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四海归一 第三节 怒火攻心
第二章 四海归一 第三节 怒火攻心
罗季和朴猛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他们虽然不知道彭越说的“他们”是谁,但是他们相信,校尉既然说这话,肯定是有把握的,他们在攻击黔中郡的时候,黔中的部落都散在群山之中,但是彭越总能找到他们,有若神助,他们对彭越很在信心,而对那些隐在黑暗中,从来没有现过身的“他们”,也心存忌惮。
“罗季,你把地形详细的说一下,我们做好攻击的准备。”彭越胸有成竹的说道。
“是,大人。”罗季走到地图上,指着地图解说道:“过了这道飞狐岭,就是越城岭,是五岭中的西岭。湘水发源于岭北,漓水发源于岭南,灵渠便在岭中,沟通两水,而严关就在灵渠之侧。城为方形,东西约百步,南北约一百六七十步,原来城中有士卒两千,守关的叫华英,据说原来是赵佗在龙川做县令时的县尉……”
十几个全神贯注的听罗季讲述,一个也不说话,罗季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彭越。彭越不动声色,抹了抹胡子,笑了:“小小的严关,有两千人防守已经是很不错了,现在又来了五千人,赵佗还真是小心啊。”
“嘿嘿,这次可以多砍一些首级了。”长相粗猛的度非咧着大嘴笑了起来。
众人都笑了起来。彭越看着这些年轻人,暗自叹了一声,蛮子就是好骗,只要有战功可拿,连命都可以不要,自己三千人,对方七千人,那么好打吗?还不知道谁是谁的战功呢。
“对方人不少,又有城可守,我们不能强攻。”彭越想了想,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们:“你们看看,可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出城来,最好引到丛林里来打?”
“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打。”度非大声说道:“但是千万不要问我们怎么打。”
“就是。”朴猛也抱着腿,缩起了脑袋。让他们拼命可以,让他们想点子,有些难为他们了。彭越看看指望不上他们,也不多说,让他们各回本队,注意休息,随时准备作战。
罗季等人散去,彭越一个人坐在树下,仰着头,看着头顶被茂密的树冠分割得细碎的阳光,不时的瞟一眼南面的小径,一边回想着共尉和他说过的话,还有在军学院听到的兵法,对比着眼前的状况,思索着如何攻破严关。白虎军虽然能打,但是只有三千人,而且没有攻城器械,攻城肯定不是一个合适的办法。把敌人调出城来,才是最合适的办法。但是对方能这么容易就上当吗?
“大人,有人来了。”亲卫队率提醒了沉思中的彭越一声。
彭越坐起来,看着远处跟着罗季走来的一个穿着短衣,长相极其普通的中年人,颇有些怀疑,这个人看起来和山中的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会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特勤组的人吗?
“彭校尉?”那个中年人很快就走到彭越面前,试探的叫了一声。
“我就是彭越。”彭越知道特勤组的规矩,也不问来人是谁,他们自己会表明身份的,他只是从怀中掏出能表明他身份的印绶,递到那人面前。果然,那人瞟了一眼那印绶之后,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短的竹符在彭越眼前一亮。彭越点了点头,这确实是特勤组的竹符。
“赵佗之子赵始,带五千南越禁军,昨天傍晚到达严关。”那人很简短的说完,就闭上了嘴巴。
“赵始?”彭越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南越国太子,这还真是一个送上门的功劳。他向那个人施了一礼:“多谢。”
“不敢。这是卑职的本份。”那人不卑不亢的应了一声,向彭越行了一礼,转身走了。
赵始,赵佗长子,二十岁,性格浮躁,好胜心强,没有经历过大的战事,自视甚高,处处以太子自居,不能下人。彭越回忆着张良提供给他的相关资料,心中已经有了把握。
赵始带着五千禁军,乘船赶到严关,严关守将华英热情的将他迎进关。华英是赵佗的亲信,对赵始也十分熟悉,对赵佗把赵始安排到这里来的目的,他也心知胆明,责任是他的,功劳是赵始的,而且这是与西楚第一次武力冲突,胜败将会影响南越国的生死存亡,不能大意。因此一进关之后,他就详细的向赵始解说了严关的形势,特别强调了最近收到的消息,据一些从黔中逃来的人说,西楚军已经占领了黔中郡,他们的先锋是以善战著称的板楯蛮,不可小视。
赵始听说是板楯蛮,倒也吃了一惊,露出丝许担忧之色:“板楯蛮?那些蛮子在山里可不比我们南越人差啊。”
华英笑了笑:“太子英明,正是如此。板楯蛮向来就以善战著称,据说西楚又提供了一批强弓硬弩给他们使用,他们的战力又有所提升,确实不可小觑。不过太子也不用过于提心,他们虽然勇猛,可是轻军前来,不会带多少大型的攻城器,不敢轻易前来攻城的。”
赵始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板楯蛮的名声他听说过,确实不容掉以轻心。华英提出守城,也是万全之策。只要守住严关,西楚军就不能踏入南越一步,他到严关来的基本任务就完成了。华英安排下赵始之后,立刻派出大量斥侯探查附近的山林,一旦发现白虎军的踪迹,立刻报告。
华英本来以为,白虎军是善于山林作战的先锋,他们一定会注意掩藏自己的踪迹,寻找可以偷袭的机会,因此他们一定会全力截杀他派出去的斥候。为了万全,他让斥候们十个一组,前后拉开距离,一旦前面受袭,后面的人就能发现,以便提前警戒,尽量能把消息传回来。但是让他意外的是,斥候们很快就发现了白虎军的踪迹,白虎军似乎根本没有掩藏自己行踪的意思,大摇大摆的来到了严关之前。随即来了一个使者,一个科头跣足,穿得十分随便,神情也特别嚣张的使者。
“我叫罗季,奉彭校尉之命,来见你们的赵始。”罗季一边摸着大大的耳环,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有几句话要奉劝他。”
华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彭越消息这么灵通,赵始昨天刚到严关,彭越居然就知道了,看来赵佗担心的事情并非没有道理,西楚的细作只怕早就遍布南越了。好在他手下的人全都是熟人,倒不怕有西楚细作混在其中。
“我家太子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华英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什么太子!”罗季扑哧一声的笑了:“你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太子太子的叫得蛮欢啊。去问问赵始,毛长齐没?”
站在华英身后的赵始一听,小白脸顿时胀得通红,不等华英说话,他就夺过一张弓,拉弓搭箭,瞄准城墙下的罗季,大声喝道:“蛮子,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脑袋!”
罗季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城头上咬牙切齿的赵始,有些好奇的说道:“嘿,你是哪来的小娃,嘴上还没毛呢,居然就敢学人说狠话,莫非是华英的娈童吗?”
赵始见他越发说得不堪,气得大叫一声,撒手放箭,羽箭“嗖”的一声向罗季飞去,只是因为气急,手有些抖,箭射得有些偏。罗季嘴上说得轻佻,可是早就着意提防了,箭一离弦,他就松了一口气,这箭根本射不着他。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看着那枝箭射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摇了摇头:“我猜得不错,果然是娈童,这么近居然都射不着,连女人都不如。”
赵始暴跳如雷,拉弓又要射,却被华英一把拦住了。他对城下的罗季冷笑一声:“来使,请你放尊重些,如果再胡言乱语,且莫怪我不客气了。”他一挥手,十几张弓弩对准了罗季,罗季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脖颈直冒凉气。不过罗季心里虽然紧张,脸上却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挥了挥手,将一片竹简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家大人本来有意与赵始一会,看看你们南越国的伪太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英雄,可是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这封挑战书,我就放在这里,你们爱看不看吧。不过我看你们还是不要看了,看了也没胆量出城,不如不看。”
罗季走了,赵始在城墙上气得面红耳赤,让人出城去取那封挑战书。华英不想让他看,可是怒火攻心的赵始根本不听他的。在众人面前,华英不敢抹了赵始的面子,只得让人取了,同时把赵始拉回了府衙。回到府衙之后,挑战书也取来了,赵始打开一看,嘿嘿冷笑着,将挑战书扔在了华英的面前。华英拿起来扫了一眼,皱起了眉头:“太子,这种激将之法,不用理睬他。”
彭越在信中说得很简单,听说你们的太子赵始到了严关。我知道他是来试探我西楚的实力的,我彭越不才,愿与太子一会,让他看看西楚强悍的战斗力。你们城里有七千人,我白虎军有三千人,可是因为赵始还是个孩子,我愿意做一些让步,以一千人对付他五千人,就在关前当着众人的面公平一战。如果赵始实在胆小,不敢来的话,派其他人来也一样,反正我们的目的只是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勇士,让你们清醒一下,不要以为能够抵挡我西楚的大军,作无谓的牺牲。
话说得很简单,语气也极其嚣张,根本就是以一个居高临下的态度对赵始说话。华英经历的事情多了,他对这样的事可以当他没有发生过,可是赵始不一样了,对方直接点了他的名,要在众人面前以一敌五的击败他,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他是南越国的太子,怎么能被区区一个西楚的校尉吓住,更何况对方的使者还在众人面前说他是娈童,连女人都不如。
“不理他?”赵始并没有生气,反而似笑非笑的看着华英:“我就这么被他污辱了,以后还怎么继承父王的大位?”
华英叹了一口气,这个激将法很简单,但是针对赵始来说,却十分奏效,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赵始把这件事提到了如此重要的地步,他也不好强行阻拦,要不然赵始就要怀疑他的忠诚了。他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式说:“太子要战,我也不拦着,这样吧,我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请太子给我一点时间,我让人把周围好好的探查一下,看看他们是不是说的实话,有没有掩藏实力,诱我们出城。”
赵始觉得华英说得有理,这才缓了口气:“那就请大人立即去办吧。”
华英也松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在他来说,这个事情太好办了,斥候是他派的,他只要让斥候说外面还有西楚大军,这根本就是彭越一个诱敌之计,赵始再轻浮,也不至于去跳这个圈套。时间长了,赵始气消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华英的意料,彭越当晚就在严关前扎营,大营离严关只有一里,在城头上都能听到白虎军说笑的声音。白虎军在关前生起了篝火,烧起了热水,煮起了干粮,烤起了野味,吃吃喝喝挺开心,玩得开心,那些蛮子居然在关前跳起了舞,十几个人围成一圈,举着盾牌和短刀、短斧,大声吼叫着,气势威猛,吼叫声轻晰的传到城墙上,传到严关内。
赵始闻讯,赶到城墙上观看,见敌人这么嚣张,居然在关前一点防备也没有的吃饭、跳舞,肺差点都气炸了,要不是华英苦苦相劝,他差点立刻带兵出城,和这些蛮子血战一场,割下那个彭校尉的鸟头,以解胸中的闷气。就这样的水平还带兵?一点常识都不懂嘛。
众人见赵始脸色极其难看,一个个也不敢吭声,相对于白虎军大营的热闹,城墙上寂静得有些怕人。赵始看了一阵,刚准备下城,回自己的住处去,却忽然听得隐隐约约的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诧异的向城外看去,发现那些声音正是从白虎军中传来的。他细细一听,立刻气得满脸通红。
白虎军在争论他明天敢不敢出城一战,而大多数人都在说他是娈童,根本不会出城,一定会找出各种借口来推辞,接着,有些话就不堪了。
赵始气得连连跺脚,拔出腰间的长剑,一剑砍在城墙上,尘土飞扬。他越是不想听,可是越听得清楚,白虎军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难听,直听得他暴跳如雷,呼喊着立刻召集人马出城一战。华英苦苦相劝,却根本劝不住快要被气疯了的赵始。
彭越站在军营中,举着千里眼,注视着城头发狂的赵始,嘴角咧着得意的笑容,吩咐道:“声音再大点,再齐一点,再恶毒一点。”
“大人,行不行啊?我们的嗓子都快吼哑了。”朴猛的嗓子真的哑了,要从这么远的距离把声音传到城墙上去,虽然是十几个人齐声说,可是还是要大声吼才行,吼了这么久,嗓子疼得难受。
“快了,快了,那个娈童发狂了,再喊几声应该就行了。”彭越忍着笑,勉强保持着镇静。
朴猛等人闻言,只得让人再喊,嗓门越扯越大,话越说越下流,几乎大部分都集中了赵始身上,还有一些牵连到赵佗。彭越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集中注意力看着城里的动静,见城上的赵始象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乱蹦乱跳了一阵,然后象一头发疯的牛一样冲下了城,时间不长,城门大开,南越军蜂拥而出,成三列纵队,挥舞着武器,直向白虎军扑来。
“他们出来了,快撤!”彭越大喜,收起千里眼,大喝一声。正在齐声大骂的朴猛等人一听,连忙闭上了嘴,跟着彭越拔腿就跑。
赵始挥舞着长剑,在亲卫的护卫下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他大声怒吼着:“杀,抓住彭越,重重有赏!”
他带来的人都是禁军,是赵佗的亲信人马,平时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物,对赵佗又特别的忠心,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听赵佗父子被这些蛮子随意污辱,他们本来就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对一直阻挡赵始出战的华英十分不满。在他们看来,他们五千人不用说对付一千白虎军,就是对付三千白虎军,那也没有什么问题。因此赵始一说要开门击敌,他们不等华英说话,就打开城门冲了出来,撒开两条腿狂奔,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白虎军面前,撕破他们那张鸟嘴,砍下他们的鸟头。
华英大急,赵始不听他的劝解,杀出了城,他也不敢再在城里呆着了,真要赵始有个意外,他就算守住了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一个死字。干脆,一起出来打吧,这样取胜的机会还大一些。
因此,他留在五百人守城,自己带着一千五百人也跟着赵始出了城。
南越军一出城,白虎军就慌了,扔下营帐,一哄而散,很快就散入了山林。赵始怒不可遏,立刻命人拿起白虎军烤肉的干柴充当火把,跟着追入了山林。华英在后面见了,急得差点晕过去,他一面加快步伐紧追,一面高声大喊:“太子,太子,逢林莫入啊——”
赵始根本没听到这句话,他带着人冲进了山林,借着火光,跟着前面隐隐约约的白虎军背影狂追,等他忽然发现白虎军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放眼看去,只有他和他的手下时,他充血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一些,感到了事情的诡异。
正在这时,一顿号角声,一阵密集的箭雨从树木深处疾射而来。
“举盾。”气喘吁吁的赶到的华英及时的举起了盾牌,护住了目瞪口呆的赵始,同时大声疾呼:“护卫太子,圆阵防守,且战且退。”