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流年(五)
第三十八章 流年(五)
“安贼谋反,朕曾拜常青、仙芝为平虏将军,寄予厚望矣。然常青以贼摇众,被夺洛阳。而仙芝弃陕地数百里,皆是不战而溃。二人又盗减军士粮赐,叛军追袭之即溃逃,未尝与叛军有一战矣。此实乃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特命监军边连成赴潼关传旨斩首封、高二人,首级悬于城墙上三日以作示众!钦此!”
边令诚的话音才落,封常青的身子便下意识的颤了颤。
封常青知道此事非比寻常,连忙道:“冤枉,冤枉啊。封某之所以从不与叛军交战实是因为叛军势如破竹,而我军皆是老弱,陕郡又是无险可守,不如退回潼关,以图再战!”
边令诚却是冷哼了声道:“封大将军,你这番话跟杂家说有什么用,要斩你的是陛下,难不成你想抗旨不尊?”
说完也不给封常青辩驳的机会,向左右道:“来人啊,把败将边令诚斩首示众!”
立时便有禁军上前要捆绑封常青,封常青却是不甘于束手就擒,一边挣扎一边疾呼道:“汝二人快去报之于高帅,再晚,吾命休矣!”
“封老二你莫要着急,陛下圣旨里说的明白,高仙芝那厮也逃不了,你先上路,他待会就会来陪你。”
不屑的瞥了一眼满身血污的封常青,边令诚冷冷一摆手道:“还不行刑!”
“冤枉,封某冤枉啊。封某一心为国,无半点反心啊。冤枉,冤枉啊!”
封常青虽是神力但如何能敌过数名禁军,不多时的工夫已经被捆成了肉粽,压倒了城墙跟上。
“斩!”
一轮大刀挥下,在黑灰色的城墙上洒下琳琳血画。……
高仙芝望着暴尸芦苇的封常青,满面茫然。
“边公公,这是何故,这是何故啊!”
边令诚得意的笑了笑道:“高帅不必着急,您亦有恩命不是?”
说完边令诚抽出那张黄绢写成的谕旨朗声道:“高仙芝接旨!”
高仙芝虽然心中惆怅,亦是平复了心情下跪道:“臣高仙芝接旨!”
边令诚见他如此驯顺,心中自傲不已,遂将对封常青念过的谕旨复对高仙芝念了一遍。
高仙芝听后愤怒道:“我退,实乃罪也,然罪不至死!至于以我减截兵粮及赐物论我有谋反之心实是诬陷!”
边令诚闻言却是不以为意的摊了摊手道:“这可是陛下下的谕旨。上有天,下有地,难道高帅你就全然不知道私自分发兵粮赐物是死罪吗!”
高仙芝却是全然不惧道:“高某在京中召集儿郎,虽得了少许财务军械装备兵卒尚不能足,又何谈私藏?军士们用命御敌,我取之赏予诸兵卒以励其奋力抗敌有何不可?至于高某弃守陕郡,引军至此也是为了固守潼关啊。高某绝无半句虚言,高某若是冤枉的,弟兄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话音刚落,临近的士卒纷纷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求情道:“高帅一心为国绝无二心,还请中使监军网开一面。他实在是冤枉的啊!”
一时声音震天。
边令诚却是冷冷一笑道:“这是陛下下的命令,边某人不过是传个话罢了,高帅倒是真看得起我。陛下是天,说下的话就是圣旨,岂有改口的道理?高帅若真是忠贞不二,何不以死证身呢?”
高仙芝见他这副嘴脸知道他今日必定不会放过自己,摇了摇头望着暴死的封常青叹道:“罢了,罢了,封老二啊,从你入行伍至今,我们弟兄俩走过了不少年头。从判官到副节度使,又至代我为节度使,这份情谊高某一直记在心间。今日能与你同死在此,高某无憾矣!”
说完,高仙芝转过身冲边令诚道:“边公公可否替高某向陛下进一言?”
边令诚有些不耐的摆了摆道:“快些说,说完也好上路。”
高仙芝擦去眼角的泪水道:“臣所将之兵,皆是乌合之众,素未训习。率周南市人之众,当渔阳突骑之师,尚尤杀敌塞路,血流满野……今陛下要斩臣,臣死不足惜,但臣有三请。一期陛下斩臣于都市之下,以诫诸将;二期陛下晓之以逆贼之势,将诫诸军;三期陛下知臣非惜死之徒,许臣竭露……臣死以后,望陛下不轻此贼,无忘臣言,……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
“哎呦呦,哎呦呦,这说的情真意切啊,连带着杂家都被高帅感动了呢。早知现在,有何必当初呢?你放心,你第一个愿望,杂家便能答应你。至于这其他的话嘛,杂家会向你带到陛下那的。高帅啊,你便放心的上路吧。”
边令诚挑出一个兰花指作捧心状摆了摆,面色一寒道:“行刑!”
“臣仰天饮鸩,向日封章,即为尸谏之臣,死作圣朝之鬼。臣非惜死之徒,臣非惜死之徒……”
高仙芝披头散发的被刀斧手拖到城角,兀自大笑着喊道。
想不到他高仙芝戎马一生,为唐室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换来的竟然是这个结果。
哈哈,罢了,罢了。封老二我这便来陪你,省的你又嘲我不够义气。
封老二,我来了,哈哈!
鬼头大刀划过一道美妙的弧线,高仙芝登时血溅三尺,身首异处。
见高、封二人已经伏法,边令诚捏着鼻子向几个惊得目瞪口呆的士卒点道:“哎呀,要死了,要死了!这咋的杀个人,留了这么多的血,真是晦气死了。你,你,还有你快点把尸首用草席子裹了随便挖个坑埋了!哦对了,别忘了把二位将军的首级吊绑在城头上,这可是你们高将军的遗命啊,应了这个请求,杂家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嗯,杂家有些乏力,先去歇歇!”
说完,边令诚便在数百名甲士的簇拥下向城中官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