄的精神已经变得有些颓然了,曾经自信而矜持的挺得很直的腰板,如今大多无力的岣嵝了下来。
岁月的刻刀,宛若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就在他们的身上演变出了数十年的时间变化,让这些老人们吃尽了苦头。
而在今日,应那位居住在神殿顶端的无上存在的要求,多尔加丹和萨奥祖现在正站在这个空池子旁。他们都知道他们在等的是什么。
那是他们的族民们虔诚的敬奉了数万年的圣灵,那是他们之所以背弃了自己曾经的一切的最初始原因——卡萨尔多纳,自这个名字命名而出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他们的族群已经荣幸与那位殿下连接在了一起。
只要那轮朝阳依旧高悬于瓦罗兰的天空之上,卡萨尔多纳的民众,就永远都不会灭亡。
神圣的典籍之中记载着这样的一句话——不管刮风还是下雨,太阳照常升起。
而作为巨神峰上最接近于那位无上存在的他们,对于女神的信仰则比普通的民众们还要来的狂热,来得激烈。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着一种伟大,越是靠近,你就往往越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敬畏。
那位名为蕾欧娜的女神,毫无疑问的就是这样的伟大。
能站在这里聆听着那位女神的教导,将是他们永生都将铭记的无双荣耀。
在湛蓝色的天空下那略显炽热的阳光中,他们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
多尔加丹怀疑是不是他哪里得罪了那位无上的存在。这个想法让他浑身直冒冷汗,然后他不安地看了萨奥祖一眼。他又想,今晚这个老萨满会不会因为其弟子的私自下山而被女神降罪,这个想法让他稍微高兴起来一点。
他的思维在漫游,考虑着平日里萨奥祖犯下的小错误,而这下小错误又能在盛怒的女神殿下的面前加重他多少的罪行。这时突然一声响雷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多尔加丹抬头看着天,刚才还是晴朗而纯净的湛蓝色天空,现在只有耀目璀璨的金色的一片。
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牢牢地盯着头顶的那片光明。
突然那片光明开始翻滚,看起来像一片金色的星云,璀璨而不时闪烁。然后它开始盘绕成漩涡状,越绕越快。
风吹起了多尔加丹的头发和长袍,起先还很轻柔,接着越来越剧烈,直到他觉得风如刀割。他脚下的土地隆隆作响,他用眼角的余光看见萨奥祖的嘴唇在动,但他听不见说什么,风声太大了。脚下的大地抖动得太剧烈,他越来越站不稳了。
就在这时,天空裂开了。
明亮而炽热的东西直冲多尔加丹和萨奥祖眼前的大地,冲击之大把多尔加丹都震倒了。过了很长时间,他都被吓的喘不过气。他就那样躺在地上,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终于他的肺记起了该如何运作,他深深地吸进一口气。
他站起来,身体还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然后又为眼前所见屏住了呼吸。
它矗立在他面前,抖动四条带爪的脚拍打坚固的神殿地板时,尘土飞扬。它的毛发,更像是鬃毛,白色而蜷曲,从它脖子一直延伸到背上。
两只闪耀着诡异的不同光芒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梦魇深处诡笑着的恶魔,又像是不屈而威严的神之裁决者,充满了光明神圣的气息。蓝色的右眼像炽热的星辰一样闪烁着,金色的左眼却闪耀着如神祗一般恐怖的威压。
它张开嘴的时候巨大的獠牙反射着微弱的光,似乎有一排又一排尖利的牙齿,而它的吼叫让多尔加丹想扑倒在地上恐惧地嚎啕大哭。但他设法让自己仍然站着,在这个庞然巨兽面前保持沉静。它举起它紧握的拳头残暴地乱挥一阵,然后低下头看着这两个缩成一团颤抖着的老人。那是什么东西?多尔加丹在内心尖叫。在这个远离枫叶雪无尽遥远的距离大高大神殿中央,在这个远离了人世纷争与酷暑的云之彼端,面对着这头突然出现的恐怖凶兽,年长的长老在心中疯狂恐惧的如此尖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